《艺术采藏》中木雕作品考述

《艺术采藏》中木雕作品考述

1998年，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了《艺术之旅》系列。包装精美，内容丰富，包括16卷丝织绣、玉瓜、乐器、乐器、文坊四宝等插图作品。《艺术撷珍丛书》的出版,实为嘉惠艺林之盛事,为传播我国传统民族文化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影响甚为深远。方炳海先生所著之《木雕》一书,即是《艺术撷珍丛书》中甚具特色的专著之一。该书对木雕的起源与历史,木雕艺术的形式和分类,木雕的吉祥图案、技法,贴金、收藏与鉴定等皆作了详细的论述。全书纲目明析,条理清楚,语言平实,深入浅出,读后使人感慨良多,获益匪浅。为了给读者提供一些直观的实物图片资料,该书选用了各个历史时期、各种题材和内容的图片共70幅,其中数幅有人物和故事情节的图片还标明了作品的名称,有助于读者对这些木雕作品的辨认,加深了读者对作品的理解。当笔者读到图32,作品标明为“朱漆木雕贴金人物镜奁(局部),此为《西厢记》中张生月夜翻墙幽萦之一节”时,引起了笔者的注意。经反复揣摩和对照比较,我认为图32这幅木雕作品是否果真为“《西厢记》中张生月夜翻墙幽萦之一节”,颇值得提出来与该书作者方炳海先生商榷。查《西厢记》“赖简”一折,有关红娘与莺莺去花园焚香及张生翻墙会莺莺等情节的描写是这样的:红娘上云:今日小姐着俺寄书与张生,当面偌多假意儿,诗内却暗约着他来。小姐既不对俺说,俺也不要说破他,只请他烧香,看他到其间怎生瞒俺。红娘云:小姐,俺烧香去来。莺莺上云:花香重叠晚风细,庭院深沉早月明。红娘唱:……不近喧哗,嫩绿池塘藏睡鸭。自然幽雅,淡黄杨柳带栖鸦。金莲蹴损牡丹芽。玉簪儿抓住荼蘼架。草苔径滑,露珠儿湿凌波袜……小姐,这湖山下立地。我闭了角门儿,怕有人听咱说话。(张生跳墙科)莺莺唤云:红娘。(红娘不应科)莺莺怒云:哎哟,张生,你是何等之人,我在这里烧香,你无故至此,你有何说。张生云:哎哟……(附图1)把上述台词和《木雕》中图32对照,图片上张生正在翻墙,与剧情相符,但莺莺却不是立定在湖山下,而是一小姐模样的人手持折扇侧身站在绣楼上。由此可见,《西厢记》的描写与《木雕》一书中所选用之图32完全对不上号,不免有张冠李戴之嫌。笔者审视再三,认为图32这幅木雕实乃传统戏曲《翠香记》中的一个场面。《翠香记》又名《遣翠怜才》、《吊翠下书》。单折,剧情梗概是:小姐何秀鸾偷偷爱上秀才邱山,及至相思成疾,万般无奈,只得命贴身丫环翠香约邱山到绣楼幽会。翠香领着邱山来到何府时已更深人静,前后门关得严严实实,二人只得置礼教于不顾,翻过院墙,去见绣楼中望眼欲穿的何小姐。二人在楼中互诉衷肠,柔情缱绻时,被何母撞见。何母认为有玷门风,大发雷霆,又恐家丑外扬,于是顺水推舟,以女相许,并赠银与邱山,勉其上京赴试。这出戏喜剧气氛甚浓,对封建礼教作了辛辣的讽刺。《西厢记》中莺莺焚香的地点是在花园中的湖山旁,《翠香记》中的何秀鸾等邱山前来相会的地点是在绣楼上。图32中站在绣楼上的女性形象,当是小姐何秀鸾无疑。剧中的描写和图32中的女性形象相对照也完全吻合。无独有偶,因工作的需要,笔者近年来对四川自贡西秦会馆(今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中乾隆时期留下来的大量木雕、石雕作过全面的识别与考证。西秦会馆贲鼓阁楼沿栏板上也刻有《翠香记》剧中秀才邱山翻墙去和小姐何秀鸾相会的场面(附图2),与前述《艺术撷珍丛书》所收图32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在识别自贡西秦会馆的这幅木雕作品时,最初亦曾犯过与方炳海先生相同的错误,误以为该木雕中的书生逾墙形象是《西厢记》中张生与崔莺莺相会的场面。导致这一错误的原因是《西厢记》太有名,张生逾墙与莺莺相会的情节为众人所熟知。后来,当我把介绍这幅木雕作品的文章和这幅木雕的照片向戏剧界几位老先生请教时,他们即指出我把《翠香记》误作《西厢记》了,并强调说:“小姐是站在绣楼上还是站在湖山旁是区分《翠香记》和《西厢记》的关键所在。”这几位戏剧界老前辈不仅熟悉剧情,而且有长期演出实践经验,所以,他们能抓住问题的本质,不为表面现象所迷惑,得出的结论确实令人信服。掌握了这一特点,我们再把《西厢记》中的台词和《木雕》选用的图32相对照,这幅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分明是手持折扇侧身立在绣楼上盼望自己所钟情的秀才邱山前来幽会的何秀鸾,而非在“湖山下立地”的崔莺莺。从这一环境细节的明显区别,即可再次证明图32这幅作品的确与《西厢记》无关,而是《翠香记》中的一个场面。其次,自贡西秦会馆所刻之《翠香记》场面中,还有翠香翻过何府的墙后回身托住正在翻墙的书生的左脚的情景,这也是只在《翠香记》一剧中才有而《西厢记》一剧中绝无的一个细节。此外,还需顺带提及一个问题。笔者初步作了一个统计,《木雕》一书所选的70幅图片中,一半以上均为有情节有人物的木雕作品,作者仅将其中8幅作品注明了作品的名目,它们是图10《千手观音》,图16《老君》,图32所谓《西厢记》张生月夜翻墙幽萦之一节,图36《仙姬送子》,图37《和合二仙》,图50《临渊羡鱼》,图61《伏虎财神》,图69《八仙开光》等。其中图50《临渊羡鱼》一幅,作品左上角本身就刻有“临渊羡鱼”四字,实际上作者能识别的作品仅为7幅。可见要准确识别这些作品确非轻而易举之事,其难度可想而知。笔者认为,上述7幅作品中的《千手观音》、《老君》、《伏虎财神》、《八仙开光》等注明或不注明作品名称其实都并不重要,而书中有的作品如图18《苏武牧羊》,图55《东山丝竹》等有特点易于识别的作品却未予注明,尤其是读者最想知道作品内容和名称的:图17、图21、图22、图23、图41、图47、图52、图62……皆以“戏曲人物床花”,“通雕人物故事门扇”等笼统的说明文字敷衍了事,未免是《木雕》一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