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北民族地区的生态与经济云南兰坪普米族的民族文化与生态保护

滇西北民族地区的生态与经济云南兰坪普米族的民族文化与生态保护

2000年1月，作为“云南西北部生物多样性和文化多样性保护和发展战略”的成员，作者在兰平县进行了20多天的调查。该计划是美国大自然保护协会与云南省的合作项目。其起因是从卫星图片上发现,滇西北三江并流区是目前世界上生态保护得最好的地区之一。美方最初的想法是将这一地区建成纯粹的自然保护区,通过考察后发现这一地区居住着10多个民族,文化多样性同样十分突出,因此最后形成了对生物多样性与文化多样性给予同等关注的上述计划。生态并不是一个孤立的概念。无论是生态学家还是人类学家在使用生态一词时,通常指的是一个系统。一个生态系统“包括在一个给定环境中相互依赖的全部种类与数量的生物”。那么,要考察一个地区的生态问题,自然离不开居住在该环境中的人群,一个群体所居住的环境限制都影响着该群体的生计及各个方面,人类的文化即是适应环境的产物。环境的多样性是造成文化多样的主要原因。同时,人又借助自己所创造的文化对环境施加巨大的影响。一个群体的世界观直接影响到该群体对待所处环境的态度及实践。因此,本文将普米族的生态、经济与文化联系在一起加以考察,并在此基础上对民族地区的可持续发展及如何看待传统文化与现代化的关系作一研究和探索。1木村的环境和山林管理1.1普米族村民景观现状普米族是一个人口较少的民族,共有3万余人,分布在兰坪境内的有约1.3万人。在兰坪的8个乡镇中,普米族主要分布在通甸、河西、拉井、金顶、石登5个乡镇,其中,通甸乡的德胜、河边两村及河西乡,全境不仅是普米人的主要聚居区和保留普米族传统文化较完整的地区,同时,也是生态环境保护得较好的地区。本文提到的锣村即是处于这一地区的普米族村寨。锣村实为锣锅箐社(由上、下两社组成),位于通甸乡德胜村境内,距乡政府有20km路程,距县城有60km路程。锣村共有84户人家、420人,其中有8户傈僳族。普米族村寨多居于半山,村内的房屋布局较分散。锣村坐落于两山之间的狭长平地,房屋沿北面的山脚由东向西分布,形成普米族村寨中少见的密集型聚落。一条小溪自东向西从村寨南面流过。村内各户房屋周围间种有普米族村寨常见的核桃树、花椒树、梅子树。除山间坝区被辟为农田外,两面山上仍覆盖有茂密的森林。村东面约2km处即是省级风景名胜区——锣锅箐风景区。1.2普米族的神林兰坪县的森林覆盖率为42.4%,而锣村的森林覆盖率在60%以上。河西乡箐花行政村是全县森林覆盖率最高的行政村。普米族地区生态环境保护较好,除了这一地区较偏僻、开发较晚的原因外,更重要的是与普米族传统的保护措施分不开。50年代以前,锣村与其它普米族地区一样,以家族为单位划分林地和草场,有家族共管的村寨公山、族有林、户有林,分级管理,权限明确。如某家林地起火,则由该家请人灭火。各户之间根据需要还可请族中老人帮忙相互调剂。如是村寨公益事情伐树,则由各家族协商采伐。普米族信仰多神,相信山有山神,树有树神。每年都要举行祭山神的活动,有村祭、族祭、户祭三种类型。一般在村寨附近选定一片树林作为神树林,祭山神即在神树林进行。家族或农户也有自己的神树。被认定的神树林严禁任何人砍伐及放牧。居于对神灵的敬畏,神树林得到较好的保护。至今在普米族民间流传“放火烧山犯天条”这句话,他们认为如果将大树烧死,山神就会搬家,不再保护村民平安。普米族的祭龙潭也是一项重要的祭祀活动。龙潭多为一水潭。每个家族和村寨都有自己的龙潭。户祭根据需要择时进行,村祭和族祭则在农历7月进行。祭龙潭的目的在于祈求龙神保佑风调雨顺,人畜兴旺。龙潭附近的树林称为龙林,与山神树林一样,龙林也严禁砍伐。锣村的龙潭在村东约1km处,龙潭四周的龙林仍然十分茂密,据村民说,其中有些树已有百多年的历史。新中国成立以来,尽管国家对森林的管理体制几经变化,普米族重视山林保护的传统依然留存下来。锣村把集体林划分为“松毛林”(只允许在林里扒松针)、“薪炭林”、“龙林”、“风景林”、“山神林”等几类进行管理,村规民约中也制定了若干对乱伐树木者的惩罚条款。龙林与山神林是原有的划分管理方法,松毛林、风景林、薪炭林则是新的划分管理方法,这里我们看到了传统与现代的生态保护有效结合。2农牧结合经济模式普米族源自古代羌人,历史上是一个游牧民族。普米族大约是在宋末元初进入兰坪,直到明代中叶才开始从事定居农业。现今普米族主要经营农业,但是畜牧业在其经济中仍占有相当比重。据1999年的经济报表,锣村的总收入为77万余元,其中农业收入22万元,牧业收入12万元,锣村的牲畜品种有羊、牛、猪、马等,畜养数量最多的是羊。据1999年农业报表,锣村年末牲畜存栏量为羊814只,猪460头,牛107头,马43匹。有统计显示,普米族地区的人均牲畜占有量高于兰坪县及怒江州的平均水平。饲养方法是圈养和放养相结合,猪以圈养为主,羊、牛、马以放养为主。所谓放养,即将牛、马赶到山林里,让其自由觅食,半月左右上山围拢成群一次,冬季则赶回家,白天就近牧养,晚上入厩。普米族对畜牧业的重视,一方面来自历史上游牧传统的沿袭,《说文解字》将羌字解为“从人从羊,西戎牧羊人也”。普米族为古羌人后裔,牧羊有着悠久的历史,至今羊在其生活中仍占有重要位置。普米族对畜牧业的看重,主要是基于他们对牧业与农业之间有机联系的认识。村民们普遍说到,养的牲口多,肥料就多,庄稼就种得好,庄稼收成高,也就有足够的饲料来喂养更多的牲口。村民用肥料和饲料将农业和牧业有机的联系在一起,即牧业→→肥料→→农业→→饲料→→牧业……。兰坪普米族地区海拔一般在2500m以上,由于海拔较高,气候寒冷,肥土流失严重,因此,普米族在农业生产中非常重视有机肥料生产,普米族没有用人粪的习惯,畜肥便成为重要的肥源。锣村使用的农家肥有厩肥、绿肥、山林腐质土、草木灰及人工沤制肥。厩肥用松毛、农作物桔秆垫厩制成,垫厩既保证了肥源,也有利于牲畜的生长。绿肥为青草树叶。各种肥料在使用前一般都经过沤制。一种方法是将厩肥单独堆集任其发酵,另一种方法是将厩肥、绿肥、山林腐质土分层堆集,沤制成混合肥。普米族还有一种独特的施肥方式,即将羊群直接圈在备耕地里踩地,通过羊群的踩踏,羊粪尿渗入土中。普米族牧业→→肥料→→农业→→饲料→→牧业……的农牧结合经济模式是通过对游牧传统的继承,针对所处环境作出的一种有效的适应模式。每年初冬,各家各户上山收集大量松毛以备垫厩,不仅保证了农业生产的肥料需求,也利于牲畜的生长,同时,还减少了发生森林火灾的可能性。因此这是一种有利于生态环境保护的良性循环模式。3致力于少数民族地区的现代化通过以上描述,我们看到锣村人们的生活、经济与生态环境的关系是和谐的,而形成这种和谐关系的纽带即是普米人的文化。因为人们是借助文化来认识、开发、利用环境的。锣村现行对山林的划分管理方式,既有现代因素的渗入,也有对过去传统的继承和运用,如对祭山神、祭龙潭相伴的神树林、龙林的保护,促使森林的保护。以牧促农、以农养牧、农牧结合的可持续生态经济发展模式,将山林、牲畜、肥料、土地、种植、饲料有机联系起来,形成一个人与自然和谐的良性循环圈。在可持续发展问题备受关注的今天,锣村早已有自己对此的民间认知并付诸实践。锣村仅是滇西北的一个普米族村寨,它不足以作为民族地区的典型,但是锣村的一些情况在民族地区也是普遍存在的,像神树、神树林、龙林并不是普米族村寨所特有,在彝、哈尼、傣等许多民族中都存在神树和神树林,在一些生态环境破坏严重的地区,神树林依然得到较好的保护。在笔者调查过的云南禄劝彝族地区,同样将村寨附近的山林划分为祖宗林、水源林、风景林、商品林等进行管理。因此,锣村作为一个“案例”,仍然能给我们以有益的启示。20世纪80年代以来,现代化成中国人耳熟能详的一个名词。不管现代化是一个时间概念亦或是一个政治概念,也不管用何种标准来衡量和评价现代化,现代化都离不开这一过程中的人、群体及其文化。20世纪90年代以来,可持续发展又成为一个热门话题。可持续发展同样离不开一个地区的人群及其文化。在中国这样一个环境多样性和文化多样性都十分突出的国家,现代化模式的选择应充分考虑到地域差异和文化差异。中国有55个少数民族,他们居住在不同的环境里,有着不同的文化传统,因此,不能抛开各民族的文化传统来谈民族地区的现代化和可持续发展。更不能把传统看成是现代化的对立面和障碍。实际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