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缅语结构助词的特点和来源

藏缅语结构助词的特点和来源

1.藏缅语中的许多语言属于根孤立语。与印欧语相比，这些语言的形式减少，语序和虚词的作用更为重要。结构助词即是很重要的一类虚词。这是附在实词(主要是名词和代词)或词组等成分之后,表明它所附成分在句子中与其他成分之间语法语义关系的一类后置虚词。2.对于结构助词的研究,目前还很薄弱,国内这方面的研究成果仅散见于各语言简志的助词(或介词)部分,尚未见系统研究藏缅语结构助词的论文或专著问世;国外学者一般是把结构助词称为小品词(particle),通常在名词格的部分来讨论。3.借鉴Fillmore对格(case)的分类的方法,我们把结构助词所附成分与句子中其他成分之间的语义关系分为施动、受动、限定、处所、工具等几种,把指明这些语义关系的结构助词分别称为施动助词、受动助词、限定助词、处所助词、工具助词等。笔者打算通过对藏缅.语族各语言结构助词的比较,对藏缅语结构助词的特点和来源作一些初步的探讨。4.限于篇幅,本文只讨论施动和受动两类结构助词,分析它们在用法上的差别,比较它们在各语言中的特点,并尽可能地找出他们在各语言之间的联系。其他结构助词将在以后讨论。5.由于材料的限制,本文主要讨论国内藏缅语,兼及国外藏缅语。文中所用结构助词及例句材料,除缅甸语、嘉戎语、阿侬语全部材料以及阿昌语、彝语、景颇语、载瓦语、傈僳语、独龙语部分材料为作者本人搜集外,其余材料均采自国内外已出版的专著或论文,详见文末注和参考书目。6.在本文的论述中,为了比较和探讨各类结构助词的用法和来源,还将涉及与结构助词有关的粘着成分与屈折形式。文中所用材料的注音除引自国外学者材料外均为国际音标,不再用方括号标明。一从语言角度指征1.施动助词一般用在名词或代词之后,表明它们是动作的发出者。例如:在上面这些例句中,施动助词都指明它前面的成分是句中动作的发出者,亦即施动者。当然,并非每句话中施动者的后面都一定要使用施动助词,当句子中施受关系很清楚时,不必使用施动助词;只有当施受关系不明显或为了强调施动者时,才需要使用施动助词。不同语言的施动助词在使用时有不同的特点。2.普米语有两个施动助词和,其中只能用在单数的施动者之后,而只能用在复数之后,形成了二者在数的范畴上的对立。例如:3.在藏缅语的部分语言中,施动助词不仅可以表示句中的施动者,而且还可以表示句子的主语。例如在拉祜语中,当施动者在句中充任主语时,应在施动者后面使用助词,当施动者在句中不充任主语时,也可以在充任主语的词后面加上:在个别语言中,除了有表示施动者的施动助词之外,还发展出专门用来表示主语助的词,例如:从上面的例句我们可以看到,载瓦语中表施动,表主语,缅甸语中表施动,ha11表主语,缅甸语中的这两个助词甚至能在一个句子中同时出现。藏缅语的语序总的来说是主一宾一谓,在正常情况下,施动者往往在句子中充任主语,根据各语言施动助词用法上存在的特点,我们可以推测存在着这样一条发展线索:由于施动者经常出现在主语位置,原来纯碎的表示施动的助词(如景颇语的)意义更进一步虚化,使用范围逐渐扩大而能兼表主语14(如拉祜语),如果某种语言原来有两个施动助词,那么这两个施动助词的用法和使用范围就会发生分工,由某个助词表施动(如缅甸语、载瓦语)而另一个助词专表主语(如缅甸语、载瓦语)。4.在藏缅语中,由于各语言发展的不平衡,施动的表示方法的发展也不平衡。除了上文所讲到的用结构助词来表示施动的这种分析手段之外,在有的语言中还用屈折变化来表示。例如在藏语口语15中,表示施动的手段有两种:一种是加施动助词kε,另一种是表示施动者的词的内部元音屈折。这两种手段分别来源于古藏语的粘着成分gis和s16,他们在藏文中得到了很好的保存,出现的语音条件为互补分布,这种情况在目前口语中也得到很清楚的反映。在拉祜口语中,gis读作kε(也有人读作ki)17,加在闭音节或韵母是鼻化元音或14调或55调的音节之后,而s则加在口元音并且是短元音的开音节之后,在口语中读作喉塞音韵尾(在句子中音消失),并使后部元音变为相应的前部元音18:上例中“他”的韵母原应是后元音o,由于s的作用,元音由后变前,由o变,再带上喉塞音。从独龙语人称代词的不同形式上也可以看到表示施动的屈折变化的痕迹。独龙语的人称代词在句中作为施动者并且需要强调其施动时,有如表1的屈折变化(见下页):表1中人称代词强调施动时的屈折形式和独龙语的施动助词i55有关。人称代词加上i55强调施动,这种搭配形式经常使用,逐渐固定,到后来i55嵌入代词之中,便出现屈折变化形式,如果原代词的元音是长元音,则使长元音变为短元音再加上i(如单数第一、二人称的屈折形式);如果原代词的元音是短元音,则使短元音变为相应的长元音(如单数第三人称和多数第一、二、三人称的屈折形式)。在嘉戎语中,表示施动是用粘着成分的作用与其他语言的施动助词的作用相同:嘉戎语的动词能体现施动者的人称,一般是体现第一、二人称(体现第三人称的情况较少),故第三人称代词和一般指人名词作施动者时,往往加上表施动的粘着成分21。各语言中表示施动的成分从形式到用法都有自己的特点,为了便于对照比较,我们现在列表比较藏缅语的施动助词:说明:一、本表中包括藏文和嘉戎语的的粘着成份,因其作用与施动助词相同,故归入此表。下表同。二、麻玛话用te31,文浪话用gai35。三、ki有四个变体ki、ki、和hi,详见《仓洛门巴语简志》第108、109页。四、由于人称代词在作施动者时能发生屈折变化,故和通常只用在一般名词之后。而且这两个施动助词在数范畴上的区别只存在于箐花话中,桃巴话没有这种数的区别,都用nε35来表示施动,参见《普米语简志》第107页。五、只用于南部方言(峨山)。六、豪白方言中指人的单数名词作施动者时后面加助词。七、用在曼雅话中。八、中部方言用,南部方言用,北部方言用。九、nawh表及物动词的施动者,cuh表不及物动词的主语。十、ma一般用在生物名词之后,pa用在非生物名词之后。6.根据语音上的联系,我们可以把藏缅语的施动助词分为如下几组:本组助词的声母均是舌根部位声母或零声母。从藏文来看,kε的声母是浊音g,目前达让僜语中还保留这个浊音声母(go31)。缅文的创制比藏文晚了四个世纪,ka51在缅文中的声母是清辅音k。根据这些情况,我们可以得知本组施动助词来源于古舌根音,很可能是舌根浊音g。目前的研究表明,在藏缅语中,舌根塞音声母和零声母之间存在着对应关系,尔苏语的施动助词可能是联系这两类声母的一条线索(尔苏语施动助词i55kε55中的两个音节的声母分别是零声母和舌根塞音)。另外,缅甸语的ha11和仓洛门巴语ki的变体hi之间可能存在着对应关系。本组施动助词的声母都是鼻音,在藏缅语中,的对应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施动助词和人称代词之间存在着一定的联系,我们已经介绍过了独龙语中的情况,在普米语中也存在类似的情况。普米语的施动助词为和,人称代词为:如果人称代词在句子中作主语,为强调其施动,人称代词要发生如下的变化:由于藏缅语各语言之间的语音对应规律目前尚未系统地归纳整理,这样就势必影响到对各语言施动助词语音关系的更进一步分析。上面所分出的五组助词中,每一组中的施动助词可以说是存在着同源关系的,就目前的平面分析来看,藏缅语的施动助词可能有五种来源,同时我们也不排除上面五组助词之间可能存在的来源上的联系25。7.施动助词的发展,目前可以看到这样一条线索:由粘着成分演变为分析形式。粘着成分的发展方向有两个:一是嵌入所附成分内部,使被附成分发生屈折变化(例如在藏语口语中由藏文粘着成分s所引起的音变);二是粘着成分独立,发展为分析形式即助词(例如与藏文和嘉戎语的粘着成分gis(kε)和有着同源关系的表施动的成分,在其他语言中则已演变为独立的施动助词)。就藏缅语表施动的成分在现阶段的状况来看,只有个别语言尚保存着粘着成分或屈折形式,而绝大多数语言都通过上而所说的第二种途径,发展成分析形式26。8.我们发现,藏缅语许多语言的施助助词与工具助词形式相同。例如藏语和,错那门巴语te31,仓洛门巴语ki、嘉戎语、普米语和、木雅语ji55、扎巴语、尔苏语i55kε5527、独龙语mi55(i55)、阿侬语mi53、格曼僜语ka35、达让僜语go31、博嘎尔语、傈僳语ne33(le33)、哈尼语ne33、怒苏语i31、阿昌语a31和mi55、载瓦语,这些助词(或粘着成分)都既能表示施动,也能表示工具。在藏文文法中,表施动的成分和s被称为,表工具的成分gis(kε)和s被称为这两个名称表明在藏族人心理上是把它们视为同一类的。这一情况对于加深我们对这些助词来源的认识很有启发。二受动助词的特点1.受动助词在句中用在名词、代词或词组之后,表明它们是动作的承受者或所关涉的对象。首先是用在单宾语句子中,表明该宾语是动作的承受者。例如。第二,用在双宾语句中的间接宾语之后,表明该间接宾语是动作关涉的对象。例如:傈载瓦语牛把草全吃了。上例“草”后面的受动助词可以省略,因为在正常情况下,只可能是牛吃草而不可能是草吃牛,施受关系很清楚。第二,当施动者后面使用了施动助词时,例如:纳西语我打他。例句中“我”后面使用了施动助词,因此“他”后面的受动词to55就可以省略。当然,从理论上来说,在一个句子中施动助词和受动助词可以同时使用。但是在实际语言中,只要使用其中任何一个都足以清楚地表明施受关系,没有必要在一个句子中同时使用两个助词,这符合语言的经济原则。就施动和受动这两个助词来说,更多的情况是在句中使用受动词而省略施动助词。例如:在双宾语句中,间接宾语后面的受动助词一般来说是必须使用的,即使在句中施动者之后使用了施动助词,间接宾语后面的受动助词也不能省略。例如。上面两个例句中前一例贵琼语未出现施动助词,间接宾语之后的受动助词自然不能省略,后一例木雅语虽然使用了施动助词ji55,但间接宾语后面的受动助词le33也未省略。2.前面我们所讨论的是藏缅语受动助词的共同点,下面我们再来探讨各语言受动助词各自的特点。在数量上,各语言受动助词的数目不等,一般是一至两个,多的可以有三个受动助词。同一语言的不同受动助词,只有在个别语言中用法和意义完全相同(例如格曼僜语ji35和wi35,达让僜语we55和we31),而在多数语言中,其用法往往有分工,例如在哈尼语中,用在直接宾语之后表示受动者,而a33用在间接宾语后面表示动作关涉的对象:缅甸语的受动助词与哈尼语情况类似,缅甸语中受动助词ko11一般用在直接宾语后面,a55用在间接宾语后面,所不同的是在双宾语句中当受动助词a55不出现时,ko11也能用在间接宾语的后面(但a55却从来不能用在直接宾语的后面):在普米语中,受动助词bie55和使用时在数的范畴上有分工,bie55用在多数后面,用在单数后面:博嘎尔语的受动助词me和,使用范围一小一大,me只能用在指人名词后面,而不仅能跟在指人名词后面,也能跟在指物名词后面,例如：如前所述,多数语言的受动助词在单宾语句和双宾语句两种句式中都出现,但是有些语言的受动助词只能在其中一种句式中出现。只出现在单宾语句中表受动者的如:只能出现在双宾语句中间接宾语之后表动作关涉的对象的如:限于上述用法的还有史兴语41、木雅语le33、扎巴语la3542、达让僜语we55(或we31)、柔若语a3143、贵琼语、kε55、缅甸语a55和哈尼语a33。这里有两个例外:白马语tsa53可用在单宾语句中表示动作关涉的对象而非动作的承受者:白马语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向他去借”而不是“你去借他”。彝语中的用法与白马语相似:彝语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对妈妈说”而不是“他说妈妈”。受动助词的这种用法及其所表示的语法意义可能和动词的特点(尤其是动词的“向”)有很密切的关系,这种关系很复杂,本文不涉及这个问题。3.在有形态变化的语言中,受动助词在使用时对某些语法范畴的表现形式有限制。例如在白语中单数人称代词残留格的变化,受动助词要求它前面的单数人称代词要用领格形式46而不用原形:白语白语单数第三人称代词“他”的主格形式为mo31,领格形式为。缅甸语中也有类似的情况:缅甸语我打了他。缅甸语单数第三人称代词“他”的主格形式为,领格和宾格形式为。在藏缅语族中,目前有羌语、史兴语、木雅语、扎巴语、尔龚语、尔苏语、嘉戎语、藏语、白马语、错那门巴语、彝语、基诺语、哈尼语、纳西语、怒苏语、白语、景颇语、达让僜语、独龙语、博嘎尔语、阿昌语、载瓦语、缅甸语等语言保留人称代词格的屈折变化,各语言所保留的格的屈折变化的状况很不一致,有的语言中单数、多数人称代词都有主、领、宾三个格的变化,大部分语言中还有主格和领格形式的区别,有的语言保留较少,如错那门巴语仅残存单数第一人称代词格的屈折变化。在格的屈折形式的使用上,有的语言要求比较严格,如尔龚语在人称代词后使用受动助词时,人称代词要用宾格形式,而有的语言要求不严格,既可以使用原形,也可以使用领格或宾格形式。这种不平衡现象的出现,是藏缅语代词格的助能逐渐消失、结构助词作用逐渐增加的过程中的正常现象。4.在藏缅语中,表示受动这一语法意义除了用受动助词之外,在有的语言中还能用屈折形式或粘着成分表示。在藏语中存在着表示受动的屈折变化。拉萨口语中表示受动有两种方式:一是加受动助词la(la),二是屈折变化。la用在闭音节或韵母是鼻化元音或14调或55调的音节之后,又,单音节代词除外,不论音节结构如何都可以加la,例如:但是,开音节元音12调和54调的名词或代词在句子中作受动者或关涉对象时,12调要变作14调,54调要作55调,并且如果元是i和e,则要变作ε,u变作o。通过藏文,我们就可以了解到引起这些屈折变化的原因是在这些词的后面曾有一个表示受动的粘着成分r47,古藏语的这个粘着成分在拉萨口语中已经不发音,但它引起上面所说的屈折变化。例如:上例中“我”本应念,但由于r的作用使其发生屈折变化,声调由12调变为14调。在彝语支语言中也能找到表受动的屈折音变的例子,不过这种屈折仅限于声调。基诺语的部分名词在句中充任受动者时,可以发生声调的屈折变化,但这种变化已日趋减少48。彝语北部方言的人称代词在句中作受动者时要发生声调的屈折变化,这种屈折受彝语变调规律的制约,例如:“我”在作施动者时声调为33,在作受动者时声调变为44。56声调的这种屈折变化很可能是由某些粘着成分引起的,但由于基诺语和彝语都没有记录语音的文献材料,所以这一问题的解决还有待于语支内部乃至语族内部比较研究工作的深入。5.受动助词除了表示受动者和关涉对象外,在有的语言中还能表示句子的宾语,例如:受动助词le31在上面第一例中表示受动者,在第二例中表示句子的宾语。通过上面所举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到,在有些语言中,受动助词的用法扩大了,其使用范围不仅仅限于表示受动者(或关涉对象),而且还能表示句子的宾语成分52。这可能是因为受动者在句中往往充任宾语,经过相当长时间的演化之后,受动助词也就能用在一般的宾语成分之后,来指明这一被附成分在句子中的语法地位。又如:6.受动助词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使句子宾语的位置变得相对自由。藏缅语的语序一般为主一宾一谓,当宾语成分加上受动助词之后,位置既可以在句子的主语后而,也可以提到主语的前面,出现宾一主一谓这样的语序。例如:缅甸语我打了他。7.下而我们列表比较一下藏缅语的受动助词(见下页表3):8.根据语音上的联系,我们可以把藏缅语的受动助词分为如下七组:本组助词的声母均是舌根部位声母或零声母(与舌根音有对应关系,j可处理为零声母)。在藏缅语中,这两类声母是对应的。本组助词的声母均为边音l。说明:一、bie55和用在菁花话中。桃巴话不分单数和多数,都用pe35。二、用在南部方言。西部方言用di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