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藏族传统时间观念的特征

论藏族传统时间观念的特征

一、藏族时间的内涵时间是物理和哲学的一个极其复杂的问题。4世纪,西方著名思想家奥古斯丁在其《忏悔录》中写到:“时间是什么?没人问我,我很清楚,一旦问起,我便茫然。”关于时间,古今中外,不少专家学者对其发表过精辟见解,加深了人类对时间的认识,也带来了更多的疑惑。现代科学认为,时间是物质延展性的表现,是一维的绵延。时间具有持续性和流逝性双重性质。流逝性在物理学上表现为自然过程的不可逆性,表现为热力学第二定律。流逝性的存在使得时间概念更为复杂,引起了人们更多的关注。人类的生活生产与时间是密不可分的,不同的民族因其地理环境和历史发展过程的不同而具有不同的时间观念。古希腊学术界一直认为时间是循环的,从哲学鼻祖泰勒斯开始,到毕达哥拉斯、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都坚持或强或弱的循环时间观,并把时间与周期运动联系起来;古印度同样是循环的时间观点占主导地位;古代汉族认为时间不是简单的循环、重复,而是螺旋形向前发展的。藏族人民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创造了灿烂的藏族文化,其中也不乏对时间本性的深奥探讨。这些探讨既具有鲜明的藏民族特色,体现了独特的科学文化和哲学特质,同时它又吸收了古代汉族和印度等其他民族文化的特点,形成了多民族文化的时间观念,是藏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人类宝贵的文化遗产。二、时间概念的形成(一)藏族民俗所处的时间概念人类的时间概念主要来源于观察到的自然运动(含天体运动)和人文运动(含历史进程)的有序性,来源于此等有序运动的节律性或律动性。观察感知的事象世界的有序性运动及其周而复始、循环渐进的节律或律动,是人类形成时间概念的真正源泉。具体来说,人类的时间概念来源于对事件先后顺序的排列,对因果关系的了解,对昼夜交替、季节变迁和生命周期的认识。原始时代的藏族先民在生产生活中,很早就注意到自然界中有许多现象在时间上和空间上呈现出节律性或律动性,首先产生了朦胧的时间意识,比如在打猎时就有了打猎时间久不久、能看清楚猎物的“白天”和看不清楚猎物的“夜晚”等意识。再经过长时期的观察、体验、思考和整合,逐渐形成了“日”、“月”、“年”、“季节”等基本时间概念。譬如,视域中太阳在空间中的有序运行,一起一落,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周而复始,藏族先民就把太阳的每一次升落叫做一天、一日或一昼夜;夜间视域中的月亮呈现出“圆缺”周期性变化规律,从圆到缺,从缺到圆,从盈到亏,从亏到盈,从朔到望,从望到朔,周而复始,循环往复,藏族先民就把月亮从一次望到下一次望或从一次朔到下一次朔,叫做1个月,并逐渐有了1个月大致30天的概念;视域中的自然物候也呈现出周期性有序变化,藏族先民发现刚发芽的小草,随着“月圆月缺”在不断的成长,天热了,草高了,天凉了,草黄了,下雪了,草枯了,到小草的嫩芽再次露出地面时,月亮刚好圆缺了12次,于是形成了1年12个月的概念,并把物候的每一次显著变化和下一次物候变化之间的时间流程称为季节,形成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的概念;每一天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移动也是节律分明的,日影的方向及长短也呈现出律动性,于是,藏族先民据此律动性把“一天”做进一步划分,就形成了“时辰”的时间概念。当然,最初的时间概念十分简单,也十分具体。藏族先民在形成了原初的数字概念之后,很快就将其运用于时间的推算上,如果数字较大,则借助符号来计算时间。比如,第九代赞普布德贡杰时期,民间流传的“纺线老人月算”古历书中所说的月算方法,就用一种白石头在黑色方石上画条痕。一道条痕代表一天,迎来一个夜晚就画一道条痕,当画第一道条痕时看不到月亮,等等,直到画满30道条痕时,即代表时间已过了1个月。早期的时间概念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它并没有采取抽象的表述,而是和具体事物相结合。譬如,《新唐书·吐蕃传》记载:“其四时,以麦熟为岁首”,《旧唐书·吐蕃传》则说:“不知节候,以麦熟为岁首”,可见,藏族古代曾以“麦熟”这一直观事件为标志来纪年。这种纯粹的“直观时间”甚至延用至今。近代的民族调查显示,农牧区藏族人民在约会时间上仍采用“几个月圆以后”的方式。(二)藏族民俗所处的时代背景及时间意识古人云:“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就是时间、空间和物质的总称。老子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古代《三五历》载:“未有天地之时,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古代藏族对宇宙也有类似认识。譬如,安多创世神话《什巴问答歌》:最初什巴形成时,天地混合在一起,最初什巴形成时,阴阳混合在一起,……歌中“什巴”一词,即为“宇宙”、“世界”的意思。流传于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的创世神话《大地和人类的由来》中说:“天地未形成时,什么也没有”。《黑头矮子的起源》中说宇宙:“开始是空是混沌纯法的境界,从此生出有识”。《汉藏史集》记载:“远荒时代,混沌未开……”《西藏王统记》记载:“最初,此器世界为空寂无垠之体”。这些神话和史籍记载均反映了藏族先民对宇宙起源的认识,认为“混沌演化出宇宙”,即最初天地混沌如一,后来分开,演化出宇宙万物。这惊人的弥合于现代科学。现代科学认为宇宙从无中诞生,是真正的无中生有。大约100亿年~200亿年之前,在原本没有物质,也没有时空的虚无缥缈之中,真空发生了突变,发生了一次大爆炸,物质、时间和空间就在这大爆炸和随之而来的剧烈膨胀中产生,而且在最初的10-43秒之内,宇宙就处于一片混乱的混沌状态。藏族早期最具有代表性的神话《创世歌》中也讲了世界的形成,其中也涉及到古代藏族对时间的认识和思考。歌中写道:恩情最大的是慈爱的父母,发生最早的是世界的形成。问:形成早?还是毁灭早?若形成早就讲形成早的原因,若毁灭早就讲毁灭早的原因。形成不早毁灭早,请讲第一次是怎样毁灭的?第一次毁灭的造成,是火、水、风这三者。这三者的根因没有灭,灭了的火是怎样形成的?没了的水是怎样形成的?息了的风是怎样形成的?这首歌反映了藏族先民朴素的时间概念,但此时的时间概念仍处于原始宗教信仰化阶段,它还没上升为更深刻的哲学思想之中。在宇宙演化过程中是否有“最早”的时间概念?歌中做了回答,首先用譬喻的手法讲藏族先民认为世界形成时就有了时间,“最早”的时间即时间的“起点”就是“世界的形成”。接着提出一个疑问,既然有世界的形成,也就会有世界的毁灭,那么形成和毁灭哪个更早呢?然后作出肯定回答,认为世界毁灭更早。接着回答第一次毁灭造成的原因,认为是“火、水、风”这三者造成了第一次毁灭。然后又讲造成毁灭的“火、水、风”的根因没有灭。最后问已毁灭的“火、水、风”又是怎样形成的。按照藏族先民的思维逻辑去分析,既然这三者的根因没有灭,则这三者又会重新形成新的世界,如此世界在“形成”与“毁灭”间循环不已,时间也随之“死而复生”,循环不已。一方面“形成”趋近于“毁灭”,另一方面“毁灭”又开启着“形成”。如此,宇宙生命就诞生于这种“形成→毁灭→形成”的循环连结关系之中,并能够从这种不间断的循环结构中获得永恒意义。总之,远古时期的藏族先民在与自然的长期斗争中,通过对天地万象生生不息、变动不居的认识和把握,以及对于人自身生老病死的生命历程的体验,逐渐产生了时间的意识。时间意识一头连着宇宙意识,另一头连着生命意识。时间意识经过提炼、整合而形成时间概念。社会生产力和人类思维能力的进一步提高,促使原始的“时间概念”从个别的、具体的、一般的意识活动中分离出来,一方面经天文历算家具体化为制度性的、可操作的实用知识——时间的度量方法;另一方面经哲人推演、抽象概括升华为具有普遍性、指导性的理论,从而建构起具有历史性和民族性的时间哲学——藏族传统时间观念,下文分述之。三、时间测量方法(一)约束月的确定人们在认识各种事物时,最基本的方法是比较,没有比较就不能获得最起码的知识。一般可以是几个物体的比较,也可以是同一物体的不同部分或前后两种状态进行比较。时间具有可测度性,其度量就是基于比较的思想方法。对时间“持续性”的度量自古就有。从人类文明诞生的时候起,古人就已“约定”某种周期运动的各个周期相等,用各种周期运动来度量时间。比如,“日”是指昼夜更替的周期,地球自转一周为一日;月球绕地球公转一周为一月;地球绕太阳公转一周为一年,等等。这说明人们对时间的度量主要基于事件的周期性,时间的计量就是一个运动的计数过程。古代藏族先民认为时间是循环的,年、月、日、时等都是周而复始、循环不己,而时间本身并没有什么刻度,于是为了方便,人们总要给时间规定一个开头之处即计时起点,建立时间坐标轴,并用通用的约定方法去标记,此即历法所涉及的纪时、纪日、纪月、纪年的问题。各民族、各地区、各时代各有不同的规定,于是就产生了互相换算年首和月首等问题。例如,日的开头有从天明开始,从日落开始,从夜半子时开始等几种计算方法;月的开头有从月圆后一日开始,从新月出现开始等计算方法;年的开头有从昼夜长度几乎相等的春分开始,从白昼最短的冬至开始和从其他标志开始等多种计算方法。《雍仲苯教源流大全》里记载了“象雄老人口算”历法:“冬至后三十五天为日曜日,其后三十八天为鸟曜日,又三十七天为觜日,其后二天为延续日,又十五天为木棍日,其后五天为晚播末日,再过四天为杜鹃飞抵日,其后十六天为岩羊羔早生日,其后十五天为太阳临宫日(夏至),其后十六天为夏末日,其后二十一天为回归日,其后十五天为觜日,之后三天为间歇日,再后三天为罗刹女面雨日,其后七天为又日(毒水日),其后三天为间歇日,之后十五天为孤日,之后二十一天为正日,再五天为夏末日,其后三十七天为鹿哭日,再二十二天为犬齿日(水肿鬼日),之后八天为那茹星照日(象雄历算中说:这八天北极星夜间在北方出现),再十五天为盘羊顶角日,其后七天为冬至日,冬至过后,又复以此法推算,则一年为三百六十五天。”这种历法没有将一年划成12个月,也不分季节,而是把一年365天分成长短不等的若干阶段,并且只有夏至和冬至两个季节,更适合四季不分明、寒冷又少雨的西藏阿里地区。这种带有明显物候特征的太阳历既简单又实用,它以草木荣衰的周期和动物活动的周期为寒暑变化的参照物,既总结了每年的寒暑变化,又标示了鸟儿的繁殖、播种、山羊产羊羔、雨季、打猎及盘羊求偶等与农牧生活息息相关的大致时间,还有预报中期或远期天气的作用。14世纪初,嘎玛·让迥多吉在他的名著《历算综论》里收集了许多民间观测物候的谚语。这些谚语体现了古代藏族的时间观念及“用周期运动度量时间”的思想方法。古史《亚桑的故事》里记载的“纺线老人月算”历法说:“奏上雅拉香波神,纺线老人开言道!第二周的初一日,上弦半月半夜亮。第三周的初一日,满月彻夜月光明。第四周的初一日,下弦半月半夜亮。第五周的第一日称为空天无月夜。如此三合按顺序。第一称为暖风期,第二长叶雨水降,第三称为果实熟,第四称为寒风期。”说明当时是以“月亮圆缺”这一周期性事件来纪月,已有七天为一周的概念,有一朔望月固定地分为四周的习俗,30天为一个月;进而三个月为一季,一年有四季,暖风期开始时为“新年”。之后,逐渐形成了七天为一周的计时制度,并沿用至今。(二)时轮历的测定《藏族铁器工艺》中给出一套时间单位及其换算关系:刹那(又叫顷刻,最极短暂的时间单位,健康男子一弹指顷的六十五分之一为一刹那)分为时边际刹那(健康男子一弹指顷的六十分之一为一时边际刹那)和事边际刹那(又叫成事刹那,某事从开始进行至最后完成所经过的最短时间)两种;二十个时边际刹那为一个事边际刹那;六十个事边际刹那为一个瞬息;三十个瞬息为一个须臾;三十个须臾为一个昼夜;三十个昼夜为一个月;两个月为一季节,六季节(春、春夏之交、夏、秋、早冬和晚冬六季)为两个行(日往南行和日往北行),两行为一年。笔者依此关系推算出:一个须臾为48分钟,一个瞬息为1.6分钟,一个事边际刹那为1.6秒,一个时边际刹那为0.08秒,一弹指顷为4.8秒,一刹那约为0.074秒。但有的文献给出一刹那约为0.013秒,如果这一数据正确,可推算出6个刹那为一个时边际刹那,120个刹那为一个事边际刹那,则《藏族铁器工艺》一书借用“一弹指顷”定义的刹那及时边际刹那的概念就有误。藏传时轮历有自己的时间计算单位,例如,息、分、刻、时、日、月、年等。其中最小的单位是“息”,其定义为壮年男子一呼一吸所需要的时间。经测定一昼夜为21600息,即每分钟15息,这与现代医学测定的每分钟呼吸14~18次大体相同。息以上的记时单位用滴漏系统。一昼夜为60个流量(刻),一个流量为60两水(分),滴漏一两水所用时间是6个“息”。这样就结合成了1×60×60×6=21600息分法,换算是:60刻为一日,一日为21600息。这里的1刻等于钟表上的24分,1分等于钟表上的24秒。藏文里的“刻”用作“小时”,但24分距离60分比距离15分远,所以一般译为“刻”,而不译为小时。时轮历中,周天不是作为360度,而是均分为27等分,叫做二十七“宿”。宿以下的单位套用上述时间单位中刻与分的名称,为了区别加上一个“弧”字,叫做“弧刻”与“弧分”,其进位率为:1周天=27宿,1宿=60弧刻,1弧刻=60弧分,1弧分=6弧息,因此1周天=27×60弧刻=1620弧刻。时轮历中的4.5弧刻等于现代世界通用的1度。(三)日影的测量,在土地和民族地区的测时计时与人们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与汉族一样,藏族最古老、沿用历史最悠久的计时方法也是分段计时法,它通过一批代表一天之内不同时间的时称进行计时。分段计时法是建立在对日月运行的观察以及人类生活习俗和生产生活规律基础上的划分时段的计时方法。前述所说的藏族“象雄老人口算”古历采用的就是不等间距的不均匀分段计时法。最初藏族将一日划分为日升、日落、当顶、夜半四个阶段,后加天黑、天亮共六个阶段。自唐以后将一日分为十二时辰,每个时辰则相当于现在的二个小时。白日六时辰:日出、半上午、正午、半下午、日西、日落;黑夜六时辰:天黑、上半夜、半夜、下半夜、黎明、天亮。需强调的是,藏族传统记时是以天亮为新的一天之始,而不像汉历新的一天是从半夜(子夜的23点)开始。古代藏族最常用的计时方法是圭表测影法(又称长柱测影法),测量工具是一种木质测时仪,称为土尔只布,意为影长测时仪。它的性能类似于汉族的日晷,但结构和使用方法则完全不同。土尔只布全长一尺多,由7块2寸见方的小木块连接而成,棱角互相错开,7个层次分明,每一层代表30°,故又叫“圭表七分测影法”。它依据光的直线传播和几何投影原理,利用太阳相对于地球位置的周期性变化,即根据太阳的投影方向和投影长度(影长)的变化规律来测定时间和季节。测量时用垂直指示器测出日影的方向和长度,即可测出时辰和节气。在正午时分,用它测量影长,不但能测出时间,还可以测得宫的所在。在虎月(藏历11月)时影子最长,必在弓宫(人马宫);猴月(藏历5月)的日影最短,必在双子宫。由双子宫开始,仪器右边随着日影逐渐延长依次是巨蟹宫(蛙宫,藏历6月),狮子宫(藏历7月),室女宫(藏历8月),天秤宫(藏历9月),天蝎宫(藏历10月);由弓宫开始,仪器左边随着日影渐短,依次为摩羯宫(水兽宫,藏历12月),宝瓶宫(藏历正月),双鱼宫(藏历2月),白羊宫(藏历3月),金牛宫(藏历4月)。据11世纪的《多米的金库》记载,约在724年,象雄上域天文学家努盘·桑杰益西就曾经用圭表观测过日影,用于确定二至二分的日期。一年之中,太阳距地球最近的那一天日影最短,为夏至;太阳距地球最远的那一天日影最长,为冬至;当日影的长度为夏至、冬至日影之和的一半时,为秋分(夏至之后)或春分(冬至之后)。以后,圭表测影法不断改进,较普遍地用其测中午日影的变化来定季节和测当地的纬度。大拇指测量法也是藏传天文观测技术中常用的一种方法。这是一种粗糙但古老的测时方法,17世纪的《除锈》中对此测时法有详细的记述。它依据光的直线传播和几何投影原理,用一根草或一节麦秸靠在大拇指背的第一道横纹上,指头对准南方,以日影投向测算时间。例如,日影指向东方,约为上午11点;日影指向东南方,约为下午3点左右;太阳当顶的时候,日影最短,为正午时分。日影测时只能在晴朗的白天进行,而在阴天和夜晚无法测时。于是藏族地区就有了漏壶测时法,亦称“水钟法”,与古代汉族地区的漏刻计时原理相近。漏壶在藏族地区使用的时间很早,上面刻有“雍仲”字形标记,表明它出现在苯教流行之时。漏壶用石、陶或铜制成,上下一样粗细,在靠近底部的一侧开有一个很细的小孔,用一根鸡毛塞在孔中,使水只能非常缓慢地流出。使用前,首先将水的流速校准好,然后用一根特别的木尺,将水壶内的水在一昼夜所下降的深度分成12份,并将木尺上的相应部分刻成12格,每格代表一个时辰,一昼夜为12时辰,1时辰相当于现在的2小时。不论白天黑夜都可以观测时间。关于使用漏壶的情况,《多米的金库》和《白琉璃》(17世纪)中均有记载。这种观测法的时间单位称“水时”,现代藏语中把钟、表称作“曲措”,即源于此。但漏壶测时法也有缺陷,由于重力的影响,漏壶内水多时水流得较快,水少时水流得较慢,从而影响计量时间的精度。在实际使用中,控制孔的粗细及水流速的大小,使漏壶的出水更加稳定是测时精确的关键。(四)第一阶段:阴火兔年—纪元、纪年、纪月和纪日的方法藏族传统的纪元方法、纪年方法、纪月方法和纪日方法也都是基于比较和周期运动的基本思想方法。纪元就是历史纪年的起算年代。藏传时轮历中的释迦纪元法,是以释迦牟尼诞生或圆寂之年为零年,其次年为释迦纪元第一年。时轮历中的“火空海”纪元法,火代表3,空代表0,海代表4,意思是以胜生周开始的1027年以前的403年,即以624年为起算年代。在时轮历传入之后,史书里追述1027年以前的事常常使用火空海纪元。藏历采用的是饶迥纪年法,意译为“胜生周”。饶迥纪年法以12年为小循环,60年为大循环,称为一个“饶迥”,是从1027年(农历丁卯年)开始的,其纪元1027年表示为“第一个胜生周(饶迥)的阴火兔年”。藏历每过一个六十年,便加一个饶迥即周期序数,如纪元后的第61年即1087年表示为“第二个胜生周的阴火兔年”。这种纪年法的格式为“周期序数+干支纪年(天干转换为五行,地支以生肖表示)”。现在已经是第十七个“饶迥”了。从敦煌古藏文文献中可知,11世纪初时轮历传入西藏之前,藏族在传统的以四季和十二生肖表示月份的基础上,还吸收了汉地每季又分孟、仲、季的纪月方法,其对应关系为:春季中的虎月为孟春,兔月为仲春,龙月为季春;夏季中的蛇月为孟春,马月为仲夏,羊月为季夏;秋季中的猴月为孟秋,鸡月为仲秋,狗月为季秋;冬季中的猪月为孟冬,鼠月为仲冬,牛月为季冬。而时轮历采用的是二十七宿纪月法,以月亮最圆的望日的第二天作为初一,故又叫望朔纪月法,以月圆时所在二十七宿的位置命名月份。从一月到十二月分别为:星宿月、翼宿月、角宿月、氐宿月、心宿月、箕宿月、牛宿月、室宿月、娄宿月、昴宿月、觜宿月和鬼宿月。元朝时则改用“胡儿月(霍尔月)”纪月法。早期“胡儿月”以三月为正月,后来改寅月为正月,以二、三……十二来纪其他月份,并且以朔日为初一。现在藏历的纪日法是从初一到三十的数字。以前,藏历纪日常用生肖纪日法,以每月的初一固定为虎日或猴日,规则是:单月为虎;双月为猴,以下类推。也就是说,每两个月循环一次。这种纪日法是以太阴日为基础的,每月30天,没有大小月之分。时轮历中还有一种源于印度的古老纪日法——“五字纪日法”。它用五个字轮流纪日,一个月正好循环六回。具体讲,它以黑分在前白分在后的顺序纪日,即以望日的第二天(即天亮后)为初一,朔日这天为十五(天亮之前),这十五天为黑分;以朔日的第二天(即天亮后)为初一,望日这天为十五(天亮之前),这十五天为白分;每月黑分与白分各一轮,黑分与白分合在一起,正好一个月。这就是《大唐西域记》所记载的“黑前白后,合为一月”。元朝之后,则改为“白前黑后”。四、时间的概念的特点(一)“空”“义”是实然状态的,是缘起作用,也是不断演化的过程,是时间的持续过程古代藏族的时间观带有较深的宗教印迹,特别是时轮历传入西藏之后,打上了深深的佛教烙印,体现了生死轮回的循环时间观。时轮历来源于印度的“时轮经”第一品外时轮,即宇宙的结构,包括天体运行的规律。时轮,即时间的车轮,认为现实的存在像时间的车轮一样,倏忽即逝,对于万物来说存在“时间的终极”。每个事物都是时间齿轮上的因果链条,世界万物相互之间都形成了因果关系网,事物的存在就是因果关系的存在。因果有时间的先后,因在先,果在后,有因之时无果,有果之时因已成过去的不存在了。宇宙中的众有情生命共处于一个生了又死、死了又生、生生死死、永无止境、流转不息的生命运动的环形激流之中。正如宗喀巴大师所说:“在无边的轮回流转中一生接一生”,其意为生命的轮回对个体和群体而言都是无始无终的,生命是个前后连续、不断运行、无始无终的流动线,有今天也有明天,今世的生命是前世生命的连续,后世的生命是今世生命的连续,即所谓“刹那生灭相续意识流”。由此可见,这种生死轮回的循环时间观,是以“生命循环”这一周期运动为单位来度量时间,认为时间是无限循环的,持续不断,无始无终。但“意识流”中的时间是主观时间或心理时间,难以精确计量或精确量化,只能凭体验和领悟去把握。宗喀巴大师强调:“由无自性故离一切有边,由能安立无自性之因果故离一切无边;是佛护、月称解释龙猛菩萨意趣之别法。故善分别二种有义与二种无义,极为切要。”这就是说,“无”者乃无自性之无,而非空无一物之无;“有”者乃缘起幻有之有,而非实有其事之有。据此,现在之果“生”固然非自性生而是幻生,过去之业“灭”亦非自性灭而是幻灭,故不能在自性灭的意义上视过去之业灭为空无一物,相反,无自性的“业灭”本身亦是有为法,它同样能作为能生因而幻生现果。正是甚深“空”义使一切由业感果的中介都成为多余,从而保证了业果的连续与时间的持续。可见,古代藏族时间绵延的持续性是奠基于甚深“空”义之上的。但是“业”与“果”不可能是同时性的,它们必然有时间上的间隔,然而在刹那生灭的缘起之流中,过去的业既然已归谢灭,它又如何能在现在感果呢?宗喀巴大师对此做了动力学解释:“性空之空义,是缘起义,非作用力空无事之义。”“空”即是缘起,也是作用力的相续不断。奠基性的不是业和果,而是业果之间力的动态关联,即业果之间连续不断的动态相互作用力。这种作用力就是业果之间的因果关联,有先有后,即有方向性,故其宏观表现为物质延展性的一种表现——绵延,即前述提及的持续性和下文将要谈及的流逝性。(二)有方向、不可逆性和非对称上述生死轮回的循环时间观既然把时间譬喻为车轮的滚动,实际上就已暗含了“时间的方向性”问题。19世纪工珠·元丹嘉措所著《量学》一书给出了“过去”、“现在”和“未来”三时的概念。已逝,为过去之定义;未至,为未来之定义;生而未灭,为现在之定义。按此定义时轮的滚动方向只能是从“过去”滚向“现在”,再滚向“未来”,而不能从“未来”倒退回至“过去”,否则就会破坏因果律,造成因果逻辑颠倒,这说明时间具有方向性、不可逆性和非对称性,即所谓的时间箭头,也就是时间绵延的“流逝性”。《词义宝藏论》云:“由彼生出老、病直至死亡,反反复复如是轮回,故轮回之因缘即顺缘起十二支先从基位升显最初增长也……彼生六处,因缘和合而生触……入胎而生,由青壮年之和合性转变成老最终至死亡,有条不紊地产生。”其中既体现了因果生死轮回的循环时间观,又体现了时间的方向性、不可逆性和非对称性。时间绵延的流逝性在很多藏传佛教经典著作中均有所体现。例如,《大圆满广大心要前行次第法》云:“又若一岁之中,迁变无常,春去秋来,花开花谢;绿而苞者,或黄而落;夏葛冬裘,因时转易。即一日之间而气候不同,昨日之日,不可复留,至午无晨,至晚无午,刹那生灭,念念迁流。言念无常,能勿憬然于寸阴之可宝,而蹶然起修耶。”再如,《入菩萨行论》云:“寿命随时减,昼夜不停留;寿命不能增,我必死无疑。”;颂曰:“譬彼勇力士,张弓放利箭,利箭甫离弦,速即至鹄的,人命不停留,速死亦如是。”又如,《圣宝陀罗尼经》云:“人命速变灭,如疾流瀑布……如江流奔驰,一去不复回……”等等。这些文献一方面反映了自然现象和历史人文的不可逆性,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时间箭头的不可逆性,警示世人珍惜宝贵的生命和时间。同时也印证了“古代藏族是通过对季节的变化、月亮的盈亏、日影的变化或是植物生长等自然过程的观察和体验,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性”,说明人类的思维具有共通性。(三)“时间”是“特定的时空观”牛顿绝对时空观认为物质与时空互不影响,时间是绝对的、均匀的、有方向的,没有起点和终点的永远存在的“河流”。那么在物质和时间的关系问题上,古代藏族又持有怎样的观点呢?《多萨录浆巴》一书中认为,一切事物的变化都有内因和外因,事物能存在是依靠六界的作用,一切事物的长生和灭亡也是因此引起的。外界的所有生物都是因四大或六界而产生,即“地能给物位置,水能使物成熟,风能使物腐烂或依附,水能使物凝聚,时能使物变化,空能给物机遇”。其中体现了相对论的时空观,认为时空会反作用于其中的物质,影响物质的运动,即认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正所谓“诸法之刹那无常相——前一刹那之世界在后一刹那时已经不存在了。”刹那是永不停滞的刹那,世界是不断创新的世界。古代藏族既关注时间的延绵性又关注时间的间隔性,也就是说他们既关注时间之流,又关注时间之“点”。工珠·元丹嘉措在其所著《量学》中指出“……有若干前后刹那之物,为等流之定义,犹如年,成为自体。无前后刹那之物,为刹那无方分之定义,犹如成为字之六十刹那之初刹那。”其中给出了“时刻”(某一瞬时)和“时间间隔”(两个时刻间的一段时间,简称为时间)的定义。“刹那”无疑是古代藏族认为的时间微分,即一种不能再分割的时间之点——瞬时。时间间隔就是刹那的集合,如年。可分割性是空间的特征,因而这里的时间只是空间化的时间,而非真正的时间——绵延。工珠·元丹嘉措认为“时间流”为“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