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蒙古风俗鉴》中的和谐思想

浅谈《蒙古风俗鉴》中的和谐思想

1918年，蒙古学者罗桑托丹完成了《蒙古风俗》。在他的序言中，他明确表示，写这本书的目的是“为了蒙古人民自古以来的起源而不被删除。我把它概括为这本书。”。”罗布桑却丹生于清光绪六年(1875年),喀喇沁左旗人,出生在一个贫苦人家,是中国近代蒙古族杰出的反帝反封建的进步思想家,著名学者。“他的蒙文巨著《蒙古风俗鉴》被称为蒙古族的‘百科全书’,全面反映了蒙古族的政治、经济、文化、风俗习惯及其历史发展,是蒙古学研究的珍贵文献。”罗布桑却丹在政治上是当时蒙古族的早醒者。他早年好学上进,后来又有三年哲盟考察、四年北京苦读、两次(共七年)东渡日本、三年沈阳伏案著述等丰富阅历。在家乡与他乡、草原与都市、本民族与他民族、中国与日本等比较对照中,使罗布桑却丹眼界大开,思想飞跃,成为当时蒙古族的先行者。他爱国爱民、反帝反封建的精神,像暗夜中的明烛,闪出动人的光辉。《蒙古风俗鉴》内容丰富而且是多方面的,本文仅就该书中对人与自然和谐方面的关注略谈个人之浅见。书中所涉及这方面内容大致如下:第一,尊重自然,强调自然对人们生活、生存和成长的巨大作用。由于自然界有其自身的规律,自然的规律有其客观性,它的发生作用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人们只能在认识自然规律的基础上因势利导,顺应自然规律的发展。因此,人们必须尊重自然,尊重自然规律,否则将会受到惩罚。在书的开头部分,作者就引用了圣成吉思汗的诏中所言:“要走与太阳结好,与月亮结好的道路。”这实际上就是告诫人们要尊重自然,要与自然和谐相处。同时,借“自古口头流传的语言”警示人们“不要沾污了水火,污了就要有灾祸。”只有“水藻多的池塘鱼儿多。”“成墩长着的紫花,没有雨水就长不起来。就是象佛一样的方士,没有了信念就是昏庸。”这些都说明,人和其他一切生物都不能脱离自然而存在,都是在自然的滋养中生存和发展的。因此,不能违背自然规律。同时,作者还指出,自然条件的优劣,对于人们的生活以及生存和发展有着紧密的联系,优越的自然环境,有利于人们的生存和发展,并为杰出人物的成长和人才辈出创造条件。书中曾举了一个例子,即:达尔罕旗有两座相离不远的哈尔巴拉山,相隔30里。这山附近自古多出英雄人物。满族的汗王从这个地方娶妻,后来生了顺治皇帝。因此,这个哈尔巴拉山苏尼吐村的乌木宝鲁台吉,是满洲顺治皇帝的舅家,不断享受清朝的亲属奉禄。早先叫洪台吉的名人,也出生在哈巴拉山一带。正“因为蒙古人所居之地水草肥美,自古多出英雄豪杰,而且现在还在出现。但文人却不多。聪明的智者到底会出现于何地,无固定之说,但人的生长环境却极为重要。”正因为这样,所以“蒙古自古特别注重山与河。”因为“古人说,风水不好不出生特殊人物。”所以,蒙古民族是“什么地方水草好,又适合人们居住,人们就选这样的地方居住和生活。”这还因为“人的年龄长短,靠的是土地之营养的力量而决定的。如果地力强生物营养丰富,在那里生活的动物也强壮。天气和地气调和,则万物发育良好,如果天气不好,地也缺乏生气,营养物质就缺乏,生命也会变弱。这是天理,因此,人生在世如果是地利好的地方,其寿命必长。仔细研究经文,知道生命的长短要随天时,蒙古族的知书人,对于人的寿命就是这样认识的。”所以,“水草肥沃的家乡,永远不会疲劳;相邻的人们之间没有仇恨;汗的时代巩固而长久!”从以上论述可见,《蒙古风俗鉴》中强调了人们要尊重自然,尊重自然规律,而不能违背自然规律;自然界作为人类的衣食之源,与人们的生活以及生存和发展息息相关,因此,必须爱护自然,保护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同时,论述的内容又与我国传统文化中的“地灵人杰”的思想是一脉相承的,时至今日,我国自古楹联中的“物阜民丰,人杰地灵”,至今仍在春联中继续使用,个中亦反映出“地灵人杰”这种传统文化蕴含的科学性和生命力。第二,不赞成出让和出卖土地用以开垦为农田,抨击了当时蒙古族的地方官员为挥霍和享受而大量出卖土地的现象,以致造成生态的破坏。蒙古族自古居住和生息的地方地域辽阔,到处是茫茫草原和茂密的森林,由于过着游牧的生活,逐水草而居,不从事农业,因而对地界从不重视,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据书中记载,蒙古地方出现农业是在清朝的时候,“自古蒙古人并不种地,是清朝开始种地的”。出现种地和扩大种地的过程依书中所述大致如下:最初是清朝定都北京后,许多地方连年闹灾荒,清王朝为了安置灾民而让这部分人到蒙古族居住的地方垦荒,因而开始有了农业。“蒙古出卖荒地的原因是,清朝人定都北京后,各省汉族不久都投降了满洲。治理国家不以百姓为重不行。各省的府、州、县许多地方年年闹各种灾荒,臣下们共同商议写成奏折启奏,要求把蒙古地方的边界一带划出一部分,借地养活灾民。因而,经皇帝批准在蒙汉地区蒙古一边,划出一定范围允许灾民迁居。原来蒙古地区是不许汉人进住的。”根据该书中记述,“顺治九年在八蒲地方开始了垦荒种地。”“蒙古人从清朝顺治十六年知道了种地的重要性,达尔罕旗巴岱亲王与清朝公主成亲时,跟随公主来了七十二行的匠人或其他劳动者,在蒙古地方落户,开始了种地、种菜、开荒务农。”“这样一来,在蒙古族居住的地方开始出现了农业。随后,又出现了蒙古族人把土地租给汉人从事农业耕作,由蒙古族人收取地租的现象。从而引起了农业耕作的扩大。“在乾隆年间,规定了蒙古地区可以将土地出手。但法律条文上定有:汉人种地,蒙古人吃租(蒙古方面凡吃租的地方都建立了收租的局子)。汉人不许永远居住,蒙古人也不许把土地永远卖给汉人。”“因为法律有明文规定,不许把蒙古地方的土地永远卖给汉人,蒙古人因而有权追回。因此,蒙古人编造各种出卖土地的理由出卖土地,得到金钱后就去享用。”由于利之所在,人共趋之,这样就会造成出卖土地的增加,使得土地大量被开垦,农田进一步扩大。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满洲是皇帝定都北京以后,给蒙古诺颜们定了轮流值年班的制度,这种制度造成地方官员增加很大的花费,再加上官员们的挥霍,因而进一步使得地方官员出卖土地,以此来解决经济的拮据问题。造成这种现象的具体原因是:首先,这些官员为在北京值班,连同随从人员和家属夫人等等,每个官员都有一百多口人随行上京,蒙古诺颜为给皇上请安,进京后住房要租住宽大的住宅,这必然需要很大的花费。其次,蒙古诺颜的差事是每年十二月初一前到达北京,由理藩院上奏,正月初八晋见请安。而且要送上奶制品、对子马,并以哈达为首礼,以后天天早晨起,在乾清门站班,不论多冷的天都不可误班,如果迟到就要降职,这样一直到正月二十日,然后报请理藩院批准回旗,这期间必然需要很大花费。最后,因为有这样的年班去北京,蒙古诺颜的费用很大,旗民负担过重,都变得很穷,从他们身上已挤不出太多油水。加上这些官老爷在京要买各种用品,从北京的钱铺借钱每年都达几万两。蒙古诺颜们由于自己债务也很重,还想随着时代享受衣食之福,往往花费大而又没有钱。正因为这样,只好“无奈把祖先留下的基业毫不可惜地出卖,以维持其豪华的生活。”“从蒙古人出卖荒地来看,不是非卖不可的,都是旗长无知,不管人们以后如何生活,只知选自己旗内的好地优先出卖。不是蒙古地方闹天灾无法生存而出卖的,而是诺颜进京听差为由破费太大,而达到出卖土地的地步。”真是“人之道乱,则财产散之。”正如上述种种原因,由于出让和出卖土地用以开荒,废牧为农,因而造成自然生态的破坏,以致气候发生变化。根据该书中的记述,蒙古地方每年有六个月较冷,四个月凉爽,一个月暖和,一个月热。古时每年的气候都很好,每年四月风止雾生,晴朗而有雾气。进入五月后从十五起,夏雨连绵四十天。进入七月,柔和的风刮起来了。二月末三月初时,开始打雷,那时的雷打得较轻,七月份内停止打雷,每十八天换一次节气,共有二十四个节气。老年人传下来的说法是:到了四月峡谷内不会有浮动物了。这种正常的气候,到了清朝咸丰年间雨水就不调和了,和过去不一样了,随时打雷,风雨浪涛涛,闪电也多。早先蒙古地方黑旋风虽有,但都有时限,这黑旋风一起沙子流动,住房都会刮起来。夏天还有一次黑雾,这样的黑雾现在外蒙每年也都同样发生。夏天雾大,每天都雾气昭昭。从冬到春晴朗,每天都有霜。但“如今蒙古地方冬季虽也有这样的雾霜,但风比过去大了,雨减少了。老年人说,冬大也不那么冷了,夏天的炎热也不象过去了。早先的气候都有了变化,天气变坏了,物产也一年不如一年了。”根据书中的记载和论述推断,蒙古族居住的地方大致上从清朝顺治年代开始垦荒为农田,“到了清朝咸丰年间雨水就不调和了,和过去不一样了。”这说明破坏草原,将其开垦为农田,使生态平衡受到破坏,带来了恶果。因为牧草具有涵养水源、保持水土、改良土壤、净化空气、改善生态环境的作用。特别是在西北干旱风沙多的地区,牧草对防止土地沙化,保持生态平衡具有显著的作用。草原生态系统受人类的干预,可发生两种情况。当人们认识了草原生态规律,对草原进行必要的建设和管理时,就会促进草原生产力的提高;当人们不合理开发利用草原时,如开垦草原为农田,超载过牧,违背和超过草原生态系统的自我修复能力,生态系统就会发生逆向演替,草原就会受到破坏和退化。对于在蒙古族地方垦荒为农,大面积开垦草原,造成人与自然和谐的破坏,即使在新中国建立后曾进行过的垦荒建设,同样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教训。据观察和统计,每开垦一亩草原为农田,往往造成三亩或更多土地的沙化,以致风沙迭起,沙尘暴频繁,而且愈演愈烈。我们曾进行过的大面积垦荒为农田,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使我们交付了非常昂贵的“学费”。由于近几年来国家采取了非常积极的举措,实行退耕还林、还草,从而才使情况开始有所改变。由此足见,《蒙古风俗鉴》中关于破坏生态平衡的记述和论述,以及对保持人与自然和谐的关注是富有远见性的,而且对我们今天同样具有教益。第三,肯定了祭敖包这种古老的形式和蒙古族的早期信仰,对于保护自然生态具有积极作用。祭敖包,是蒙古族自古就有的习俗,敖包有各种名称,有的以山川为敖包名,也有随官员名称的。一般都选择那些比较好的山坡,宽敞的沙地,堆起敖包作为当地的崇拜物。据书中记载,祭敖包原来都在春秋两季,后来改为四季祭祀,各地祭祀的时间也不尽相同。古时祭敖包时,往往还借此机会办理和处理许多事情,如:商议选水草好的地方游牧之事,有什么大事都要在敖包祭会上提出。敖包诺颜要在敖包会上处理各种官司,过问自己管辖范围内的各种事情。同时,还要进行选马活动。好马是经过几个敖包会比赛的优胜者,马好与不好及其速度的快慢,都在敖包会上见分晓,对于优胜的马按其色泽命名。哪个地方、谁的什么颜色的马在敖包会上出了名后,这个马的身价特贵,买马的商人也都到敖包会上选买良马。早先年,也有人因无儿无女,而向敖包祈祷求子的。因此,祭敖包活动相当热闹而繁华。“祭敖包是蒙古人古时信天,而向山川祈祷一切平安的。”那时,众人聚会选一座山、或大河、或一个大湖泊进行隆重的祭祀。“如果祭祀了湖泊,就无论如何也不许人们吃这个湖泊的鱼,祭了山就不准动用这个山上的树、草、土。”同时,“祭完敖包有行动规章:如果谁人在敖包附近损坏什么东西,村中管事的人们就开会,给他定损坏敖包罪,判罚他祭祀敖包。”显然,这些习俗、规定和举措,对于保护自然、维护生态具有积极意义。在蒙古族的早期信仰中,“蒙古人古来信奉天地之神,对龙王尤其笃信。各地都一样,每年要有两次大祭和两次小祭,以祭拜天地。”祭天地的地方,选一处山、岗或坡地,以老树或石堆为标记,春秋各祭一回。祭龙王要在泉、湖泊处。要求对于这祭祀点的山或湖泊,经常保持净洁,并给以保护。对于祭祀地范围的树木、石头不许乱动,也不许在这样的地方放牧。“蒙古地方自古有的信奉天神、龙王为大神,有些地方还把地神、水神奉为神灵,还信奉地区之神,……也有信奉英雄名人出身之地的。”蒙古民族自古尊重天、地、山、水,尤其尊重火。蒙古人特别注重拜火神,把火当佛对待。屋子当中设有火神的位置,放上火盆,永远不断火种,总要有疙塔之类的东西燃着,认为这是吉祥之兆,而且自豪地说这是祭了多少辈的火。男女结婚时,要给火神磕头后确认夫妻关系。以上这些习俗和早期信仰,反映出蒙古族人民对尊重自然、爱护自然、保护自然的重视,这也是与人们的生活离不开自然紧密相联的。在中华各民族文化中,都曾拥有对天地自然尊重敬畏的理念。譬如长期流行于我国北方各民族中的萨满教所信奉的“万物有灵”的理念,就带有相当的合理性。它囊括了人类古老信仰体系中最丰富的内容。诸如天地山川、日月星辰、风雨雷电、飞禽走兽、草木鱼虫等等自然的诸多事物和现象,皆在其信仰范畴之内。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虽有少量被崇拜的对象被赋予了神的地位,被顶礼膜拜,但其中的大部分仍然因其来自人们对大自然的原始信仰而保持着平易的自然风貌,人们对其敬而不远,依然停留在对古老的自然物的具体崇拜的水平上。如蒙古族把大地之神看作是“万物起源之母”。另如对山的信仰与崇拜十分古老,在北方少数民族中影响巨大的民间传说里,崇山峻岭往往是全人类和民族起源的发祥之地。对圣山的向往和推崇以及对祖先及其灵魂的信仰与崇拜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后世对“山神”的信仰与崇拜。因此,不可亵渎、毁坏上述的一切;一切都是神的赐予,要真心地满足于神的赐予。此地所谓“神”,我们将其诠释为“大自然”亦无不可。这与汉族文化中“敬天地、尚节俭”的文化理念异曲而同工。在物欲横流、生态环境被严重破坏的今天,对大自然的崇拜,有着积极的现实意义。我们应将这种古老的信仰升华为尊重大自然、热爱大自然的坚定信念,将保护自然环境和野生动物变成大家的自觉行动,而依托于古老的自然崇拜所阐释出的理念就更容易深人人心,更容易被大家接受并遵循。最后需要说明的是,虽然《蒙古风俗鉴》所记载的内容与今天已相距较远,且情况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但笔者认为,其中的许多内容,对于我们今天同样具有教益。2005年6月30日《参考消息·北京参考》“探索之旅”专版刊载了题为:“专家指出:内蒙古草原存在‘生态赤字’”的文章,现予以转录,供内蒙古的同志们研究和参考。文中介绍:中国科学院院士、中科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员张新时指出:昔日“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内蒙古草原,如今存在“生态赤字”,已成为一个不能自我维系的系统。内蒙古是我国畜牧业经济最有代表性的地区之一,几千年甚至上万年以来,人们在天然草地上进行着传统的、粗放的放牧经济。这种模式虽然在过去的经济建设中发挥了很大作用,但它也给生态带来了极大破坏,目前内蒙古草原存在生态赤字。张新时说:“根据我的计算,内蒙古草原近50年畜牧业的总产值,比不上它因为自然灾害和草地退化造成的生态破坏的价值,它们二者的比是1∶1.42。据统计,目前内蒙古草原年均退化167万公顷,生态系统服务价值损失32亿元,若按30年计,其生态系统服务损失为内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