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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文人散文中的人格精神
元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少数民族建立的统一政权。其中一个突出的特点是文人的地位较以往发生了重大变化,有“九儒十丐”之说,时人曾感叹“嗟乎卑哉,介乎娼之下,丐之上者,今之儒也”。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封建社会,此种遭遇大大挫伤了文人的人格尊严。同时,作为进身之阶的科举也一度废止达70多年之久,大批文人失去了优越的社会地位,他们“寒饿狼狈,冠衣褴褛”(陶宗仪《南村辍耕录》),有的被迫乞食,这种遭遇造成文人普遍的失望而又悲愤的心理。对现实处境的强烈不满使他们充满一种反叛的精神。同时,元代又是一个精神、思想相对解放的时代。粗犷豪放的蒙古民族,对汉儒的抑制性思想学说并不真正重视,程朱理学的独尊地位大大削弱,思想文化呈现多元化和相对活跃的局面。因而流落下层的文人,相较于他们在生存世界的备受煎熬,举步维艰,思想上却获得了较大的自由,在相当程度上摆脱了传统伦理的束缚。现实生活中的挫折、压抑和痛苦,借助于自由创作的文字语言去渲泄,在思维和创作的领域张扬强烈的主体个性。创作上也冲破了传统文学观念的局限,增进了对市井文学样式的重视,他们在散曲创作中大胆自由地表达对现实人生的认识和追求,“以其有用之材,一寓之乎歌声之末,以抒其怫郁感慨之怀”(胡侍《真珠船》)。在他们狂放的、恣意的、叛逆的表现中,可以窥到一代文人顽强不屈、独立不羁的人格精神。一、对人性的改造与法律的反抗封建社会的知识分子,以求取功名,求仕报国为其基本的人生价值取向。唐宋以来,实行科举,文人与国家政权的关系相对密切,尤其是宋代文人大都是在忠于君主、报效国家的位置上确定自我的角色。这种传统直接影响了元代文人。象历代文人一样,元代文人也曾尝试在科举仕进中实现自我价值。但大多怀才不遇,屈沉下僚。正如曾热衷求仕的马致远所感叹道;“夜来西风里,九天雕鹗飞,困煞中原一布衣。悲,故人知未知?登楼意,恨无上天梯!”(马致远《南吕金字经》)他们身遭歧视,科举受阻,虽有雕鹗之志,恨无上天之梯。壮志难酬,悲愤难抑。这是元代文人求仕生涯的真实写照,较之于前代文人,元代文人在仕进的道路上所受的阻挠和打击是巨大的。且不说科举废止时“人才多以吏进”,即使延复行科举之后“由进士入官者仅百之一,由吏至显要者常十之九”(《元史·韩镛传》)。这种状况使吏员权力扩大,儒生难以仕进,弊端丛生。元末孔齐曾在《至正直记》卷三中曰;“世祖能一统天下者,用真儒也。用真儒以得天下,而不用真儒以治天下,八十余年,一旦祸起,皆由小吏用事”,“故吾谓坏天下国家者,吏人之罪也”。(《世祖一统》)由于这样的官场状况,身处下贱的文人即使进入仕途,也是朝不保夕,动辄得咎,“黄金带缠着忧患,紫罗衤阑裹着祸端”(张养浩《水仙子》);“珠履三千,金钗十二,朝承恩,暮赐死”(汪元亨《朝天子·归隐》);“昨日玉堂臣,今日遭残祸”(贯云石《清江引》)。他们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试想,这样的艰难求仕,这样险恶人生,如何能不让他们心生厌弃?因厌弃而生的必然是彻底的揭露和否定:“才上马齐声儿喝道,只这的便是送了人的根苗”。(张养浩《朱履曲·无题》)官场犹如陷井,令人不寒而栗。险恶的政治波涛,吞噬着他们对政治的热情和信心,他们以备受煎烤的心灵,体验着宦途的艰酸,却也同样以格外的锐利和清醒,审视着揭露着官场上浊恶的名利纷争:“取富贵青蝇竞血,进功名白蚁争穴。”(马谦斋《沉醉东风·自悟》)“尽燕雀喧檐聒耳,任豺狼当道磨牙。”(孛罗御史《一枝花·辞官》)“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密,急攘攘蝇争血。”(马致远《双调夜行船·秋思》)名利场上,是白蚁争穴,豺狼磨牙,密匝匝,乱纷纷,急攘攘,道尽了浊恶变形的竞功名丑态,饱含了强烈的厌弃和否定。前代文人揭露现实,或嘲或讽,大多委婉甚或隐晦,元代文人却是十二分的深刻,决不含糊,在他们那毫不留情、一针见血的揭露中,鲜明地表示了决不与之为伍的立场。如果说,在最初的尝试中,他们是按照传统的“出仕”的思路来求得人生价值的实现,那么到现在,在直接的尝试与间接的经验里,他们走上了叛逆:“肝肠百炼炉间铁,富贵三更枕上蝶,功名两字酒中蛇”。(乔吉《双调卖花声·悟世》)一个受尽艰难困苦煎熬的人,心已如钢铁一般极硬极冷,是残酷的现实烧却了他们的热情和活力,所以在而今功名富贵亦如梦幻,杯弓蛇影。彻底地冷淡、舍弃了它们,“浮生扰扰红尘,名利君休问,……富贵浮云”。(张可久《中吕齐天乐过红衫儿·道情》)他们之所以能如此,正是因为他们痛彻地经历过,因之而生的是彻底的绝望。而且,他们也只能在对现实的彻底否定中找回自我,在与功名的决裂中寻找本体的人格。“人有使他们自己现实化的倾向”。(美·马斯洛)残酷的现实已使文人的“兼济”之志完全绝望,不得不对自身价值进行重新审视,对生存形式重新设计。“从前的试观,那个不遇灾难,楚大夫行吟泽畔,伍将军血染衣冠,乌江岸消磨了好汉,咸阳市干休了丞相。这几个百百般、要安、不安,怎如俺五柳庄逍遥散诞”。(张养浩《双调·沽美酒兼太平令》)在对历史的反思中得到理性的彻悟,不得不对知识分子传统的行为典范进行叛逆。“本是个懒散人,又无甚经济才,归去来。”(马致远《四块玉·恬退》)他们不再把仕途经济作为对自我价值衡量认定的标准,甚至以“无才”自居,选择了归隐。“柴门草庐,茅舍疏篱,守着唯稚子山妻”。(孙叔顺《南吕一枝花·休官》)“往时常为功名惹事非,如今对山水忘名利……往时常秉笏立丹墀,如今把菊向东篱”。(张养浩《雁儿落兼得胜令》)他们脱离官场,正在找回个人的价值,寻找一种新的生活方式,这种方式是归隐,却又不同于传统的隐者,他们追求的是“适意”的归隐。它所指向的精神目标是:对社会事功的蔑视,引起对个体存在的发现,对不朽的否定,导致对此生的关注,于是逃避尘世,徜徉山水,全身适意便成了其理想的人生境界。“也不学严子陵七里滩,也不学姜太公石番溪岸,也不学贺知章乞鉴湖,也不学柳子厚游南涧。俺住云水屋三间,风月竹千竿……身安,倒大来无忧患;游观、壶中天地宽”。(张养浩《雁儿落兼得胜令》)四个“也不学”将四位被历来隐居高士视为典范者一笔抹倒,潜台词是很丰富的:我隐居完全是出于本心,任情而发,并非模仿古人沽名钓誉。而且古之隐者,或隐于钓,或隐于湖,或隐于涧,方式各异,我只选我的几间茅屋,翠竹千竿,助风月之兴,这种隐居,完全是随心所欲。而实际上,元代文人的隐居,大多是任心适意的。“东篱本是风月主,晚节园林趣,一枕葫芦架,几行垂杨柳,是搭儿快活闲住处”。(马致远《清江引·野兴》)干脆以“风月主”自谓,不仅潇洒于园林,而且醉心于风月,“白云窝,守着个知音律俏奴哥,醉时鸳帐同衾卧,两意谐和。尽今生我共他,有句话闲提破,花前欢饮,月下高歌”。(杨朝英《殿前欢》)如此看来,他们的隐逸生活,并不以儒家的“独善其身”为准则,注重保持道德的节操,也不是政治上的暂进退隐,所谓“淡泊明志”。他们不同于传统的隐者,或清高脱俗,或沽名钓誉,他们的隐逸,在相当程度上是随心所欲,把“适意”作为设计生存方式的准则,他们嘲弄风月,醉酒、酣梦:“醒时诗酒醉时歌,瑶琴不理抛书卧”。(阿里西瑛《殿前欢》)“每日醉如泥,除睡人间总不知”。(吴仁卿《越调·斗鹌鹑》)既不自命清高,同时又享乐人生。这种归隐,是一种摆脱政治而且摆脱传统的人性的回归,是对现实的叛逆,也是对传统的叛逆。他们是在叛逆中寻求个体的人生价值。归隐,是中国古代文学中一个“永恒”的主题,但是它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没有象元代表现得如此强烈和普遍,抒写避世之志和山林之趣成为散曲贯穿始终的主旋律。然而深入地讲,元代文人的反叛是饱含着悲剧性的。长期以来正统文化心态已成为文人品格的一种内化,虽然生存处境艰难导致了文人对于儒家的价值信仰较之前代有更多的怀疑和背离倾向,但传统的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念不是一朝一夕乃至一朝一代就能够彻底改变或消失,这就从根本上决定了出自士人“安身立命”之本的济世之志、功名之欲不可能在他们的心理深层完全撤退,他们在转换角色时必然要经历一种人格变迁的痛苦,从他们作品中,分明透露出一种世变沧桑的悲凉感和功业难成的虚幻感,“布衣中,问英雄,王图霸业成何用”,(马致远《拨不断·叹世》)“盖世功名总是空。”(白朴《乔木查·对景》)他们并非自觉地远离功名,而是被迫丧失了斗志。他们只能是通过一个挑战姿态,来拒斥外在威胁,证明自己的存在,“张良辞汉全身计,范蠡归湖远害机,乐山乐水总相宜,君细推,今古几人知。”(白朴《阳春曲·知几》)本来是以看破的姿态去乐山乐水潜意识中却不自觉地流露出功业难成的感慨。张良,范蠡虽全身避祸,但毕竟是“功成”而“身退”。可知而今乐山乐水并非真乐,而是无可奈何之苦乐。然而无论如何,就元代文人的饱含悲剧性的反叛来讲,其内在机制值得探析。由对现实的失望转入到内在生命的思考,迫切地感到对一种理想的精神境界的把握和依赖,以求重新塑造一种新的士人人格,因此他们需要忘怀得失,摆脱利害,超越现实,“退一步乾坤大,饶一着万虑休,怕狼虎恶图谋。遇事休开口,逢人只点头。见香饵莫吞钩,高抄起经纶大手。”(王实甫《集宾贤·退隐》)退守到心灵的角落,以一种悲剧性人生体验去寻求个体在生活中的坐标,他们以“适意”、“适己”作为生命存在的基点,正如庄子所言“吾宁游戏污渎中而自快。”他们也是在适意的归隐中追寻着生命原本应有的活力和存在的价值,包含着顽强不屈的人格精神。二、中小型文人的自由生活现实生活中的种种不适意使得元代文人对自由生活充满了一种执著而强烈的追求。王和卿的咏大鱼写道:“胜神鳌,历风涛,脊梁上轻负着蓬莱岛。万里夕阳锦背高,翻身犹恨东洋小,太公怎钓?”(王和卿《拨不断·大鱼》)好一条大鱼,其形足以支撑天地,其力神奇而无与伦比,而其一任自由,无拘无束的气派更是令人倾叹!这难道不正是元代一批下层文人放浪形骸,恣肆任诞而又无拘无束的精神折光吗?其中隐含着对自我才能力量的强烈自诩。这是元代文人敢于摆脱羁绊,正视现实,大胆追求自由生活的基础,“不占龙头选,不入名贤传,时时酒圣,处处诗禅,烟霞状元,江湖醉仙,笑谈便是编修院,留连,批风抹月四十年。”(乔石《绿玄遍·自述》)斩钉截铁表示了否定仕途进取,鄙薄争名夺冠的超脱态度,自豪地讲述自己特殊的生活方式,啸傲山水,醉情风月,完全将自己放在了与正统士子生活道路相对立的位置上,采取一种“自以为是”的态度,自信、自许、自傲,高扬个体意识和主体人格,呈现一种任情任性我行我素的精神状态。元代有相当一部分文人即是以此狂肆的恣态,狂傲的态度选择自由的生活方式。他们不屑仕进,流落下层、放浪形骸,裁剪风月,既鄙弃仕途:“屈原清死由他恁,醉和醒争甚?”又否定归隐,认为陶潜等“占清高总是虚名”。他们追求任情任性的自由生活,在很大程度上,将其定位在世俗享乐,花酒风月中,“半生来弄柳拈花,一世里眠花卧柳”(关汉卿《南吕一枝花·不伏老》);“温柔乡里常到”(白朴《庆东原》)“一任教佳人宛转歌金缕,醉客佯狂饮绣鞋,便是英才”。(无名氏《正宫端正好》)在他们看来,这才是最惬意的人生。在他们的思想中,为正统文人所矜夸者,他们反而鄙弃,为正统士流所耻者,他们反以为荣,以极端的异乎寻常的放浪不羁去面对现实,以一种挑战的姿态展现个人存在的价值。同时,元代社会也为他们提供了条件。元代城市经济发达,市民阶层壮大,出现了众多的游乐场所。唐宋时期,一般城镇的娱乐场所是戏场勾栏,乡村是神庙广场。到了元代,举凡豪家厅堂,富户名园,江湖船舫,青楼妓院等等都成了演戏说书的场所。娱乐需要普泛化,不再是富人的奢侈品,娱乐需要几乎成为社会上各色人等的生活必需品。城市出现许多“艺团”,创作和排演市民所喜闻乐见的文艺形式。流落下层的不少“名公才人”加入了伎艺的团体,甚至“躬践排场,亲敷粉墨……偶倡优而不辞”。形成了一个文人精神与世俗文化融合高潮,世俗审美情趣直接影响了文人创作。而当他们干脆放倒面子后,创作则更为恣肆任情,从思想上冲破了中国固有的文学观念,将自由意志、自我真实行诸于散曲表现。从杜仁杰《庄稼不识勾栏》,到钟嗣成《自序丑斋》,极尽诙谐调侃之能事,非但不自命清高和风雅,而且唯恐俗不到家,丑不彻底。不少作品毫不隐讳地写男欢女爱,男女私情,“挨着靠着云窗同坐,偎着抱着月枕双歌。”(贯云石《红绣鞋·无题》)“一自多才间阔,几时盼得成合?”(徐再思《沉醉东风·春情》)“海棠花下月明时,有约暗通私,不付能等得红娘至,欲审旧题诗,支,关上角门儿。”(无名氏《游四门》)写两情相悦直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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