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城市空间分布特征的演变

中国古代城市空间分布特征的演变

一城市是农村社区系统的一个重要域城市化不仅是一种经济现象，也是经济发展的过程。作为一种经济现象，它是人类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也是生产力和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水平的结果。作为一种经济进化过程,它是城市在社会经济生活中功能强化、制约作用比重上升的趋势与发展态势,要深刻理解城市化的涵义,必须对城市的涵义及发展沿革有一个简单的分析。关于城市的定义,国内外学者从不同角度对此作出了几十种不同的释义。有的称之为是“生活中心或劳动中心”,有的称之为是各种经济要素“相互交织在一起的网状系统”,有的称之为是“一个比较有永久性和高度有组织的中心”,还有的定义为“城市是人群的生态系统”。而我个人比较倾向于《中国文史百科》一书中关于城市的定义:“城市是一种依一定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组合起来的居民点。一般说来,它是该地域更大范围内政治、经济、文化、交通等方面的中心。”1综合各种关于城市的不同释义,理解城市的基本涵义,应把握以下基本要素:第一,城市是相对应于农村的一个经济与社会学概念,城市是一个在空间结构上明显区别于农村的社区系统。第二,城市是非农业人口集中居住为主的空间区域。正因为非农业人口多,因此,与农村不同;而且是集中居住在一起,从事非农产业为主,即以从事工业、商业、服务业及其社会事业为主,这是城市产业属性明显不同于农村区域的标志。第三,城市是一定时期内各个国家或地区各种先进生产力要素密集度高的区域,即在城市中相对集中了文化程度较高的劳动者、管理者及其他较先进的生产力要素。第四,城市是一定区域内的政治、军事、文化活动中心,即大量的政治活动、军事文化教育活动都集中在城市发生。特别是各种类型的商贸活动集中在城市,带来了城市的繁荣与活力,也使城市具有吸引各种生活要素的能力和对四周进行经济辐射的能量。第五,城市是一定时期内各种社会供给与各种需求(包括商品市场及生产要素市场)集中的场所,是市场集中的交易枢纽与商业活动中心,是市场体系的基础性载体,这一点对于现代城市尤为重要。从以上几个方面去把握,就能深刻理解城市的经济内涵,正如马克思精辟论证的“城市本身表明了人口、生产、工具、资本、享乐和需求的集中;而在乡村所看到的却是完全相反的情况,孤立和分散。”2当然马克思所论述的城市是资本主义工业革命发生以后兴起的城市,它突出从各种供给、需求要素的集中度去与乡村比较,强调了城市最具特色的功能,为我们研究城市化指明了重点和方向。实际上,城市作为一个社区,最核心的是人口密度与人口规模问题。任何城市都必须以人为本,因为城市最本质的聚集度,是人口的空间相对密集度,达不到一定的人口规模与人口密集度的区域是不能称之为城市的。因此,世界各国都主要以人口的集聚程度和数量作为界定城市的标准,当某个区域的人口聚集到一定规模或密度时,就可划定为城市。由于各个国家面积大小不同,人口分布密度不同,不同国家对城市人口规模的下限标准(最低限度)也不同,如丹麦、瑞典、冰岛三国设立城市的最低人口标准是200人,日本则为30000人,中国为60000人,大多数国家设市标准定为2000人至20000人之间。联合国区域开发中心规定,设市的人口数量最低标准为20000人。人口密度是反映一定区域内人口聚集度集中度的一个指标,人口密度的高低更能体现城乡的差别,因而许多经济发达国家都以人口密度为标准来作为区分城市与农村的依据,如美国规定只要每平方公里达到400人以上的地区可称为城市,日本则定为每平方公里4000人,澳大利亚规定为每平方公里190人以上。各国所订人口密度标准不一,是因为各国国情不同,城市人口密度的标准各国反差很大。二“城”与“市”的结合纵观城市发展史,“城”和“市”最早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而且也是先后产生于不同时期的经济范畴。“城”先于“市”产生,最早的城是在原始社会末期氏族部落聚居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城在中国古汉语中是指一定地域内的居民用作防卫而围起的墙垣,是一种防御性的堡垒,也可称城垣、城堡、城池、城廓。中国古代城的起源和产生,据文献记载始于夏禹的父亲鲧,《吕氏春秋》卷17《审分览君守篇》载:“奚仲作车,苍颉作书,后稷作稼,皋陶作刑,昆吾作陶,夏鲧作城,此六人者,所作当矣。”《初学记》卷24引《吴越春秋》曰:“鲧筑城以卫君,造郭以守民,以城郭之始也。”城最早的功能是军事和政治方面的,即军事中心与政治中心。《墨子》卷1《七患》曰:“食者,国之宝也。兵者,国之爪也。城者,所以自守也。此三者国之具也。”这反映出当时对城池政治作用的特别重视。在中国,这种以防御性为主的城堡大约在4000多年前的龙山文化时期就已出现,考古学家先后在山东章丘城子崖、河南登封王城岗和淮阳平粮台等地,都发现了古城堡的遗址,其形状多呈方形或长方形,面积小的边长只有100多米,大的边长也不足200米。与“城”相对应的“市”的概念则是指进行贸易和交换的场所。古书记载:“疱牺氏设,神农氏作……,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物,交易而退,各得其所。”3《孟子·公孙丑》中亦指出:“古之市也,以其所有,易其所无,有司者治之耳。”市的存在,便于人口的流动、货物的集散、交易的集中,满足了人们出卖劳动产品和购买所需生产、生活用品的需要,随着生产力的进步和社会分工的发展,商品交换也成为城堡中居民必不可少的内容,商品交换必然进入城市,城市才有活力;同时,商品交易活动的经常化,也客观上要求给商品交易活动提供一个安全、方便、固定的市场环境。这样,“城”与“市”必然在区域上形成为一个整体。到商、周时代,城与市的结合就十分规范了。如殷商后期的都城殷,经过几代统治者的经营也扩大了规模,被称为“大邑商”,特在都邑里设立市场,市内有各种各样的“市肆”。《六韬》上记载:“殷君善治宫市,大者百里,中有九市”,“宫中九市,车行酒,马行炙。”4其他各城市亦有相当规模。据不完全统计,到商代末期,我国有早期城市26座,主要集中在黄河中下游及淮河上游地区。从后来考古学家挖掘的殷墟遗址考察,商代的城市也形成了系统的建筑群,王宫、居民区、手工业作坊、市场的布局排列有序。到西周时,城市建设更为完善和制度化,《周礼·考工记》中记述的“王城图”的格局为“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之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在西周的城市中,市场与商业的功能进一步突出。除了在官府后面设立有固定的市场外,市场还形成了不同的类型。当时,已出现按不同交易对象而分时间进行交易的市场,即有贵族、商贾、小生产者和商贩等不同阶层交易的市场,分别在清晨、日中、傍晚举行,例如《周礼》记载,“大市,日昃而市,百族为主;朝市,朝时而市,商贾为主;夕市,夕时而市,贩夫贩妇为主。”这三种市场在交易内容、方式上均有所区别:朝市,以往来商贾和官府商贾的交换居多,多为大宗的批发市场;大市是最主要的,奴隶主贵族派人来购买所需奴隶、珍异等物;夕市多是从农村进入城市的小商贩或小生产者经营的“朝资而夕卖”的一般平民所需的商品,正因为西周城市中的商业活动比较兴盛,西周注重加强对城市市场的管理,设立了专门的市场管理机构及官员。除了设“贾正”对官营商业奴隶进行管理外,还设立了“司市”作为市场管理的总负责人,“司市”下设“胥师”分别管理不同的交易区域,并负责辨别货物的真假;设“贾师”专管市场物价;设“司虢”(十肆一人)和“司稽”(五肆一人)负责维持市场秩序;设“质人”管理度量衡器,设“廛人”负责征税,并设“司门”、“司关”专管市场货物的出入,以防禁品上市或外流。由此可见当时是十分重视对城市市场的规范管理的。城与市的结合就形成了城市一体化,具有完整经济意义的城市最终形成。城与市的融合是城市进化的产物,也是社会生产力和商品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三城市商业分布的变化春秋战国之际,是中国古代城市发展的一个重要时期。在从奴隶制社会向封建社会过渡的大转变过程中,新兴地主阶段先后取代奴隶主阶级,封建生产方式也逐步居于统治地位。生产关系的变化为生产力的发展开辟了道路,农业和手工业进一步发展,“官营工商”的格局也被打破,自由商人和商业活动也有新的发展,这一时期中国古代城市发展也出现了第一个高峰期,其主要表现:首先是城市数量的增多。各诸侯国都重视“筑城以卫民”,筑城以兴国。筑城见之于《春秋》一书所载有50起,特别是兴建的中小城市增多。一些过去诸侯国之间边界上的荒凉隙地,原约定互不占用,后来也修了城邑。还有一些位于交通要道的驿站也进一步扩展为城市。一些不见经传的地方因人的聚集增多也成为小城市,“方六里命之曝,五暴命之曰部,五部命之于聚。聚者有市,无市则民乏。”5各诸侯国境内出现了许多中小城市,如《战国策》提到:“通都、小县,置社有市之邑莫不止事以奉王。”如魏国除了国都大梁(开封)外,著名城市还有温、轵、安邑、濮阳、阳翟等。其次是一批城市的规模进一步扩大。春秋战国之际,由于自由工商业者的涌现,城市人口增多,一批城市的规模扩大,如春秋后期吴国都城吴,周围长达47余里,大大超过了过去天子的“九里之城”。还有齐国的都城临淄,大小城池总长21433米,约43华里。到战国中期临淄户数达7万,足见城市有一定的人口规模。此外,出现了一批工商业中心城市,城与市的结合更为紧密,春秋战国之际,因生产方式的变革,由奴隶主国家垄断工商业的“工商食官”的格局被打破,自由工商业者增多。同时,各诸侯国均采取招商惠商的政策,重视商业的发展。城市也就成为自由工商业者活动的中心和据点,出现了一批著名的工商业发达的古代城市,如当时的洛阳地处交通要冲,“东贾齐鲁,南贾梁、楚”,“居天下之中”,发展商贸业十分有利。山东定陶地处齐、宋、鲁、卫之交,居古代“午道”之上,是东西南北的交通枢纽和四面八方货物交易集中的地方,正如司马迁描绘的:“陶天下之中,诸侯四通,货物所交易也”5。又如齐国的都城临淄,城内冶铁、冶铜、铸铁、制骨等手工业作坊集中,商业和市场也很繁华。公元前333年,苏秦在齐宣王面前游说时盛称“临淄之途,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衽成幕,挥汗如雨,家敦而富,志富而扬。”春秋战国之际之所以成为中国古代城市发展的第一个高峰期,有多种原因,从经济上看,城市拓展的主要原因有:1.农业、手工业、畜牧业生产力有了进一步发展,社会产品进一步增加,为城市居民的生活提供了物质基础,为城市发展提供了越来越多的剩余产品。2.各地区之间物资商品交流的扩大,也为城市发展创造了条件。春秋战国之际,各诸侯国林立,但由于各地资源物产的差异,形成了各具优势的商品货源基地,因而地区间的物资交流十分频繁,各诸侯国的城市多成为区域性贸易中心,如首先称霸的齐国,不仅以其鱼盐之利而致富,而且“冠带衣履天下”。商业活动的兴旺也促进了自由商人的增加和手工业者生产队伍扩大,为城市居民提供了来源。3.金融铸币的兴起并取代了贝币及各种实物货币,也促进了商业的发展和城市的发展。一定数量的货币积累是自由商人崛起的一个重要历史前提。金属铸币便于积累和交易。春秋时期已形成了几个具有明显特征的金属铸币流通区域,主要有黄河中游关、洛、三晋地区的“布币区”,黄河下游地区及东部的“刀币区”以及南方楚国的“蚁鼻钱”,即铜币区,战国中期又出现了一种圆形有孔的铜铸币——“圜钱”,并开始取代原有的布币、刀币,这种金融铸币使用更为方便。金属铸币的广泛使用方便了城市居民的生活,也促进了区域性中心城市的发展。4.交通的拓展促进了城市的发展。春秋之际,除陆路交通外,水路交通也开始发展,如著名的鸿沟西起荥阳,东流经大梁,东南转入淮水,沟通宋、郑、曹、蔡、卫等国,并与济、汝、淮、泗诸水,形成一个水运网。邗沟的修建也进一步扩大了鸿沟为主的水上交通网。战国时期,各诸侯国不仅在境内修交通要道,而且彼此之间都有陆路交通要道相连,如燕、赵、齐三国之间往来的大道称“午道”,从成皋到函谷关的路称“成皋之路”,河南以北以及河北、山东毗邻之间的大道称为“太行之道”。秦国还修了“栈道千里,通于蜀汉”5。战国时期,以鸿沟为主的水上交通网突破国别界限不断发展,已开凿的邗沟在贯通长江、淮河之间运输方面起着越来越大的作用。天然河道中,东南有松江、钱塘江、浦阳江和太湖相通,中南有汉水和云梦泽相通。同时北方的洛水和西南的岷江都可行舟,水上交通四通八达。内河商船的制造也有相当水平,商人远地贩运粟米,最远的“粟行于五百里”,水陆交通的方便,也促进处于水陆交通枢纽的城市规模进一步扩大,并使一批新兴城市形成。除了经济上的原因以外,春秋战国城市的发展另一个主要的动力是各诸侯国军事政治上的需要。古代城市的主要功能是军事和政治功能。各诸侯国之间的战争和外交主要围绕城市的争夺、城池的兴衰和得失与政治变动密切相关,与战争的胜负密切相关。一方面各诸侯国在本国境内要筑城、兴城、守城;另一方面又谋求夺取和占据别国的城池,扩充本国的地盘。城的多寡已成为当时各诸侯国君手中最重要的政治筹码。占了城,就圈了地,也聚了民。四长安的商业兴盛秦始皇统一六国,结束了春秋战国长达几百年的诸侯纷争割据,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中央高度集权的封建王朝——秦朝,中国也正式步入封建社会。秦王朝建立后,废除了各诸侯国之间的关卡,统一了税收,发展交通和商路,统一了货币、度量衡、车轨和文字,这些都为工商业和城市的发展创造了一系列有利条件。但秦王朝建立后继承了商鞅“重本抑末”政策,把抑商作为基本国策,秦始皇在《琊刻石》中明确写道:“上农除末,黔首是富”。为此,秦王朝强化国家对盐、铁等重要商品的官营垄断,严禁私商插手。同时,将原六国的富商大贾12万户从原居住的城市迁徙到西部地区,以防止这些“多钱善贾、长袖善舞”的富商大贾成为各诸侯国进行复辟活动的经济力量。此外,秦始皇于公元前214年征发有市籍的商人和商人的后裔到南越之地去戍边。这些无疑是对城市功能的人为削弱,抑制了城市的发展,加之秦王朝的暴政,秦朝很快被推翻,许多城市又毁于战火之中。汉高祖刘邦建立西汉后,推行休养生息政策,西汉的农业、手工业、商业得到较快的恢复和发展,城市的发展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繁荣和新的发展。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是西汉兴起了一批商业性都市。在汉代各个不同的经济区域内先后涌现了一批商业中心城市。有的商业都市乃是春秋战国各国都城,进入西汉后得到了恢复和拓展;有的则是新涌现的商业中心城市。当时的首都长安是全国性商业中心、政治中心、文化中心,长安地处关中,交通方便,沃野千里,“四方辐辏并至而会,地小人众,故其民益巧百事也。”5而洛阳、临淄、邯郸、江陵、合肥、番禺、成都等则是大小不同的地区性商业中心,正如《盐铁论·通有》中所云:“燕之涿、蓟,赵之邯郸,魏之温轵,韩之荥阳,齐之临淄,楚之宛丘,郑之阳翟,三川之二周,富冠海内,皆为天下名都。”在当时的大商业中心城市中,市场布局已较为系统和完善,而且达到一定规模,“长安市有九,各方二百六十五步。六市在道西,三市在道东。凡四星为一市。致九州之人在富门。夹横桥大道,市楼皆重屋。”此外还有直市、槐市,“但到槐树百行为队,无墙壁。诸生朔望会此市,各持其郡所出货物及经书、传记、笙罄、器物,相与买卖。”6当时长安还出现了专业市场,如柳市、酒市等。班固在《西都赋》中记述了长安市场的繁华:“内则街衢洞达,闾阎旦千,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张衡也在《西京赋》中描写长安的市场与商业盛况:“廓开九市,通圜带阕,旗亭五重,府察百隧”,“瑰货方至,鸟集麟萃,鬻者兼赢,求者不匮”,“商贾百族,裨贩夫妇,鬻良杂苦,蚩眩边鄙”,“五都货殖,既近既引,商旅联,隐隐展展,冠带交错,方辕接轸。”以上可见当时长安的商业兴盛与繁荣。另一个方面,汉代一批中小城市增多。全国当时除了长安、洛阳、邯郸、临淄、宛、成都等六大都市外,各地有名的中等城市还有14个,特别是涌现了一批郡县小城市,如长沙城的兴起,按郦道元《水经注》载当在西汉。“……汉高祖五年以封吴芮为长沙王,是城即芮筑也……晋怀帝以永嘉元年分荆州湖中诸郡立湘州,治此;城之内,郡廨西陶侃庙,云归是贾谊宅。”西汉文帝前元4年(公元前176年)著名改革家、文学家贾谊被贬,就从长安发送到长沙城,当了长沙王的太傅。总之,汉高祖大封同姓王和异姓王的举措,客观上也推动了各地中小城市的兴建。西汉城市的发展主要原因是在生产发展的基础上地区间商品流通和贩运贸易的迅速发展。西汉王朝建立后,由于国内的统一,开放关卡,减轻税赋,允许自由贩运,地区间物资交流得到拓展,正如司马迁在《史记》中描述的汉兴“海内为一,开关梁,驰山泽之禁,是以富商大贾周流天下,交易之物莫不通,得其所欲。”5当时,一方面是国内各地区之间的土特产商品的互相调剂,以有易无。西汉时期由于经济资源差异及历史传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