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甲骨文看妇好在武丁诸妇中的地位

从甲骨文看妇好在武丁诸妇中的地位

1976年7月，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在安平小屯西北挖掘了一座晚熟墓（编号5m）。该墓保存较完整,随葬器物极为丰富。值得注意的是,该墓出土的大量青铜礼器上,不少铸有铭文“妇好”二字。墓中随葬大量“妇好”铜器,以及其它铭文的有关铜器,说明五号墓墓主就是妇好。关于妇好其人,于史无征。但在甲骨文里,却保存了许多关于妇好的史料。因此,我们通过甲骨文材料全面研究妇好,这对于订正商代大墓分期的序列以及青铜器的分期,是有着一定意义的。甲骨文常见“妇×”的妇字。甲骨文第一期(武丁时)凡云“妇某”者,均为人名。据郭沫若同志考证,妇下一字为女字,乃殷王武丁之妃嫔1。武丁多妻,据统计达六十四人之多2。而妇好,在殷墟出土的十余万片甲骨中,有关她的卜辞就有一百七、八十条(有一些卜辞残泐过甚,几不能属读,或无意义,故未计算在内)。妇好的卜辞,与武丁其他诸妇如妇妌、妇良、妇鼠、妇竹、妇同、妇庞等相比,不仅条数较多,而且涉及的范围也比较广。可见妇好在武丁诸妇中占有比较重要的地位。本文试图就甲骨文中的有关记载,探索历史上妇好的活动及相关的一些问题。一关于“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列宁指出:“国家是特殊的强力组织,是用来镇压某一个阶级的暴力组织。”(《国家与革命》,《列宁选集》第三卷,第190页)在奴隶社会里,奴隶主阶级把自己打扮成上帝的代理人,利用奴隶制的国家机器,欺骗和镇压被统治阶级的反抗,掠夺奴隶和土地,保护他们的经济利益和政治地位。因此,“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正是这种国家职能的具体表现。祭祀祖先和参加征战,是当时社会的头等大事。当然,统兵打仗与主持祭祀的人,无疑在社会上处于很高的地位。甲骨文中就有不少妇好经常参与“祀与戎”等一系列重大政治活动的记载。(一)妇好参与伐羌的战争武丁是商王朝著名的国王。他大量选用有才能的人,采取一系列措施,进一步巩固奴隶制政权,从而“殷道复兴”;与此同时,他平定了各部落的叛乱活动,如南屠虎方,北克舌方、土方,西降羌,东却夷,西南平巴,史称“高宗中兴”。在这一系列征战当中,妇好就是一个重要人物。妇好曾为武丁征集兵员(1)妇好先登人于□。(合集)3(2)丙戍卜,,贞勿乎妇好先于□。(合集)“先”有先导之意。与登同义。唐兰谓:“卜辞诸餐字则皆如,盖供给之义”4。这两条卜辞是问:命令妇好为王前驱,征兵聚众于某地么?妇好征集兵员主要在庞地。(3),争,贞乎妇好先人于庞。(前,7.30.4)5(4)甲申卜,,贞乎妇好先登人于庞。(前,5.12.3)(5)乙酉卜,,贞勿乎妇好先于庞人。(粹,1229)6(6)好先于庞[人]。(合集)(7)好先人。(京,1349)庞为地名。有人认为是对商王朝有义务的部族、方国之一7。这是在问:命令妇好为王的先导,从庞这个部族征集兵员么?有时还从反面卜问:不从庞这个部族征集兵员么?(8)乙酉卜,争,贞勿乎妇好先人于庞。(图一,2)(金,709)8妇好代王征集兵员,事关重要。因此何时征集,何时不要征集,随时都要听从武丁的命令。作为先头部队将领的妇好,参与了一系列的战斗。妇好参加了伐羌的战争。(9)辛巳卜,贞登妇好三千登旅万,乎伐[羌]。(库,130)9“登人”,王襄谓:“登人疑即《周礼·大司马》比军众之事。将有征伐,必先聚众”10。羌是商王朝西北的一个方国,商与羌双方战事很多11。这次伐羌,妇好曾统帅一万三千人之多,可见战争规模之大。(10)贞戉隻羌,不其隻羌。□妇执。(铁,244.1)12隻,象用手抓鸟,有获的意思。戉是人名。这是殷王武丁在与羌方交战以后,关心其部下能否有所卤获。在与羌方的战斗中,妇好可能抓到不少的俘虏。妇好也参加了伐土方的战争。(11)辛巳卜,争,贞今王登人,乎妇好伐土方,受有又(祐)。五月。(图一,1)(合集)(12)贞王勿乎妇好往伐土方。(库,237)“今”连文,当为纪时。此字,叶玉森释春,不确。杨树达释载,与兹意相当,“兹与载古意同”13,今即今年,或指一年中某段时间而言。土方距殷京安阳大约在一千里上下,位于殷的西北或正北14。又即佑,佑护、保佑。(11)辞是说,今年商王征集了兵员,准备命令妇好去征伐土方,能受到保佑么?(12)辞是问:商王不命令妇好去伐土方么?妇好还参加了对巴方的战斗。(13)壬申卜,争,贞令妇好从沚伐巴方,受有又。(粹,1230正)(14)□□卜,□,贞[王隹妇好令从沚]伐巴方,受有又。贞王勿隹妇好从沚伐巴方,弗其受有又。(丙,313正)15巴方,唐兰释。谓其地在西南,“武丁时之兵力,西连巴蜀”16。从字在此处释“率领”17。沚是武丁时著名将领。(13)辞是问:命令妇好统率沚伐巴方,受到保佑么?(14)辞是问:王不命令妇好统率址伐巴方,不受到保佑么?值得注意的是,在伐巴方的史料中,保存了妇好统率址,与武丁相配合,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15)辛未卜,争,贞妇好其从沚伐巴方,王自东伐阱于妇好立。[贞]妇好其[从]沚伐巴方,王[勿]自东两伐阱于妇好立。(图一,3)(乙,2948+2950)18东与均为地名。阱,“象兽在井上正是阱字,或从坎中有水与井同意”。“从鹿属知阱所以陷鹿属者矣”19。立,《说文》云:“住也”。《释名》说:“如林木森然各驻其所也”。“阱于妇好立”,即将敌全歼于妇好埋伏处。这条卜辞是从正、反两个方面卜问:命令妇好统率沚伐巴方,武丁亲自由东去攻打巴方在地的驻军,把溃败的敌军歼灭在妇好埋伏之处与否。武丁还时常卜问妇好统率沚打仗,战事是否顺利。(16)己巳卜,,贞勿[妇]好乎从沚,上下若,受我[又]。(前,4.38.1)(17)妇好令从沚若。(合集)“上下若”之上,当指上帝。下者或指地祗百神而言20。受即授字,有授与意。(16)辞是卜问:不命令妇好统帅沚……,天神地祗授与我保佑么?(17)辞是问:妇好统帅沚……顺利么?妇好曾东方却夷。(18)□午卜,卜,贞王妇好令征夷。(图二,3)(佚,527;续,4.30.1)21妇好征夷方,著名的将领侯告亦在其麾下。(19)贞王令妇好从侯告伐夷。贞王勿[令]妇好从侯[告伐夷]。(乙,2948+2950)这是卜问:王命令妇好统率侯告伐夷方与否?郭沫若同志说:“卜辞凡言‘来鼓’”,大抵乃开疆理之事。言‘自西’、‘自北’者多见,‘自东’者次之,‘自南’者仅此一例而已,而此乃消极之一例,足见殷人南方无劲敌”22。妇好出现在西方、北方、东方及西南方的战场上;而且在历次战斗中,妇好曾作为先头部队的将领,并曾统率诸如沚、侯告等将领。武丁时期的这一系列战争,为促进我国奴隶社会的繁荣和多民族国家的逐步形成,在客观上起了一定的作用。(二)妇好见“贞”,又说“子”,有“不得”“机”武丁时期,商王朝为了加强对奴隶的镇压和对各方国的控制,经常把诸妇、诸子、功臣分封在外地。这些被封的奴隶主阶级,既要为商王朝贡纳、服役,还要从征、戍边。因此,商王对他们的情况非常关心,不断为之求神问卜。而妇好,就很有可能被封在外地并时常回到王都(安阳)觐见殷王。(20)妇好其来。(京,1985)23(21)妇好来。(库,260)(22)贞妇好不[至]。(掇一,543)24这是问妇好归不归还安阳。妇好何时归来,商王也要加以卜问。(23)贞今一月妇好。(铁,229.1)(24)贞今五月妇好不其□。(合集)有时商王还要为妇好预卜来期。(25)癸酉卜,亘,贞生十三月妇好。贞生十三月妇好不其来。.(簠典,111+龟,1.210.1)25“‘生月’是下月”26。十三月,殷人早期历法是年终置闰,故闰年有十三月。(25)辞是癸酉那一天,贞人亘问卜,下个月(十三月)妇好……又问:到了下月(十三月)妇好不来吧?可见武丁对妇好时常思念。妇好归来以后,就要令其觐见殷王。(26)□戍卜,争,[贞]妇好见。(,35.31)27“见”在此有觐意。《说文解字·见部》说:“觐,诸侯秋朝曰‘觐劳王事’”。这一辞是卜问妇好要来觐见么?有时武丁不在安阳,出游在外,则令妇好往其所在之地。(27)乎妇好往于果京。(合集)果京,地望不详28。令妇好往于果京,是因为商王有时在此地举行祭祀。(28)庚辰卜,亘,贞牛于果京。(前,6.2.1)字唐兰先生隶定为,“即当割之异文”,此牛,“正当读为割牛”29。这是问商王用割牛之法,行祭于果京么?正因为武丁有时行祭于此,所以武丁让妇好在果京与其见面。(29)□[庚]见妇好在果京,一月。(合集)武丁多妻,诸如妇妌等都被封在外地。妇好有时还与他们见面。(30)贞乎妇好见多妇于(安明,128)30“多妇”如前所述,即武丁的诸妻。,地名,其地望不可确知。这条是卜问:命令妇好在这个地方与诸妇见面么?做为奴隶主阶级的一员,在妇好的封地上,也有大批的奴隶。“奴隶主享有一切权利,而奴隶按法律规定却是一种物品,对他不仅可以随便使用暴力,就是把他杀死,也不算犯罪。”(列宁:《论国家》,《列宁选集》第四卷,第49页)为妇好除灾殃时,曾用奴隶作祭祀时的牺牲(见下引100、101辞)。妇好与被压迫的奴隶阶级,处于尖锐的对立之中。由于妇好对奴隶的残酷迫害和无情压榨,引起了奴隶的逃亡反抗。(31)贞乎妇其有得,贞妇[好]从之,。(丙,253正)即。“凡是逃亡之字,皆作”31;得,即追而获得。“从”字在此“孳乳为纵,又变作踵,《说文》足部‘踵,追也’,追逐为猎兽之手段,故田猎又谓之从”32。在奴隶主阶级眼中,敢于逃亡、反抗的奴隶是和野兽一样的;字旧释龙,后人多从之。唐兰先生认为此即旬字。“疑读为或,《诗·正月》‘忧心惸惸’。《说文》:‘,忧也’”33,此说可从,当为表示不祥之意的灾祸字。这一辞是反复卜问:命令妇好去追扑逃亡的奴隶,能抓获与否?又问妇好跟踪追逐,会有使人担忧的事情发生么?妇好拥有的奴隶逃亡,引起商王武丁的不安,连忙为之反复求神问卜,可见这次奴隶反抗斗争的规模是不小的。妇好把压榨的奴隶们的膏血,除了自己挥霍浪费以外,还要向商王贡纳。(32)妇好入五十。(图二,5)(乙,7782)(33)妇好□五在□(合集)这是记事刻辞之一种,刻在甲桥上。胡厚宣先生谓:入“有进贡之意”34。这二辞是记载妇好曾向商王一次就贡入甲龟五十,另一次贡入甲龟五个。这是妇好盘剥奴隶大量劳动成果的九牛之一毛,是她无情地压榨奴隶的铁证。(三)妇好祭祀,妇好又祭祀“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35。尊神、尚鬼,表明当时殷人相信有特殊的“神明”主宰世界。恩格斯指出:“一切宗教都不过是支配着人们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们头脑中的幻想的反映,在这种反映中,人间的力量采取了超人间的力量的形式。”(《反杜林论》,《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第354页)商王朝统治阶级为了维持他们的统治,保护他们的特权,大力渲染神鬼的存在,从精神上麻醉劳动人民。因此,祭祀成了商王朝奴隶主阶级的重要政治活动。这些活动的主持者,主要是商王本人。同时,商王也命令他的亲信、重臣代为主祭。妇好就曾在商王命令下主持过一系列的祭祀典礼。妇好主持过祭。(34)贞乎妇好□。(乙,5086)(35)贞妇好。(合集),祭名。“其字……在早期卜辞中,为一普遍之祭名则无可疑”;“用为祭名者或即假为侑之一字”36。《尔雅·释诂》:“侑,报也”。这两辞是问:命令妇好举行侑祭么?(36)□□卜,[贞]妇好于□。(合集)(37)贞翌□卯勿乎妇好□。(南诚,28)37(38)乎妇好于父□。(合集)(39)贞妇好告于多妣,酒。(珠,773)38,祭名;酒亦祭名39。(38)辞是问:命令妇好行侑之祭于父某么?(39)辞是问:命妇好行侑告之祭于多妣,用酒祭么?妇好也主持过祭。(40)贞勿乎妇好往。(图二,2)(铁,45.1)(41)妇好一牛。(乙,6453),祭名。《说文》“祭天也”。“,烧祭天也”。《尔雅·释天》“祭天曰燔柴”。卜辞字“象火燎积薪”40。(40)辞是问:不命令妇好去主持烧柴之祭么?(41)辞是问:妇好……烧一牛么?妇好亦曾主持祭祀先妣。(42)乙卯卜,,贞乎妇好示妣癸。(通别二,ⅢA;珠,620)41“即服字所从,义同俘”42。“祖之配为妣”43。这一条是乙卯日占卜,贞人问,命令妇好把俘奴侑祭于妣癸么?(43)壬戍卜,□,贞妇好□不往于妣庚。(粹,1232)(44)贞翌丁巳乎妇好往于□。(续,3.39.2)(45)贞乎妇好母。(乙,214)(43)辞是问:妇好不去祭祀她的老祖母妣庚么?后一条是问:命令妇好祷祭婆母某,并举行祭么?妇好曾受命主持祛除灾殃的祭。(46)贞妇好乎伐。(前,6.6.3)字语词,与惟意同;字“疑即之变形而加午声者”44。字象一人手持棍棒,一人作抵御状,再加午字声符,仍为字之别体。为祭名45。杨树达谓:“甲骨文记祀往往具攘疾之义”46;伐字祭名,即杀人以祭47。这条卜辞是问:命令妇好举行攘疾之祭和杀人的伐祭么?妇好主持祭祀神泉。(47)妇好[不]隹泉。(南明,243)48因为泉水与人们的生活有密切关系,所以也要祭祀。这一条是问:妇好不去侑祭某泉么?妇好也主持宾祭。(48)贞妇好弗其宾。(珠,523)宾,祭名。《楚辞·天问》:“启棘宾帝”,宾有配意。字象一女人发上冲而蓬乱,发间二口似表示眼睛,旁边突出一口形,与下引(113)辞:“贞好于敦”之实为一字,只是后者旁边口形残了。这两字又与《前》5.10.7片之字结构相近。从象一人擗踊形。从吅,表惊意。当即古文哭字”49。此字从女从口,与字从人从口意同。这一条是问:妇好不举行宾哭之祭么?(49)贞妇好弗其用。(铁,130.4)“用”为用牲之法,“其义为杀牲”50。这是问妇好祭祀时不杀(诸如奴隶、牲畜)么?妇好不仅参加祭祀大典,而且还做卜官。(50)□好示五。(图二,1)(乙,6929)“示即眎字”51。示即《周礼·大行人》之“眡高”,即“钻龟”、“凿龟”。妇好曾做过“整治甲骨的示者”52。这一条是记事刻辞,记下了作为卜官的妇好曾整治五个龟甲,留作占卜时之用。武丁对妇好的其他活动也经常占卜。(51),贞妇好使人于眉。(簠典,114;续,4.29.1)眉,地名。这是贞人问:妇好派人去眉地举行祭祀(或其他活动)么?由上面的叙述我们可以看到:妇好经常受命主持、伐、宾等祭典。所祭的对象有先妣、父、母以及神泉等。祭祀时屠杀俘奴和各种人牲,还用牛、酒等。妇好参加祭祀活动如此之多,而且身为卜官,也从另一侧面说明她是当时奴隶主阶级统治集团中的重要成员。二妇好分娩时间前面我们已经约略地提到妇好是武丁的妻子。本节打算从武丁关心妇好的生育、吉凶病祸以及为之举行祭等方面,进一步论述这个问题。恩格斯在分析一夫一妻制家庭确立的原因时指出:“其明显的目的就是生育确凿无疑的出自一定父亲的子女;而确定出生自一定的父亲之所以必要,是因为子女将来要以亲生的继承人的资格继承他们父亲的财产。”(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第57页)武丁对于妇好的生育十分关心,不断为她求神问卜。大量为妇好占卜生育的卜辞,说明妇好生育的重要性。其重要在于妇好是武丁的妻子,她生下的男孩将来要继承武丁的王位和权力。武丁关心妇好的生育能力。(52)丁酉卜,,贞妇好有受生。(南师,1.80正;外,141正)53王固曰:吉,其有受生。(南师,1.80反;外,144反)(53)己卯卜,,贞父乙,妇好生保。(珠,524)“保与为对”54,有佑护之意。“受生”就是能生育。“生保”为保生之倒文,即保佑能生育。(52)辞是说:丁酉日占卜,贞人问,妇好有生育能力么?背面是占辞,王看过卜兆以后说:好,能生育。(53)辞是说:己卯日占卜,贞人问:祭父乙,能保佑妇好有生育能力么?贞问妇好有生育能力后,武丁还要卜问她是否怀孕有子。(54)辛丑卜,,贞妇好有子。二月。(55)庚子卜,,贞妇好有子。二月。(铁,127.1;通别二,11.1)(56)妇好有子,四月。妇好勿其有子。(合集)(57)□辰卜,,贞妇好有子。(合集)(58)□□卜,,贞妇好有子。(合集)(54)辞是说:二月辛丑日占卜,贞人问,妇好是否怀孕有了子息。同日贞人亘又问,贞辞省略。王看了卜兆以后说:妇好有了子息,举行除灾殃之祭。(55)辞是说:三月庚子日占卜,贞人问:妇好怀孕有了子息么?下一辞是贞问四月能否有子息。(57)辞及(58)辞虽残,但尚能辨出辞意与上相同。武丁卜知妇好怀孕有子后,还担心先妣作于胎儿。(59)贞妣己妇好子。(合集)妣己是武丁祖父祖丁之配偶。字从止从它。罗振玉释为它字。说:“《说文解字》它,‘蛇也,。上古草居,患它,故相问曰:‘无它乎’?殆相沿以为无事故之称矣”55。、它为一字。这一辞是问:武丁的祖母妣己会给妇好的小生命带来灾害么?在妇好怀孕的过程中,武丁还不时为其卜问吉凶。(60)丙申卜,毁,贞妇好身弗氐妇死。贞妇身其氐妇死。(丙,340)《诗·大雅》“大任有身”,《传》“身,重也”,《疏》“身,中腹有一身故言重”。“身”即怀孕,氐假为致。“”死字,胡厚宣释56。这一辞是说,丙申这一天占卜,贞人问,妇好怀孕有身,不会导致她死亡吧?又问:妇(即妇好,省略了好字)怀孕有身,会使她死亡么?产期临近,武丁又要卜问,何时生孩子。(61)□□卜,,贞[妇]好娩,[不]其。□五旬又。(续,4.30.4),郭沫若隶定作娩57。杨树达考证“其为生子免身之事必矣”58。“妨乃妿省,读为嘉”59。这一辞是武丁在妇好产前五十多天预卜她在那一天生孩子,吉利么?(62)甲申卜,,贞妇好娩,王固曰:其为丁娩,妨,其隹庚娩,弘吉。甲申卜,,贞妇好娩,不其妨。三旬一日甲寅娩,允不妨。三旬又一日甲寅娩,不妨,隹女。(图三,1)(丙,247)这一辞先从正面问,甲申这一天贞人问,妇好要生孩子,吉利么?王看了卜兆以后说:丁日这一天生吉利呢,还是庚日这天生吉利呢?同一天又从反面问,妇好要生孩子,不吉利么?下面是固辞,说过了三十一天甲寅日分娩,不吉利。最后是验辞,过了三十一天,到了甲寅日,果然分娩了,不吉利,因为是个女孩子。生女孩子就是不嘉,可见重男轻女观念,在商代就已经存在了。(63)丁酉卜,,贞妇好娩。王固曰:其隹甲娩,有希有。(续,4.29.3)这是在十八天前丁酉日占卜,贞人问:妇好要生孩子,吉利么?王看了卜兆以后说:十八天后甲(寅)日分娩,有祟有……。(64)壬寅卜,,贞妇(好)娩。王固曰:其佳□申娩,吉,。其佳甲寅娩,不吉。隹女。壬寅卜,,贞妇好娩,不其。王固曰:不,其。不吉,于若,迺死。(乙,4729)这一辞的上段是从正面卜问,大意是说,妇好产前十三天壬寅日占卜,贞人问,妇好要生孩子,吉利么?王看了卜兆以后说:其隹□申那天分娩,吉利,嘉;其隹甲寅那天分娩,就不吉利,要生女孩子。下段是在同一天由贞人从反面问,妇好要生孩子,不吉利吧?王看了卜兆以后说:不吉利呢,还是吉利,也拿不太准确。下面是验辞,果然不吉利,“迺死”,可能指生下的女孩子死掉了。我们从(61)、(62)、(63)、(64)诸辞可以看出:妇好生孩子预产期计算得如此准确,实在值得我们注意。当时人们计算预产期这样准确,一定是建立在总结长期实践经验的科学的妇产科知识的基础上,只不过是被迷信的雾帐把科学的光辉遮掩起来罢了。我们的祖先远在三千多年以前,就能准确地计算出预产期,这在世界医学史上,不能不是一个奇迹。(65)戊辰卜,,贞妇好娩妨。丙子夕丁丑娩。(66)己丑卜,,贞翌庚寅妇好娩。贞翌庚寅妇好不其娩。一月。(续,4.29.2)(67)丁己卜,争,贞妇好娩,不其。十月。(虚,2361)60(68)壬戍卜,,贞妇好娩。(佚,556)字于省吾隶定作。谓在此“应读为谓天气之阴蔽也61。(65)辞是说,在一月戊辰日占卜,问妇好生育吉利么?验辞是过了八天,丙子那天晚上天气阴蔽了,第九天丁丑分娩,吉利。(69)贞今五月好毓,其。(粹,1233)毓与挽同意,即育字。“此言妇好有孕,将分娩,卜其吉凶也”62。这一类验辞,更说明了妨是生男,不就是生女孩子。武丁之所以对妇好生子之事反复卜问,这既是他需要妇好生男孩子以备将来继承他的王位和财富,同时反映了他对妇好的关心。武丁对妇好的关心超过其他诸妇,连她日常生活中的吉凶祸福与健康状况,也不断为之求神保佑。(70)妇[好]隹[有]。妇[好]不[隹]有。(乙,8344)(71)贞妇好有。(合集)(72)妇好不亡。(京,1980正)(73)贞翌乙亥妇好。(乙,2935)即祸。这是卜问妇好有没有受到作或有祸事。(74)贞隹司妇好。不隹司好。(丙,514反)司不详为何神祗。这条辞是问:是否司作于妇好?武丁不仅卜问妇好有否灾祸,还常卜问妇好有没有感到忧戚的事情发生。(75)□□卜,争,贞妇好。(粹,1231)(76)贞不其。贞。贞不其。贞不其。(丙,513正)这是贞问有没有使妇好感到忧虑的坏事发生。武丁还卜问妇好事事顺利否。(78)妇好弗若。(合集)(79),亘,贞妇好。,贞妇好亡。王固曰:,吉。(续,5.30.5正反)《说文》:“若,顺也”。字不识。但从(79)辞看,“”为吉利,当为一表示吉祥之字。(78)辞是问:妇好不顺利么?(79)辞是贞人亘问:妇好有么?又从反面问:妇好无么?王看了卜兆以后说:,吉利。武丁之所以不断卜问妇好是否有,若,吉等,是因为她有时生病。作梦本是人的一种生理现象。但是,在商周奴隶社会里,特别是“殷人以为作梦乃灾祸降临之征兆,故常惕惕以贞之”64(80)贞妇好梦,不隹父乙。(丙,415)字孙诒让释瘳65,吴其昌释疾66,均不确。丁山释梦67,后人多从之。这一条是问:妇好作了不好的梦,不是其公公父乙(武丁之父小乙)作祟吧?妇好不仅爱作梦,还有时生病,这更引起武丁的关切。(81)贞妇好疾隹有。(乙,4098)疾字丁山释。谓:“者从从人,象人卧于几上,或凭几休倚之形,非像其病,即像其寐……若此字写有人夘蜷就疾之状,自显示疾病痛楚之意可揆也”68。这一辞是问:妇好有疾病有灾祸么?(82)□申卜,争,贞妇好不有疾,贞妇好不征疾。(乙,4703)(83)□申卜,争,贞妇好不征□好其征有疾。(乙,5192)征字卜辞作。郭沫若释“不征雨”的征字时说:“此言‘不征雨’即不延雨,言雨不连绵也”69。征即延,有延长之意。(82)辞是反复贞问妇好的疾病不延缠吗?(83)辞是从正反两个方面贞问妇好的疾病延缠与否。妇好患了感冒,武丁也要为之卜问。(84)贞妇好弗其凡有疾。贞妇好田凡有疾。(丙,334正)凡甲骨文写作。郭沫若曾释为繇70,并谓:“田凡读为游盘”71。后又释为,云“凡卜辞中”‘亡田’均是亡,读为无”72。杨树达谓:“余疑凡当读为风”,认为“凡疾”即因风致疾73,即现在通称的伤风感冒。这一辞先从正面卜问妇好伤风感冒了么?又从反面卜问,妇好没有伤风感冒吧?妇好的鼻子也曾生过病。(85)贞妇好隹有疾。(前,6.8.5)字不识。但此字从自,自就是鼻子;小点表示鼻液。此字表示鼻子得了一种疾病。这条辞是问:妇好的鼻子得了一种病吧?妇好的牙齿似乎也不太好。(86)妇好弗疾齿。(乙,3164+3970)这条辞是卜问:妇好的牙齿没有疾病吧?妇好还有腹疾。(87)贞妇好不。(后下,11.8)74为疾身二字合文。象一人躺卧在床上,身淌汗液,特别突出人的肚子。可能强调腹部有疾病。(88)丙辰卜,,贞妇好征。(甲,2040)75(89)□子卜,争,贞今日其妇好。(合集)字象一人躺卧在床上,有人用手按摩其腹。隶定作痔。《说文解字·疒部》云:“,小腹疾,从广,肘省声”。(88)辞是问妇好得了腹疾,要使人长期忧虑么?(90)贞妇好。(甲,3507+3516)上述种种灾祸,疾病,武丁认为是神鬼或祖先作祟。因此,常常为她举行祛除灾祸,祓除不祥的祭祀。(91)妇好。(铁,112.1)(92)贞勿妇好。(虚,274)(93)贞乍妇好。(乙,4626)(94)甲申卜,毁,贞勿妇好之于。(前,6.5.6)(95)己卯卜,,贞勿妇好。(续存下,454)76祭乃攘疾之祭。(91)、(92)、(93)辞是卜问为妇好举行攘疾除忧之祭否。字,郭沫若同志考释说:“字旧释为羊,揆以文义,无一可通。按此当是若瞿之古文,象鹰瞵鸮视之形”。认为此字,“当是虚辞,用为”77。字旧无识。此字鼻下有鱼,当即腥字。《一切经音义一》引《通俗文》曰:“鱼臭曰腥”。《礼记·礼器》:“大腥”,疏:“腥,生肉也。”以生肉作祭品谓之“祭腥”。(95)辞是问:用生的肉为祭品给妇好举行攘除疾病的祭祀么?武丁为了保佑妇好的平安,还常常祭之祖先,以祓攘她的灾疾。(96)贞妇好于高。(簠典,113)(97)贞勿妇好于内乙。(粹,1227)(96)辞的高,可能指武丁的高祖或高妣某。内乙,“当即小父乙,即小乙”78。(98)妇好于父乙。(前,1.38.3)(99)己卯卜,,贞妇好于父乙,羊,豕,十。贞勿□□卜,,贞妇好于父□,羊,豕,[五]。贞勿□五。(乙1033+2759+2999+3007+3383+7350+7578+7655)(100)甲戍卜,亘,贞妇好于父乙。(库,1701)(101)贞妇好于父乙宰,,十,十,十。勿父乙十,十,十。(丙,548正)字据考证,为属于“祈告之祭”的祭名,又“曹为用牲法”79。即字,就此“用牲而言者,应读为,谓砍也”80。就是小,小即一对羊81。字乃动物名,“当是小豚”82。父乙即武丁之父小乙。(99)辞是说,己卯日卜,贞人问:为妇好举行去疾之祭于父乙,砍羊,侑豕,杀十对羊么?……(100)辞是甲戌日卜,贞人亘问:为妇好举行去疾之祭于父乙,要杀俘奴么?(101)辞是从正反两个方面卜问,先从正面问,为妇好向父乙举行疾之祭,砍一对羊,侑小豚,杀十对羊,十个俘奴,十只小豚么?又从反面卜问:不祭父乙十个俘奴,十对羊,十只小豚么?之所以祭祀父乙,这是因为武丁认为是父乙作咎于妇好。(102)贞隹父乙妇好。贞不隹父乙妇好。(乙,3401)字陈梦家隶定作,即咎字。“尧是动词,或即《说文》咎,灾也,省口”83。此辞先从正面问:是父乙作灾害于妇好么?又从反面问:不是父乙作灾害于妇好么?还有其他诸父或先神作于妇好。(103)贞于甲介妇好。(前1.43.4:龟,1.21.3)(104)贞勿于甲妇好。(合集)甲介及甲不知何属。字于省吾释为,谓“齿参差也”84。除先祖、诸父外,也要在先妣、诸母前为妇好举行祭。(105)贞妇好于妣甲。(龟,1.22.1)(106)贞于妣庚妇好。贞勿于妣庚。(续存上,317)85妣甲与妣庚为武丁祖父祖辛的妻子。向先妣举行祭时,也要用。(107),永,勿□好□妣□,小。(乙,870正)这是贞人永贞问,为妇好疾于某先妣,不用一对羊么?(108)母庚妇好。勿于母庚。(乙,6425)母庚是其父小乙之配。这是从正反两个方面卜问向妇好的婆母举行祭否。除了举行祭,武丁还向他故去的父亲举行祭。(109)贞妇好于父乙。(续存下,210正)(110)贞妇好于□□。(合集)与求同意。金文中祈二字连用。因此有求的意思。这是武丁向其父祈求保佑妇好免灾除病。武丁对妇好从她的生育子女,到她的吉凶病梦都不断为其举行各种祭祀,祓除灾祸,祈求福佑,各方面都十分关心。这说明妇好不仅是武丁的妻子,而且还告诉我们,她在武丁诸妻之中,与武丁的关系,比较其他诸妇密切。三妇好妇上妇好死于何时,这对我们进一步确定墓葬的年代是至关重要的。甲骨文中不少材料说明妇好在武丁时期就死了。如:(111)□好其死。(铁,204.3)(112)好死。(甲,3480)这是卜问妇好死亡的卜辞。武丁曾为失去妇好而伤心。(113)贞好于敦。(图三,3)(前,6.27.3)敦字,地名。敦为“沁水西岸最东一个田猎区域”86。历代殷王常于此田猎。这是卜问武丁在敦这个地方哭祭妇好么?可能是武丁得知妇好死去的噩耗时正在敦地行猎。武丁有时做恶梦,怀疑是死去的妇好为孽。(114)贞王梦妇好不隹孽。(图三,4)(铁,113.4)郭沫若同志在《卜辞通纂》考释中说:“‘不隹孽’者,谓‘不其有害’也”。这是卜问:王做了不祥之梦,不是妇好的灵魂在为害吧?对于死去的妇好,武丁为她不时举行各种祭祀,希冀她在另一个世界里过得好。为妇好举行的祭祀有嫔祭。(115)□寅卜,韦,贞嫔妇好。贞弗其嫔妇好。(图三,2)(前,7.27.4)(116)贞有来嫔妇好,不隹母庚。(铁,261.1)“嫔,祭名”87。(115)辞是从正、反两方面问嫔祭妇好不?有寮祭。(117)勿隹寮好十牛□(合集)这是问:不烧煮于死去的妇好十头牛……么?有时酒祭妇好。(118)丁巳卜,,贞酒妇好于父已。贞勿先酒于父乙艮,卯三。(合集)(119)贞翌癸未□酒[妇]好。(合集)卯字为用牲之法88,意为剖开。翌为未来的时间。(118)辞是先从正面问:酒祭妇好并祭父乙么?又从反面问:不用先祭、酒祭于父乙,用俘奴并剖三对羊么?(119)辞是卜问:在未来的癸未日酒祭妇好么?有时也侑祭妇好。(120)妇好。(图三,7)(天,89)这是问:侑祭妇好么?还举行祠祭。(121)司妇好。(图三,5)(合集)司即祠。郭沫若谓:“司盖假为‘春祭日祠’《尔雅》之祠”89。这一辞是问:祠祭妇好么?有时还杀女奴祭妇好。(122)矢妇好女。(图三,6)(龟,1.21.10)矢字为用牲之法。“矢均就陈牲言之也”90。此辞是问把女奴隶为牲陈祭妇好否。有时还用动物祭妇好。(123)乙未卜,,贞其有爯妇好。贞亡爯妇[好]。(丙,317正)亡即无。爯为进品物之祭名,有进、举意。甲骨文常有爯珏之语,如第三、四期卜辞说:王爯珏于且乙二卯三大□。庚午贞,王其爯□于且乙,三,乙亥酒(邺三下,45·12;京,4001)。为动物名。(123)辞是反复贞问,乙未日占卜,贞人问:有无进貉这种动物祭妇好么?妇好死后,当时人们认为她的灵魂到了阴间世界。武丁便把她许配给“上帝”或“祖先”作为“冥妇”。所谓“冥妇”,就是为上帝鬼神或死去的祖先娶妻子。著名的“河伯取妇”,就是河神要娶老婆的故事。妇好有时曾为天上的至上神——帝的冥妇。(124)己卯卜,,贞隹帝取妇好。(合集)帝即天上的至上神,有主宰天上、地下一切事物的权力91。取即娶。《说文》女部云:“娶,取妇也”。这条卜辞是问:帝要娶妇好为配偶么?还卜问其他祖先要娶妇好做冥妇的。(125)贞隹唐取妇好。贞隹且乙取妇。(图二,4)(合集)唐即大乙,即典籍中常见的汤或成汤。不即否。上即上子,指天神上帝。甲骨文帝字在武丁时期除了作祭名褅祭外,专指上帝,人王只称王。武丁以后,人王也称帝,如帝乙、文武帝等。故在天帝的帝上加了一个“上”字,以示与人间的“王帝”(即下子)相区别。“贞妇好取上”,是宾辞前置句,上是主语。是问:上帝要娶妇好吧?(125)辞是反复贞问:是唐、大甲、祖乙,还是上帝要娶妇好做“冥妇”。“妇好取不”,是问:娶了妇好否?可能是妇好给谁做冥妇,还没有定准,只得选其中武丁最崇敬者,决疑于龟卜。(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