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达克与中国新疆和西藏的贸易

拉达克与中国新疆和西藏的贸易

拉达河是今天印度控制的克什米尔的最东端。它是连接南亚、中亚、中国西北和西南部的天然交通要道。它是历史上这些地区之间贸易和交流的重要中心。从拉达克首府列城(Leh)出发,很早以来就有商路通往中国的新疆和西藏。国内外学术界对于拉达克与中国新疆和西藏之间存在的这一贸易关系早有介绍和研究,但就20世纪上半叶的贸易往来情况,由于可资利用的资料较少,所以至今仍是拉达克研究领域中的一个薄弱环节。本文主要依据来自英国印度事务部的档案资料,对1919～1929年拉达克与中国新疆和西藏的贸易情况作一简要介绍和分析,这十年也正是一战结束之后世界各国经济逐步恢复、发展和走向繁荣的时期。一拉达克的出超状况依据来自英国印度事务部有关拉达克年度贸易的档案统计资料显示,1919～1929年拉达克与中国新疆和西藏之间的贸易情况如表1:由此我们可以看出:首先,在这一时期拉达克从新疆和西藏的贸易进口总额为31616521卢比,向新疆和西藏的贸易出口总额为26311968卢比,十年间拉达克的进口总额比出口总额多出5304553卢比,对外贸易总额达到57928489卢比,各年度平均贸易额为5792848.9卢比。其次,这一时期拉达克与中国新疆和西藏的年度贸易额变动很大,基本呈下降趋势,最低贸易年度1928～1929年度的贸易总额为3271430卢比,比最高贸易年度1920～1921年度的8681593卢比减少了5410163卢比,缩减了近2/3。再次,除1919～1920年度和1920～1921年度拉达克对新疆、西藏的年出口额大于进口额外,其余贸易年度拉达克均处于入超地位,十年里拉达克的贸易入超额达到5304553卢比。这两个贸易年度拉达克贸易出超,主要与拉达克和中国新疆周围国际政治形势的变化有关。此时,英国等帝国主义国家正在发动对苏俄革命的武装干涉,新苏关系十分紧张,双边贸易几乎停滞,新疆地方所需不得不依赖与印度的贸易,而拉达克贸易路线正是联系新疆与印度之间最为主要的贸易通道。2在1919～1920年度拉达克与新疆的贸易中,拉达克的进口额为3307608卢比,出口额为4461315卢比,拉达克的贸易出超额为1153707卢比;1920～1921年度拉达克的进口额为3511949卢比,出口额为4351292卢比,出超839343卢比。但从1921年起,随着苏俄取得国内战争胜利以及苏俄与新疆地方关系的逐渐改善,拉达克在与新疆贸易中的出超情况逐渐转变。1921～1922年度拉达克的出超额下降为252751卢比,1923～1924年度拉达克的出超额仅为73463卢比,此后拉达克在与新疆的贸易中便转为入超,其中尤以1924～1925年度入超额为最大。在这一贸易年度拉达克向新疆的出口额为1464013卢比,而从新疆的进口额却为2931096卢比,贸易入超额达到1467083卢比。受其影响,这一年度拉达克在与新疆和西藏的贸易中入超额也达到最高,为1669674卢比,占到总贸易额5092510卢比的1/3,也就是说当年度拉达克的贸易进口额几乎相当于出口额的两倍。一直到1929年,拉达克在与中国新疆和西藏的贸易中都始终处于入超地位。从表面上看,在这一贸易中中国新疆和西藏一方是处于贸易出超地位,但实际上这正好反映出两地经济发展落后,对外需求有限的现实。二拉达克的生丝进口通过对于拉达克贸易资料的分析看出,这一时期拉达克与中国新疆、西藏之间贸易往来的商品种类繁多,进口、出口品一般各在三十种左右。其中,从新疆和西藏向拉达克输出的贸易品多是一些当地的土特产品、初级产品和工业原料。主要有活畜、大麻类药品、生丝、羊毛、毡毯、藏盐、砖茶等,除藏盐和砖茶的年度贸易额较小以外,其余商品的各年度贸易额均在数十万卢比左右。另外,在这些输出品中除一小部分在拉达克本地消费以外,大部分经来自印度、阿富汗、英国等国的商人转销他处。活畜是拉达克从新疆和西藏进口的最为重要的商品之一,主要有马、小马、骡子、绵羊和山羊、牛等,贸易数量和贸易额都是相当大的。在这一时期拉达克从新疆和西藏输入的活畜数量为347398头,进口额达2519772卢比,约占到这一时期拉达克由新疆和西藏的贸易进口总额的8%。其中,马、小马和骡子是其主要进口的活畜,用作拉达克人的交通运输工具;牛多为来自西藏羌塘(Changthang)地方的犁牛和牦牛;绵羊和山羊主要经列城卖往印度库鲁、克什米尔和旁遮普等地;另外还有相当数量的马和牦牛是作为驮畜从新疆带到列城的,因为道路艰险无法继续前行才将其滞留在此,为商人所卖。大麻和生丝也是拉达克的重要进口品,主要来自新疆。大麻主要是以产自新疆叶尔羌的亚麻叶掺和印度输入的药品混合而成,为印度人所喜爱。3但由于旁遮普政府从1920年4月1日起开始对大麻进口提高关税,4导致这一时期大麻贸易获利减少,拉达克的进口量和进口额持续减少。1920～1921年度拉达克从新疆进口的大麻重量为3400蒙德(Mounds,印度重量单位),进口额为604373卢比;1921～1922年度拉达克从新疆进口的大麻量为4201蒙德,进口额减为275829卢比;1925～1926年度拉达克从新疆的大麻进口量为1068蒙德,进口额减少为53212卢比;到1928～1929年度拉达克就没有从新疆进口大麻了。不过,即使是这样,这一时期拉达克从新疆进口的大麻总额仍是很大的,十年间共进口大麻23967蒙德,进口额为2167277卢比。拉达克的生丝来自新疆和田地区,每年都有大量生丝从新疆出口到拉达克。从1919年至1929年,拉达克共从新疆进口生丝13617蒙德,进口额为11308005卢比。出口到拉达克的生丝绝大部分再转销印度其他地区,其中主要是经库鲁和克什米尔进入旁遮普。但是这一时期,因新疆生丝主要依赖来自俄属中亚地区提供的新蚕种,所以拉达克的生丝进口受苏(俄)方面形势的影响很大。1919～1920年度当苏(俄)正处于国内战争时期,拉达克从新疆进口的生丝量为452蒙德,进口额为531670卢比。而在1922～1923年度苏(俄)取得国内战争胜利之后,拉达克从新疆进口的生丝量猛增为1268蒙德,进口额增长为1268225卢比。1924～1925年度增加到1739蒙德,进口额达1738764卢比。拉达克的羊毛主要来自西藏西部,另有一小部分来自新疆,羊毛是拉达克的又一重要进口商品。这些羊毛从西藏和新疆输入拉达克后,大多经列城贸易路线被运往旁遮普和克什米尔,用以织造举世闻名的克什米尔羊毛围巾(披肩)以及其他一些织毯。之后,这些羊毛织品再以工业制成品的形式返销中国,或远销到中亚、中东、西欧等国。在1919年至1929年十年间,拉达克从新疆和西藏进口羊毛达62540蒙德,贸易额达2356780卢比。其中,拉达克从西藏进口的羊毛量达57117蒙德,进口额为2086846卢比,占此项贸易额的88.5%还多。藏盐和砖茶是西藏的传统出口品,也是藏地用于换取粮食的主要商品,对于拉达克与西藏之间的贸易额影响很大,各年度进口数量和贸易值较其他商品稳定。每年都有大量藏盐和砖茶从羌塘经拉达克运往印度库鲁等地,深受列城、克什米尔和中亚人民的喜爱。不过我们需要注意的一点是,这些藏盐和砖茶并非全是西藏地方的土产,应该说其中相当大的部分是来自于与西藏毗邻的中国内地省份,如四川、青海、甘肃、云南,甚至还包括较远的湖南等省份。在这一时期拉达克从西藏输入的藏盐总量为145336蒙德,价值818827卢比。其中1920～1921年度藏盐在西藏售价最高,每蒙德售价约7.5卢比,因此当年度拉达克的藏盐进口额达101782卢比,为十年中最高进口额。相对藏盐来说,拉达克对西藏砖茶的输入量则小些,十年里的总输入量为1538蒙德,但贸易额却达353905卢比,因此平均价格明显比藏盐高,每蒙德可达230余卢比,这与砖茶的制造成本高、市场供不应求等有密切关系。拉达克向新疆和西藏输出的贸易品以来自英国、印度和欧洲其他国家的工业制成品为主,主要有棉织品、丝织品和毛织品、各类颜料和染料、皮革制品、茶叶(包括印度红茶、欧洲红茶等)、水果和蔬菜、香料、糖类、陶瓷、金属及金属制品等。欧洲棉织品是拉达克向新疆和西藏出口的最重要的商品之一,这一时期拉达克共向新疆和西藏两地出口欧洲棉织品的价值达8704307卢比。不过,这一时期由于新疆南疆叶尔羌和喀什噶尔等地棉织工业的发展,新疆本地可以生产出且价格低的棉布,当地人民乐于购买,从而影响了新疆对拉达克的欧洲棉织品的需求,导致拉达克对新疆的欧洲棉织品出口锐减。1919～1920年度经拉达克出口到新疆的欧洲棉织品贸易额为2477235卢比,到1928～1929年度就减少至183623卢比。5从拉达克输出的毛织品主要来自巴尔蒂斯坦(Baltistan)和克什米尔,也包括来自欧洲、印度和其他国家的毛织品以及羊毛披肩等。这类商品的出口额较小,年度平均出口额在3万余卢比左右。并且除欧洲毛织品大部分输往新疆外,其他类毛织品都输往西藏。这与当地人民的生活习惯有关,也与当时西藏羊毛织造工业落后有关。例如,1921～1922年度拉达克向新疆和西藏出口毛织品233蒙德,出口额为31805卢比。其中,从拉达克出口到新疆的主要是欧洲毛织品,重量为23蒙德,出口额为12924卢比;而其余的欧洲毛织品、印度毛织品、羊毛披肩和织毯均出口到了西藏。各类颜料和染料是拉达克向新疆和西藏出口的又一重要贸易品,主要包括靛蓝、茜草、姜黄等,其中又以输出新疆为多,这与这一时期新疆纺织业发展,刺激印染业的需求有关。1920～1921年度拉达克向新疆和西藏出口各类颜料和染料重3859蒙德,出口额为1888414卢比,其中出口到新疆的为3845蒙德,出口额达1884047卢比,约占此类商品总出口额的99.8%。与毛织品出口相反,经拉达克出口的茶叶则主要输往新疆,输往西藏的很少。这一时期,除去1922～1923年度的贸易统计数字不全以外,拉达克在九个贸易年度出口到新疆和西藏的茶叶总量为6148蒙德,出口总额为550290卢比,年度平均出口额为61143.3卢比。拉达克出口茶叶的品种主要是印度红茶、其他国家的红茶、绿茶等,其中印度红茶因生产成本比西藏砖茶低,在印度市场上售价便宜,因而得以大量出口新疆,部分还销往西藏。比较来说,从中国内地运来的绿茶质量虽好,但价格昂贵,下层普通人民消费不起;外国绿茶虽然口感欠佳,但价钱相对便宜,因而得到新疆人民的喜爱。十年间,拉达克共向新疆出口外国绿茶重997蒙德,出口贸易额达197646卢比。拉达克与新疆、西藏之间除了商品货物的往来贸易中,金块、苏俄金币、其他金币、白银、银币、银元宝和苏俄纸币、中国纸币等,因其双重属性既可以作为一般商品参与拉达克的进出口贸易,也可以以货币的身份进出于拉达克与新疆、西藏。在拉达克的年度贸易报告中,英国商务官员将这些不同种类的金银、纸钞都折合成印度卢比来结算,这也是他们对进出拉达克所有商品的通常贸易结算方式。从总体来看,这一时期每年度都有大量金银和纸钞从新疆、西藏流入拉达克,远远超出从拉达克输入新疆、西藏的数量。但是,就拉达克与新疆和西藏两个方面比较,这一时期拉达克与新疆的金银、纸钞交易值要大于与西藏的交易值,除1924～1925年度和1928～1929年度外,其他年度里从新疆进入拉达克的金银、纸钞的价值都大大超过从拉达克输往新疆的;而拉达克与西藏的金银、纸钞的流通则完全相反,每年度从拉达克输出到西藏的金银、纸钞值都远大于从西藏输入的价值。以1925～1926年度为例,在这一年度拉达克从新疆、西藏共输入金银、纸钞价值为911460卢比,其中来自新疆的有900189卢比,来自西藏的仅为11271卢比;而同一年度从拉达克输出到新疆、西藏的金银、纸钞价值为153350卢比,其中输往西藏的为111686卢比,而输往新疆的则仅有41664卢比。6由此可看出,在1925～1926年度拉达克的金银、纸钞输入值比输出值多758110卢比,中国西藏的金银、纸钞入超值也为100415卢比,而中国新疆的金银、纸钞外流量则达到858525卢比。这些金银、纸钞流通额的大小与各地可供贸易的商品值、往来商人和朝圣者人数有密切关系,也与中国和印度等政府制定的各种兑换、限制政策和其他贸易规定直接相关。据1920～1921年度拉达克的年度贸易报告显示,这一年度拉达克从新疆和西藏输入的银元宝的数量和价值与上一年度相比骤减,1919～1920年度进口5365个,价值847515卢比,1920～1921年度减少为2113个,价值仅为298810卢比,其原因就在于当时银元宝在旁遮普的比价比在叶尔羌低了10卢比/个,印度从拉达克大量进口银元宝无法获利,因而影响了拉达克对银元宝的需求。7从1920年起英印政府解除向西藏羌塘出口白银的禁令,使此后经拉达克输出到西藏的银币量有了大幅度增加。1919～1920年度禁令解除之前,拉达克向西藏出口的银币值仅为83960卢比;1920～1921年度禁令解除之后,拉达克出口到西藏的银币值增加为103441卢比;到1923～1924年度,拉达克向西藏的银币出口值更增加为120408卢比。此外,这一时期各地开展易货贸易的规模也对此产生十分重大的影响。就贸易主体而言,这一时期大量从新疆和田等地经拉达克、印度去麦加朝圣的教徒,在拉达克与新疆之间进行贸易中起到相当主要作用,他们在朝圣途中带着大量马匹、珠宝、棉布、绸缎、毛毯、黄金、金币等作为旅费,回程时又带回大量欧洲棉毛织品、香料、酥油、茶叶等,从1922年起首批朝圣者从新疆经拉达克去麦加朝圣。8而拉达克与西藏之间进行贸易的主体是从拉达克派往拉萨的“洛恰(Lopchak)使团”9和海米(Hemis,拉达克一重要佛教寺院)商团,以及从拉萨派往拉达克的“恰巴(Chapba)使团”10。前者主要携带大量外国棉毛织品、粮食、水果和蔬菜、黄金、金币到西藏,用来换取西藏的羊毛、藏盐和砖茶;后者则主要将西藏的土特产品带到列城,在此地换得藏人所需的粮食、干果、蔬菜和其他日用品等。此外还有一些往来拉达克与新疆、西藏各地的印度商人、阿富汗商人、中国新疆商人和西藏商人。三新苏贸易形势的影响这一时期拉达克与中国新疆和西藏的贸易呈现上述诸多特点,与这一时期拉达克周边的国际局势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拉达克与中国新疆的贸易主要是受到来自苏(俄)与新疆贸易关系的影响。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于战争和动乱造成俄属中亚与新疆交往的中断,战后英印政府为从经济上扼杀新生的苏俄政权,阻断与苏俄的一切贸易往来途径,对经拉达克与中国新疆的贸易也进行严密监控,这一局面一直延续到20年代初苏维埃政权即将取得战争胜利之时,此后苏维埃政权才将谋求建立与中国新疆的通商关系提上了日程。当时掌握新疆军政大权的杨增新也审时度势,从新疆的安全和“保境安民”出发,认识到新俄贸易衰落中止给新疆经济带来的不利影响,他顶住了来自英美等帝国主义国家的诱惑和压力,对新生的苏维埃政权采取了“不干涉主义”的政策,维持了中苏边境的稳定,对中亚苏维埃政权一再提出的通商要求,采取了稳妥而务实的政策。11因此,从1920年起,新苏贸易关系开始建立并取得初步发展。1920年新疆与苏俄签订了《伊宁会议定案》(又称《伊犁临时通商协定》),废除了俄商在新疆享有的长达70多年的免税通商权和领事裁判权,标志着新疆与苏俄中亚地区之间建立起了新型的、平等互惠的贸易关系。12之后新疆与中亚的经济关系逐步恢复,并获得进一步发展。新苏双方互设五领事馆,苏联方面还采取多项促进双边贸易发展的措施,给予新疆多种贸易优惠,13这些措施都对新苏贸易的扩大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和作用,1922年至1927年,新疆对苏贸易额直线上升(见表2)。新苏贸易极大地满足了新疆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