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清代丝织品中的西洋风

17清代丝织品中的西洋风

作者在《东方贸易与中国外贸》和《17世纪至18世纪欧洲丝绸的中国风格》这两部作品中首次探讨了18世纪中国丝绸贸易的影响。19世纪，这种影响在欧洲装饰艺术中很常见。许多外国科学家称之为“中国风格”。其实文化的交流从来都是双向的,在欧洲装饰艺术中出现中国风的同时,中国装饰艺术中也同样出现了西方影响,或可称之为“西洋风”。只是由于中国和西方社会发展阶段的不同,“西洋风”主要局限在清代宫廷与上层社会中,无论在流行强度和影响范围上都不能与“中国风”相提并论。但清代西洋风绸缎的出现,毕竟为这一最为悠久的传统产业中渗入了欧洲文化的影响,开启了中国丝绸业近代化的滥觞,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上自有其独特的价值。本文仅就清代丝织品中的西洋风略加探讨。1外来原料的配制和组织清代丝织品中的西洋风,主要表现在外来纹样的吸收,同时也有少量外来原料配制方式和组织结构的运用。我们可以从以下三方面发现西洋绸缎的踪迹。1.1多目的知识产权资料,应将其作为我国最多的进出口档案,将开展全中国和欧洲各国的海关档案从明代开始,我国文献资料中开始出现对西洋绸缎的记载,但比较分散、零星(明代史料中有西洋布,江西南城明代蕃王墓中还出土记有西洋布字样的白色棉布)。到清代前期,就有比较多的记载了。如“大洋清水”、“洋金缎”、“洋彩缎”、“西洋缎子”、“洋锦缎”、“泰西纱”和“西番缎”等名目。其中记载最多的,可能是清宫档案和当时管理进出口贸易的海关档案。鸦片战争前,清政府允许与欧洲各国通商贸易的只有广州一个口岸,由粤海关负责管理。据梁廷枏《粤海关志》记载,当时除中国生丝和绸缎大量外销东西两洋外,还有不少西洋纺织品进口。其中主要是毛、棉纺织品,如哔叽、羽缎、洋布、洋毯等,但也有不少属于丝织品的。如天鹅绒、洋金缎、番斜纹、洋剪绒、西洋绸绢等。由于当时大量广东商人活跃于海外贸易,因此丝绸商行中也有专门经销进口绸缎的“洋绸行”。1.2用于海上丝绸之路的花镜上述文献资料中提到的西洋绸缎,有些可以在故宫博物馆所藏清代丝织品实物中得到印证。在2003年南京云锦研究所召开的云锦研讨会上,故宫博物馆展出了部分馆藏清代云锦实物,其中有一些很可能就是西洋绸缎或仿造的西洋风绸缎。如云锦图录中,有一块馆藏乾隆年间的“织彩玫瑰花金宝地锦”(图1),纹样主题为玫瑰花,这是欧洲丝绸中的常用主题,另外花叶的表现方式带着油画风,花瓣的色彩过渡采用渐变色,有晕色效果,配以对称排列的花草纹样,部分花朵用金线或银色表现。因此从纹样主题、表现手法和构图方式推断,基本上可以判断其为西洋绸缎。另一块“金线地织彩缠枝洋花金宝地锦”(图2),从花卉造型到纹样构图,都不同于中国传统,而与同时期法国丝绸中的“洛可可风格”有几分相似。1.3洋风画影响中国宫廷绘画和民间壁画除清宫实物外,我们还能从清代绘画作品中看到西洋绸缎的影子。当时,清宫中有不少西洋传教士,他们奉皇帝之名,在清宫用中西合璧的技法创作了一批“洋风画”,并对中国宫廷绘画和民间版画产生了相当影响。洋风画以乾隆时期最为兴盛,朗世宁、王致诚、艾启蒙都是著名的宫廷西洋画家,他们影响并带动了一些中国宫廷画师,创作了一批洋风画作品。由于西洋绘画的传统,他们在作品中对帝王所着服饰、所用纺织品的纹样色彩都作了如实描绘。其中有一些绸缎制品,可以看出是属于西洋风格的。图3所示的“射鹿图”中,乾隆皇帝马背上的锦垫,从图案来看也应是由西洋风格的锦缎制作的。2美国对美国传统美国表现服饰类别法的技术研究从以上资料推断,我们可以明确,清代宫廷及上流社会已在相当程度上流行西洋风格的丝绸产品。至于这些绸缎的类别,由于缺乏足够的实物资料难以探讨,但我们可以大致将其归为两类,一是西洋舶来品,二是中国仿造品。由于丝绸品外观纹样的模仿相对比较容易,但织造技术则中西自有自己的传统,因此,要准确区别两者,除寻找相关宫廷记载外,唯有通过技术鉴别的方法。本文仅对这些清代西洋风纺织品的来源作一探讨。2.1带头充置,携带洋酒,等国之礼清前期,西方正处于地理大发现以来的大航海时代,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等西方商人纷至沓来,希望能在与中国的东方贸易中分一杯羹。最早开辟中西贸易,并在中国建立贸易据点的是葡萄牙人,他们垄断了中国贸易,以澳门为中转站,将大量中国生丝和绸缎贩往欧洲,从中获取巨大的商业利润。其他国家不甘葡萄牙独沾厚利,千方百计谋求与中国建立直接的贸易关系。为此,他们一方面拦截葡萄牙商船,抢夺商船上的中国丝绸、瓷器、茶叶等产品,一方面向清廷派出外交使团,携带大量礼品前往北京,希望能获得清廷的允许,在沿海建立像澳门那样的贸易据点。根据清代宫廷史料记载,顺治、康熙、乾隆各朝都有西方使团到京,除葡萄牙使团外,主要是荷兰使团,乾隆时英国也派出过外交使团。此外,罗马教廷为了在中国传播天主教的需要,也曾遣使清廷。这些使团均随行携带西洋物品作为礼物,而当时的中国朝廷将这些礼品一概视为贡品,记入档案。这些礼品中,有相当一部分为西洋纺织品。当然,按照传统习惯,皇帝也要回赠大量中国物产,以示体恤远人。如,顺治十三年荷兰使团的礼品中,有织金缎、羽缎、倭缎、洋布、织金毯、哔吱缎等物,康熙十年荷兰人再次入京时,也带了哆啰呢、哔叽纱、荷兰绒、荷兰五色大花缎以及各种西洋绒毯和花布等,而康熙、雍正年间入京的葡萄牙使团,带了不少金丝花缎、银丝花缎、金花缎、洋缎等等。这些西洋纺织品中,有不少属于丝绸产品。乾隆时期入京的英国使团,携带的主要是他们的特产毛呢织物。值得指出的是,除欧洲使团外,当时与中国保持传统朝贡关系的如暹罗、安南等属国的朝贡礼品中,不少也是西洋物品。这些西洋物品可能是他们与欧洲各国贸易所得,也作为贡品被献给中国朝廷,其中包括西洋绸缎。2.2清初期中国对承担了两种重要的重要政策传教士来到中国始自16世纪,当年利玛窦在中国开辟传教事业时,就随身携带着不少西洋礼品,作为打通明朝官员关节,允许其在中国传教的主要手段。清前期,康熙皇帝对传教士采取了相对宽容的政策,宫廷里有不少传教士供职,其中以法国传教士最为出色,他们深得康熙皇帝的信任,出入宫廷。除传教外,还同时承担了中西文化交流的重任。通过他们,中国和法国的皇帝互通信件,互赠礼品。当时法国是欧洲丝织业的中心,其中部分礼品,也是西洋丝绸。2.3清代广东地方的样品清代从粤海关进口不少西洋物品,那些与朝廷有密切关系的地方官员往往会选择一些作为贡品进献给朝廷。我们从目前清宫档案中保存下来的进贡清单中可以查到,这些贡品部分是清代广东地方的特产,部分是粤海关进口的洋货,其中包括西洋绸缎。以乾隆三十六年两广总督李侍尧的进单看,就有洋锦缎二十匹,洋绒二十匹,鹅黄羽纱十匹,同年广东巡抚的进单中,则有各色金丝缎、洋绒、大彩、洋锦各二十匹。2.4仿造调整后的洋风由上可知,当时确有相当数量的西洋绸缎通过种种途径流入宫廷和官宦之家。事实上,当时宫廷对西洋物品的爱好是十分明显的,各地官员为了讨好宫廷,不断搜罗一些洋货作为贡品进献,上行下效,遂成风气。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在当时的宫廷和上层社会,西洋物品是相当流行的,因为它让人感到新奇、好玩,满足了一部分人的虚荣心。由于需求的增长,对西洋物品的仿造也必然产生。清以来广州、苏州等地钟表业的发展,就来源于国内对洋货自鸣钟的需求。在绸缎产品上,特别是云锦等大提花绸缎产品中,仿造西洋花卉图案的也有相当比例。这些产品虽然在技术上仍然沿用传统,但采用的图案题材是西洋式的,如明显带有法国洛可可风格的缠枝花卉,一般通称为“大洋花”,另外在图案表现上,也采用西方绘画的明暗光影表现方法,与传统丝绸图案有所区别。当时北京宫廷养心殿造办处,有一批宫廷画师和工匠在此设计和生产宫廷所需的生活用品。不少在宫中服务的西方传教士还有一个任务,即为造办处仿造西洋物品作技术指导。如闻名中外的珐琅彩清瓷就是在传教士的帮助下烧制成功的,因为脱胎自西方铜胎珐琅,故被称为“洋彩”。造办处有织造局,让画师参照西洋绸缎设计纹样,或在传教士指导下用西式原料与组织配置方法制织洋风绸缎,都是完全可能的。另外从清代宫廷回赠外国使团的礼品中也可看出,早期回赠的清一色是中国传统丝绸产品,如妆缎、闪缎、蟒缎等,到乾隆朝礼品中出现漳绒、潞绸等新产品,而到嘉庆朝,更出现了洋花缎。或许,洋花缎就是清代宫廷作坊模仿西洋绸缎的仿制品吧。3中西方装饰艺术的差异16世纪,当金发碧眼的红毛番——西方商人和传教士浮海而来,古老的中国文明开始与西方文明全面接触,世界史也开启了近代的新篇章。到17—18世纪,这种接触终于以大规模的商品与文化的交流而达到高潮。在这一过程中,发生了所谓“东学西进”和“西学东渐”的双向运动,在欧洲装饰艺术中出现的“中国风”和在清代装饰艺术中出现的“西洋风”,实际上就是“东学西进”和“西学东渐”的物化表现形式。然而略加比较,我们会发现几点两者的不同:首先,中国风在西方的流行是大规模的,从宫廷、上层贵族到平民百姓,无不卷入其中,并渗透到装饰艺术的方方面面。而西洋风在中国的流行却有着相当的局限性,一般只限于宫廷和上层社会,对民间几乎无大的影响,更谈不上流行。其次,西方对中国的学习和模仿自始至终都采用了一种主动的姿态。在17—18世纪的欧洲,中国文明是令人崇拜和羡慕的对象,是值得效法的,无论在政治体制上还是在装饰艺术上。而在当时的中国,西洋风一般只停留在物质层面,而且即使在这一方面,也只是把洋货作为新奇、有趣、可加炫耀的玩物来看待的,很少想到要主动学习西方的长处。第三,中国风名为中国风格,其实不是对中国装饰艺术的简单模仿,而完全是欧洲人自己的创造,他们满怀热情地选用中国元素,经想象加工后表达出来,而中国装饰艺术上的西洋风以模仿为主,还谈不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