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山的纺织与葛草的培育

葛山的纺织与葛草的培育

纺织是人类装饰文化的进步。据考,我国古代的纺早于织,纺起源于旧石器时代的制绳,到新石器时代已有陶纺轮。织起源于织席、结网,河姆渡文化中已有原始腰机和引纬工具。纺织是受编织启发而来的。古代纺织品的原料主要有两类。一类是植物性纤维,主要是葛藤、苧麻。葛是一种纺织葛布的藤生植物,是多年生的蔓草,长于气候湿润的幽峭山区,尤其是南方山区。原是野生,后人工培植。《说文·艸部》“葛,絺綌艸也。”桂馥《说文解字义证》:“絺,细葛也。綌,粗葛也。《诗·周南·葛覃》:“葛之覃兮,施于中谷。”(“覃”,蔓延。)谓播葛种于谷中,及时种植。早在石器时代,先民已知葛根(地茎)可食,其蔓条可捆扎。《墨子·节葬下》言禹“道死,葬会稷之山,衣衾三领,桐棺三寸,葛以缄之”。葛之纺织,必先煮沸以脱胶、脱皮,折成缕缕洁白纤维。《诗·周南·葛覃》又云:“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毛传:“濩,煮之也。”孔颖达疏:“于是刈取之,于是濩煮之,煮治已讫,……乃缉绩之,为絺为绤。”葛是我国先民最早利用的植物纤维之一。《韩非子·五蠹》称尧“冬日麑裘,夏日葛衣”。至今发现的最早葛布是江苏吴县草鞋山新石器时代遗址出土的三块葛织品,表明早在六千年前我国已利用葛纤维作纺织原料。周代官府专设掌葛之宫,司掌葛的种植与纺绩。《周礼·地官·掌葛》“掌以时征絺绤之材于山农。”此是征敛之事,意按时向山民征收织葛布的原料。人工栽种葛草最著名一例是春秋时越王勾践为雪耻灭吴而大量种葛。此事始记于《左传·成公九年》,云“勾践种葛”。使越女织成葛布,献于夫差。汉袁康等《越绝书·外传记地传》更加详细记载其事:“葛山者,勾践罢吴,种葛,使越女织治葛布,献于吴王夫差。”葛之多,使“葛山之首无草木”。最后得十万匹精细葛布献吴王夫差。在《诗》三百篇中提到葛的竟有四十多处,可见周代种葛、衣葛之盛。葛布挺括、散热,吸湿性好,越王勾践之所以大种其葛,正是投吴王夫差肥胖怕热而喜服葛衣之好。葛不仅可制衣,还可作帽、鞋、帐等日用品。但葛的生长慢,要求高,脱胶繁复,因此到战国时其盛势已为大麻所取代。麻,又称“枲”或“葩”。《说文·麻部》:“麻,人所治,在屋下。”《说文·朩部》:“枲,麻也。”段玉裁注:“未治谓之枲,治之谓之麻。”据《史记·周本纪》记载:周人的始祖弃在儿时已“好种树麻菽”。可见华夏先民在周代植麻已经相当普遍。葛、麻纤维须捻合成线,才便于上机织布。捻线的工序叫“绩”或“缉”,所用的工具一般是纺专。《诗·小雅·斯干》:“乃生女子,……载弄之瓦。”毛传:“瓦,纺塼也。”“塼”本作“专”。《说文·寸部》:“专,纺专。”此物即通称之“纺轮”或“纺坠”,距今约有八千年前的位于甘肃泰安大地湾文化遗址就有陶纺轮的实物。甲骨文“专”字即像用手旋转纺砖之形。“专”的本义是纺坠,后来俗体作“砖”,现在词义转移指砖瓦之“砖”。纺坠纺线要转动,故增“车”旁写作“轉”,今又简化为“转”。增“女”旁写作“嫥”,表女人专心纺线,《说文·女部》:“嫥,壹也。”增“手”旁写作“抟”,表用手搓捏成团,《说文·手部》:“抟,圆也。”这些同源字都出自“专”(纺坠),都有圆转之义。另一类是动物性纤维,主要是蚕丝。中国是世界上最早植桑、养蚕、缫丝的国家。在古代传说中就有黄帝之妻嫘祖教民养蚕取丝的故事。新石器时代晚期的良渚文化遗址中已发现丝织品残片。甲骨文中也有“蚕”、“桑”、“丝”、“帛”等字,而且还有一些和蚕丝生产有关的完整卜辞。据统计,甲骨文中与蚕桑直接有关系的字就有135个。据胡厚宣研究,甲骨卜辞上记载叫人察看蚕事,要经过九次占卜,可见蚕桑在当时是一项非常重要的生产活动。养蚕要有桑树,《说文·叒部》:“桑,蚕所食叶木,从叒、木。”张文虎《舒艺室随笔》:“木象叶重沓之貌。桑以叶重,故从叒,象形。”《说文·木部》:“檿,山桑也,”“柘,桑也。”古代桑树有两种:“檿”为山桑,高大而叶小,不便于采摘;“柘”为树桑,低矮而叶大,便于采摘喂蚕。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古人已经在养蚕技术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说文》中有关蚕的字就有不少,《说文·虫部》:“蚕,任丝也。”“任”即“妊”,释“蚕”为孕丝之虫,是就蚕之作用而言。甲骨文中“蚕”字的写法像“虫”,说明原始蚕是野生的。“蜀”就是野生蚕的一种,《说文·虫部》:“蜀,葵中蚕也。从虫,上目象蜀头形,中象其身蜎蜎。”“蜀”字上面的“目”代表蚕头,中间代表蚕身卷曲蠕动。蚕吃桑叶成熟后,便吐丝成茧,化蛹成蛾,故《说文》言:“茧,蚕衣也。”“蛹,茧虫也。”“蛾,蚕化成虫。”到了汉代,由于缫丝和纺织技术的不断改进,已能生产出非常精致的丝织品,曾令世界各国为之倾倒。《说文·糸部》共收248字,重文31字,我们从中可以了解到古代丝织整个过程和当时丝织文化的鼎盛。缫丝是丝织的第一步,《说文·糸部》“缫,绎茧为丝也。”“绎,抽丝也。”把蚕茧浸在热水里抽出蚕丝叫缫丝。练丝是对蚕丝进行沤煮漂白,《说文·糸部》:“练,缯也。”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煮丝令熟曰练。”已练之丝叫熟丝,未练之丝叫生丝,《说文·糸部》:“绡,生丝也。”《说文》中不同类别的丝名还有:“糸,细丝也。象束丝之形。”“丝,蚕所吐也,从二糸。”“纥,丝下也。”“缅,微丝也。”“纸,丝滓也。”“绪,丝耑也。”“级,丝次第也。”关于丝织的用字,《说文》也有许多记载:“纺,网丝也。”“织,作布帛之总名也。”“纪,丝别也。”“绝,断丝也。”“继,续也。”“续,连也。”“经,织从丝也。”“纬,织横丝也。”“经”和“纬”本指织机上的纵丝和横丝。后来人们又把南北方向叫做“经”,东西方向叫“纬”,这就是“经”、“纬”的引申之义。丝织品还必须经过染色,所以汉语中的颜色词用字也多从“糸”字旁。如《说文·糸部》中就有:红(赤白色)、绿(青黄色)、紫(青赤色)、缥(青白色)、绛(大赤色)、(纯赤色)、纁(浅绛色)、缇(丹黄色)、縓(赤黄色)、緫(青色)、绀(深青扬赤色)、缲(红黑色)、缁(黑色)等等。据《尔雅·释器》记载,染绛色丝绸的步骤是:“一染谓之縓,二染谓之赪(赤色),三染谓之纁。”可见染色过程比较复杂,要经过反复几次才能染好。经过缫丝、纺织、染色而成的丝绸产品,具有韧性大、弹性好、光洁柔软、色彩鲜丽等特点,是制作服饰的上等材料,代表了中国古代纺织技术的最高水平。自从丝织品出现后,人们根据其质料、等第、层次的不同又赋予其文化特征,这在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文字中也有体现。“绢”,从糸、肙声,声兼义。肙声有细小义。“蜎”,小虫。“涓”,细小水流。《说文·金部》:“鋗,小盆也。”小者往往轻薄。故“绢”字应该指结构简单的轻薄丝织物,并成为这一类丝织物的总称。《广雅·释器》:“縠,绢也”“鲜支、縠,绢也”。“鲜支”即“鲜巵”。《说文·糸部》“縳,白鲜巵也。“縳”同“绢”。《墨子·辞过》“治丝麻,捆布绢,以为民衣。“布”指麻织物,“绢”为丝织物。南朝梁沈约《谢赐轸调绢等启》:“霜纨雪委,雾縠冰鲜。……恩愈枉道,贲深束帛”。“纨、縠”等皆题称为“绢”。《后魏书》:“高允卒,诏给绢一千匹,布二千匹,绵五百斤,锦五十疋,……以助丧用也。”“绢”与“綺、葛、绵、布”为不同类者。虞预《晋书》“武帝论平吴功,唯羊祜、王浚、张华三人各赐绢万匹,其余莫得比此。”《后唐史》:“赐宰相李愚绢百疋,钱百缗。”(以上三例皆见《太平御览》卷八一七)可见绢可作馈遗、征调、交易、赏赐等,其用甚广。至于作衫、裙,扇、书画材料之类,更是古今所同。“绢”一直用为轻薄丝织物总称,直至今日。“缯”、“帛”,皆为一般丝织物的总称,所指广于“绢”,可指熟丝织物或生丝织物,轻纤绢类或一般丝织物。“帛”字从巾白声,声兼义。与各种麻类纤维相比,蚕丝最白,故理应作丝织物总称,甲骨文已见,上古文献更广泛使用。《论语·阳货》:“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易·贲》:“贲于丘园,束帛戋戋。”《墨子·尚贤下》:“故书之竹帛,琢之槃盂,传以遗后世子孙。”可知丝帛是上古书画的贵重材料。《周礼·天官·大宰》:“六曰,币帛之式。”郑玄注:“币帛,所以赠劳宾客者。”可见帛在上古也可作赠人的财物。《礼记·礼运》:“后圣有作,……治其麻丝,以为布帛。”《孟子·梁惠王上》:“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荀子·赋》:“爰有大物,非丝非帛,文理成章”上古文献都写作“帛”,故可曰“古谓之帛”。但不仅限于“古”。《汉书·苏武传》:“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言武等在某泽中。”《春秋元命苞》:“须女四星十二度,主布帛。”《魏志》:“张伯英专精于书,凡家之衣帛必书而后练。”(以上皆见《太平彻览》卷八一七)白居易《琵琶行》:“四弦一声如裂帛。”杜牧《阿房宫赋》:“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皮日休《静箴》“勿傲于名,要乎聘帛。”《宋史·林大中传》:“江浙四路民苦折帛、和买、重输。”《元史·忠义传三·魏中立》:“无赖子……截绯帛为巾襦。”由上可见“帛”的用法通贯古代,整个古代皆作一般丝织物的总称。“缯”字始见于汉代文献。《史记·匈奴列传》:“其得汉絮缯,以驰草棘中。”“絮”,丝绵。《汉书·匈奴传上》载孝文前六年赠单于“绣十匹,锦二十匹,赤绨绿缯各四十匹”。《后汉书·王符传》:“或刻画好缯,以书祝辞。”《太平御览》卷八一四引《帝王世纪》:“末(妹)喜好闻裂缯之声,桀为发缯裂之。”汉代后仍然这样用。《三国志·吴志·诸葛格传》:“赐……缯布各万匹。”《晋书·单道开传》:“道开常衣粗褐,或赠以缯服,皆不着。”《宋书·鲜卑吐谷浑传论》:“锦组缯纨,见珍殊俗。”唐代李华《吊古战场文》:“缯纩无温,堕指裂肤。”白居易《增内(生为同室亲)》诗:“缯絮足御寒,何必锦绣文?”下至宋元《宋史·丰稷传》:“程言仁宗:‘衾褥用黄絁,服御用缣缯。’”苏轼《孙莘老求墨妙亭诗》:“吴兴太守真好古,购买断缺挥缣缯。《元史·严实传》:“乃载金缯往赎之,且约束诸将毋敢妄有杀掠。”又《礼乐志》:“若旌幢高七尺,杠首刻象午,首下施朱缯盖。”元后少见。由上可知“缯”不仅用于汉也延用至宋元。故不能曰“汉谓之缯”,当曰:“缯”是汉至元间表示一般丝织物的总称。那么“缯、帛”在具体的使用中有什么样的区别呢?由以上可知,首先二者出现的先后、使用的长短不同,这是“缯、帛”的主要区别。其次,在二字共用期间也有相异之处:“帛”指纯丝织品,“缯”可多指庞杂的丝织品。即以《说文·系部》为例,说解中“缯、帛”并用,凡突出纯者用“帛”。如“织,作布帛之总名也”。“红,帛赤白色也”。“縓,帛赤黄色也”。“绫,东齐谓布帛之细者曰绫”。颜色词几乎全以“帛”称,因为唯纯帛织品才可体现各色的特征。唯“帛”才可作丝织物之正称,而与“布”相并列。凡属杂帛者,用“缯”。如“绮,文缯也”,绮是提花丝织物。“缣,并丝缯也”,缣较素粗糙。“绨,厚缯也”。“紬,大丝缯也”。“紬”后来写作“绸”,是指比常丝粗的丝织品,“绸”字在先秦两汉时作“绸密”解,不作为丝织品的通称。“缦,缯无文也”,这些都是庶民贫者所穿的衣。以上织品,有的有文饰,有的无文饰而且粗糙,有的厚大,都体现出“杂”意,故称“缯”。《左传·闵公二年》:“大帛之冠。”杜预注:“大帛,厚缯”。段玉裁即曰:“大帛谓大丝缯”。可见在上古,无论杂帛与否皆以“帛”称。而秦以后属杂帛者多以“缯”称。例如:汉桑弘羊《奏屯田轮台》:“贵黄金采缯,可以易谷食。”古诗《李陵录别诗二十一首·有鸟西南飞》:“欲寄一言去,托之笺彩缯。”后汉马廖《上明德太后琉》:“今陛下躬服厚缯,斥去华饰。”皆与《说文》用法同,以“厚”、“綵”修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