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第七讲慢词的兴起及其发展

1慢词的兴起及其进展慢词是宋词的主要体式之一，它与小令一起成为宋代词人最为常用的曲调样式。慢词的兴起同样可以追溯到唐代，王灼《碧鸡漫志》卷五说：“今大石调《念奴娇》，世以为天宝间所制曲，予固疑之。然唐中叶渐有今体慢曲子。”其实，慢词产生的年月可能还早于唐中叶，它与歌词其它体式差不多同时兴起，只不过后来没有获得同步进展而已。“慢曲子”对应于“急曲子”，在唐代燕乐系统一经形成的时候就作为乐曲的一种基本形式存在。《唐书·礼乐志》争论唐时乐曲，有“慢者过节，急者流荡”之说。唐代大曲，其根本构造形式也就是散——慢——快①，可见“慢曲子”与“急曲子”是对应地同时2574调。在唐写本琵琶谱中，标明“急曲子”的有《胡相问》一曲，标明“慢曲子”的有《西江月》、《心事子》二曲。标明“急曲子”和“慢曲子”交互使用的有《倾杯乐》、《伊州》。协作这些“慢曲子”演唱的歌辞，就是后人所说的“慢词”。所以，在重觉察的“敦7首慢词：《洞仙歌》27477字；《倾杯乐》2首，分别109110字；《内家娇》296106字；《别仙子》1首，71字。这些慢词，“无论句型、句式、领字等形貌，均已奠定了慢词的声律根底。惟用韵方面变化颇体”②。此外，同一词调不同作品字数的不等，也说明白初期慢词的不确定性。现举二词为例：忆昔笄年，未省离閤〔合〕。生长深闺苑，闲靠着绣床，时拈金针。拟貌舞凤飞鸾，对妆台重整娇姿面。知身貌算料，岂交〔教〕人见？又被良媒，苦出言词相诱玄。 每道说水济〔际〕鸳鸯，惟指梁间双燕。被父母将儿匹配，便认多生宿姻眷。一但〔旦〕娉得狂夫，功〔攻〕书业、抛妾求名宦。众〔纵〕然选得一时朝要，荣华争稳便？《倾杯乐》丝碧罗冠，搔头坠鬓，宝装玉凤金蝉。轻轻浮〔傅〕粉，深深长画眉绿。雪散胸前，嫩脸红唇，明如刀割，口似珠丹。浑身挂异种罗裳，更薰龙瑙熛〔烟〕。 屐子齿高慵移步，两足恐行难。自然有灵性，不娉凡交。招事无不会，解烹水银，练〔炼〕玉烧金，别尽歌篇。除非却应君王，时人未可趋颜。《内家娇》①1811996年。②黄坤尧《唐词长调考》，《词学》其次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3年。房时，忆及待字闺中的向往及其出嫁，结果是夫婿为求取功名而轻离别。于是，就把怨恨发了充裕的空间与时间表达，语调上也不急不迫，缓缓说来。唐五代以来，慢词在文人手中的填写，必定会承受唐近体诗的影响，显示出诗与词过其中，“律体”的“句拍组织大局部仍不脱五、七言诗律句法的支配，甚而更喜用三言句。用韵颇密，略以平声为多，且见错综变化的现象。韵拍短促，节奏较快”律慢过渡体”，分类标准都有点过于人为则是必要的。首先是声诗体。“引言”中已经具体争论了“声诗”合乐唱歌的过程。五、七言声诗被谱入曲子，再杂以泛声、和声、散声等等，往往流传一时。由于声诗与乐曲协作初期的不张说《乐世词》，七言十句排律，六平韵；温庭筠《达摩支》，七言十二句古诗，分别作入、平、上三段换韵；冯延巳《寿山曲》，六言十句排律，五平韵；吉中孚妻张氏《拜月》，三、五、七杂言，单调，分别作平、去、平、入、平五段换韵。以张氏《拜月》为例：拜月，拜月出堂前。暗魄深笼桂，虚弓未发弦。拜月，拜月妆楼上。鸾镜未安台，娥眉已相向。拜月，拜月不胜情。庭前风露清，月临人自老，望月更长生。东家阿母亦拜月，一拜一悲声断绝。昔年拜月逞容仪，如今拜月双泪垂。回看众女拜月，却忆红闺年少时。古代民间有“拜月”的风俗习惯，大都是妇女所为，意在乞巧、乞美、乞遂人事，大约在五月或七月行此礼。唐李端《拜月》说：“开帘见月，便即下阶拜。细语人不闻，北风吹裙带。”张氏借题发挥，写青春消逝、红颜不再的哀痛。每次“拜月”，必定是时间又静静消逝过去一年，张氏将“众女”拜月的欢快与“东家阿母”拜月的哀痛两相比照，突出主题。这首作品虽然不脱五、七言诗律句法，但是已经与词体格外接近，字数也长达101字。84字与86字，黄坤尧先生将其归入“律体”。其次是唐五代文人创作的“慢体”词。其格律形式有与宋代慢词完全吻合的。如杜牧的《八六子》：①1983年。洞房深，画屏灯照，山色凝翠沉沉。听夜雨，冷滴芭蕉，惊断红窗好梦。龙烟细飘绣衾。 辞恩久归长信凤帐萧疏椒殿闲扃辇路苔侵绣帘垂迟迟漏传丹禁蕣华偷悴，翠鬟羞整。愁坐。望处金舆渐远，何时彩仗重现？正消魂，梧桐又移翠阴。这是一首宫词，写宫女的孤独和青春的虚度，她们在等待帝王临幸的过程中渐渐憔悴老去。杜牧将宫女整日整夜愁苦无聊的情景描述得比较具体，从而深入地表现了她们内心的苦痛。这首词双调，90字，6平韵。宋人所作的《八六子》大致与其相像，明显是承袭了杜牧作风的。或以为杜牧的慢词是伪作，这是持“慢词后起”说的观点。从敦煌曲子词所存的慢词状况来看，杜牧的创作完全可能。到了“花间词人”手中，调长拍缓的词渐渐增多。如尹鹗的《金浮图》，双调94字；尹鹗的《秋夜月》，双调，84字；李珣的《中兴乐》，双调，84字；欧阳炯的《凤楼春》，双调，77字。举一首词为例：三秋佳节。罥晴空，凝碎露，茱萸千结。菊蕊和烟轻捻。酒浮金屑。徵云雨，调丝竹，此时难辍。欢极。一片艳歌声揭。黄昏慵别。炷沈烟，熏绣被，翠帷同歇。醉并鸳鸯双枕，暖偎春雪。语丁宁，情委曲，论心正切。深夜。窗透数条斜月。尹鹗《秋夜月》《秋夜月》写一次歌舞狎妓的过程。“三秋佳节”，酒宴之间，见美人，听“丝竹”，“艳歌声揭”，主宾尽兴“欢极”。作乐到天黑，便留宿歌妓家，“翠帷同歇”，以至窃窃私语到“深夜”时分。这是一种典型的“花间”题材，整个狎妓过程沉着不迫，事情是一步一步子演唱，全词以四、六言偶字句为主，到达了这种艺术效果。北宋真宗以前，人们填写小令尚且格外罕见，更不用说慢词。这一时期，人们照旧在乎进入一段“空白”时期。但是，篇幅较长的“慢曲子”却照旧在各种场合被演奏。常常用《倾杯乐》”，“作《三台》”，“合奏大曲”，“奏鼓吹曲，或用法曲，或用《龟兹》”。此外，“宴契丹使”、“每上元观灯”、“余曲宴会、赏花、习射、观稼”，都要“奏乐行词”也因此消灭。人们在酒宴之间不仅听乐曲，也听歌妓演唱。张先《熙州慢》说：“持酒更听，红儿肉声长调。”这种歌舞酒宴的目的也就有了肯定的转变，以前是为了追赶色情、或送别友人，现在又增加了一项赏识歌妓曼声演唱、弹奏技艺的目的。“慢词”由于拍缓调长，演唱一首曲子的时间也就比较长。岑参《秦筝歌送外甥萧志归京》说：“怨调慢声如欲语，一曲未终日移午。”白居易《早发赴洞庭舟中》说：“出郭已行十五里，惟消一曲慢《霓裳》。”北宋社会经过近六七十年的疗养生息，安定富强，人起也就是必定的。慢词之所以在小令富强到达高潮之后全面兴起的主要缘由有四点：一、“慢曲子”创制的繁盛为慢词创作做好了音乐上的充分预备；二、由于国家统一，社会安定，经济进展，城市富强，市民壮大，短小的令词已不能满足人们反映生活和进展文化消遣活动的需要了，人们欢送消灭更多的时尚流行的歌曲在艺术上为慢词的兴起做好了预备；四、一些有音乐修养的词人留意到慢词这一的事物，阳修、张先、柳永等人，柳永留待以下特地争论。欧阳修创作的慢词留存至今大约有6首，即《御带花》〔99字〕、《摸鱼儿》〔117字〕、《醉蓬莱》〔98字〕、《鼓笛慢》〔102字〕、《看花回》〔101字〕、《踏莎行慢》〔83字〕。举一首为例：单独上孤舟，倚危樯目断。难成暮雨，更朝云散。凉劲残叶乱。月照、澄波浅，今夜里，厌厌离绪难销遣。 强来就枕，灯残漏永，合相思眼。清楚梦见如花面。依前是、旧庭院。月照，罗幕挂，珠帘卷。渐向晓，脉然睡觉如天远。《踏莎行慢》《踏莎行慢》从“行人”的角度抒情。“单独上孤舟”，天际漂泊，其苦况也是可想而知的。“行人”何尝不是“倚危樯目断”，心系闺中，“厌厌离绪难销遣”呢？长夜漫漫，“强来就枕”，以期在睡梦中淡忘，岂知又是“梦见如花面”，相聚相亲的情景历历如在眼前。贪得梦中片刻欢娱，醒来之后又将如何？离愁别思将更深入一层，那也是不言而喻的。这两首词层层铺排，构造完整，委婉含蓄，韵味闲适，是比较成功的慢词创作。只是由于欧阳修创作的慢词数量较少，作品的著作权有时也有争议，所以没有引起今人的充分留意。方面有过肯定的奉献。《安陆词》中留存至今的慢词有：《山亭宴慢》〔二首〕、《谢池春〔二首〕、《沁园春》、《少年游慢》、《翦牡丹》、《熙州慢》、《汎清苕》、《劝金船》、《汉宫春》、《满江红》、《塞垣春》等19首，约占张先存今全部词作的10%。而欧阳修的慢词则只约占其存今全部词作2.5%。张先创作的慢词数量确实是明显增加了。作品数量的增加意味着词人对这一歌词体式的重视和所消耗的精力。同样阅读他的一首慢词：绕墙重院，时闻有，啼莺到。绣被掩余寒，画阁明晓。朱槛连空旷，飞絮无多少。径莎平，池水渺。日长风静，花影间相照。尘香拂马，逢谢女，城南道。秀艳过施粉，多媚生轻笑。斗色鲜衣薄，碾玉双蝉小。欢难偶，春过了。琵琶流怨，都入相思调。《谢池春慢》《绿窗语》卷上引《古今词话》说但两相著名。子野才韵既高，谢亦秀色出世，一见慕悦，目色相授。张领其意，缓辔久之而去。因作《谢池春慢飞絮濛濛，莎平水渺〕之神味。在如此明媚清丽的春日里，患病某位让人心动的明媚女子，仿衬托这位女子的香艳迷人。其容颜与神态则是“秀艳施粉以听觉完毕，余音袅袅。除了一路上的追随以外，两人似乎没有更多的接触，留给词人的余韵无穷，同时也更像是张先的一相情愿。这首词上片写风光，下片写艳遇，似两首独立的小令。夏敬观《手批〈张子野词这首词既不缺少诗意，也不缺少佳句，但就慢词长调而言，却缺少铺叙和变化，缺少小令的句法，有句而无篇。后一首与前者相较，虽有明显的进步并初步具有慢词的韵味，但与柳永相比却仍有很大差距。作于有美堂，为赠友人之作〔杭州〕凤凰山之顶，左江〔横塘水静〕则写家乡吴兴的风貌，垂虹桥、溪边楼、五亭风景、渔舟夜泛，历历在目。词人思恋不已，就嘱托友人“莫放寻春缓为慢词的创作带来了的气象。此外“弯弯浅黛长长眼”的恋人的思念，从对方角度着笔，通过“静夜无人，月高云远”环境和叙，更近似成熟的慢词。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卷一概括了张先在词史上的地位，他说：“张子野词，古今一大转移也。前此则为晏、欧，为温、韦，体段虽具，声色未开；后此则为秦、柳，为苏、辛，为美成、白石，发扬蹈厉，气局一，而古意渐失。子野虽得其中，有含蓄处，亦有发越处。但含蓄不似温、韦，发越亦不似豪苏、腻柳。规模虽隘，气格却近古。自子野后一千余年，温、韦之风不作矣重要历史地位。他的词有发扬前人成就的，也有开启后人创作门路的；他的词既有含蓄的，内敛的，也有开张的，外向的。风格、形式和艺术手法的多样性，都说明张先词具有重要的过渡性的特征。其中，包含小令向慢词的过渡。调缓拍长的慢词与纯粹生成于酒宴之间的小令相比，在张先手中已经有了更广泛的用为词人直抒胸臆的一种手段。张昪所存的二首词，除上面引述的《离亭燕》以外，另一首就无利无名，无荣无辱，无烦无恼。夜灯前、独歌独酌，独吟独笑。况值群山初雪满，又兼明月交光好。便假饶百岁拟如何？从他老。 知富贵，谁能保？知功业，何时了？算箪瓢金玉，所争多少？一瞬光阴何足道，但思行乐常不早。待春来携酒殢东风，眠芳草。吴处厚《青箱杂记》卷八载：张昪晚年“退归阳翟，生计不丰，短氎轻绦，翛然自适。乃结庵于嵩阳紫虚谷，每旦晨起，焚香读《华严年八十余，自撰《满江红》一首，闻者莫不慕其旷达无烦无恼”的隐逸闲居生活，追求“携酒殢东风，眠芳草”的潇洒拘束，直抒胸臆，完全在“艳情”之外。这一时期，苏舜钦与尹洙以《水调歌头》相互唱和，这两首词都是直抒胸臆的佳作。苏舜钦的《水调歌头》咏沧浪亭，词说：潇洒太湖岸，淡伫洞庭山。鱼龙隐处，烟雾深锁渺弥间。方念陶朱张翰，忽有扁舟急桨，撇浪载鲈还落日暴风雨归路绕汀湾。 丈夫志，当盛景耻疏闲壮年何事憔悴，华发改朱颜。拟借寒潭垂钓，又恐鸥鸟相猜，不愿傍青纶。刺棹穿荻芦，无语看波澜。100—104〔103〕登进士第，累迁大理评事。以范仲淹荐，召试，授集贤校理、监进奏院。坐用故纸钱，被劾除名，流寓苏州，买水石作沧浪亭，自号沧浪翁。终湖州长史。42岁去世。有《沧浪集苏舜钦以诗歌著名，与欧阳修、梅尧臣并称。词仅存此一首，作于被迫闲居期间。词人壮年间潇洒度日，与“鱼龙”为伍，追慕陶朱、张翰之为人，扁舟垂钓，载鲈归来。自然界的风种生活的苦痛。宋代文人士大夫皆有“先忧后乐”的济世精神，轻易不言退隐。即使言及隐逸，或者是故作姿势，或者是出于无奈。苏舜钦就是出于无奈。所以，过片明确表示甘心的表示。词人后来再度出仕，就说明白一切。尹洙有唱和苏舜钦之作，词说：万顷太湖上，朝暮浸寒光。吴王去后，台榭千古锁悲凉。谁信蓬山仙子，天与经纶才器，等闲厌名缰。敛翼下霄汉，雅意在沧浪。 晚秋里，烟安静，雨微凉。危亭好景，佳树修竹绕回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