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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型理论视域下《红楼梦》中的玉树形象

《红楼梦》(1)贾樟柯的形象可以分为四个阶段:一个是2010年,另一个是四个平面重叠的过程,也就是说,在整个逻辑过程中,四个人格层次的扩展是不可避免的。这可以解释为四种类型:物质和精神的分离、精神和礼仪的分离、同一虚假和其他类别的分离。贾宝玉形象的四个层面是顽石这个意象派生出来的。意象与题材结合而生成艺术形象是一个重要命题,这里不能展开,但是贾宝玉形象的剖析可以印证这一点:顽石意象从四个维度派生相应层面从而完成了贾宝玉形象的立体建构。一人之本质:三种典型的生命幻相顽石的本体状态是混沌,所谓蠢物;通灵是心识发动,自我意识的发萌。这就如《庄子》的中央之帝被凿死,顽石从混沌纯一的本体状态分离出来,生成灵肉一体的我。从佛家看来,正是“行缘识”(2),是人的胚胎从大脑发育开始,四肢百骸、生成人体的第一步。心识之发动并不是细胞孽殖一般单体平行或简单复制,而是一种对象化冲动和结构性衍化:心识之外,还须有材料和形式与之迎合,就是肉体和人形的落实。拟之艺术生成:一是意象与题材的感应,二是意象对于题材的形式抽象和意义概括。贾宝玉原型是一块质蠢无文的顽石:质言无伪,蠢言无我,合而无文。即生命个体与宇宙本体浑然同一,没有物我分别,不具有人的品位。女娲炼石使之通灵,生命就分离出来,成为情识俱足、有自我意识的人。这一阶段贾宝玉形象的哲学内质就是石与玉的关系。石,是一种本体状态,道家所谓天性;玉,象征人的价值状态,儒家所谓君子之德。就本体状态言,玉之为石与五行相契,象征宇宙天地,故古人以玉器尽礼也:东方属木,主生,其色青,故以青圭礼东方。南方属火,主长,其色赤,故以赤璋礼南方。西方属金,主杀,其色白,故以白琥礼西方。北方属水,主藏,其色黑,故以玄璜礼北方。中央属土,项链色黄,故以黄琮礼地。7这是人与大块同一、我与万物共在的本体自然状态,唯此天真,乃成至礼。就价值状态言,石之为玉其精神堪与天地同俦、日月同辉:夫昔者,君子比德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缜密以栗,知也。廉而不刿,义也。垂之如队,礼也。叩之其声清越以长,其终诎然,乐也。瑕不揜瑜,瑜不揜瑕,忠也。孚尹旁达,信也。气如白虹,天也。精神见于山川,地也。圭璋特达,德也。天下莫不贵者,道也。诗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故君子贵之也。9从石到玉,正是从宇宙万物向人之精神的增长,玉的11种美德足以为通灵顽石向神瑛侍者的过渡提供深层文化依据。当然“玉器发源于石器”9,亦即玉的本质是石,那么宝玉最后回复为顽石就势在必然。问题的关键是:此种回复不是一种平行划圈式的线性循环,而是人的生长乃至本性的发露,一种由价值失落导致的生命幻相的不断剥离。它涉及:人的本性究竟是怎样的?君子之德为什么会失落?人为什么从宇宙万物中分离出来又回归宇宙万物中去?就此而言,顽石意象是曹雪芹对于人及其存在的最高抽象,其命义远非一个因果轮回能够解释了的。正是因此,我们才对百二十回中的两个重要关节有所领悟:蒙蔽和失玉。曹雪芹怕我们不解,在作品中有相当顽强的言说:第二十五回宝玉凤姐魇魔法,双真亲临现场:“那‘宝玉’原是灵的,只因为声色货利所迷,故此不灵了。今将此宝取出来,待我持诵持诵,自然依旧灵了。”就念了两偈:“天不拘兮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只因锻炼通灵后,便向人间惹是非。”说的正是顽石当初的本真状态,所谓不拘不羁、无悲无喜。通灵是一个界点:心识发动,天性暗昧,自我意识却明确起来,结果是人性发作灵性蒙蔽,在双真看来就不是一件好事。“粉渍脂痕污宝光,房栊日夜卧鸳鸯;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债偿清好散场。”这就是一种从本真和本性的滑离。因此《红楼梦》最终完成了贾宝玉的生命回归:“那年荣宁查抄之前,钗黛分离之日,此玉早已离世;一为避祸,二为撮合……前经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带下凡,如今尘缘已满,仍是此二人携归本处:便是宝玉的下落。”这里说到失玉和回归。就失玉言,那是蒙蔽之后又一次劫难,意味着顽石心性已无能面对其在世情景,人的天性与其生命幻演的历史前景彻底分离了,显现为某种荒诞;就回归言,这是顽石天性的回复,先后与黛钗分离,然后夙缘一了形质归一。所谓撮合,就是指贾宝玉与薛宝钗完婚,与林黛玉魂归离恨天是一种意义等值的共时性现象。(1)从太虚幻境挂号,经蒙蔽到失玉,最后回归大荒山无稽崖,这就是通灵顽石世间旅行的全过程。它呈现了一个简单的事实:贾宝玉就是“无才补天、幻形入世、被那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引登彼岸的一块顽石”!顽石意味着人性的荒幻和存在的荒诞,体现了曹雪芹对人的存在、对社会历史、对生命与世界关系的拷问。这里,顽石的价值进向令人担忧———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为什么要携它入太虚幻境?顽石的生命内部渴求导致世俗怀想,这是顽石意象走向社会历史的人性本然,然而伦理世界为它预设的价值状态是君子之德。人性本然与君子之德构成石与玉的价值悖论,构成贾宝玉生命中一个完全无法解释的情结。作为顽石,他执着生命本真,就是一种“无知无识无贪无忌”的天然状态;作为嗣子,他又不能不面对家族使命和道德规训,不能不去尝试着修齐治平。两者之间本来是有一个缓冲地带的,这就是大观园的诗酒生涯以及木石前盟的儿女真情,可他眼睁睁看到两者正在走向分裂。通览《红楼梦》我们发现,在石头顽劣与君子好逑之间,贾宝玉始终处于一种不能言说、又没有对象可言说、完全被他人阐释的幽闭状态,他的痛苦大半是因为灵魂和精神的无以自明。最悲惨的时候连一己的心迹和情志也搞不懂:他不明(1)共时性的概念来自荣格,指超越此种因果逻辑和物理关系的、并行不悖的现象存在。白自己究竟追求的是谁、什么,所以表现了痛不欲生的求灵、泛灵急切,被世人误为泛爱。存在本无深意,犹如一面镜子。可他就是搞不明白镜子里和镜子外两个宝玉,哪一个是真正的自己。在顽石与宝玉之间,他成为存在黑洞中的偶活者,缺乏物与我的一般知识,成为贾宝玉的童年时代最基本的价值困惑。玉向石的回归就成为贾宝玉生命的最高觉悟:伦理实践扭曲人性,人间世毫无意趣,人没有出路。二太虚幻境兼美理想的模式结构神瑛侍者是顽石通灵后心识所幻的法相,其对象性存在就是分裂为灵肉两边的贾宝玉和甄宝玉。灵性这边与第二原型(1)舜这一传说中的历史人物联系起来,也就意味着物性那边与伦理现实的联系,那么神瑛侍者就顺乎其理地进入灵肉分离的价值操心中去。贾宝玉与甄宝玉的关系就是石与玉的关系:或历幻而回归本性,或忏悔而走向仕途,其价值旨趣迥然不同。对于甄宝玉的鄙弃和对于贾宝玉的认同显而易见,我们由此看到曹雪芹的真实心迹。从天性的观点看,甄宝玉的浪子回头不过是从舜的神性意象向家族嗣子角色的蜕变:又一轮的猪栏狗窠世俗生涯。曹雪芹所否定的不仅是甄宝玉的人生抉择,尤其是伦理世界及其价值体系,是人的全部社会历史实践。所以我们看到贾宝玉常常泪流满面地捧读《南华经》,感受着人世的凄凉和生命的无趣,声言出家,呼唤死亡,深层心理是一种回复顽石天性的冲动,与所谓初步民主主义思想并不沾边。神瑛侍者的形象包含了海德格尔所说的“操心”和“麻烦”,其神意性质和灵性追求体现为舜与娥皇女英二妃的二重价值建构,这在太虚幻境就是兼美:德和才、情与礼、知己之情与男女之乐的同一,所谓钗黛合一。《山海经》:“洞庭之中,帝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渊,出入必以飘风暴雨。”《列女传》:“有虞二妃,帝尧二女也,长娥皇,次女英。”又:“舜陟方,死于苍梧,二妃死于江湘之间,俗谓之湘君、湘夫人也。”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湘水》:“大舜之陟方也,二妃从征,溺于湘江,神游洞庭之渊,出入潇湘之浦。”晋张华《博物志·史补》:“舜崩,二妃啼,以涕挥竹,竹尽斑。”直到辛弃疾《赋虞美人草》:“儿女此情同,往事朦胧。湘娥竹上泪痕浓。”从这些材料我们大致能整理出一个意义结构来:娥皇女英是“帝之二女”,从舜陟方溺于湘江,贤德也;娥皇女英虽称妃子,然“往事朦胧”,实无婚姻实践,唯“以涕挥泪使湘竹尽斑”,诗情也;娥皇女英死为湘君湘夫人,“神游洞庭之渊,出入潇湘之浦”,神性也。贤德、诗情、神性三位一体,凝结为中国士大夫数千年来为之失魂落魄的那种世外高情,那种知遇之恩,那种夙世因缘———她们或他们似乎永远在追寻,却永远不能相及,那么苍梧与江湘之间就不再是地理关系,而是一种上天入地求索难遇的哲学距离。在那湘沅之灵漫无所托、迷漫于洞庭之渊,九嶷之魂愁结不开、杳渺于潇湘之浦,知音间阻、知遇难期的凄风苦雨中,在那风雨飘摇、斑竹清泪之间,我们仿佛看到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绛珠仙草那噙满了的灌愁之水,看到大观园内蘅芜院中重阳之日已经模糊了的江湘旧迹,看到那诗帕上凝结了千般心意万般悲情的层层泪渍……正是以舜与二妃故事为原型,曹雪芹建构了神瑛侍者的全部情感,细化为双玉的知己情爱和二宝的伦理婚姻,从而演示了太虚幻境兼美理想的幻逝和湮灭。首先,舜与二妃的原型结构与神瑛侍者绛珠仙草的诗意神性关系叠合,体现为太虚幻境正册的钗黛合一:“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这里的玄机是:钗之德黛之才等量齐观;金玉其质未遇其人,或林中挂或雪里埋;钗黛与神瑛都是仙缘,效娥皇女英也。这就为后面宝黛钗的全部悲剧确立了基调:钗黛分离是一个与甄、贾宝玉分道扬镳完全顺承的情结:人之天性与君子之德在贾宝玉生命中的价值悖论,意味着兼美理想的内在分裂。其次,正像宝钗承接黛玉的世相存在一样,金玉良缘实现着木石前盟的世俗形态,宝玉与钗黛的情爱婚姻关系从叙事角度重新构拟了舜与二妃的神意关系,实现了德和才、情与礼、知己之情与婚姻事实的分离,从而演示了太虚幻境兼美理想的破灭。如前所说,舜与二妃的神性诗意关系是一种世外高情,一种知遇之恩,一种夙世难酬旷世难匹的因缘,但也喻示着人之于世的某种悲憾、无奈、落寞,喻示着天人之间那段千古以来无以超越的哲学距离。进入贾宝玉的情爱婚姻悲剧,这段距离就再现为宝玉与钗黛之间那种由于诗情和贤德所造成的间阻:无论是悲(1)第二原型虞舜是与第一原型顽石相对而言的。荣格讲原型是集体无意识的主要内容,包括自性、阴影、阿尼玛和阿妮姆斯以及人格面具等。事实上一个人的集体无意识里存在着无数无量的原型,有时它们是按照级次和系列存在于人的潜意识深处的。就贾宝玉的形象言,基本意象至少有:顽石、虞舜、风月宝鉴等,不能一一论述。情的林妹妹,还是贤淑的宝姐姐,都不会为了争个宝二奶奶的位置就一头扎入竞争,做得就像现代超女一般。钗黛保持的那一段与宝玉之间距离,是悲剧,也是审美。贾宝玉的悲剧不在于听了一番意淫说教,错过了与林妹妹的坚贞爱情,更不在于遵循家族意志,竟做成与宝姐姐的伦理婚姻,而在于他既已缔结了木石前盟又心不由己地走向金玉良缘。从木石前盟到金玉良缘,显示了伦理世界人性和存在的逻辑必然:舜与二妃是一种“兼美”,贤德、诗情两而有之,也就是既包括木石前盟的诗意也包含金玉良缘的贤德,结果是一种永无可及的奔赴和永世难酬的迟暮。木石前盟提升了人性的诗意成分,检索着人性的神意本质,换言之,林妹妹之所以激动过去未来的文人学士,不只是因为她的美丽,更不是因为她爱哭、一身愁病、小性子,而是因为:她以泪和诗的形式映现了中国文化本自有之、却已然蜕失的诗情和神意。这份诗情和神意是以人性的虚脱为代价的。金玉良缘是木石前盟的世俗形态:不是从诗意,而是从道德,同样在提升着人性价值,使顽石的天性在走向伦理实践的历史途程中成就为一个人的君子之德、济世之能,实现着人之于世的价值存在。薛宝钗同样令人叹惋,不是因为她恪守闺训或机巧为人,而是因为她超越于须眉之上的人格修养:诚心、敬意、修身、齐家及其赤子之论体现的治国平天下的君子之德。无独有偶,这种德能和修养同样是以人性的空疏和压抑为代价。钗黛的共同悲剧在于:她们所有的操守和价值在人性的意义上变成枷锁,变成与真实生命有着深刻阻隔的文化藩篱。贤德、诗情、神意,进入伦理后就异化为人性本质和生命诗情与家国社稷、家族伦理以及君子之德之间永世相望而永不相及的哲学困境。结果是这样:兼美理想变成了贤德、诗情、神意、人欲之杂合:淫!这就是秦可卿的悲剧原理。警幻仙姑费了牛劲地演说了一番意淫说教以区别于滥淫,事实上取消肉体欲望的意淫就是伦理道德,加入肉体欲望的道德就是滥淫。木石前盟与金玉良缘悲剧方式不同,但是哲学本质相同:或从诗意方式,或从道德禁制,都在取消人的自然本质和个体意志。即风月宝鉴正背面:分别为二,本质为一。第三,舜与二妃结构所涵盖的贾宝玉的情爱婚姻,可以分为两个时段:黛玉泪尽而逝之前是木石前盟时代,我们可以称之为石的时代;其后乃是金玉良缘时代,我们称之为玉的时代。但是,她们的悲剧却殊途同归:殉情于诗性之域,或终老于伦理之家。生命和价值淹滞于两个完全不能相遇的界域:薛宝钗的君子之德和林黛玉的知音之美,道德化或诗意化为虚灵状态,不仅与真实人性隔世相望,而且与济世之功永不相及,这才是贯古通今恸天彻地的存在悲剧。三神云中的神情黛玉魂归前后,贾宝玉就向甄宝玉蜕化,这是石向玉的价值跟进,也是沦陷:《红楼梦》叙事出离舜与二妃原型的影射,进入怡红公子的哀感顽艳。顽石意象随之进入其像法时代。(1)少年贾宝玉是一个灵肉同一的圣子,鲜活生动,诗意盎然,然而常常面临这样的尴尬:明明是禄鬼和国贼,却不得不聆其训、奉其教,伦理道德塞耳盈听;他最为赏悦的聪明灵秀的女孩们,却眼睁睁走入浊俗,变成死鱼眼。灵性得不到印证,来路不明又去意徘徊,贾宝玉成为世界上最优柔无主最多愁善感的人。与女儿厮混,共戏子扎窝,在林、薛“二妃”没有从视野真正清晰起来之前,他是冒了“三王”(2)之名行了护花之实,却成为作小服低、无大家公子气象的滥情之人。贾政不理解他,贾母同样不理解他,就连林妹妹和宝姐姐也不理解他。他感受着宇宙人生的凄凉和公府世族的凶险,尤其体验着世道人心的虚伪和儿女真情的虚幻,兼美幻梦开始消解,虞舜式的世俗操心就为多情公子的知己之求所替代———他进入怡红时代!怡红时代从试莽玉开始。已经有过椿龄画蔷、情有所定的悟解,聆听贾母掰谎记对于才子佳人的敲打,他开始警悟:真正的悲哀在于他自己其实也不理解自己!第五十六回梦游甄家花园与甄宝玉分证,完成了灵肉分离。用他的话说:“我好容易找到他房里,偏他睡觉,空有皮囊,真性不知往那里去了!”花园、房、皮囊都是肉体的外延,真性即灵魂,贾宝玉与镜中影子的相遇正是真性与幻相的相对。神瑛侍者由此分开贾、甄宝玉两边,开启了怡红时代情与礼的分(1)佛教大德多有开示:佛陀示寂后头一千年是正法时代,第二个千年即像法时代,第三个时代一万年,进入灭法时代。像法时代多造佛像,真信佛者殊少。世人只求福报不求解脱,真性已失,空饱皮囊,大似失玉后的贾宝玉,故有此喻。(2)周汝昌先生多曾指示宝玉有三王之誉:绛洞花王、混世魔王、遮天大王。疏和对抗。试莽玉是一次宣布:宝玉不再是神瑛侍者的虞舜,不再万缘堆里爱博心劳,而是从二妃的兼美结构中偏离出来,提升了情感价值中的诗意部分和神意性质,开始印证与潇湘妃子的知己之情和三生之爱。宝玉剖腹掏心:“我告诉你一句打趸的话:活着,咱们一处活着;不活着,咱们一处化灰,化烟。如何?”他说:“我只愿这会子立刻我死了,把心迸出来,你们瞧见了,然后连皮带骨,一概化成一股灰,再化成一股烟,一阵大风,吹的四面八方,都登时散了,这才好!”可见得急痛攻心,无可言喻,绝望至极。在这个伦理世界,贾宝玉再找不到能够印心证情的人,除了他的林妹妹。化烟化灰,意味着绝不妥协,意味着灵魂与肉体的不能错接。如此铭心刻骨绝不是为了在幻境情榜闹个神位,而是要印证那份诗情和神意,要印证那份缔结于三生石畔、相印于潇湘馆内、了结于贾府盛筵的旷世奇缘!生命意义一旦敞亮,对于道德人格,对于世俗生存,就再无兴趣,乃至拒绝生产!我们想问:当年顽石通灵,向往世俗红尘,不也是一种凡心偶炽吗?下凡以后就应该像甄宝玉那样才对,怎么会痛不欲生、如此绝决呢?如果曹雪芹真的把顽石指定为一个摄像头,而不是一个蠢然浑沌的生命,它会那样的———女娲就是这么要求的,贾母也是这么希望的,神圣儒学到了宋代以后就是这么教导的。所谓“存天理,灭人欲”,就是把人摆放为一个摄像头:万象纷纭,不系于心,只服从结构安排,甚至连活也不要活,就是这个意思。道德教化耕读传家,闹大了就是补天济世,就是诚心敬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是这个意思。可是这样一来,甄宝玉的迷途知返虔心忏悔就成为《红楼梦》的正面价值———如此禄鬼和国贼,与曹雪芹的精神旨趣是相契的吗?曹雪芹原本是要在顽石的生命自然本质之上建构一种人的价值,追求一份神性和诗意,所以把顽石通灵看作一个可能,送到太虚幻境变成神瑛侍者,使之成为一个灵性俱足诗意盎然的人!曹雪芹的理想就是兼美:他指望着神性和诗意去提拔世人的道德理性,诗化其心性,圣化其人格,雅有所操而美乐无碍,一如薛宝琴到来之际的大观园:神性诗意俱足,情色美雅充分,天伦之乐也在,人不就成神仙了吗?事实是:这既是办不到的也是不真实的。经历了那么多纷扰和怆痛,直到二游幻境之前,贾宝玉还是没有搞清楚:睡在薛宝钗的床上,有柳五儿陪着,多像娥皇与女英的格局!可是他连个旧梦也做不起来。这个柳五儿太酸文假醋,他拿晴雯的例子教育她,却被误解:她无往而不把他理解为一个色鬼!在柳五儿的心里,在伦理的床上,只有欲,合理的和不合理的欲,唯独不能有情。怡红公子的伦理法则就是扮演一个家族嗣子的角色:酬偿欲,品赏淫,既卑鄙龌龊,又淋漓酣畅。所以胖大和尚把它兑换成一万两银子的世俗饥荒来敲诈世间的人们!我们看:舜与二妃那种永世相望而永不相及的神性诗意,在宝钗姐姐和五儿妹妹这里,变成永生永世不能理解的价值梗阻:他们根本无缘!曹雪芹告诉读者:兼美理想和意淫说教一旦进入伦理操作就发生价值逆转:灵肉同一的神瑛侍者只能分裂为执着情的贾宝玉和奉持礼的甄宝玉,情礼统一异变为淫。它像一把双刃剑,从诗情神意和伦理道德两边将人蚀空,这就是金玉良缘的本质。兼美情教只是一个价值构想,不可能成为历史真实!怡红公子的真实状态只能用明末清初的那些遗老遗少们的话语来形容:哀感顽艳。唯此,我们才理解薛宝钗与林黛玉相同的悲剧价值:钗黛据有兼美方案中神性和诗意的两端,她们都是精灵,都秉有曹雪芹心仪的最高人品,她们都以悲剧方式从那段哲学距离上撤离。《红楼梦》的悲剧就是情礼对抗所反映出来的天人合一典范的内部分裂,曹雪芹所谓天道颓堕———把它解释成一般反封建主题,似乎离题太远。四贾母的选取和他的英美风气怡红公子是神瑛侍者的俗身、贾宝玉贯穿全部大观园时代的伦理身份,其幅度大于神瑛侍者的法身和顽石意象本体,最初与甄宝玉是重叠的,其基本困惑是灵与肉的矛盾。一个灵性生命降临尘世,若无伦理支持,就必然寻求神性加持,前者体现为贾母溺爱,后者体现为元妃关照。贾宝玉在与林黛玉的情爱没有互相印证、不能独立自主的时代,基本在扮演一个伦理宠儿的角色,其神性和诗意在赤子之心的意义上就是天伦之乐,表现为伦理主人喜欢的聪明灵秀、乖觉异常;在这一点上,贾宝玉与贾环始终是一种对比。但是,伦理支持和神圣回护同时就意味着一种神意监视和诗性限制,作为贾府嗣子的贾宝玉无奈于强迫读书和无趣于世俗应酬,见了官府是“全无一点慷慨挥洒谈吐”,“脸上一团思欲愁闷气色”。贾政就问:“你那些还不足,还不自在?无故这样,却是为何?”神性和诗意面对世俗情境时,就变成情与礼的水火不容。这里的悲剧不仅是贾政在强迫儿子的个体意志,尤其是他们之间根本不理解;在贾政看来,贾宝玉这种神性和诗意的追觅与败家子弟的骄奢淫佚是一回事,道德败坏必然导致弑父弑君。另一方面是贾母的溺爱,一种天伦之乐和亲情回护,似乎校正着贾政的道德整饬:他还是个孩子,遑论道德,不必大发雷霆。可是,如果长大了、真的不遵循伦理道德呢?这就是掰谎记。就误解贾宝玉而言,贾母贾政是一样的,都是从伦理道德角度提出问题,都是盼望贾宝玉成家立业光宗耀祖经天纬地成一番治国平天下的事业。这是中华文化数千年执持的人文价值。薛宝钗与林黛玉最初也是在这里发生分歧的。按照宝钗的理解,这是一个男人的正途,一种存在的依据,即使“妾身未分明”,对于男人的劝诫也应以立身为要。林黛玉与薛宝钗的不同在于:这个天仙妹妹不是不懂得功名利禄的重要,也不是让贾宝玉一个心眼儿谈恋爱不读书,她只是强调他们之间那份不为世人所理解的心心相印,那份诗情!在情的执着上,她是从不苟且、绝不暧昧、毫不妥协的。没有了这颗心,没有了这份情,没有了这份诗意,她就唯求速死。林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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