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澄的界务谈判思想

许景澄的界务谈判思想

徐京成（1845-1900）出生于浙江省嘉兴市。他是晚清早期派往国外的重要人物。他曾两次担任驻外使节,先后出使法、德、意、荷、奥、俄等国,任期长达十一年。在外交实践的过程中,许景澄清楚认识到国家领土主权的重要性。他认为:领土主权是国家主权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是一个国家最基本的权力,国家的每一寸土地都相当重要,故要“争寸争尺,不便无故放松”。在处理帕米尔交涉时,他坚决反对俄国侵占中国郎库里、阿尔塔什一带,他向清政府指出其重要性,“郎库里、阿尔干一带,尤为中国注重之地,万不能让”,反对妥协退让。面对“日本索福建鼓浪屿、俄国索山东庙儿群岛、义国索三门湾”的情况,许景澄“力拒之”,果断地拒绝了列强对我国领土的侵略要求。正因为许景澄认识到了国家领土主权重要性,所以他十分重视界务谈判。在晚清对外交涉中,界务谈判是最为重要也是最为棘手的。因为要取得界务谈判的胜利,维护国家领土完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外交人员除了要具备一定的素质和爱国热情外,还应注意其它因素对界务谈判的影响。为了能更好地维护国家领土主权、取得界务谈判的成功,许景澄在主持中俄帕米尔交涉的过程中,通过长期实践,摸索出了界务谈判的规律。他主张进行界务谈判时应注意四个方面:1.重视地图的收集考证工作,以地图为界务谈判的工具;2.注重发挥已有条约的约束效力,以陈约为界务谈判的依据;3.充分运用有限的军事力量,以兵力为界务谈判的后盾;4.宕缓之策存在不足与弊病,界务谈判中应尽量避免宕缓,力争快速达成协商。一、“办论边界,不图不明”在界务谈判中,地图是必不可少的工具。因为地图比任何的文字描述更精确、更直接。交涉者如果能悉知地图,就可以在短期内了解相关地区,进而在谈判中从容不迫、游刃有余。许景澄深刻体会到地图对于界务谈判的重要性,他明确指出“办论地界,非图不明。”许景澄之所以重视地图的作用,究其原因有以下两点:(一)主要原因:积极推动、关注东北部说起伊黎谈判,就不得不谈及两个人物——崇厚和曾纪泽,他们先后与俄国进行了交涉,却取得了截然不同的结果。前者在有利的情势下,草率签约,轻易将中国的领土主权拱手让与他人。后者则在相当被动的情况下,毁约再议,为国家挽回了一定的损失。这一败一胜、一辱一荣的结果,是由许多原因造成的。但有一点我们不能忽视,即他们对地图的重视程度不同。崇厚衔命出使,却选择由海道径达俄都,没有对交涉地的地理情况进行研究,这是导致其外交失败的主要因素。张佩伦就批评他,“不睹边塞之实情,不悉帅臣之成算”。而曾纪泽在交涉之前,就连续四天“阅《瀛环志略》”,认真考察中西方地图,悉心研究伊犁地区的地理情况,为谈判做了充分的准备,最终赢得了胜利。许景澄关注伊犁谈判。在曾纪泽出使俄国时,他上书总理衙门,建议曾纪泽与俄谈判可从科布多、乌里雅苏台、乌鲁木齐三处着手做文章。他说,“科布多、乌里雅苏台、乌鲁木齐三处,曾使据此复肯俄商改。”后来曾纪泽与俄国的谈判时基本上采纳了许景澄建议。崇厚的前车之鉴和曾纪泽的成功范例,使许景澄领悟到了地理地图知识的重要性。在界务谈判的过程中谈判中,他开始重视地图的作用。(二)卡伦之地:考中有文,或以激发关系帕米尔交涉之难,首先在于当时国内对帕米尔知之甚少。许景澄在衔命之初,苦于找不到国内的相关文字记载,“回疆西境,向以葱岭为华裔界限,今帕米尔部实在葱以西,其名不见官私记载,诚如衙门来电,无可考证。”在交涉过程中,他发现连中国卡伦所处位置都是模糊不清的,“前接衙门宥电,所开卡伦地名,核与喀城向设名色无一符合,考之中俄界约,及俄文地图,皆无此称,仅就地势揣测。”这些都给谈判带来了困难。可见,想顺利开展交涉,摆在许景澄面前的首要问题就在于尽快了解帕米尔的地理状况。此时,地图就显得格外重要了。为了能尽快得到详实可靠的地图,许景澄主张从这几个方面入手:1.喀城外来文化的研究鉴于国内地图总是难如人意,许景澄主张:所派之员赴边外绘图的同时,应注意参考西方所编地图,相互对照。撰写《帕米尔图说》时,许景澄发现有关该地的记载相当缺乏,就借鉴和吸收了西方的研究成果。“揣度新疆未必有精于测量绘画者,如能得英人细画,但将喀城郊外一带摹译华文,以俄图校对,亦是筹边之一助”。在自身缺乏可靠舆图的情况下进行的,借鉴西图可以使谈判者在最短的时间内更客观更准确地了解交涉的情况,这在当时是一定意义的。2.注重对地图的考订和检察评判利用西方的研究成果是便捷的,但同时也存在着一定的问题。许景澄指出,中西语言文化上存在差异,“对音译字,动辄歧义”。如果不加以辨析、不予以考订就贸然引用,后果不堪设想。界务谈判的原则之一就是寸土必争,地图记载有出入,地名不对,则可能导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因而,对种类繁多的地图进行考订,相当必要。许景澄重视对地图的考订,他所写的《帕米尔图说》、《帕米尔叙例》、《帕米尔附译西人游记》等诸多舆地著述及译著,都是“博访众本,先施甄择,工绘既毕,次第校译,其间搜辑掌故,审析方言,酌称名之异同,究界址之起讫,辩山川之脉络,征部落之存亡,乙削再四,然后写定”。正是经过了严格仔细地考订,许景澄才能去伪存真,编著出切实可靠的地图,有理有据地进行对外交涉。3.了解地图、了解交涉地许景澄还利用担任驻外使节的机会,虚心向外国学者请教。在写作过程中,他曾多次请教德国人金楷理,很多书名地界均“由金楷理考译界由”。在遇到疑问时,许景澄还积极寻访亲身游历者,向他们请教,以获取直接的材料。在帕米尔谈判之初,中方参考的国内地图主要是洪钧的《中俄界图》。通过研究,许景澄发现此图关于帕米尔的描述不够详尽。为了能进一步修正、补充,许景澄多次寻访亲身游历者。在此基础上进行撰写,“现集觅俄英新出帕地各图,并洋人游历旧籍,拟摹印帕米尔专图,正在起草,计两月后可峻,籍备将来勘地之用”。熟悉地图、了解交涉地的情况,是外交工作者进行界务谈判的前提和基础。许景澄较好地做到了这一点,他重视地图,并花了大量时间进行核对考究。他所写的有关帕米尔的著作,赢得了一致好评,“出使大臣许景澄收集英俄法德图说,十余种,详稽博考,订成一图,益为赅备”。这为后人解决帕界问题留下了诸多参考,也为今后如何维护国家领土主权、顺利进行界务谈判提供了借鉴。二、从2个条件谈判中去在界务谈判的过程中,许景澄还注意坚守陈约。“按照近代国际法的惯例,条约是国际法的一项重要制度,一经签订,就应该遵守和维持,否则就是违约,应负国际责任。”从第二次鸦片战争开始,清政府内部就提出了以“诚信”为原则的外交理论,主张遵守条约,奕訢就曾明确指出“昔日允之条约,今日行之章程”。许景澄清楚地看到中国不平等条约是业已存在的现实,在帕米尔交涉的过程中,他始终以陈约为依据,据理力争不屈不挠地进行谈判。谈判过程中,许景澄始终坚持《喀约》所规定的分界方式,与俄方的进一步侵略要求做斗争。根据光绪十年(1884年)六月所签定的《中俄续勘喀什噶尔界约》第三条,中俄界线应该是“自伊尔克什坦自然界往南,至乌孜别里山谷止,勘分两国末端边界……俄国界线转向西南,中国一直往南。所有界限以西,及顺该处河流之西,归俄国管辖;其界以东,及顺该处河流之东,均归中国管辖。”这是当时中俄两国勘分帕米尔地区的唯一条约规定。可是俄国并不满足于此条约所得的利益,又想夺得更多属于中国的领土,“俄国不愿遵守此条约,它的交涉底线则与此大不一样,想以萨雷勒岭为界”。俄国还诡称“如按山势将山岭分水之处分之,不拘东西南北之说,则尽善矣。”以萨雷勒岭为界,实际上是想将整个帕米尔地区据为己有。许景澄看到了俄国的侵略野心,无论对方怎么强词夺理,他都坚持《中俄续勘喀什噶尔界约》的分界原则,毫不动摇,“两国既有《喀约》,必须遵守”。对于俄国派兵游弋的违约行为,许景澄严厉指责,他认为“两国所定界限,如果不能作据,更有何据定断,何为中国,何为俄国之地?”许景澄主张要与俄国的违约行为进行抗争,只要坚持就一定能取得胜利,“据约诘论,不与定界,此西例不认之说,如阿富汗违约取什克南罗善,俄人至今不以兵争,亦不肯允认”。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俄国终于作出了一定的妥协,双方达成了“两国各不进兵”的协议。在交涉的过程中,许景澄顶住了俄国的强烈气势,严格按照《中俄续勘喀什噶尔界约》与之进行辩驳,“相持三年,公坚执不挠”。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在一定程度上暂时抵制住了俄国损害我国领土的要求,帕米尔“虽界议尤悬,而俄害稍戢,公之力也。”许景澄所依靠的《中俄续勘喀什噶尔界约》是不平等条约。但在当时敌强我弱的现实情况下,依靠它与俄国进行谈判还是有其合理性的。从某种程度来看,这些条约中的有些规定,对帝国主义新的侵略要求是一种约束。在国力衰微的情况下,利用它们可以与列强力争、要求其不得有超越或违背条约的侵略行为,还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粉碎其侵略阴谋的。许景澄在漫长的交涉过程中,始终以陈约为依据,不屈不挠地与对方进行辩驳,体现了一个外交家应有的理论水平和维护国家领土主权的决心。在交涉过程中,为了争得点滴权利,许景澄常常是“往复办论,几于舌敝唇焦”。正是由于他依据条约,有理有据、誓不妥协的态度,使得帕米尔成为悬案,没有从中国手中失去。即使后来,英俄私分了帕米尔,中国政府也坚决不予以承认,“中俄界址,此后必重申前说”。可是仅仅依靠条约是不够的,因为帝国主义有着与生俱来的侵略本质,俄国就是典型代表。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辗转交涉过程中,许景澄也深刻体会到了仅仅依靠陈约与强国展开辩驳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他指出,“大概于俄有益者,贵国即以条约为凭,无益者,即不以为凭”。这也是近代外交艰难之所在。因此,许景澄虽然在界务谈判中主张坚守陈约、运用陈约,但反对盲目地信守条约。针对郭嵩涛过于信守条约的言论和做法,许景澄坚决反对。他说,“西人兼论力量,郭则专以公法条约为可恃。西人之所以以各守法约者,以各有兵力遥制其后,郭则专讲应付,置武备于不讲。次则通人之蔽耳。”他一针见血地指出:要取得谈判的胜利,仅仅依靠公法条约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要加强国家军事建设,以兵力作为界务谈判的后盾。三、增书立界,明确规定增充填边备,为谈判奠定坚实后盾许景澄指出,界务谈判中最重要的是“力”。光绪十八年(1892)九月二十八日,他上了《奏为敬陈新疆南路边境情形折》,提出了解决帕米尔问题“非清画地界不足以弭衅争,非先增缮边备不足以决界议”的建议。历次的谈判,使许景澄清醒地认识到“辩论与兵力每相须而行”。他说,曾纪泽中俄伊犁谈判能够成功,而法国占领越南的谈判却告以失败,主要原因在于“一则楚军新捷,声势可倚;一则粤军屡挫,敌无所忌”。可见,要取得界务谈判的胜利,就必须增缮边备,制造声势,为谈判提供坚实的后盾。在帕米尔交涉时,敌我力量悬殊使得谈判难以取得进展。许景澄指出,“所患者俄人恃其力征,导谕不应,其兵继出,再谋进占,界事棘手正在此,不在彼耳”。他建议清政府要“在界上添兵运粮,调聚驼马”,给俄以威慑力,促使谈判能顺利进行。许景澄的建议得到了采纳,并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俄因我有意用兵,故又肯商”。在有限兵力,怎样才能有效的给敌人以威慑力呢?许景澄提出,要对付强大的敌人,增缮边备时必须有选择性有重点性,尤其要注重从声势上震住敌人。“窃谓兵事宜尚声势。咯城防营分屯较广,核之图内所列防守西北各营均为通俄要地,未可移调;色勒库尔一带,现值帕事吃紧,原防勇额,恐尚单薄,似宜增兵益备,先壮军声”。只有这样,才能“令彼族詗知中国注重边防,远致利器,或可收上兵谋划之效。”许景澄的这些策略,客观上使强大的俄国不敢轻举妄动,“约明年今岁各不进兵,以待和商”。帕米尔谈判能相持近三年,免于边界冲突,成为悬案,与许景澄的这一努力分不开。所以,要维护国家的领土,赢得界务谈判的最终胜利,必须要保证界务谈判的后盾,那就是兵力。四、最大限度地维护国家主权,提高国家实力为界务谈判活动的质量,是中国推进“一拖三策”的关键宕缓之策是对外交涉中较为常见的一种策略。在外交谈判出现僵持局面时,可以采用这种拖延、搁置问题的方式,来使对方妥协。许景澄在其外交实践中,就曾使用过这一策略,迫使德国放弃了山东应造之路,达到了隐收利权的效果。但对于界务谈判,许景澄并不主张使用这一策略。许景澄认为,将宕缓之策用于界务谈判,会有出现两个较为突出的弊端:1.拖延会随时引发边界冲突,于双方不利。“然界务不定,则边事轇轕,终不得清”。一般而言,两个国家进行界务谈判,都是为了以较和平的方式解决边境问题,避免冲突。如果谈判一拖再拖,双方驻守士兵容易滋生事端,这对于双方国家而言都没有任何好处。尤其以中国当时有限的兵力来看,时间拖得越长,越发不利。在帕米尔谈判的过程中,许景澄多次向俄外部大臣激司斯敬提议,尽快达成共识,进行谈判。他说;“界事迟延不定,恐以后界上难免有意外之事,于两国均无益。贵外部应请国家主持,早商为是。”2.拖延会贻误战机。许景澄指出,“强敌避处,日萌窥伺,宕缓之策,非我所利。”宕缓拖延的进行谈判,有时会令国家丧失解决问题的最好时机,这是有前车之鉴的,“昔年英师取缅,曾侯初议划八募为界,英廷亦有不与八募,可许中国设埠通海之说。迟之数年,而此议已不能践。恐帕事将来亦受此病”。遗憾的是,由于当时国家实力所限,许景澄虽然看到了宕缓之策的弊端,但在界务谈判的实践过程中,不得不交涉了一次又一次,使得帕米尔问题最终成了悬案。总之,晚清办理外交之路充满着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