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图书馆专业教育的发展与启示

北美图书馆专业教育的发展与启示

在很大程度上，图书馆的工作质量取决于图书馆工作人员的专业水平。因此把提高图书馆员培养的专业水平放到一个重要位置上,是提高图书馆工作水平的一个关键。本文首先回顾了过去一百多年来北美图书馆专业教育的几个重要发展阶段。然后据此就中国图书馆教育的改进提出了三点建议,认为中国应当把图书馆工作看作是一项专业工作,应当把图书馆员教育提高到硕士层次,同时应当把培养重点放到专业能力训练上来。只有如此,才可能提高图书馆管理与服务的水平。一北美图书馆专业教育发展的重要阶段北美图书馆专业教育的发展大体经历了三个重要阶段:学徒式培训阶段,学校培养阶段,专业硕士培养阶段。1未来的图书馆员教育必须是学术党员的培养北美早期的图书馆员教育是一种学徒式的培训。图书馆是培训场所,由资深图书馆员担任老师,年轻馆员跟随资深馆员学习若干年。老师像师傅带徒弟一样,手把手地把自己的经验和知识传授给年轻人。这种状况直到1876年以后才有所改善。学徒式培训方式的产生和存在有其合理性。首先,当时图书馆工作并没有成为专门研究领域,因此不可能成为学校教学的一部分。图书馆员的培养只能靠学徒式培训。其次,当时对图书馆员的任职并没有特别要求,只要有一定的文化知识,再加上一段时间的学徒式培训,就可以成为图书馆员。第三,图书馆工作实践性非常强,许多知识和经验只能通过有指导的实践才能学到。因此直到今天,这种方式仍然是北美图书馆员培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例如笔者获得图书馆硕士学位后开始在麦吉尔大学图书馆工作,图书馆就先后指派了两名资深图书馆员负责对笔者的培训,整个培训长达两年之久,这样的培训使笔者受益匪浅。后来当笔者独立负责管理一个专业图书馆时,工作职责就包括对下属人员的培训和指导。学徒式培训有其局限性。首先,这种做法有较大随意性。不同的图书馆和不同的图书馆员培养的质量相差很大,不利于工作的规范化和标准化,也不利于图书馆员培养水平的提高。其次,学徒式培训所能培养的人数有限,不能适应图书馆事业的快速发展。实际上,学徒式培训之所以后来被学校培养模式取代,其主要原因就是19世纪后半期图书馆事业在北美的快速发展和对图书馆员需求的急剧增加。2图书馆员教育的专业化专门学校培养方式是指通过研究把图书馆专业知识整理成专业课程和课程体系,并通过课堂教学的方式来传授这些系统化了的知识,从而达到成批量地培养专业图书馆员的目的。从学徒式培训到专门学校培养是北美图书馆专业教育的第一个飞跃。建立图书馆专业教育体系,是美国图书馆协会(ALA)、杜威(MelvinDewey)、约翰逊(AlvinS.Johnson)、威廉姆森(CharlesC.Williamson)以及卡内基基金会(CarnegieFoundation)共同努力的结果。美国图书馆协会成立于1876年,自成立之日起,它就开始大力促进图书馆的专业教育。杜威是著名的“杜威十进位分类系统”的创始人。北美很多公共图书馆至今仍然在使用这一系统。杜威也是ALA的创始人之一。他不仅参与了ALA筹建工作,还出任了1876年创刊的《美国图书馆杂志》(ALA会刊)的首任主编。在该杂志的第一期上,杜威撰文指出,“图书馆员应该被认为是一种专业职务”。这是美国首次正式提出图书馆员工作专业化的问题。此后他不断撰文呼吁图书馆界重视对图书馆员教育的专业化。他专业化:从北美经验看中国图书馆教育的改进指出,图书馆学知识的积累和图书馆事业的发展已经使图书馆工作成为一个专门职业,图书馆员必须接受专业学校教育。因此他主张建立图书馆学校,并建议把图书馆教育设在教育学院里。1883年杜威被任命为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馆长,在ALA的支持下,杜威终于实现了设立图书馆学校的梦想。北美的第一所图书馆学校,SchoolofLibraryEconomy于1887年在哥伦比亚大学建立。以学校教育方式培养专业图书馆员由此开始。图书馆学校的建立,不仅可以扩大图书馆员培养的规模,还可以确保教育质量。这个发展大大提高了图书馆员教育的专业化水平,也加快了图书馆员培养的速度。但是杜威的图书馆学校仍然保留着浓厚的师徒培训痕迹,比如学生全日工作,学校每周只有两个下午上课。这个做法并没有被后来建立的图书馆学校采用。随着杜威图书馆学校的建立,北美许多高等学校也开始设立图书馆学校。为了确保这些图书馆学校的教育质量,ALA于1903年建立专门的图书馆学校培训指导委员会。它的任务是“经常性地检查图书馆学校以及课程学习情况,并向ALA报告其调查结果和提出建议”。1909年ALA又建立了“图书馆员专业教育组”。这个组织的目的是专门讨论图书馆员的职业教育和培训。1915年,北美图书馆学校认为有必要成立一个专门组织来讨论与图书馆学校教育活动有关的问题,于是建立了“美国图书馆学校协会(AssociationofAmericanLibrarySchools)。这个协会首次就图书馆学校教育的基准提出了三个原则:(1)入学者必须具有高中毕业文凭;(2)图书馆学校必须提供一整年的图书馆专业教育和技术课程;(3)学校必须至少有两名专任教师和两名图书馆学专业的教授。这些规定表明,北美开始制定统一的图书馆学校设立的基本标准。图书馆员从学徒式培训到正规学校教育是一个巨大的飞跃。它表明,图书馆员不再是简单地训练一下就可以胜任的,只有经过正规学校训练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图书馆员。档案学家里蓝德(W.G.Leland)在1909年给美国历史协会的年度报告中指出:“在过去,任何人只要喜欢书而又不适合做其他工作便可以成为图书馆员,这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3为图书馆工作而培训,提升专业教育水平专业硕士培养模式是指把专业图书馆员的培养水平从原来的本科教育水平提高到硕士教育水平。要求学生在进入图书馆学校之前,首先要完成一个其他专业的本科教育,然后在此基础上进行图书馆专业教育。这里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图书馆专业教育是以本科的知识与训练为基础,是硕士层次的教育。第二,本科和硕士不是同一专业,因此培养出来的是复合型人才。把图书馆专业教育从本科水平提高到硕士水平,培养复合型人才,这是第二个大飞跃。图书馆专业教育提高到硕士教育水平与卡内基基金会的远见卓识密切相关。早自1886年起,卡内基(AndrewCarnegie)就捐助数百万元给北美的许多社区、学院、大学修建图书馆馆舍,条件是要求受惠机构投入同等经费来购书,以增加馆藏。换言之,这时卡内基基金会对图书馆资助的重点是图书馆的基本设施。但到1915左右基金会开始怀疑把赠款完全用于图书馆馆舍建设是否明智。或者说,是否有了好的馆舍和相当数量的馆藏就等于有了好的图书馆?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因为它涉及图书馆员的素质。也就是说,卡内基基金会开始感觉到,没有高素质的图书馆员,即使再好的图书馆和藏书也不能充分发挥作用。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卡内基基金会邀请康乃尔大学经济学教授约翰逊来全面评估卡内基基金会的图书馆资助项目。约翰逊发现,基金会的图书馆资助项目确实给美国社会带来很大影响,但其中相当部分图书馆由于缺乏高素质的图书馆员而没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不能提供良好的服务。他指出,图书馆员教育质量太低,过分关注技术培训,没有把图书馆员看成一个需要对图书和图书馆服务有丰富知识和良好理解的专业人才。他还指出,当时的高中毕业生加一年图书馆技术培训的方式不可能培养出合格图书馆员。因此他建议,图书馆教育应当有一个根本性改变。卡内基基金会应当致力于提高图书馆专业教育水平,为培养合格的图书馆员做出贡献。威廉姆森的调查进一步证实了约翰逊的结论。威廉姆森是纽约公共图书馆读者咨询服务部经济和社会处主任,曾获哥伦比亚大学政治经济学博士学位。威廉姆森因1919年在ALA年会上提交的一篇严厉批评图书馆员教育的论文而闻名。在那篇论文里,他批评图书馆员培养过分依赖师徒相传式的专业化:从北美经验看中国图书馆教育的改进培训和短期训练班,认为这种方式不能提供当前图书馆员所需要的专业教育。因此要求ALA承担起提高图书馆教育水平的领导职责。根据约翰逊的举荐,卡内基基金会邀请威廉姆森对当时美国最优秀的15所图书馆学校进行质量调查。威廉姆森首先研究了它们自己提供的课程体系和质量报告,然后访问了这15所学校*,实地考察它们的组织及教育方法,最后写成了题为《为图书馆工作而培训:为卡内基基金会准备的报告》(1921)。报告共19章,涉及图书馆教育的所有方面,包括入学要求、课程、教师、教学方法、教科书、实习、毕业标准等。在报告中他建议,图书馆专业教育应该是培养专业图书馆员。图书馆学校应当和其他专业学校一样成为大学里的一个专门学院,而不应附设在图书馆中。入学者应当已经完成大学本科教育,然后再接受两年的图书馆方面的专业教育。威廉姆森的报告极大地震动了美国图书馆界,并对北美图书馆教育带来极为深刻和深远的影响。从1925年起,卡内基基金会开始了一个“图书馆10年改善项目”。除了拨出500万美元来支持图书馆服务的各种特殊项目外,还从1925年起拨出380万美元资助芝加哥大学图书馆学校、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学校、密西根大学图书馆学校、埃默里大学图书馆学校、北卡罗来那大学图书馆学校、加利弗尼亚大学图书馆学校、加拿大麦吉尔大学图书馆学校、丹佛大学图书馆学校、汉普顿大学图书馆学校,以及亚特兰大大学图书馆学校等10个图书馆学校改进教育工作,提高教育质量。芝加哥大学提出,要象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培养医生,哈佛大学法学院培养律师那样来培养专业图书馆员和图书馆研究人员。卡内基基金会为此资助芝加哥大学144万美元。于是芝加哥大学于1926年建立了美国第一所以培养图书馆学硕士和博士为目标的图书馆学校。这是北美图书馆教育发展的第三阶段,也是造就当代北美图书馆专业教育模式的关键一步。从此以后,图书馆学校脱离图书馆而变成了大学里的一个专门学院,图书馆教育从本科提高到硕士层次,图书馆学校的教师必须拥有图书馆学的高级专业学位。这些措施大大提高了北美图书馆教育的专业水平。这些发展的一个直接结果是图书馆工作质量的巨大提高。顺便指出,卡内基基金会从资助图书馆馆舍建设转到了对图书馆员教育这段历史特别值得中国图书馆界注意。近20年来,中国许多大城市和大学都修建了相当漂亮的图书馆,并拥有相当丰富的馆藏。这都是非常可喜的进步。但是一个相当普遍的现象是,许多地方无视图书馆员工作的专业性质,把图书馆作为安排富余人员的地方,安排大学教师配偶、临近退休人员,或者各种不便安置人员的场所。这种情况将极大地限制中国图书馆工作质量的提高。正如约翰逊和威廉姆森的调查表明,漂亮的馆舍、先进的设备、丰富的馆藏,并不等于就是好的图书馆。好的图书馆需要专业化的管理和专业化的服务。没有高质量的专业化管理与服务,再好的物质条件也无法充分发挥其作用。4质量认证制度威廉姆森报告还建议成立全国性的图书馆学校质量认证机构,来确保图书馆学校的教育质量。威廉姆森在其报告中指出,有必要建立图书馆学校的最低质量标准,同时要建立一个机构来定期检查全国各个图书馆学校的教育质量。对于达到最低质量标准的学校,要给予认证;对于没有达到标准的学校,不给予认证。这就是所谓图书馆学校质量认证制度。ALA接受了威廉姆森的建议,设立了“图书馆员教育委员会”(BoardofEducationforLibrarianship)负责此项工作。该委员会制定《图书馆学校的最低标准》,并从1925年开始以这些标准来检查所有申请参加认证的图书馆学校的质量。到1932年共有25所学校通过了1925年的认证标准,成为所谓ALA“认可学校”。以后ALA又多次修改认证标准。1951年《认证标准》提出只有具有大学本科以上学历的学生才能入读图书馆学校;1972年规定把图书情报硕士学位作为图书馆员从业的第一专业学位;1992年的认证标准包括目标与任务、课程、教师、学生、管理与财政支持、教学环境与设备等6个方面。评估每两年进行一次,评估结果要求公诸于众,同时建议关闭不合格学校。1951年有36所图书馆学校通过认证,其学生人数共有1793人;1973年有55所通过认证,在校学生上升到4970人;2003年通过认证的图书馆学校有55所,美国49所,加拿大6所。图书馆学校质量认证制度对规范图书馆学校的招生、课程、教学条件等方面起到了监督和检查的作用,统一地保证了北美图书馆学校的基本教育水平。由于各个图书馆都愿意招聘认可学校的毕业生,因此没有参加认证或没有通过认证学校的毕业生就会碰到就业困难,从而使这些学校在吸引学生方面也处于非常不利地位,可能最终会因缺少学生而倒闭。这使得图书馆学校必须认真对待其教育质量,不可有丝毫马虎。二图书馆员的专业能力和职业素质是人才培养的巨大进步笔者认为,如果中国要提高图书馆在科研与教学、社会经济发展方面的作用,就必须真正把图书馆工作看作一项专业工作。通过提高图书馆员的专业教育水平来提高图书馆工作的质量。具体地说,就是应当把图书馆员教育的层次提高到硕士水平。同时在教育中强调专业能力培训。从上面已经看到,当前北美图书馆教育的层次是硕士,不再认为本科层次可以培养合格的图书馆员;而中国图书馆教育从本科开始,和北美正好相差一个层次。这种差别对图书馆员培养质量的影响是巨大的,尤其是对培养主题图书馆员(Subjectlibrarian)如东亚图书馆馆员、数学图书馆员、地图图书馆员等的影响是巨大的。北美主题图书馆员的主要职责有两个:根据教授们的教学和研究方向选购图书并为读者提供深度咨询服务。这些工作不仅需要图书馆的专业知识,还要有相关专业领域的专门知识。图书馆教育可以提供图书馆的专业知识,但不能提供相关专业知识。这些专业知识只能通过相关专业教育获得。这说明,当代图书馆需要同时具有图书馆知识和相关专业知识的复合型人才。这是推动北美把图书馆教育放到硕士层次的基本原因。我们不能想象一个从高中毕业生培养的图书馆员和一个从本科毕业生培养的图书馆员在提供涉及专业知识的图书馆服务方面可以等量齐观。这也就是为什么北美学术图书馆招聘广告中通常要求应聘者不仅要有图书馆硕士学位,还希望有相关专业的硕士或博士学位,也是为什么过去十几年来,拥有高级学位的学生继续攻读图书馆硕士的人日渐增多。事实表明拥有高级专业学位的图书馆员可以提供更好的专业图书馆服务,因此在劳动力市场上更有竞争力。这就是为什么笔者认为把图书馆员培养定位为研究生教育是一个巨大进步。因为这种入学要求的改变直接关系到图书馆服务水平的提高。这也是图书馆管理专业化的前提。据笔者有限的观察,中国目前这种高中生加本科图书馆训练的方式,至少影响了中国大学图书馆的专业服务质量。此外,图书馆员的专业咨询能力是建立在一个扎实的专业基础和一个关于现代信息构成与提取的专业能力基础之上的。这种咨询能力不太可以通过本科层次的图书馆教育来培养。其次,图书馆员的专业咨询能力越强,读者的问题就越怪越离奇。大学生、研究生经常会这样提问题,“我写论文要用一首中国诗,但我只知道其中一句,是英文的,告诉我在哪能找到这首诗?”“我要写一个关于中国人如何看待汉代的论文,你能给我找点资料吗?我不会中文。”显然,回答这类问题,你不仅要十分熟悉你的各种馆藏工具书,各种可能的信息资源,还要了解大学生、研究生论文的基本要求,了解基本的研究方法,了解你做到什么程度可以通过帮助学生查找资料使之有所收获而又不必完全依赖于你。显然,图书馆员在提供这类咨询时的能力越高,图书馆的专业服务水平也就越高。如果图书馆员不能回答这类问题,读者也就不会再问这类问题。只问“你能告诉我某本书在哪儿”之类的问题,这样图书馆员就真成了管书看门的,图书馆的专业服务质量也就由此确定,即使该馆中的资料和工具完全可以提供更好的服务。中国硕士层次的图书馆员训练的主要问题是培养目标问题,是培养图书馆员呢,还是培养图书馆学的研究人员?换句话说,是培养专业实践人员还是培养学术研究人员?在北美高等教育中,研究训练(researchtraining)与专业训练(professionaltraining)是两个并行方向。两者都可以有硕士和博士阶段,但培养目标根本不同。前者培养学术研究人员,后者培养专业实践人员;前者强调发展知识,后者强调培养专业实践能力。目前北美图书馆学校主要把图书馆硕士作为专业实践人员来培养,并把它作为图书馆员从业的最低标准。在培养中,学校非常注意职业基本知识教育和基本技能培养。通常在完成第一年级基础课后,学校鼓励学生去图书馆打工,旨在增加实习机会。学生们根据自己的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