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结构的量相关性与超量性

足结构的量相关性与超量性

一“足”的语义范畴“充分”是一个常见的代理。《现代汉语八百词》未收录“足足”。《现代汉语虚词词典》只收录词条,简要比较了“足足”和“足”。《现代汉语规范词典》解释“足足”:副词,表示丝毫不少或完全够数。《现代汉语语法信息词典详解》对“足足”的语法信息描写比较充分,举例也比较精当。值得注意的是,《现代汉语虚词例释》中指出“足足”可以直接修饰数量名结构,如“……足足有凳子那么高”。“足足”在句中修饰作为比较事件的结构,该句虽无形式上的数量表示,但整体结构仍为数量范畴。实际上,这个句子中的比较项“凳子”在功能上相当于一个数量结构,可以做如此替换:“足足有一米那么高”。据此断定,“足足”的语义范畴应涵盖在数量范畴中。通用辞书对“足足”的使用做了大量例释性工作,但对“足足”用法的描写和解释不够详尽。说话人何时用“足足”,“足足”在句式中表达什么含义,都是值得我们关注的。为行文方便,下文把含有“足足”的结构称为“足足”结构。二“充分”结构的形态特征和解释2.1“充分”结构的章节和语法形式的研究2.1.1汽车行驶,每一个月从表1可以看出,“足足”结构经常和时量词语同现,同时“足足”结构小句的位置比较灵活,出现在发端句时,后续句经常出现“才”、“终于”等副词。例如:(1)足足等了半小时,汽车的长龙才以每小时十几公里的速度向前爬行。(2)足足憋了一个星期,第八届全国冬运会今晚终于产生两项令人兴奋的成绩。(3)笔者就曾在街头亲眼看到“挥泪甩卖最后一天”的牌子在商店门口足足挂了一个月。(4)从春意盎然的深圳第一次赶到这冰天雪地的维修工伦晚开,挎着工具包足足找了20个小时,终于让边境地区的一个用户如愿以偿地看上了精彩的春节文艺晚会。(5)北风呼啸,寒风刺骨,我在邓雅琴家门口足足徘徊等待了两个小时,直等得手脚麻木,却依然不见归人。2.1.2“我”我据表2可归纳出“足足”结构的如下特点:常出现于状位,较少出现在补位和定位,尤其是定位的情况可视为个例;出现在补位和定位时,“足足”必和“的”同现;有相当的比例与数量结构同现;多与单音节动词同现;多出现动态助词“了”,表完成;无否定形式。例如:(6)陈效范算了一笔帐之后,放款给他1亿元,把原料购得足足的。(7)一次是西装革履,一次是穿着最普通的服装,一次是给他递过去足足的小费,一次则是“一毛不拔”,那样或许可以看到有趣的反应?(8)他觉得深夜拍戏尚可应付,在这样的情况下拍片,有种好凄凉感觉,觉得自己好惨,而这样的景况,他挨了足足三星期。(9)张宁,我对你一片衷情,足足等了你6年。(10)据统计,由于白兰度的耽误,该片足足损失了2700万美元。(11)为了保卫首长的安全,三面护墙就像长城一般,造得特别牢固,全部用钢筋水泥浇铸而成,厚度足足有几十公分。(12)陈白尘足足为此背了九年的黑锅!2.2量范畴的缺失“足足”在形式上可以看作是“足”的重叠形式,由表2,“足足”结构无否定形式。这是由该结构的形式和语义特点决定的。石毓智(2000)在论及重叠与否定的互斥性时,指出重叠式的另外一个特征是:“不论哪一个词类,重叠式的否定都受到很大的限制,它们一般只能出现于肯定结构。……否定和重叠的互斥性,简单的说,是来自两者语法意义的不相容性。自然语言的否定实际上是一个级差现象,否定式比其相应的肯定式往往是低一个数量级,……重叠式是表一个定量化的概念,这与否定的条件相背,所以就导致了重叠式与否定之间的互斥性。”从量范畴上解释否定形式的缺失更有说服力。石毓智(2001)指出客观世界的肯定和否定公理:量大的事物肯定性强,量小的事物否定性强,中间的事物其肯定程度和否定程度相当。自然语言肯定和否定公理:语义程度极小的词语,只能用于否定结构;语义程度极大的词语,只能用于肯定结构;语义程度居中的词语,可以自由地用于肯定和否定两种结构之中。“足足”作为一个表示极大量的副词,制约着整个结构,造成该结构语义程度极大、肯定性强,以致否定结构缺失。肯定、否定作为客观世界的两种必然状态在语言中的反映并不是对称的,对极大量的否定是通过对中间量的否定实现的,例如:(13)a.他足足等了两个小时。b.*他没足足等了两个小时。(14)a.他等了两个小时。b.他没等两个小时。通过“足足”制约,凸现了极大量的同时,制约了否定量的出现,所以例(13b)不成立,无“足足”的制约,例(14b)很自然。但例(14b)在消解掉了极大量的同时,产生了对比焦点。三“充分”的语意义和“数量”3.1是否符合布局量的认定。根据第1章第1款“足足”结构的语里意义集中表现在与量相关的意义上。鉴于“足足”结构经常和“了”同现,我们只讨论对已完成动作的量表达,说话人对已完成动作涉及的数量的态度分为下列三种:A说话人主观认定超过常量;B说话人认定符合常量;C说话人主观认定低于常量。语言中超过常量和低于常量指符合说话人心理期待的数量。符合常量在语言中表现为无标记形式,如“他等了一个小时”只是一般的陈述句,没有特殊的语用含义,语用价值只是满足正常的交际需要。当超过常量时,即心理期待的数量大于常量,语法形式上要相应变化,如:他足足等了一个小时。这是稍微复杂的陈述句。虽然客观上仍是“一个小时”,但说话人主观上却认定为大量,有特殊的语用含义,说话人带有夸张语气、不满态度等。当低于常量时,即心理期待的数量小于常量,如:他只/才等了一个小时。同理可知,也产生了相应的语用价值。由上可知,符合常量无需语法标记,而不符合常量则必带标记。“足足”作为数量范畴超过心理常量的语法标记,和低于心理常量的标记“只/才”对称分布。3.2“足”语义指向的稳定性根据表2统计,大部分“足足”出现在状位上或直接修饰数量结构,也有个别出现在定位上,但都不影响其语义表达。李宇明(2000)指出“足足”是表主观大量的语表手段中的副词标,并分析了类似“足足等了你一小时,等了你足足一小时”中“足足”在状位和定位上句义基本相同的原因:无论是哪个位置,“足足”的语义指向都是后指的,即指向其后的数量词语,且都标指该数量词语为主观大量。状位和定位虽位置不同,但不改变语义指向的功能。“足足”语义指向固定,具有惟数性,所以可以直接修饰数量结构。至于因状位和定位的不同造成的语义差,这和疏密象似原则有关,沈家煊(1999)认为:说话人对一个命题的否定判断越没把握,就越倾向于把否定词移到较远的位置。他在论及否定词的位置与语义关系时指出:否定词离被否定成分越远,语义上否定的程度越弱;否定词离被否定的成分越近,语义上否定的程度越强。由此,肯定判断也应该与此一致,虽然“足足”语义指向具有惟数性,但因其位置接近谓词,所以状位的“足足”突出的是行为的过程性,而这个过程具有一定的时间长度;而定位的“足足”因其位置所限,只能维系着和它毗邻的时量。不同位置的“足足”体现的语义差只能和位置相关,据张谊生(1996),副词同现的顺序大体上遵循这样的规律:评注性>关联>时间>频率>范围>程度>否定>协同>重复>描摹性。由此,评注性成分,即语气副词,倾向于最靠前的位置。状位相比于定位是相当靠前的,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状位的“足足”更倾向于表现说话人的语气,而定位上的“足足”由于和修饰性成分直接关联,所以更容易和数量成分成为一体,体现出数量成分的整体性。3.3第三,量转换“足足”结构在语义上排斥极小量,所以下列结构不能成立:(15)*足足吃了一点。*足足来了一个人。*足足等了一会儿。但当量可分解时,即有量度时,该结构可以把极小量转变为极大量,从而实现量转换,如:足足吃了一小碗,足足吃了一小块蛋糕。这样说时,说话人意在言多,预设为以前吃的很少,比“一小碗、一小块蛋糕”还要少。量转换的另一种情况是,该结构包含中性量,转变为极大量,如:足足吃了一碗。与“吃了一碗”比较,“足足”结构使得中性量变成了极大量。3.4“足”结构的任务(16)等了一个小时。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两个句子涉及的时量未有增减,动作是否继续也不得而知,但“足足”结构句,带有凸现时间完结的意味,即一个小时的时量已经彻底结束了。3.5补语与“足”“足足”结构与表强势的标记词相关,这一点可以从结果补语的特点与“足足”结构的相关性看出。李宇明(2000)曾经提到“足足”可以和“大、满、整”同现,但要受语义匹配规则制约。有相同的补语而有、无“足足”结构会造成句义上的区别。例如:(17)a.每人多多少少带来点吃的用的以及小玩艺送给老秦,装满了两只马夹袋。b.每人多多少少带来点吃的用的以及小玩艺送给老秦,足足装满了两只马夹袋。例(17b)在语气上比例(17a)要强,对老秦的那种关心体现得淋漓尽致。与“足足”结构同现的相关限制性或者补充性词语,为语义量度大的词语。例如:(18)足足等了一整天。足足吃了一大碗。足足喝了一斤多。足足装满了两口袋。上述几例含有“大、整、满、多”等表语义大量的词语。四“充分”结构的语义价值和容器理解4.1主观情感不同“足足”结构最重要的语用价值在于标记主观情感。菲尔默(Fillmore)认为,一个句子应分为情态(Modality)和命题(Proposition)两部分。1也就是说,一个句子应该由客观基础和主观情感构成。客观基础是句子生成的逻辑语义基础,而主观情感则是说话人要表达的情感。在语义语法范畴恒定的情况下,客观基础相同的句子,由于主观情感不同,语用价值也不同。如:(19)a.他训了许立宇两个小时,耍足了威风,最后罚了款,才还了本让许立宇走人。b.他足足训了许立宇两个小时,耍足了威风,最后罚了款,才还了本让许立宇走人。c.许立宇被训了两个小时,像打蔫了的茄子,一点精神也没有。d.许立宇足足被训了两个小时,像打蔫了的茄子,一点精神也没有。四个句子客观基础相同。“足足”在例(19b)、(19d)中都表[+长时],但例(19b)的主语“他”有得意甚至忘形之感,而例(19d)的主语“许立宇”则情绪低落。这种语用价值的获得虽和主动被动句式相关,但若没有“足足”,例(19a)、(19c)只是客观叙述。通过“足足”带来的[+长时]这个恒定的语义特征体现出了说话人的强主观性。4.2“充分”结构和容器认知4.2.1可称性对容器主观认知的影响容器在《现代汉语规范词典》释义为盛东西的器具。日常生活中的典型容器,如“缸、杯子、桶、瓶子、碗、壶”等,一般有“有界性、可称量、不定形”等特点。其中有界性和可称量性与说话人对容器的主观认知有直接关系,也与该结构相关。如:(20)a.足足吃了一碗饭。b.足足吃了半碗饭。说话人头脑中的容器有界性很强,半碗和一碗,都可表足量,也就是说正好符合容器的称量标准。生活中不会用一个不完整的、只有一半的碗盛饭,当说话人用例(20b)时,一个完整的碗分成了两半,而半碗也是有界的,说话人的头脑中有半碗大的容器,有一碗大的容器。4.2.2“足”结构[+满或饱空间和时间是人们认识世界的两种方式,语法形式上和空间直接相关的是处所形式。空间关系是人类感知世界最直接的手段,时间关系具有抽象性,很多时间关系是通过空间关系隐喻表达的。戴浩一(1994)提到:Clark(1973,1974)指出孩子对空间关系形成的三条基本规则,分别涉及观念上的包含、承受和接触。通过观察,“足足”结构具有[+满或饱和]的语义特征。这种特征是通过容器隐喻获得的。(21)a.足足吃了一碗饭。b.足足吃了一大碗饭。c.足足吃了一小碗饭。(22)a.足足等了一个小时。b.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c.足足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例(21)借助量词“碗”,“足足”结构[+满或饱和]的语义特征得以凸现。因为容器具有称量性,容器可以有大有小,所以例(21b)、(21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