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韩美林艺术展看老工艺美

从韩美林艺术展看老工艺美

韩美林先生的住宅位于北京通州剧院文化公园内的韩美林展厅内。这是一个融合了东西方建筑美学的艺术大厅，也是韩老师日常生活和工作的场所。建筑由我国著名建筑师崔恺先生设计,静谧大气,像一幅自然山水画。主体建筑选用“美”字作为艺术馆的平面图案原型,将书法的笔画与建筑的功能空间相对应。建筑外观沉稳含蓄,韩老师的雕塑作品巧妙地点缀在环境中,圆形的“太极”雕塑在建筑方正素朴的衬托下,更显得灵动与神秘。艺术馆陈列着韩美林老师捐赠给国家的几十年间潜心创作的几千件艺术作品,建筑内部空间更是为承载这些珍贵作品而量身打造,我们沿着节奏舒缓的空间流线,在不同视点的柔和变换中走进韩老师的艺术世界。韩老师自由驰骋在远古、传统、民间和现代文化艺术中,用自由的心灵和慈悲的大爱创造出广袤的艺术空间。他的作品时而大气磅礴,时而憨态可掬,既“深沉雄大”,又“亲密无间”,在雄浑与细腻、传统与现代中游刃有余。作为一位“全能型”的大家,他涉猎广泛,在各个艺术和设计领域中都取得了非凡的成就。他波澜跌宕的人生阅历和率真无瑕的真挚性情也浓缩在每一件作品中。人生即艺术,艺术馆中随处可见韩老师的感悟和箴言,这些朴素的人生哲理与作品融为一体,意味无穷。韩老师生活空间的设计也非常精彩,就像他的艺术作品一样,既提炼了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艺术,又吸收了西方现代设计艺术的精髓。大气而简约的陈设极具现代感,但又在色彩的运用、刚柔线条的搭配与细节的玩味中充满着中国传统的韵味,宁静又热烈。传统漆艺的红黑对比被运用得恰到好处,现代主义的经典之作则悠然自得地融入进这个充满了中国传统气息的空间中,这种对色彩和线条炉火纯青的驾驭与他的艺术创作一脉相承,艺术并非用来炫耀与张扬,而是生活的必需。广交天下友的韩老师家中常常高朋满座,在韩老师巨大的工作室中,他接受了我们的采访。(图1-10)大自由和大自在之境韩老师童心未泯,精力充沛,极具亲和力与感染力,对于现代信息传播的各种形式他都欣然接受,只为满足公众的需求,传播中国传统文化与艺术思想。接受我们的访谈前,他刚刚结束了新浪微博的“微访谈”直播,却毫无倦态,依然神采飞扬,思维敏捷,幽默健谈,一点不像七十五岁的老者。谈到这次在国博举办的“韩美林艺术大展”,韩老师露出了孩子般天真又自豪的笑脸。这次大展距他2001年岁末于中国美术馆举办的第五次个人艺术展整整十年,这十年间,北京和杭州的韩美林艺术馆相继落成,还有正在建设中的银川韩美林艺术馆,加上国博展出的几千件作品,如此大的创作量令人叹为观止。而作品所涉及的领域之广袤,也令人震撼,韩美林老师以不同的方式酣畅淋漓地表达着对艺术的深刻理解,他深入书法、绘画、雕塑、陶瓷、设计等艺术领域。韩老师十年中创造出如此丰富多彩又彼此应和的美的世界,创作渐入大自由和大自在之境。孔子讲:“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对于艺术家来说,这个年龄也正是人生积淀最为丰富,创作最为自由的黄金时期。韩老师认为画家和很多职业都不一样,是一个积累的职业,而人间最丰富的经验莫过于一生,这是个果实繁茂的年龄阶段。“你们可以看出这十年来我走过的脚印,回头一对比真的是走了很大的一步,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连我最亲密的朋友们都感到很震撼。因为十年中我创作涉及了众多门类:如狂草、汉简、玻璃……我觉得画家从六十岁到八十岁是个变法的阶段,而这次的十年大展正是处于这个时期。”韩老师这个大自由并不是只捕捉到每个领域具体的东西,而是有历史大概念的,他的创作消化、吸收、融合了中国古代的装饰规律,也用到了很多现代的东西,他将各种艺术形式有生命地联系在一起。“艺术的各种法到最后就是没有法。你看绘画,它难道不是旋律吗,它有粗有细,有重有轻,有节奏,细线仿佛《天鹅湖》里面的小提琴,粗的就像打击乐、定音鼓。我从音乐、文学、戏剧、舞蹈中学到了大量的内涵,那些形式、旋律等被我转化为形、线、色……最后成了一种感情,一种感性,一种精神……”而在这艺术海洋自由驰骋的过程里,不变的则是他一如既往的勤奋。这次展览展出了被韩老师亲切称为“作业本”的绘画、设计的草图与手稿,形成一条可供徜徉的长达77米的手稿长廊,重现了几十年来韩老师无数的灵感瞬间,那些著名的形象就诞生在这难以计数的图案描画中。韩老师认为高产不等于粗制滥造,比如这次展览中的吉祥象雕塑就整整创作了4个月。“学艺的态度实际上也是做人的态度,应该踏踏实实通过自己的智慧而不能投机取巧。真正作品就是那金字塔尖上的一块石头,而基本功、习作才是那一块石头下面的几十万块石头。”(图11-19)这是一次“东南角”这次大展中特别引人注目的是韩老师通过多年收集整理,从视觉和造型的角度对中国古文字所做出的独特艺术阐释——《天书》。文字是人类文明的载体,它虽然是一种符号,却能够广泛并深远地记录思想、传播情感。关于文字的起源与演变,古今学者仍在不断研究探索,但对于没有记载且难辨其意的远古文字,我们所了解的则极其有限。在过去的三十多年时间里,韩美林老师整理出了几万个难以考辩其音、义的文字。他寻找收集那些来自于远古却无家可归的文字,从全国各地的古代甲骨、石刻、岩画、古陶、青铜、陶器、砖铭、石鼓等文物上搜集记录了几千个符号、记号、图形和金文、象形文字,有很多至今仍然无法破译,启功先生幽默地称其为“收容所”。韩老师把它们临摹集结成《天书》,又经过自由地书画,融合古朴与现代,既像文字,又像书法,还像绘画。《天书》是韩老师倾注心血的终极成果,在文字史、书法史、文化史上都具有很高的价值。如此浩大的工作量和蕴含的艺术、学术价值,韩老师谈起这个艰辛的过程却十分实在与淡然:“天书”既有文字的形式,更富于美感。它是一种变化无尽的造型艺术,也是一种思维的痕迹,是人类形象思维创造力的记录和证明。因为它们是我们文字、思维和情感的祖先,基因相同、血脉相连,因此感到既陌生又熟悉,既新鲜又如旧识,仿佛回到了仓颉造字时的情景。书画同源,这些字是汉字的孕育期,那些传递的情感也许无从考证,却可以感知,它们的形象本身就是至美至纯的,从美学意义上也实现了人类象形记号的返璞归真。先秦甚至更古老的时代,百家争鸣,文字也各自流行,还有那些更远古的岩画,它们生动活泼,表达着中国艺术的思维方式,是古老的思维信息符号,从造字本身的形态、结构、美学等都体现了思维无穷变幻的幻境。韩老师这部《天书》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书”,不必求甚解,只求开悟,明心自知,它对中国设计、艺术思维及美学思想也将有更深远的影响。(图20-28)个人信息之爱与爱韩美林老师在书画、雕塑、陶瓷、工艺、设计里自由行走,风格亦游弋于写实、夸张、抽象、写意、工笔、印象等等之间。他的作品是多重矛盾体的和谐统一,雄大与细腻,深沉与天真,神秘与亲密,远古与现代,民族与国际……不同年龄、性别、种族、文化的人都会喜欢。静观他的作品,最大的感觉就是对“浑圆”和“曲线”的运用尤为鲜明,给人以生命正面能量的流动感以及万物萌动初开的生机,非常像幻化的太极图。而这并不是一种巧合,而是有着深层次的哲学和美学的规律在其中。韩老师随手画出了太极阴阳双鱼图,并指着他创作的太极雕塑说:“太极我研究了几十年,这不只是一个形象的创造,里面包含的非常多的哲理。这个太极雕塑我就画了两千多稿,我们花了很多年去研究这个雕塑。太极本身就是个辩证关系,黑与白相对存在,很难说清孰黑孰白。其实黑白、虚实、日月、阴阳、刚柔、古今都是如此,太极雕塑的上下、前后也是这样,在循环轮转中周而复始,这种辩证统一的关系是多么深刻。我们应该想尽办法让后代知道我们的祖先是多么伟大。我的作品也是基于此,我都尽量放这两个形,稍加变化,就可以得到各种形象。”的确,圆形是最完美和蕴义最丰富的图形,万物源于圆融,圆形的内部可以切割出各式图形,在圆中稍加变化,流动感即呼之欲出。写意是中国文化的独妙之处,形不必真似,但意到心便可达。“圆融”是佛教用语,意为:破除偏执,圆满融通,也是终极的智慧,自由无碍,兼爱爱人,大仁大智。韩老师的作品圆融中也充满着无尽的慈悲,没有特别的清高与玄虚,也没有特别的沉重与俗丽,更没有世俗的迎合和功利,任何人都可以被这种圆融笼罩。在形神上都似两汉之前的中国艺术以及中国民间艺术,甚至追溯至远古人类文明的萌起。韩老师认为,艺术产生于没有阶级或阶级相对模糊的年代,它应该源自鲜活的生命本身。韩老师的艺术亦没有阶级之分,就是为爱而生,为众生而艺术,因此会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作品表现了万物生命的本初和最美好的情感,清澈、透明、纯洁、真挚,色彩萌亮,体现了他真善美的信仰。孩童是生命的本初,远古的艺术和民间艺术如孩童的涂鸦一样生动鲜活,自由自在,正是中华文明的孩童时代,这其中自有其神秘的力量。每个人都经历过孩童的真挚,只是很多人丢失了,忘却了,隐藏了;每个人都向往真挚的情感和心灵的自由,只是很多都加上了保护的外壳。韩老师的画像一捧清澈的水,一颗透明的心,不加任何掩饰,就这么活泼泼地,充满好奇和顽皮地看着大家。他从人生的苦痛中生发出爱之生机,一切皆于爱:生命之爱、情谊之爱、民族之爱,爱是一种信仰,爱没有差别。正如韩老师文章中写道:“我是陕北老奶奶的接班人。我还和牛、羊、马、驴、鸡、鸭、兔、狗交了朋友。我在牛棚里对牛说过话,我还和树木、花草、山水、日月、云天风雨交了朋友。我仰望天上也和星星们说过话,我关心着地球上森林、空气、老虎、灭绝、污染、蜕变,它们虽然不给我讲话,我却经常为它们落泪……”(图29-38)韩老师作品各个方面的相互关合作为一位高产且涉猎广泛的艺术家和现代设计家,韩老师在艺术与设计的诸多领域自由行走,路越走越宽,界限也越来越模糊。除书画以外,他的雕塑作品,在雄浑和细微的两个极点上延伸;他还对钧瓷、青瓷、紫砂、琉璃等艺术情有独钟;他的紫砂艺术融汇了书法、绘画、雕刻、装饰等的精华,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他的民间艺术和文化机构标志等设计,使他的艺术观念得以与公众更加近距离地交流。韩老师还参与过许多国家级项目的设计,最熟悉的就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吉祥物福娃、申奥会徽。中国电影家协会、亚洲青年艺术节、中国工艺美术学会、协和医院等许多著名文化团体和单位的标志都出自他手。他致力于研究中国传统颜料,加入天然的成分,研制了不怕变色且色韵更美的中国墨彩,已经投入生产。他还是解放军、武警服装设计的艺术总顾问。1988年他为中国国际航空股份有限公司设计的凤凰图案航标也早已深入人心,他最近正在完成国航飞机内饰改造的设计工作。韩老师的艺术不仅仅可以欣赏,而已然融入到我们生活的“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而在艺术的萌芽期,美术与工艺及生活也是融合在一起的。韩老师认为:无论是翻开东方艺术史还是西方艺术史,我们都可以看到艺术起源于人类刀耕火种的生活实践,音乐源于田间劳作时的哼唱,歌舞源于巫术中祭祀的程序,石、木、骨、玉的雕刻,以及陶瓷、编织、漆艺等等,都是源于人们日常生活衣食住行的需要。在国航B777-300ER的客舱内饰设计改造项目中,韩美林老师负责客舱内饰图案、织物等的设计工作。他展开了厚厚几本的设计草图,上面画满了原来为国航设计航标时绘制的密密匝匝、各式各样的凤纹图案,在每个项目中,为了一个形象他都要下大量的工夫,他笑称自己也不是变戏法儿的,下功夫才能出来好东西:“咱们的飞机进去后都不知道是中国的,因此必须把中国的元素糅进去,国航凤凰航标图案的灵感来源就是西汉的一只凤凰拐杖头。”韩老师钟爱大型城市雕塑,很多城市都有韩老师大体量的公共艺术作品,他还将陶瓷作为雕塑和书画的载体,使陶瓷兼具装饰性、工艺性、雕塑性和实用性。他曾提出“泛雕塑”的概念,“如果我们把城市当作一个展场,那么优秀的建筑作品就是这个展场中的一个个雕塑;如果我们把家当作一个展场,那么艺术的家具就是展场中的雕塑;如果我们把身体当作一个展场,那么新颖别致的首饰也成了一件件流动的雕塑。”他自由地在平面与立体之间“散步”,将雕塑的概念“泛”入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以艺术的力量提升人们的生活品质。韩老师笑称自己是个“杂家”,但他认为这个杂家不是一个贬义词,学杂了也不一定是件坏事。“大家都说我‘跨界’了,实际上我认为自己没有跨界,当解决了形象的问题,其他的都是手段,都是材料,也都是相通的。这个时代和以前不同了,已经打开了全世界的大门,要求艺术家必须成为杂家,融会贯通,否则只是在‘匠人’的层面。”静观韩老师的作品,各个门类也其实是相互关照、彼此应和的,而之中的大自由和大自在却息息相通。(图39-56)装饰,是艺术的体现中国所有的艺术都带有装饰性,“装饰”两个字实际上代表了中国艺术传统的精神,因此原中央工艺美院众多前辈当年用“装饰”为本刊命名,张光宇先生还亲自设计了刊名文字。韩美林老师的作品都有着很强烈的装饰性,而他对装饰或者装饰性也有着深刻而独到的理解。韩老师认为他一生的创作,没有脱开掉“装饰”两个字,“装饰”也影响了他的一生,这是老中央工艺美院给他打上的烙印,他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虽然当时国画、油画、版画很流行,但他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这个专业,有人说他画的是工艺画,还曾看不起。韩老师形象且意味深长地说:“油盐酱醋都是佐料,没有哪一个是老大,在艺术里是不分老大老二的。你看我们这次国博展览的钧瓷、青瓷甚至超过了历史。历史上的钧瓷都不过尺,都是些小瓶小罐,我们现在钧瓷可以烧到两米,釉色变化万千,我们的紫砂上面放上了‘天书’、岩画,所以它是又进了一步。如果再跳出工艺美术的范畴,看看我的雕塑和书法,也都带有装饰性。”韩老师还举出了一些形象的案例来说明,他反复强调,雕塑之美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要看它造影效果,即在光线下,光与影的效果好不好。现在很多雕塑作品都是一团块,不管光影,像一个大疙瘩,而韩老师雕塑的作品,无论是清晨日出还是傍晚日落,都有美丽的造影,这正是“装饰”的体现。装饰也不分手段,无论玉雕、牙雕等等,只要效果好,甚至连肢体都是可以任意搬动的,这在西方“洋学”中则有些是不能变动的,但恰当的改变是为了创作需要,为了好看,即为了装饰性;我们的书法也很典型,有的字笔画特别少,书法里面肯定有间空,这时就拿墨点点一下,这也和“装饰”有关系,这个墨点仿佛是不经意间掉落的,但没有它就会显得太空了,有时也可以用印章来补白,但这样的补白就需要传统的修养和审美了;还有我们的京剧里面,全都是装饰性的,比如京剧名段《宇宙锋》中赵艳容的戏剧装扮设计,额前的伤被艺术化为三朵兰花,凌乱的头发也转化为一缕长丝,真是亦疯亦美,但如果写实,就过于恐怖了,这就是“装饰”的意蕴。韩老师幽默地说:“艺术本来就是不讲理的,也不需要讲理。只要达到美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在他看来,装饰就是一种艺术设计,也和象征有关,它不像西方艺术写实与再现方式,更多的则是一种“意”的表现,中国艺术整个的体系,就是让人从“意”上体会到美,即艺术化的含蓄与夸张。艺术,是人类心灵的诗意栖息,也是一个民族通往未来的美好路径。“装饰”作为人类的一种天性,它的与生俱来和在不同历史条件下的恰当运用,是人类艺术地生活的一个重要内容。在“工艺美术”和“艺术设计”辨析模糊的今日,我们不禁要再次回顾起蔡元培先生对“装饰”的释义:“装饰者,最普通之美术也。其所取之材,曰石类、曰金类、曰陶土,此取诸植物者也;曰介、曰角、曰骨、曰牙、曰皮、曰毛羽、曰丝,此取诸动物者也;其所写象者,曰集合之线体、曰被服、曰日用、曰宫室、曰都市……人智进步,则装饰之道渐异其范围。身体之装饰,为未开化时代所尚;都市之装饰,则非文化发达之国,不能注意。由近而远,由私而公,可以观世运矣。”(图57-67)韩美林教师的艺术思想韩美林老师是原中央工艺美院第一届学生,老工艺美院的教育对他起了决定性的影响,他的超乎寻常的勤奋,深厚的图案与造型基础功底,灵性发散的思维和创作方式,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理解和热爱,以及他为人生、为人民而艺术的情怀也都源自老工艺美院的深厚传统与孕育土壤。回忆起母校和恩师,韩老师感慨良多,那个特殊年代留给他的烙印也不可磨灭:“我永远不会忘记柴扉、庞薰琹、张光宇、黄永玉等这些恩师,他们对我影响太大了。在特定的历史下,连老工艺美院这样的艺术院校也难逃厄运,但政治始终没有干涉到教育,老师还是一如既往地培养学生,上课的质量很高,还经常下厂下乡,在实践中学到很多东西。柴扉老师是当时染织系系主任,教我染织美术,庞薰琹老师被打成右派还拿出钱来让我下厂学习,如果不搞运动,我们一定更是多面手。我们那个班的特点就是喜欢开夜车,勤奋对于搞艺术的人来讲是个很重要的因素。当年的实践锻炼机会也很多,虽然还很年轻,却已让你担任重任。我画过天安门游行队伍的大招贴画,现在我敢画大型的画作也是学校锻炼出来的。你看那巨幅的牛,一笔就要蘸两斤多的水墨,一气贯成。”韩老师认为他深深得益于中央工艺美院,那些敬业的老师们,都惜才、爱才,不拘一格地去发现、培养人才。在当年庞薰琹老师的建议下,原本要考美院附中的韩美林大胆地报考了中央工艺美院,并以自身的聪明、勤奋和才气如愿以偿。对于中国现在的艺术教育现状,韩美林老师提倡应该像当年那样,不拘一格降人才,他主张学校应该站在更高的角度去为国家发现、培养人才,对于一些应试的硬门槛(如英语),他也主张要灵活掌握,别因此耽误了真正有才气的孩子。“当年考试是重视人才本身,教学则是平均两个老师教一个学生,外语当年是作为选修课的。”对教育产业化的问题,韩老师则一直持反对态度。而他最重视的,则是对人才道德的塑造,他指出教育的目的是要让我们的孩子学到三点:一是做人,二是生存本领,三是贡献于人类。学术道德也是他反复强调的:“现在大学真的要注重学术道德,抄袭、剽窃、著作权等出现了很多问题,这种风气要改一改了。”还有一点非常重要的就是基本功,老工艺美院的基础教学对他影响很深,韩美林老师尤其重视对基础图案的联系和举一反三,他强调图案基础的重要性以及对艺术思维的影响,用造化无极来描述图案教学,并常常以浅显易懂又幻化无穷的形式引起学生的兴趣,讲求活学活用,万变不离其宗。他随手在纸上的方寸空间向我们展示了他扎实的线描功底,快速几笔勾勒,传统流线型的宝瓶图案就跃然眼前。“你看我的线描,不同于古代,但却是用中国书法的笔法作为我动笔的基本功,我遵循了中国自古以来书法是绘画的底功这条基本原则。艺术必须深入生活,我还受陶瓷厂工人启发做了适合画线描的狗毛笔。我相信我要是玩电脑也是一把好手,但我就是怕我的手头功夫没了,这是童子功。你看我的勾线多么的迷人,但一根迷人的线条是几十年的积淀。”现在科技发展迅猛,各种艺术形式层出不穷,但电脑并不能完全替代艺术创作,从某种角度看,它影响了人的思维和想象,原创的能力反而在下降,而基本图案元素的灵活运用,则是需要厚实的功底和敏感的艺术思维的。韩美林老师经过中国几个大的特殊时期,中国近现代以来,独特的历史使中国人艺术地生活如此艰难,但韩老师总能让沙漠里开出顽强的小花来,他的足迹遍及中国无数的文化乡野,挖掘、整理、研究民族、民间艺术,并转化为现代审美理念的艺术作品,这一切体现在他的设计中,便呈现出具有鲜明民族特色的“中国艺术设计”。对于艺术的进化、生活的演变、中西艺术的关系上,他非常“与时俱进”,但中华之“根”始终是根本。对于今天这样的大变革的时代,无论国际还是中国,无论艺术设计风格还是科学技术都是前所未有的丰富与迅猛,这是创造的时代,但可能也是颠覆与大破坏的时代,无论对文化还是自然,抑或是价值观、发展观、伦理观或传统哲学体系。韩美林老师强调应该坚持我们的民族文化立场,坚守民族自尊这个主心骨。他激动地说:“张光宇老师当年就是一直坚持弘扬中国民族、民间的艺术,我也宣布自己是‘陕北老奶奶的接班人’,我们千万不能把国外学来的东西拿来替代中国的传统文化,只能是助推、发展和加强。像徐悲鸿、刘海粟、林风眠等,他们都回国致力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