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关系分析的历史演变

因果关系分析的历史演变

一、“说明、描述,能否替代因果关系分析科学中的因果关系问题用于研究现象和事件之间的关系，但所有事物之间的关系都不是因果关系范畴。我们对于一个事件所进行的说明、描述,不能等同于因果分析,即便在说明、描述中,能够发现事件、现象中的规律,或进而形成规律模型,但也不能等同于找到了事物之间的因果性关系。对事件、现象的说明、描述,是不能替代因果关系分析的。只有通过研究,挖掘到隐藏于经验层次的表象、现象之后的因果机制,才能形成正确的因果关系解释。(一)休谟式的因果关系理论根据休谟的因果关系理论,他把因果性关系定义为是一种“恒常会合”的关系。这种休谟式的因果关系理论,曾经是实证主义思潮当中的一个核心观点。在休谟那里,认为如果现象A能够导致现象B的发生,A与B又总是相伴随而出现,那么,现象A与现象B之间就形成了一对因果关系。A与B之间存在着时间上的先后关系、经验上的临近关系,它们之间存在着一种“恒常会合”,这就具备了形成因果关系的要素。当我们把A与B之间存在着的这种“恒常会合”关系,更多地运用到同一类型的经验观察之中时,就有可能引发出某种因果“规律”。在休谟对于因果关系理论的经典论述中强调了两个重要的条件:时间上的先后顺序与经验上的临近关系。对这种理论,后继学者曾经提出过反驳意见。康德曾经反驳休谟这种因果关系理论的不完善性,例如“康德给出了一个经典的反例。当放置一个铅球在软垫上的时候,这一动作在软垫上制造了一个窝样的形状,放置的动作与窝状的形成是没有时间上的先后的。社会研究中的类似例子也很常见。例如,某些人的高消费能够满足他们对于自己身份的认同和表达,两者其实是同一行为的两个方面而已,没有时间上的先后之分。还有的观点认为,在“恒常会合”关系中作为原因的现象A和作为结果的现象B都是在同一时间点上发生的,如果不是在同一时间点上发生,那么在中间的这个时间差中发生的其他事件、现象,就会对作为结果出现的现象B产生影响,对这样一种情况又该做何分析呢?在休谟的因果关系理论中出现的现象A与现象B之间的“恒常会合”关系,在独立的事件因果分析当中可能比较适用,但是放到真实的社会生活场景中,还能适用吗?复杂的社会生活中,各种现象之间存在的是一种交织、复杂的关系,现象与结果之间可能并不存在一因一果的简单对照联系,更多的情况可能是一因多果,多因一果,这种情况下,休谟式的“恒常会合”因果关系理论,就显得力所不能及了。另外,因果关系在社会现实中是不是一定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在物理学中,量子力学理论的提出,能够对牛顿经典力学理论体系解释不了的现象进行解释,曾经被奉做权威的牛顿力学理论体系也不能解释所有现象背后的因果性关系,这对于科学理论本身的决定论定位就是一种挑战。至少量子力学让人们开始知道,在物理学中,有些现象、事件之间的关系、规律并不总是决定性的,而是常常带有随机性,带有不确定性。即使能够在理论当中被判定为具有决定性色彩的现象、事物,放到实际的真实研究、操作中,在一些误差、干扰因素的作用之下,就会表现出与理论不一样的非确定性。那么此时的因果关系理论就要改变其表述形式了:现象A的出现,并不一定必然导致现象B的出现,我们只能说,现象B出现的概率增加了。某种原因的出现,不一定就必然能够导致某一结果的出现,我们只能下一个非决定性的、或然性的、概率性的推断。在对社会现象的研究过程中,因果关系本身就具有了随机性的色彩,原因与结果之间的那种关系形成的科学规律可能更靠近于统计学上的或然性、概率性规律,也就是说在百分之多少的概率数字之下,作为原因的现象A才会引发结果现象B的发生。(二)因果关系的界定自然科学是以自然现象和自然事件为研究对象,对自然界中的事件、现象背后的因果性关系、规律进行探索的一门学科,而且在自然科学的发展之路上建树颇丰。对于社会科学来说,它与自然科学的研究对象不同,它要研究的是社会事件、社会现象,要通过对社会事件、现象的分析,达到对社会的理解,从而积累起关于社会的知识、学问。作为一种被称作为科学的事业,社会科学同样也要探求社会现象、事件背后的因果关系,找寻事件、现象背后的真正原因所在。所以,因果关系问题也是社会科学研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社会科学作为一项科学事业,其主要任务之一就是要从纷繁复杂的社会现象、社会事件背后挖掘出现象、事件发生的真实原因。只要能够找寻到事件、现象背后的原因,发现因与果之间的关系,对于社会科学的研究工作来说,就能够为社会现象、社会事件进行解释、预测,就可以找到一种路径干预或是改变原因,从而导致事件发生结果的改变。为了在社会科学研究中找到这种确定的因果性关系,挖掘社会事件、现象发生的真实原因,社会科学家曾经也为要不要采用那些已经取得巨大成功的自然科学研究方法来对社会科学的研究对象进行研究而引发争论。因为在自然科学的研究领域当中,用自然科学研究方法取得的研究成果所具备的精确性、普遍有效性,是极被社会公众所信服的。这也是促使社会科学工作者想要在社会科学的研究领域中,采用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对社会现象、事件进行因果解释的原因之一。二、遵循普遍有效性的社会规律早期的实证主义者十分崇拜自然科学,信仰自然科学的权威有效性,力主要用一种像自然科学一样的自然主义、实证主义的方法论,对社会科学学科进行分析。早期实证哲学的代表——穆勒,就曾提出过,在一切科学解释之间,都具有同样的逻辑形式,用以解释自然的那些原理与用来解释社会的那些原理之间,也具有同样的逻辑形式。所以,孔德、穆勒、斯宾塞他们这些实证主义哲学的创始人,都倡导一种自然主义、经验主义的逻辑归纳方法,想要以此方法来对社会生活中的事件、现象作一种经验层面上的、现象主义的描述,以达到社会科学研究工作者寻找社会因果关系规律的研究目的。在实证主义者的这种研究方法中,他们主张任何社会知识的产生,全都来自于经验观察。通过经验观察,发现、归纳现象、事例,就能够从中得到具备普遍有效性的社会规律,由此,社会科学也像自然科学一样,能够发现社会事件、现象背后的确定性因果关系,并掌握这种因果性关系知识,进而能够做到像自然科学一样对社会未来发展进行准确预测、有效推断。主张采用实证主义研究方法的社会科学家,就会效仿自然科学的做法,比如在历史学的研究中,通过对历史事件的分析研究,提出一些历史规则、规律,但这种社会科学领域中的历史规律、规则,毕竟不是自然科学定律,不具备像自然科学那样的严密性和普遍有效性,在当下时间、空间中所发生的历史事件、社会生活现象,往往是独特的、不可重复的,从这一历史事件中得出的历史规律总结,不能够保证在时间、空间条件发生变换之后,仍能适用于对另一个社会历史事件的解读。实证主义的社会科学研究路径、方法,在反实证主义社会科学学者那里遭到了强烈反对。被誉为是当代社会学之父的马克斯·韦伯,曾经非常明确地指出过,自然科学是精密的,在自然科学中越是具有普遍有效性的定律,越具备极大的价值,但是对于社会生活中充斥的社会历史现象来说,那种最一般、最具有普遍意义的因果规律反倒不适用,反倒显得很空洞,那些普遍性、一般性的知识,在社会科学中从来就没有什么大价值。在社会科学的研究中,就应该突显社会历史事件、历史现象的独特性,越是能够反映这种社会历史事件、现象独特性的因果关系知识,越具有价值。实证主义者、反实证主义者对于社会科学中的因果关系问题,各执一词,如何才能突破两者对立的局面呢?在社会科学的研究之中,有没有一种新的研究路向,能够超越实证与反实证的对立?英国科学哲学家罗伊·巴斯卡将他所提出的批判实在论观点运用于社会科学的研究之中,通过对社会科学研究对象——社会实在,首先进行一种本体论意义上的深度分层,超越社会实在的经验层次,力图到社会实在之中的最深层——真实层次之中,找寻各种社会事件、现象背后的生发机制,在对社会系统所具有的不同于自然科学研究系统的那种开放性、突现特征的基础之上,从批判实在论的视角提出,社会科学作为一项科学事业,它所要探寻的因果关系,是一种不及物维度之中的因果机制,它不存在于经验层次之中,而是存在于社会实在的真实层之中。三、社会真的结构、趋势与突现力量在罗伊·巴斯卡的批判实在论思想当中,他首先指出社会科学的研究对象——社会实在,是一种具有结构化、层次化、差异化的实在,社会科学研究所致力于追寻的各种社会事件、社会现象背后的因果关系,就存在于社会实在的那些层次、结构之中,所以他对社会实在在本体论层次上进行了深度分层,把社会看作是有结构的,分层次的,抛弃传统实证主义的观点,不再把社会实在仅仅当作是由经验层面上的现象、事件等的组成,而是要去挖掘社会实在最深层次之中的结构、趋势与突现力量,而这些是不能通过直接的经验观察得到的。(一)真实层次与经验层次、实际层次之间的关系罗伊·巴斯卡对社会实在的分层主要包括经验层次,实际层次和真实层次这三个部分,这三个层次又都是与机制、事件和经验三项内容相对应的。批判实在论阵营中的成员安德鲁·柯利尔在《巴斯卡批判实在论导论》中,引用了一个图表来表示它们之间的对应关系(表1):在经验层次中只包含经验内容,不包含事件,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事件都能够被我们所经验到。在比经验层深一层次的实际层中,包含的内容有可观察的现象、事件或事件状态,但罗伊·巴斯卡认为,真正引发事件发生的东西是“机制”(mechanism),而“机制”只能存在于更深一层次的真实层中。前两层都只是社会实在的“表层”,仍然是属于经验层次的本体,只有真实层是“深度实在”,是一种非经验的、不及物的实在领域,在该层次之中存在的都是独立于人们经验感知的事物。在这个图表中,经验层次、实际层次和真实层次三个层次之间的关系可以表述成这样一个关系式:真实的层次≥实际的层次≥经验的层次。在这些层次之间,并不具备“同时化”、“共时性”的特征,即人们在经验层次之中的观察并不一定与实际层次之中的事件完全符合一致。如果经验层次与实际层次都具备“同时化”的条件,处在深层次之中的规律、机制就会在经验现象的层面上毫不隐蔽地表现出来。但是在批判实在论者那里,他们认定这种“同时化”、“共时性”的情况是非常罕见的,经验的层面与实际的层面通常是“非共时”的,大部分的观察是负载理论的,无法做到实证主义者所说的观察术语与理论术语之间的严格区分,很多经验层面之上的观察,需要或明或暗地依靠某种理论预设来完成。再进一步说,真实层次与经验层次、实际层次之间也不具备同步性。这一观点,可以用“一片树叶在凡间的坠落”这样的事例来进行说明。如果仅使用万有引力定律来进行分析,一片树叶的坠落应该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之下呈直线下落的路线,万有引力是引发“树叶坠落”的生成机制,可是在被我们所观察到的经验层次之中,没有一片树叶在“凡间的坠落”是呈一条笔直的直线的。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一片树叶在凡间的坠落”这样的事件的发生,是处在一个开放系统之内,除了受到万有引力这个生成机制的作用之外,还要受到其他机制的作用、影响,例如空气阻力、热力等等非经验层次之中的其他机制的影响,在多种机制干扰作用之下,万有引力这个机制的作用有可能会受到影响甚或是抵消。所以,在开放系统的作用之下,实证主义者的经验证实,反实证主义者的证伪原则,都丧失了其有效性。但是我们并不会以“一片树叶未以直线路线在凡间坠落”否定万有引力定律理论,只是必须要强调,我们所生活于其中的社会系统,是一个在本体论上深度分层的开放系统,经验层、实际层、真实层之间并不总能呈现一种共时性的关系。在社会生活领域之中,单纯依靠休谟的“恒常会合”因果关系理论,无法对社会现象、社会事件背后深层次之中的因果机制进行有效说明(P252)。“机制”一词,是罗伊·巴斯卡社会科学哲学思想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它被看作是引发事件发生的最根本的东西,而机制只有在事件发生之后,才能被我们所意识到,因而“机制”是超出经验层次的东西。当机制未被引发,事件不曾发生的时候,我们并不能感知机制的存在。机制虽然是不可触摸、不能被我们所直接经验到的东西,但它却是真实存在的,这也正是罗伊·巴斯卡为什么把机制列入社会实在真实层次中的原因。罗伊·巴斯卡预设了在社会实在中存在着事件的生发机制,尽管我们不能直接体验或真实触摸到这种机制,不能当下亲眼验证这种机制,但是机制是真实存在的,它的存在类似于康德哲学中的“物自体”概念。在康德的哲学体系当中,始终贯穿着两个重要概念——“物自体”和现象。康德认为,“物自体”,即自在之物是存在的,它是刺激着我们的感官,使我们产生感觉的客体。自在之物虽然存在,但是却不能被我们所认识,人的认识所能够达到的只是自在之物刺激人的感官而产生的感觉表象——现象。在《未来形而上学导论》中,康德曾经说过,“作为我们感官对象而存在于我们之外的物,是已有的,只是这些物本身可能是什么样子,我们一点儿也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它们的现象。”比如,如果人身上感到热,这种感觉就是自在之物作用于人的感官所引起的,但是这种感觉背后的自在之物是什么样子,具有什么样的性质,是我们所不知道的。这种自在之物存在于“现象世界”之外,作用于人的感官,产生感觉表象,却不能被感觉表象所把握。自在之物不存在于此岸的现象世界之中,只存在于彼岸的自在之物的世界之中,人们能认识此岸的现象,却不能认识彼岸的自在之物。自在之物是引发人之感觉的东西,但由于人的认识能力有限,我们不能超出经验的范围去认识自在之物,只能在经验范围之内认识现象。在康德看来,形而上学所研究的东西,就是脱离了现象世界的,它所研究的恰恰就是人的认识所不能达到的彼岸世界的自在之物。在康德那里,他认为人具有三种先天的认识能力,分别是感性、知性和理性,与这三种认识能力相对应的是三种学问:数学、自然科学和形而上学。“数学和自然科学这两门学问都是先天认识能力和感觉经验的结合,都离不开感觉经验,都是关于‘现象世界’的知识,作为科学知识是可以成立的。”(P137)而形而上学的根据不是感觉经验,而是理性,理性与感性、知性不同的地方就在于理性要超越感觉经验,超越“此岸”,去把握彼岸世界的自在之物。尽管罗伊·巴斯卡并没有像康德的先验思想那样,在其先验实在论哲学当中那样明确地指出在“彼岸世界”当中确然存在着“物自体”,但是他这种对于事件生发机制的先验预设与康德的做法是一致的:罗伊·巴斯卡也预设了在经验层次中被我们所认识的经验、实际层次中发生的事件背后都有一个存在于深度真实层次中的机制与之对应、符合。对于这种存在于社会实在的深度分层中被罗伊·巴斯卡称为机制的东西,能不能被我们所把握呢?巴斯卡对这个问题给出的回答是肯定的,他指出,社会科学的研究工作就是要逐层深入,到经验、现象、事件的背后,穿越经验层次、实际层次,直达真实层次,寻找这种真实的机制的存在。罗伊·巴斯卡对实在进行深度分层的思想论述也是对于经验主义的一种批判。因为经验主义把实在理解为完全是经验的领域,而未对实在进行分层次的深度理解、剖析。罗伊·巴斯卡在社会实在中除经验层次以外,又开辟出了实际层次和真实层次,这种深度分层的本体论思想,大大超越了实证主义的经验主义传统。(二)社会系统的共同特征：开放性和创新性1.封闭系统实验与哲学的关系对于由社会行动者参与其中进行的有意识的社会行动来说,社会个体行动者身处其中的社会结构、社会形态,都是具有“先在性”的,或者说具有先存性(pre-existence)。这种先存性和社会机制一样,具有不可感知的特点。这就类似于“磁场”的存在一样,在我们的知识结构中知道关于磁场的理论知识,虽然我们知道存在着磁场,但是却并不能用一种经验地认定方式将“磁场”展现在人们眼前。然而在磁场中运动的事物甚至也包括人,都必然要受到“磁场”作用的影响。存在于社会结构中的行动者也是这样,由行动者所实施的行动,都是在社会结构这个“磁场”中发生,并受这种“磁场”作用的影响,这种“磁场”影响也是客观存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而且,社会科学的研究对象,只能在开放系统中呈现自己,这也就决定了社会科学不能使用和自然科学一样的封闭系统实验室条件下的可控实验方法,来对社会科学的研究对象进行研究。在开放系统中,具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和突现特征。社会本身就是一种开放、复杂、深度分层次的系统,我们不可能预先假定一种封闭系统,设计一个关于社会科学的可控实验,对社会科学研究对象进行一种判决性实验,或是多次重复某一社会现象、社会事件的实验,从而得出一种确定性的社会科学实验结论,然后拿到社会的开放系统中去做普遍有效性的应用。社会历史、社会事件不能重演,不适宜使用自然科学之中的那种封闭系统研究方法来对处在开放系统之中的社会历史、事件进行研究。而且在开放系统之中,各种社会现象、社会事件背后起决定性作用的事件生成机制之间会产生一个交叉介入的复杂情况,这也是在封闭系统的研究条件之下所不能预料到的,一种现象的发生、某一事件状态的呈现,并不是单一因果机制作用的结果,而是由各种因果机制决定的,各种机制之间还会发生干扰作用、甚至相反作用。罗伊·巴斯卡认为,封闭系统中的实验室研究方法,不适用于社会科学研究,社会科学也拒绝进行判决性实验。科学研究之中的实验手段,不过就是为人们建立起一个人工的封闭系统,把那些干扰事件、现象发生的机制人为地隔离出去,例如为了忽略空气阻力的影响而在一种真空的状态之中对自由落体进行研究等,通过这种封闭系统之中的实验方法,得出一种关于事件、现象发生机制的原理、假说,形成一种规律,但这种实验结论仍然是封闭系统之下的结论。社会开放系统之中的真实机制是隐藏于现象、事件背后的非经验、深度实在之中的,并且一种机制总要与其他机制产生相互作用,从而才能在经验层面之上引发一系列事件的发生,封闭系统实验中得出的规律是不能等同于开放系统中发生的事件的因果机制的。在社会科学的研究中,社会科学理论的发展,理论之间的更替、转换是包含着解释性和非预测性因素的。而且,在社会科学的研究过程中,比较复杂的情况还表现如下:社会科学所面对的问题,不仅仅是把得到的理论T应用于社会生活世界的问题,还可能面临着要在众多的理论T、T’之间进行选择,究竟选择哪一个理论、哪一种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是与我们对理论的选择偏好,与很多历史性的、社会性的因素限制等有关的。一种新的社会科学理论T在产生、出现时的社会条件,与理论T在后续发展之中所遇到的社会条件,是不可能完全相同的,并且也不同于这种新的社会科学理论T在对社会生活世界进行渗透,或被采用、变为社会发展政策之时的社会条件,但是这几种不同时期、状态之下的社会条件,与社会科学理论T在不同发展阶段上的表现形态之间,都存有着相互作用和联系,这些也使社会科学对社会的研究变得更为复杂。社会系统具有开放性的特性,在社会科学的研究过程中,社会科学的研究对象本身也要发生历史性的转换和变革,会出现量上甚至是质上的新特点,所以罗伊·巴斯卡指出,不要期望社会科学理论能够具有和自然科学理论一样的预测性功能。社会科学理论和自然科学理论必然是不同的,社会科学理论也总会呈现出一定的不完整性和未完成性,它会随着社会本身的发展、变化而表现出不断完善、发展的趋势,由此也就印证了,社会发展的历史,总是要被不断地改写,甚至是重写,这是由社会科学研究对象的本身特性所决定的。2.“突现”—社会系统的突现特性何为突现(emergence)?突现是指在一个复杂系统的自组织过程中所涌现出来的一些新的结构和性质。突现论的观点认为,假设总体总是大于构成总体的各个组成部分之和,所以在总体中体现出来的性质,是不能根据组成总体的各个组成部分的性质来解释的。在构成总体的各个组成部分之间,经过复杂的系统间相互作用,才会导致总体性质的出现,而这种总体中体现出来的性质,不能直接简单地从组成总体的各个组成部分中推导出来,这就是一种突现特性。“像活的有机体这样复杂的系统,似乎具有这样一些性质,它们不能被全部归结为它的个别组成部分的特性,或不能由后者得到预见。这些性质看上去不是那种系统的组成部分的总和,而是由它们的结合而产生的某种新的不同的东西。”(P294)社会科学的研究对象——社会实在,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复杂系统。在社会实在内部是深度分层的,所以社会实在具有结构性的特点,社会实在本身也是由众多组成部分构成的,各个组成部分之间会产生相互作用。社会这个复杂系统整体所体现出来的系统特性,就是在这种相互作用之下才得以产生的。作为社会整体的构成单位——个人,都是具有自身独特意识活动的个体,由这种个体组成的社会系统,必然也会呈现出动态、开放性的特征,使社会生活的运作、发展、进化,更像是一个充满活力的有机体。可以说,“突现”现象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是随处可见的,“自然界中最有魅力也最令人费解的现象是从简单子系统的相互作用中突现出高度复杂的集体行为:鱼群编队突然没有任何指挥地聚集在一起;原子通过形成相互间的化学键寻找最小的能量形式,从而形成分子;现代宇宙学认为,宇宙和时间—空间均创生于大爆炸的那一瞬间,这与中国哲学中的“创生”思想有了某种牵连;人类通过相互间的买卖和贸易来满足自己的物质需要,从而形成了市场;经济学中商品的最优价格似乎是从遵从地区规则的商品代理商中涌现出来的;人类还通过互动关系来满足自身的欲望,从而形成家庭、宗教和文化。其他如遗传学中的‘突变’,形态学中的‘发生’,企业管理中‘范式’的转换,世界范围内突发性的金融风暴,难以预测的地震灾害等,都是突现现象。”社会科学的研究对象——社会,它所具有的社会结构会表现出一种与自然结构所不同的三种依赖性,即活动依赖性,观念依赖性,以及时间—空间上的依赖性。罗伊·巴斯卡认为,社会系统的突现特征主要表现在这三种依赖性关系上。首先,社会结构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它与自然结构所不同,因为社会结构不能独立存在于它所控制的活动之外,社会结构与处于其中的行动者的行为、活动之间,保持着一种密切的关系,社会结构是处于人的有意识的行为、活动之中的结构,所以具有行为依赖性关系。其二,社会结构不能独立存在于行动者的观念之外,它要受到行动者观念的影响,表现出一定的观念依赖性关系。最后,社会结构不是僵死不变的,它仅能够保持相对持久性,所以,在时空不变的意义上,社会结构所表现出来的发展趋向,并不是普遍适用的,随着时间、空间的变化、发展,社会结构也会随着人的有意识的活动而发生改变,呈现出一定的时间—空间依赖性关系。社会结构所具有的上述三种依赖性关系特征,也就决定了社会科学所要研究的知识对象和自然科学中所要研究的知识对象之间是有区别的。罗伊·巴斯卡认为,社会是某种趋势和力量的集合体,这些趋势和力量都是在人类于社会结构中所进行的有意识的社会行动中得以展现的,而这种趋势和力量并不是恒定不变的,趋势和力量也要随着时间和空间的变化而发生变化,在人所生活的社会世界中,始终存在着一种突现的特征,这里所讲的突现,正是存在于人的有意识的活动之中的趋势和力量的突现。(三)“恒常下”因果关系理论的概念罗伊·巴斯卡指出,在自然科学研究的过程中,科学家们最常使用的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