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小说创作的个案研究

严歌苓小说创作的个案研究

严菊苓（1959-）是美国最具影响力和影响力的移民作家。他的小说创作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他的专业作品在国内外华文文坛引起了重大反响，值得分析和研究。本论文以跨文化的研究视野,在文本细读的基础上,运用比较文学、文化研究、女性主义批评、精神分析等方法,探讨严歌苓小说在创作题材、女性形象、叙述模式和美学意识等方面的演变和拓展,对作家如何将海外生活体验转化为文学艺术创作进行系统、深入的阐释,揭示东西方文化碰撞下的严歌苓小说创作对中国文学的独特贡献,以寻求海外华文文学新的“汉语诗学的话语”。一、2、如果(一)严歌茯苓文学创作的成就北美新移民作家严歌苓于1959年11月出生于上海,1971年参军入伍,成为成都军区文工团的舞蹈演员,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1983成为铁道部的创作员,1986年至1989年发表长篇小说《绿血》、《一个女兵的悄悄话》、《雌性的草地》。1989年11月赴美留学初期创作出一批优秀的短篇小说,《少女小渔》、《女房东》在台湾发表并分别获1991年、1993年“中央日报文学奖”短篇小说一等奖。1992年秋天,严歌苓与美国外交官lawerence结婚,定居美国旧金山,此后专职从事创作,并发表了一大批优秀的作品,如长篇小说《扶桑》、《人寰》、《无出路咖啡馆》,短篇小说《天浴》、《红罗裙》,中篇小说《白蛇》、《谁家有女初长成》、《也是亚当,也是夏娃》等,这些作品曾获得“中国时报文学奖”、“联合报文学奖”、“中国时报百万小说奖”等国内外的多项大奖。2004年,严歌苓随夫旅居南非,陆续发表长篇小说《第九个寡妇》、《一个女人的史诗》以及小说集《穗子物语》。严歌苓小说创作的成就是显著的,如今已有三百多万字的作品和十多项国内外大奖的丰硕成果,作品被翻译成英、法、荷、西、日等多国文字。严歌苓根据自己的小说改编的电影《少女小渔》《天浴》在国际上获得多项大奖。(二)严歌茯苓的当代发展严歌苓的文学创作以小说为主,留美初期创作的作品最初是在台湾发表并获得一系列文学大奖,国内的评论界是在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才逐渐关注严歌苓的小说创作,新世纪以来涌现了大量的评论文章,近几年对严歌苓作品的研究热度更是与日俱增。评论界对于严歌苓小说创作的成就和贡献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海外华文文学研究专家饶芃子教授认为“严歌苓是近十年来北美华文创作成就最为显著的作家……她的小说闪烁着‘新移民’文学独有的精神特质。”陈思和认为“90年代以后,海外题材创作的代表当之无愧是严歌苓。”352二、作家出国前的创作题材严歌苓小说题材的跨文化阐释严歌苓小说的题材内容广泛,且呈现出演变的轨迹,人性思考和女性体验则始终贯穿始终。作家出国前的作品以部队生活、知青故事为题材;留美初期的创作侧重于移民题材的书写,定居美国后创作的作品往往是反思故国和自身的成长;旅居非洲后则转为纯粹的“中国书写”。作为移民作家,丰富的人生经历和深刻的女性体验为小说创作提供了文学素材,文化身份的转变和个体生命的诉求则使作家对历史、人性的反思具有开阔的视野和相当的深度。(一)严歌苓出国前的小说创作成果严歌苓曾参军入伍,成长期又正值“文革”的特殊历史阶段,她在出国前创作的长篇小说《绿血》、《一个女兵的悄悄话》集中于部队生活,讲述知青故事的长篇小说《雌性的草地》融入了作家独特的女性情感和生命体验,成为严歌苓出国前的小说创作的代表作。(二)女性之间的复杂人性在移民题材的小说中,东西方文化碰撞所造成的文化、性别冲突和复杂的人性始终是作家关注的主题。如《栗色头发》、《方月饼》、《少女小渔》等小说展现新移民在异国的生存困境和身份焦虑。《女房东》、《阿曼达》、《海那边》等小说揭示移民在异国孤独处境中的隐密心理和复杂人性,《约会》、《红罗裙》和《花儿与少年》三个同构的故事揭示母子关系如何在异国超越一般母子的依恋关系,成为承载亲情、感情、性爱的复杂情爱。《人寰》、《无出路咖啡馆》、《也是亚当,也是夏娃》以女性的异国婚恋为题材,融合性别、种族、文化的多重含义。小说《扶桑》、《魔旦》、《风筝歌》对早期移民的生活状况进行历史回顾,以异国恋情故事展现性别、种族的冲突矛盾,呈现作家对文化隔膜的悲观情结和对自我族性的卑微坚守。(三)自我成长的记忆在经历移民题材的书写后,严歌苓的小说创作逐渐“回归”大陆,故国的经历在经过岁月的沉淀之后成为作家回望故土的小说题材,其中既有“文革”题材的优秀作品《天浴》、《白蛇》,也有自我成长的记忆《穗子物语》,作家在经历了移民体验、文化冲突之后,以冷静的叙事心态审视民族历史、剖析自我,挖掘人性的深度。长篇小说《第九个寡妇》和《一个女人的史诗》讲述两个大陆女人的传奇故事,是纯粹的“中国书写”题材,《第九个寡妇》成功塑造了“王葡萄”这一独特的女性形象,并为大陆新历史主义小说提供了一个极具参照价值的文本,小说因此成为北美华文文学九十年代以来最高水平的作品之一。三、女性文学的启发性作家严歌苓为海外华文文学创作了一批优秀的女性主义作品,其小说创作呈现出明显的演变痕迹。出国前创作的小说以女性意识的觉醒反思历史时代和政治权力,呈现出大陆女性文学的启蒙意识;出国后创作的移民女性小渔、扶桑以弱者之善显示内在的强大,终究带有隐忍的生存策略;在回望故土的题材中,困境中的女性具有反抗精神和活泼的生命力,呈现女性对生活的向往、对尊严的渴望和对文明的皈依;中国书写题材中的女性形象则坚守自我认定的伦理、爱情,对自我个体的信念坚贞无比。(一)《男性的草地》中女性所体现的反封建思想作家在出国前发表的三部长篇小说《绿血》、《一个女兵的悄悄话》和《雌性的草地》,以女性的真切体悟反思社会政治权力中的女性命运,尤其是《雌性的草地》具有鲜明的女性写作姿态和强烈的女性意识,以一群在荒蛮草地上的牧马女兵庄严而荒谬、虔诚而愚昧的信仰和激情,揭示“文革”时期政权、父权的双重挤压对女性造成的异化。小说呈现出当时大陆女性作家所共有的精神立场,但“并无十分明显的政治反思和批判的倾向”487,而是以雌性、性欲、母性等女性特征和深刻的女性体验揭示特殊历史阶段中女性深层的性心理和生命意识,引发我们对性别、历史、时代进行更为深入的思考。(二)典卖和学习形式作家出国初期创作的短篇小说《少女小渔》和长篇小说《扶桑》以移民底层女性的“神性”塑造了区别于大陆文坛的“地母”形象。小渔、扶桑都是残酷生存环境下的弱者,小渔被男友以“典卖”的形式被动与意大利老人“假结婚”,但她的温厚善良最终感化了猥琐失意的意大利老人,扶桑是早期移民中被贩卖到美洲大陆饱受蹂躏的中国名妓,她以“地母”式的包容感化了恶霸大勇,并获得白人克里斯终其一生的爱恋。作家在这些小说中并没有以典型的女性主义书写策略呈现弱者的悲惨命运,而是将弱者塑造成拯救众生的“女神”,面对强势的西方文明,她们以东方式的善良宽容化解种族、文化的对立,弱者非但不弱,反而因包容万物而显得强大无比,这类“弱者不弱”的女性形象与华人族性结合在一起构成一个独特的民族寓言。(三)小渔、麻黄的受害者回望故土题材的小说《天浴》、《谁家有女初长成》、《金陵十三钗》中的文秀、巧巧和玉墨等女性同是最底层的弱者,但与宽容忍耐的小渔、温顺麻木的扶桑不同,她们积极主动地改变命运,甚至舍弃自己的生命。知青文秀为了回城只能出卖肉体,最终在绝望中放弃生命;巧巧是一个生活在贫困乡村却又不甘命运的少女,最终从一个受害者沦为杀人犯;妓女玉墨为代表的“十三钗”在“南京大屠杀”中,替代教堂的少女们走向日本军营,以自己的生命换取她们的生存。这些人物身上体现出实现主体愿望的强烈意识和反抗命运的悲剧力量。(四)地母的人性形象长篇小说《第九个寡妇》、《一个女人的史诗》取材于中国本土题材,王葡萄、田苏菲的人生都经历了几十年的时代变更,但她们从不因外界的变化影响个体信念的坚守,王葡萄只想着如何隐藏公公并生存下去,田苏菲虽然无意中参与了历史进程,但在她心中只有守住丈夫的爱才是生命的意义。《第九个寡妇》中的王葡萄形象的雌性(母性)精神与小渔、扶桑构成“地母之神”的形象系列,但与沉默忍耐、被动受辱的小渔和扶桑的形象意义不同,寡妇葡萄是一个充满活力民间“地母”,她大胆泼辣、性格率直,时代的荣辱观对她没有丝毫影响,她将错划为恶霸地主并受伤的公公藏在地窖中供养几十年,任凭外界历史风云变换,她始终坚守如一,最终使公公寿终正寝,并获得了家族的生生不息,她还以朴素的爱心和乡村伦理观拯救并感化了身边的众多男性/强者,使他们回归真正的人性,这个农村的寡妇形象是立足于中华民间大地的“地母”形象,因生存在自己的土壤上而具有勃勃的生机和丰富的艺术内涵,她身上所体现的人性光辉因此具有更为强大的感召力。作家显然已经超越了曾经的身份焦虑和文化顾虑,以东西方文化融合的视野,以及更为自信明确的华族身份和女性姿态书写本土大地的民间“地母”形象,王葡萄这一形象因此呈现出多层次和复杂性,成为严歌苓“贡献于当代中国文学的一个独创的艺术形象”396。同时,小说以更为彻底的姿态剥离历史与民间的关联,成为新历史主义小说的独特文本。在近二十年的海外生活和离散经历中,作家的女性意识始终与文化冲突、身份建构纠缠在一起,作家出国前创作的小说,以强烈的女性意识对社会政治历史进行怀疑和批判,以此确立女性自我的存在;作家留美初期创作的作品在东西方文化冲突中展现双重边缘处境下“弱者不弱”的女性形象,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作家身份迷失的焦虑;回望大陆题材中的女性人物则处于民族历史语境中,体现出强烈的抗争意识,这是作家逐渐摆脱种族、文化的焦虑,以本土女性形象的抗争确定自我精神的向度;中国书写题材中的女性人物则完全立足于本土民间,作家摆脱了以前作品中关于社会政治权力、文化种族身份、知识话语权力的纠缠,体现出自我族性的确认和女性意识的坚守。四、叙事方法的身份意义(一)空结构的叙事方式“双层时空叙事”是严歌苓小说独特的叙事结构,作家在《扶桑》、《人寰》、《无出路咖啡馆》、《金陵十三钗》等多部小说中运用这种结构布局。“双层时空叙事”将小说设置为双重时空结构,由两条并置的对应线索贯穿全文,形成历史和现实、过去与现在、东方与西方的时空交错。这种叙事方式一方面具有中国传统叙事理论的因素,“通行的思维方式不是单向的,而是双结构的46。同时也借鉴了西方叙事学的创作技巧,运用多种人称形成独特的“你”、“我”对话模式,以及场景拼帖、时空跨越等现代手法,构成时空交错、复杂多元的小说叙述结构。作家运用“双层时空叙事”自由往来于东方和西方、虚构和真实的双重时空,展现移民创伤、种族隔膜、文化冲突、女性生存等一系列丰富的意象,文本因此具有极强的可读性。(二)严歌茯苓历史叙事的叙事风格严歌苓的历史叙事方式与北美华文文学中的老移民作家白先勇、新移民作家张翎的历史叙事有着明显的区别。白先勇、张翎和严歌苓的历史叙事作品分别以英雄的神话、家族的故事与个体的传奇构成各自的“党国”叙事、家族叙事和个体叙事,形成海外华文文学历史叙事作品的不同风格。严歌苓消解历史的庄严与神圣,寻求个体的生存方式和普遍人性的历史叙事方式,为大陆新历史小说提供了一个独特文本,并有可能预示着海外华文文学历史题材小说创作的一个新的发展方向。五、严歌茯苓小说中女性形象的塑造严歌苓小说创作在题材的拓展、女性形象的塑造、独特的叙事结构以及历史叙事等方面对海外华文文学和中国文学具有重要贡献和意义:一是严歌苓小说创作的题材内容广泛,尤其是移民小说展现了移民生活的丰富画面,拓展了海外移民题材的书写领域,并清晰地展现了新移民作家身份的转变,成为海外华文文学研究的重要文本。二是作家在双重视野下探寻人性,尤其揭示移民生存、“文革”、战争等“极致环境”下的复杂人性,为中国当代文学的小说创作带来了新的文学元素。三是严歌苓小说中的女性书写为中国文学提供了独特的文学文本和艺术形象。雌性、母性的特质构成小渔、扶桑、王葡萄等女性形象系列,“民间地母”王葡萄成为中国当代文学的独特形象,小说《第九个寡妇》为大陆新历史主义小说提供了一个独特的文本。四是严歌苓小说的“双层时空叙事”融东方的叙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