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墓志的医疗社会史价值

唐墓志的医疗社会史价值

现在，唐代历史学家越来越重视墓志的史料价值，以墓志为中心的研究成果日益增多，医疗史领域也不例外。然而尚无论著系统总结石刻资料在医疗社会史研究中的史料价值,所以,我们不揣浅陋,拟以唐墓志为例,探讨石刻资料在唐史研究中的作用和价值。唐代墓志作为研究唐代历史的重要资料,在医疗社会史研究中同样具有可资利用的独特的史料价值,墓志中有关医学世家、从医者生平及任职迁转、从医者诊治活动以及墓主染疾原因、治疗方法等内容的记载,无疑是了解唐代从医者群体生存状态、患者染病原因及当时治疗水平等情况的第一手资料。一、志主和世系支脉人有生老病死,祈求长寿的观念深入人心,故从医者是古今社会不可或缺的一个群体,唐代墓志关于医者的记载,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医者的出身、仕宦及诊疗活动,无疑是了解唐代医疗社会史的第一手资料。墓志一般会在志文开端介绍墓主的世系。其中有关从医者世家的内容为我们提供了考察唐代医学世家及其传承流变的第一手资料。如义兴蒋氏家族。《大唐故朝散大夫上护军行魏州武圣县令蒋府君墓志铭并序》记载:“府君讳义忠,字子政,吴郡义兴人也……父孝璋,朝议大夫、上柱国、行尚药局奉御。”另外,依据墓志还发现有成氏家族。《唐故将仕郎试恒王府兵曹参军兼充大内上阳宫医博士城阳郡成公墓志铭并序》记载,墓主成璘之父成万善“其扁鹊之艺人无比焉,佐东都留守兼关东道节度副元帅郭令公之随军”,而墓主则“习父之业,充大内上阳宫医博士”,其子成文会“见习上代之业,充大内上阳宫医博士”又有程氏家族。《大唐故宣德郎皇太子侍医程府君墓志铭》载:“显考诰,皇朝太医监。术妙秦和,业光元化,镜孙胳之经合,照营卫之奇邪……(公)起家太医正,又迁太医丞、宣德郎,转任太子侍医。”还有吴氏家族。《大唐故尚药奉御上柱国吴府君墓志铭并序》载:墓主吴本立之父吴嗣宗为“皇朝朝议郎行太医令”,而吴本立“介象仙才,先知药性。葛洪达士,早擅药方……永徽元年医举及第”侯海洋根据《大宋摄夏州观察支使何公墓志铭》《大晋国故夏银绥宥等州观察支使将仕郎试大理评事赐绯鱼袋南阳郡何公墓志铭》《大宋摄夏州观察支使何公墓志铭》考证出何氏至少有四代习医,且供职于唐末方镇幕府。志文云:“内则妙散神丸,供应上命;外则以文才武略,开拓边封。”除以上出身医学世家者外,还有一些如兰陵萧贞亮“起家授尚药奉御”,从医虽无家学渊源,但通过接受医学教育或后天努力自学成才而成为医者,也可从墓志资料中得到证明。一般而言,墓志勾勒的世系支脉清晰明了。以墓志为中心探讨中古时期的医学世家问题,可以补正史之不足,或与正史互相验证,甚至墓志之间亦可互相验证辨伪,为医学世家的研究提供切实可靠的史料。目前相关学术成果有陈昊《墓志所见南北朝医术世家的身份认同与宗教信仰》二、研究唐代医疗制度是基于传统文献所提“官墓志中多包含墓主生平事迹及职官变化等信息,为我们研究唐代医人任职迁转流变提供了便利。程锦《唐代医疗制度研究》一文,利用大量墓志材料揭示了唐代医官迁转的基本途径及医官制度的发展演变轨迹,具体而言,虽然传世文献对于职官制度的介绍较多,但是墓志为我们提供了更加鲜活的个体案例,并且补充了一些传统文献所未记载的官职、机构及相关职能权责,使我们对于唐代医疗制度的认识更加全面具体。如《张康墓志》记载,墓主曾任“淮南节度医院散兵马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国子祭酒、兼御史中丞、上柱国”此外,墓志还可以佐证传世历史文献的记载。如《唐会要》记载:“(贞元)八年(729年)八月,加殿中省侍御医、药藏局丞俸钱,仍令侍御医及尚药直长、药藏郎并留授翰林医官,所司不得注拟。”三、武昌县今江苏大山河,理论具体明来少数墓志记录了医人的诊断活动,据此可探知有关唐代医人技艺及医术水平的部分史实。如《唐故范阳卢氏元昆子献墓志铭》载:“无何,兄之疾以下泄之多,几可漂杵。良医目而叹之曰:‘此忠孝之病,由膏肓之不可为愤激于心,忧缠于内。力尽锹锸,血肉崩伤。是人也,不食新谷矣。’果以其年九月七日,启手足于鄂州武昌县行次。”墓志所载,大概多为医人无力救治之病,若以此考察唐代医术水平,只能得出消极结论。但若仔细翻检,还能发现一些医疗技术依赖墓志让世人得睹其真容,如金蓖术,《唐故淮南支使试大理评事兼监察御史杜君墓志铭》云:“开成二年春,目益昏,冬遂丧明。李为淮南节度使,复请为试评事,兼监察、观察支使。兄自冯翊迎医石至,曰:‘是状脑脂下融,名曰内障,如蜡塞管,蜡去管明,候脂凝可以抉去,无不愈者。’后二年,石曰‘可治’,治不效。自冯翊别迎医,医曰:‘嗟乎!障有赤脉,如木根横云,牢不可断,是法名曰日脚,内障生日脚者,法不可治。’”另外,墓志还记录了中央医疗机构医人的诊断活动。《大唐故临川郡长公主墓志铭》载:长公主于高宗时来到辽西,因水土不服而患病,“恩敕遣长子陇州司功□□□、四子左千牛季童前后驰驿,领供奉医人及药看疗。”四、通过研究患者疾病的原因和反应方法1.唐代主要疾病的认识关于患者染病原因,墓志记载的内容多较简略,所谓为尊者讳,为死者讳,墓志作者不愿多谈,致死病症多一笔带过,但从中仍可发现,与患者关系亲近者,关于病症发作前后有较详细的记载,说明发病原因、发病症状、治疗过程。蒋爱花《唐人寿命水平及死亡原因试探———以墓志资料为中心》一文,在5100方唐人墓志中找出63例记载具体死亡原因的样本,分析死因比重最大的当为因传染病而亡者,如李德义(781-893)“寒暑生疾”其他出现概率较小的还有因腰病而亡者,如姚品(786-854)“苦腰疾,药膳既违,奄至大夜……享龄六十九”利用墓志研究唐代主要疾病,不可避免地有局限之处。“很多基层民众可能无力操办墓志……盖因一方墓志大约消耗不菲,且要与文人阶层有一定的关联。”2.治疗上,成立专门负责医疗事务,兼护药藏局,明确治疗职责(1)求医问药与祈祷神佛。有唐一代,医巫并行。故唐人染疾,或求助于医药,或祈祷于神佛。不同身份的人,所享有的医疗待遇、条件十分不同。皇室贵族、勋贵权臣自不必说,有中央三大医疗机构———太医署、尚药局、药藏局专门负责医疗事务。部分官员染疾,有皇帝御赐医药。如开府仪同三司行左监门卫大将军杨志濂“脚气发动,创钜病殷。帝甚忧之,诏和缓医之,出御药赐之”若遇医药不可疗治之病,巫术祈祷也是唐人另一种应对措施。如卢直(771-823)“药术祈祷,靡所不为,竟无小廖,奄然长逝”(2)自学医术。范家伟先生研究发现,“唐代官僚中有人具备了一定的医学知识,甚至成为医学知识流通的中介者……或通过师承,或自学而来。”五、关于医疗史的研究1.研究唐代洛阳病的现象唐代东都洛阳,是名医荟萃之地,亦是道地药材集中之地。2.研究人参寿命水平的材料墓志资料往往对墓主的生卒年有确切记载,因此墓志资料也成为研究唐人寿命水平的重要资料。李燕捷《唐人年寿研究》,利用大量传世文献及出土墓志,求出2944例样本,以此推算唐人大致的平均寿命为57.55岁。3.《唐故处士张公墓志》载:“有绝粒休粮,乐山水,游洞穴,止居早期。”唐代的药材经营者罕见于正史,偶尔出现在笔记小说中,材料数量十分有限。现存墓志所载人物的阶层宽广程度,远大于正史所载,有助于我们对这方面的史实增进了解。《唐故处士张公墓志铭》载:张从古(773-842)“好药术,乐山水,于天坛学道,得绝粒休粮龙虎还转服饵之术,游洞穴,止居嵩岳数年。公以膝下之养,丹霞不可充甘旨,遂却归寰宇,隐于都市,托药肆鬻术,非为酒直,实缘供侍,亦假此而救人济世……终丧期,授以鬻药之室付甥。”4.“春秋之际良医和缓,六国之时则有索隐也不水”唐代官方医学教育体系偏重于古方,民间医疗活动亦有崇尚古方之风,这一点早为研究者所识。孙思邈云:“春秋之际良医和缓,六国之时则有扁鹊,汉有仓公仲景,魏有华佗,并皆探赜索隐,穷幽洞微,用药不过二三,灸炷不逾七八,而疾无不愈者。晋宋以来,虽复名医间出,然治不能愈五六,良由今人嗜欲泰甚,立心不常,淫放纵逸,有阙摄养所致耳。”六、研究唐代医疗社会史的材料综上所述,唐墓志在医疗社会史的研究中既有重要的价值,又不可避免地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出土墓志虽然可能有残破之处,难以辨识,但具有传世文献所没有的史料原始性,是研究唐代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