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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晚明陈腿隐逸的立身行事
陈美公(1558-1639),松江华亭人,嘉靖至崇祯六朝之子。他出生得很好,与同一个县的董天柱并列。颇受徐阶、王锡爵、王世贞等器重,曾两赴乡试,不第。年二十九即焚弃儒衣冠,绝意仕进。隐于小昆山,后移居东佘山,屡辞谢征召,放情山水,杜门著述,以诗文书画终老,《明史·隐逸》有传。陈眉公一生经历丰富,思想博杂,修养全面,经史子集、诗词歌赋、术伎稗官、清玩清赏,无所不晓。其为人自如地周旋于隐逸与济世、清高与世俗之间,其交游甚广,和七子、竟陵诸派诗人及晚明多数著名文人都有交往,见证、参与并影响了万历以后整个晚明文坛的发展演变。本文将陈眉公家世生平作一简要述论,对于我们深入研究陈眉公其人其学或可有所裨益,亦对研究知识人格之处世心态有所助益。一陈模拟的美学主义者陈眉公之先世今已无法详考,盖寒微无闻矣。(据陈梦莲编《眉公府君年谱》,仅可知其祖父名曰陈怡松)陈眉公父名曰陈濂石,生于明正德十三年(1518),卒于万历三十年(1602),享年八十四。陈濂石家本赤贫,三十九岁始生陈眉公。万历十四年(1586),应许陈眉公捐弃诸生,解青衫为逍遥布衣。陈眉公请罢诸生之日,日高犹未起,陈濂石遂语陈眉公曰:“咄!鸡肋在而口,欲吐则吐耳!”生母朱氏,陈濂石以原配没有生育,纳为妾,育有继儒、缙儒。万历二十四年(1596)卒。王衡有《祭陈仲醇母文》兄绍儒,字翼龙,本姓绍,陈濂石受故友绍氏(生平不详)托,遂视为螟蛉,改名绍儒,以示不忘其本也,补华亭增生。陈眉公十一至十六岁间,曾就傅于绍儒。陈眉公执兄弟之爱,终生不渝。弟缙儒,字叔真,生于嘉靖四十一年(1562),卒于天启四年(1624),年六十又三。府庠生。妻,卫氏,生于嘉靖三十九年(1560),卒于天启三年(1623),享年六十又四。万历七年(1579)于归,时当陈濂石嫡室之病,卫氏日夕裹药,衣不解带,目不交睫,丝毫未有新婚之妇的矫矜,可谓贤良之至。陈眉公一生不曾纳妾,与卫氏庄敬如宾。陈眉公家本贫寒,早年十之八九在馆授徒,不问生产,偶一抵家,宾至如归。当家道艰难,无以为继之时,卫氏则变卖首饰以维系之。卫氏侍奉公婆,必欲得其欢心;布衣蔬食,率先恭俭;亲从机杼,以佐不给。故此,陈眉公无内顾之忧。卫氏临逝前三日,将自己首饰衣物等,分赠亲族子姓及童仆,并遗命从简治丧,纤悉无遗。董其昌在《陈征君原配卫孺人六十叙》中谓卫氏有三贤:“始当继儒才名方噪,不难为孟光之劝隐而勤身家,此其一也;继儒中岁,曾不艳羡富贵,无憔悴可怜色,此其二也;晚岁则为庞公之偕隐,屏居肃穆而有林下之风,此其三也。”长子梦莲,字古澹,生于万历十年(1582)。万历三十二年(1604)入华亭县庠。万历二十七年娶孟氏,未几孟氏亡,万历三十七年继娶金氏,天启四年育有仙觉。次子梦松,生于万历十九年(1591)。三子梦草,字山贤,生于万历二十二年(1594)。婿汤大节,字半李。陈眉公初见之,即赏其奇颖,遂以女字之。万历四十四年(1616),汤大节赘陈氏。汤大节曾辑刻《眉公先生晚香堂小品》二十四卷行于世。陈梦莲曾说“先生有《晚香堂小品》、《十种藏书》,皆系坊中赝本”,孙仙觉,字天爽,生于天启四年(1624)。陈眉公晚年得孙,甚爱之。出就外傅,手删《大学衍义》、《诗谱》、《史约》、《孙武》诸书,日夕面训之,偶见有异书、异人、异事,辄命仙觉录之。崇祯九年(1636)陈眉公犹撰时艺十余首,从枕上口授仙觉。仙觉“才气英迈,甫系髫龄,熟于史学。”陈眉公家世,自仙觉以下,便隐微难知矣。崇祯十二年(1639)陈眉公殁后,其故宅陈氏子孙犹居之,至顺治癸巳(1653)章绶臣赁居,数年迁去,自后不可考矣。作为晚明最为复杂也最有代表性的文人之一,陈眉公并没有显赫的先世,也没有发达的子孙(包括门生),他凭借一己之才,成为名倾东南的大名士,实属不易。在煊赫的声名背后,乃父陈濂石的洒脱、发妻卫氏的温恭贤良都在一定程度上成就了陈眉公的隐逸。陈眉公四岁即知字学,五岁陈濂石膝上授书,辄成诵,六岁入小学受业,九岁受业于里塾师周云汀。周云汀颇好吟咏,杂莳花竹篱豆,夏月露坐,孤吟其下。陈眉公晚必往侍,相与煮茗问难。陈眉公十岁时,《毛诗》、《书义》皆通达。十一岁,就学于绍儒。十三岁,始习举子艺,旁及五经、子、史。因慕《战国策》之文,家贫不得睹,从别家借之,后手摘一册以藏。万历元年(1573),陈眉公十六岁,绍儒辞陈濂石曰:“大弟今日非我所能御也,其天姿英敏,才情横发,吾且当拜下风,敢冒师耶?幸择名师,无负重委。”陈眉公二十一岁就童子试,华亭县令奇赏之,取为第一,得入县学。曾任嘉靖隆庆朝宰辅、陈眉公之同邑徐阶,亦亲为延见,陈眉公因讲时习之学,徐阶叹服不置。是年冬,参加科考,以第七名的成绩取得参加乡试的资格。陈眉公二十三岁馆于王昇之家,一时同社中如唐文恪、董其昌、方学宪、何士端,每试必互相冠军。陈眉公二十五岁馆于姚元龙家,八月赴乡试,不第。二十七岁,馆于娄江王锡爵家。明年,与王衡同赴应天乡试,罢。陈眉公大盖在二十五岁第一次科录见遗后,便视功名如嚼腊。例请衣巾,以安愚分事:窃惟住世出世,喧寂各别,禄养志养,潜见则同。老亲年望七旬,能甘晚节;而某齿将三十,已厌尘氛。生序如流,功名何物?揣摩一世,真拈对镜之空花;收拾半生,肯作出山之小草。乃禀命于父母,敢告言于师尊,长笑鸡群,永抛蜗角,读书谈道,愿附古人。复命归根,请从今日。形骸既在,天地犹宽。偕我良朋,言迈初服。所虑雄心壮志,或有未堕之时,故于广众大庭,预绝进取之路。陈眉公所厌弃的“尘氛”,仔细推敲起来,正是指儒家哲学为士人准备的那条“考科举、博功名”的道路。二陈发育之乱,《明君卫议》载捐弃诸生后,陈眉公结茅小崑山之阳,买乞花场,乞四方名花以祀二陆(陆机、陆云),修竹白云,焚香宴坐,怡然自得。后就馆于沈太仆、杨继礼、徐阶、王士骐、项扈虚等人处,以维持生计。暇则与黄冠老衲穷峰泖之胜,吟啸忘返,足迹罕入城市。陈眉公原本赤贫,仅藉馆课、笔润之费以养亲,后声名渐隆,其编纂之书流传远迩,而征请诗文者无虚日,其家境遂渐殷实。又常得好友赠山田,故得以构亭筑园,终日以诗文书画自娱其间。陈眉公除却青衫,绝不与户外事,但有关旱潦转输等事、或大不便于民与国者,乡绅等地方官不敢出面,陈眉公慷慨弗顾,缕缕数千言,委曲辨析,切中要害,当事者往往为之动色,并最后按照陈眉公之意付诸实施。万历十五年(1587),松江遭受特大洪灾,陈眉公上书政府,请蠲赈;万历三十六年(1608),松江灾荒频仍,十室九空,将有揭竿而起者。陈眉公急告有司请蠲,请蠲不得,遂请赈;请赈不得,遂请煮糜救荒。于是,华亭、青浦二邑,设粥局于乡城,日给粥百余锅,前后计四十日方竟其事。陈眉公有《煮粥条议》,天启二年(1622),章鲁斋欲扩建西南郡城,相土度材,早有成算。陈眉公虑其设处浩繁,又值民穷财绌,且城内外之塚墓、居房多所未便,莫若将金山卫改州改县,较易于城,于是作《金山卫议》。崇祯五年(1632),陈眉公七十五岁,时松江白粮解户内,有点充惠、桂二王(藩国分别在湖广荆州府、衡州府)禄米者,一承此役,无不破家殒命。陈眉公远稽会典,近察户部,堂批先创条议,上之郡邑,后复力请诸台云:“江广之米甚贱,而反以三吴贵米远输,江广顺流而下,三吴逆溯而上;此运有部院光禄成规,王府则群珰横梗勒索,其害不能殚述,况吾松有次白而无上白,则二王玉粒之供不在是,莫如折价解之彼处。布按移文二府,庶解户无交纳之苦,有身家之幸矣。”后赖当路俯从,具疏得请,而松江禄米之烦得以彻底解决。崇祯十一年(1638),陈眉公八十一岁。时值松江流寇猖獗,有司欲拆毁城濠民房以避敌,一时震动。陈眉公恳之郡侯方岳贡曰:“今若先卸民居,未防乱本,先示乱形,民心一动,将来不知究竟矣!”方侯俯从而止。陈眉公一生此类事迹颇多,限于篇幅,兹不详列。即便如此,陈眉公之宅心仁慈,已晴朗可鉴。陈眉公出入于公侯将相之门,毫无忌讳地与首辅、巡抚、县令等交结,请于当道,从而使赋税得减,灾情得赈,饥民得救。清代中叶蒋士铨说陈眉公“飞来飞去宰相衙”,后来,陈眉公之名,倾动寰宇。以至天子亦闻其名,屡诏征用,而先后向朝廷荐举陈眉公者,亦不下十余人。本院按部松江,访有隐士陈继儒者,学窥二酉,文擅百家,德行冠云间,人推麟凤,著述行海内,士仰斗山。养亲则甘逢掖以躬承菽水;求志则卧丘壑而结想烟霞,此真当代羽仪,可为国家桢干者,岂容在涧不亟为推毂?明年(1630),光禄寺卿何乔远奉举陈眉公,曰陈眉公“博综典故,谙通时务,真有用之才,而浮之江湖。此一臣者,亦当加以一秩,如先朝文征明故事者也。”崇祯四年(1631),陈眉公七十四岁,给事中吴永顺荐举陈眉公云:“伏睹会典,洪武元年,诏怀才抱德之士,所在官司用心询访,具实申达以凭礼聘,累朝诏令亦间及之……今之稿项岩穴,诵读尧舜者,岂曰乏人?如松江布衣陈继儒,淹通今古,闻达无干比则,廷臣杨廷筠、章允儒、何乔远、吴甡、吴用先等,各各开荐,非职私言,独不可一贲弓旌,以襄盛典乎?”崇祯五年(1632)四月,吏部尚书闵洪学奏疏称:“陈继儒,江南名士也。识通今古,学富经纶,盖有用处士,不徒以笔墨文章妙天下者。但其人抗节烟霞,忘情轩冕。荣心仕进,非其志也。诚令其一吐胸中之奇,规画当世之务,计其所言必有堪备借箸者也。”崇祯六年(1633),工部侍郎沈演又上书举荐陈眉公,崇祯帝圣谕有言:“……所举陈眉公果否学识可备采择,该部并议具奏。”上述多数荐举者,均与陈眉公素昧平生,所以他们也就并不了解陈眉公其实是无意于以隐逸为终南捷径的。陈眉公的被荐,倒不是因为笔墨文章之精妙,而是因为他博古通今,是“有用之才”。这一点一直没有引起研究者们足够的重视。晚明人学风空疏,几成定论,而陈眉公往往被视作这种学风的代表。如《四库全书总目》《经鉏堂杂志》(宋倪思撰)提要说该书“皆浅陋无味,明代陈继儒一派,发源于此。”面对朝廷的征召,陈眉公不为所动,均一一辞谢。崇祯六年(1633)陈眉公上书辞曰:“……某每见后生辈慷慨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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