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产阶段数字劳动的形成与发展

前生产阶段数字劳动的形成与发展

劳动过程理论起源于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人类创造和使用价值的描述。然后，布雷曼在劳动过程理论的丰富和发展中引起了人们对劳动过程理论的关注。例如，布莱尔威（briechovord）认为，工作场所是一个充满斗争的地方。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广泛应用，生产劳动过程出现“数字劳动”形式，并形成两种新的劳动过程理论。一是意大利自治主义学派提出用“非物质劳动”来分析互联网时代的知识经济；二是传播政治经济学者提出“受众劳动”“玩劳动”概念，尤其是福克斯以马克思理论为基础研究数字劳动来揭示互联网时代的资本积累过程。这两种劳动过程理论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互联网时代劳动过程中出现的新形式，但对互联网时代的劳动是否是生产性劳动、是否被剥削、劳动过程是否创造价值等问题也存在一些争论。意大利自治主义学派认为，互联网时代的劳动多数是创造知识、信息、交往、人际关系或者情绪反应的非物质性产品，是向一般智力转变的非物质劳动数字劳动的本质需要从物质技术的角度进行深入探究。物质技术从大机器发展到互联网，推动劳动资料、劳动方式和劳动组织形式发生了转变，出现了数字劳动，因此，互联网技术是开启数字劳动的钥匙。互联网技术作为开启第二次机器革命的标志性技术，实现了由廉价能源投入向廉价信息投入的转变互联网技术对社会生产方式的影响，首先从劳动过程开始，进而是生产过程，并最终落脚和扎根于生产领域，并由此决定了流通、分配、交换和消费环节相应的转变。因此，讨论数字劳动应该从互联网时代的劳动过程和生产过程入手。一、互联网技术的构成及其特点三大组成部分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机器是由动力机、传送机和工具机三部分组成的体系，把劳动对象分解为一系列各不相同但又互为补充的环节，由机器力代替自然力，通过传输机传送动力给工具机，作用于劳动对象实现改造的目的。电力系统和电磁规律革命提升了大机器的机械动力，拓展了大机器的外延，同时生产过程和劳动过程的实践对机器功能的精准性提出了新要求，催生出程序来辅助机器处理复杂工序，最终演化为独立的计算机，成为机器的另一个组成部分——控制机。通过计算机不断输入、输出信息“原材料”，控制机器生产工艺和流程，推动了生产的自动化。计算机之间存在远距离信息传输的内在需求，当这个动机实现时就产生了互联网技术，并且随着半导体、晶体管等技术的发展，计算机逐渐从庞然大物变成轻巧、便捷的工具，计算程序更加复杂，从而推动互联网技术向智能化发展，不断催生出新的技术，如物联网、大数据和云计算等。互联网由硬件、网络服务协议和应用平台三个相对独立又相互联系的部分组成。作为相对独立的部分，三个组成部分都具有自身的特点。（1）硬件方面。硬件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质载体，如计算机、智能手机、服务器、通信卫星等。一些硬件设备如计算机、智能手机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进入劳动力再生产，成为人们生活资料的一部分，也有一些硬件设备如通信卫星等的制造和使用需要巨大投入，往往由政府提供，因此具有准公共产品的性质。（2）网络服务协议方面。网络服务协议指连接硬件的协议，如DNS（域名系统）、TCP/IP服务程序、HTTP服务程序等。根据网络服务协议可把分散的计算机连接成网络，实现点对点传输。网络服务协议是一组代码，一经形成就不需要再花费时间和费用，而且它不受规模的限制，边际成本趋近于零，具有网络正外部效应。利用网络服务协议连接起来的节点越多，网络服务协议协作的范围和规模就越大，从而可能产生更大的社会生产力。（3）应用平台方面。应用平台是指完成某项或某几项特定任务的程序，如搜索程序、网络游戏、电子邮件、P2P程序、网页浏览器等。对于劳动者来说，对应用平台的开发和利用是互联网技术下劳动的新形式。此时的劳动产品不再是有实体的物质产品，而是以信息和数字形式存在的虚拟化产品，如编程人员编辑的代码、利用软件设计的产品等都是以信息和数字的形式储存、传输、显示和应用，产品完全以一种全新形式存在。作为相互联系的整体，硬件设备、网络服务协议和应用平台通过互联网形成了一个虚拟空间作为大机器体系的控制机，互联网技术能够通过技术分工把现实经济空间和虚拟空间紧密连接起来，实现生产过程和劳动过程的自动化、智能化。正如布莱恩约弗森和麦卡菲马克思二、在互联网时代，数字工作流程（一）数字劳动的非物质化互联网技术搭建的虚拟空间使劳动过程与物质生产过程进一步分离，劳动者使用硬件设备和应用平台等工具进行劳动，而劳动产品的物化则在自动化、智能化的机器中进行，劳动者被排除在直接物质生产过程之外。马克思数字劳动主要集中在互联网虚拟空间中，为物质生产过程进行前期知识和研发设计作好准备，因此数字劳动所处的阶段可称为“前生产阶段”在“前生产阶段”，数字劳动呈现出非物质化特征。除了硬件设备等劳动资料以外，虚拟空间中的劳动对象、劳动工具、劳动成果等都以非物质的形式存在，甚至数字劳动的痕迹也被隐藏在虚拟空间中，数据原料不需要经过劳动，而只需要通过互联网技术就可以被生产出来，形成互联网“拜物教”。数字劳动的非物质化还体现在劳动再生产的形式上，机器体系下以体力劳动为主，劳动力再生产主要是补充劳动者体力，而“前生产阶段”中，脑力劳动成为主要的劳动形式，脑力劳动再生产不仅需要物质生活资料维持生命体，而且需要用知识培育劳动者的生产能力，为“前生产阶段”的劳动作准备。知识是人类生产活动的总结和主观条件，是经验的传承和观念的创造，是非物质的存在，因此数字劳动力再生产主要是非物质的。（二）分散社会化生产企业马克思首先，互联网虚拟空间扩大了劳动空间，形成了分散的社会化生产。在机器生产过程中，机器的机械性质决定了生产环节的衔接和分工必须在有限的空间内进行，生产规模的扩大和信息传递的便捷性要求商品产业链变成产品生产链，导致企业间分工被企业内分工替代，由工厂实现集中的社会化生产。作为技术体系，互联网在生产中的应用不仅进一步把劳动对象分解，还因其在信息传递方面的优势增强了劳动过程和劳动组织的连续性，扩大了劳动空间，完善了产业链分工。互联网把局部劳动转变为社会劳动，把产品的联系转变为商品交换的联系，进而把企业内分工转化为社会分工，形成各自独立的生产企业。独立的生产企业往往只专注于产业链的某一个环节，以高度专业化的劳动参与社会协作。由于互联网传递产业链信息，独立的生产企业不必集中在同一个地方，可以根据不同生产环节的劳动特征选择不同的生产场所。虚拟空间能够把产业链上分散在全球各地的所有生产企业联系起来，形成前所未有的社会生产力。与机器生产过程中的集中的社会化生产不同，互联网技术下的生产过程是分散的社会化生产。其次，在“前生产阶段”，脑力劳动者通过硬件节点连接虚拟空间，以虚拟空间为枢纽把劳动编织成一张网，来推动劳动过程的网络化协作。与机器大规模集中生产不同，在互联网时代，轻巧、便捷的计算机等硬件设备成了把劳动者组织起来的劳动资料，互联网硬件通过网络被连接起来，从而使劳动者的劳动实现网络化协作。在生产过程中，机器体系协调局部劳动把分解的劳动对象统一起来，最终形成整体的产品。为了实现产品的整体性，需要统一指挥不同生产环节的劳动者，机器大规模集中在工厂，依附机器的劳动者也集中在工厂。互联网硬件如计算机、智能手机是一个个独立的客体，分散在全球各地。由于硬件具有便携性，其可以被放置在劳动者家中，通过分散式的互联网硬件组织起来的劳动者必然也是分散的，劳动者可以在自己家中，也可以在不同国家和地区，只要他们有互联网硬件就可以被组织起来。虽然，劳动者是分散的，但劳动过程可以是协作的。互联网硬件通过网络连接虚拟空间，并把虚拟形式的劳动对象分解成相互补充的部分，劳动者利用互联网可以完成不同环节的任务，通过虚拟空间中的局部劳动形成劳动过程的网络化协作。互联网时代，不需要将劳动者大规模集中在一起就能产生规模经济，并通过虚拟空间把分散在全球各地的劳动者聚集起来，进行劳动过程的网络化协作。三、．机器物化如果把资本因素考虑进来，互联网技术将成为一定量劳动的吸收器，收集、储存和加工信息和数据都会消耗一定的劳动并附加在劳动成果上，体现在机器物化过程中，创造出更大的使用价值。因此，互联网时代下的数字劳动过程同时也是价值形成与增殖的过程。（一）非生产性劳动“前生产阶段”的数字劳动是否为生产性劳动是当前学术界争论的焦点，如果只从“前生产阶段”的局部劳动过程来看，这一阶段的劳动是非物质的，既没有形成物质产品，也谈不上形成价值，从而被看成非生产性劳动。但生产性劳动与非生产性劳动的区别不在于劳动的物质规定性，而在于能否为资本家带来剩余价值。马克思马克思的生产性劳动概念随着技术进步与生产协作的扩大而扩大。马克思从价值形成来看，研发、设计活动是劳动者在信息和数据上加入大量活劳动后，凝结成新的信息和数据商品的过程。这种新形成的信息和数据商品的价值量符合劳动价值规律，即它是由在一定技术条件下和一般智力水平下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的。劳动者使用互联网进行研发、设计活动，最终是为了物化在物质生产环节，生产出使用价值，“正如马克思所坚持的，所有的劳动都是有目的地对物质进行某种程度的转变”（二）数字劳动形成的竞争趋势。“前生产阶段”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劳动过程中资本家消费劳动力形成的劳动产品是资本家的所有物，而不是工人的所有物。即使使用的互联网硬件是劳动者自己的，在互联网虚拟空间中搜寻的数据原料是免费的，劳动过程没有被资本家监督，但劳动产品仍然是资本家的所有物，就更不要说互联网硬件也为资本家所有了，虚拟空间中需要资本家付费才能获得数据原料和使用平台工具，劳动产品更不是工人的所有物。这是因为在互联网时代劳动产品数据化，而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数据被资本化了。数据成为资本积累的新方式，而且是越来越重要的一种方式。自动化、智能化的物质生产过程以“前生产阶段”的研发、设计活动的数字劳动为前提，这些数字劳动是脑力劳动者使用互联网改变劳动对象的过程，是互联网时代劳动的主要形式。数字劳动凝结了大量劳动价值，并且很大程度上超过了补偿劳动力的价值，超过的剩余劳动被资本家以各种形式无偿占有，比如在合同中明确注明数据产品的版权归雇主所有互联网技术具有准公共产品的性质，但在资本主义私有制下，数据被强制剥夺了共享的属性，成为资本家的私有垄断物。数据商品的价值由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而资本积累的竞争规律总是要求单个资本不断缩短必要劳动时间以获得垄断利润，数据商品的特殊性使互联网时代的竞争出现新的特点。数据商品是一种极易被复制和传播的虚拟产品，并且复制和传播数据商品的耗费较低，不需要投入太多的劳动就能完成，消耗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创造出的这种数据商品需要资本雇佣下的脑力劳动者把特定的科技规律和知识结构对象化，凝结出的产品具有较高的劳动量，需要较高的预付资本。新创造的数据商品具有两方面的用途：一是直接物化在物质生产过程中，产生物质商品；二是作为下一次数据商品创造的中间产品，把死劳动转移到新的数据商品中。但无论是哪种用途，数据商品都极容易被其他竞争者以极低的成本复制、使用和传播，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就出现了法定垄断，即知识产权。知识产权是在数据商品所有权的基础上，对数据商品使用权的索取权，这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持其竞争优势，获取垄断利润。数据商品的竞争就是知识产权的竞争，并从个别资本家之间的竞争变成产业分工中主导权的竞争。在“前生产阶段”，脑力劳动成为劳动力的主要形式，竞争的焦点在于获取并利用知识和信息进行创新劳动，于是资本家不断投入预付资本进行设计和研发活动，生产出蕴含新知识的数据商品，并垄断其知识产权。毫无疑问，在智能化生产趋势下，数据商品决定着竞争的成败。在“前生产阶段”，资本家凭借知识产权支配物质生产过程，分割较大部分的剩余价值，获取垄断利润。知识和科技作为一种控制力，掌握着能在竞争中获胜的关键要素，从而把这种控制力延伸到生产领域，依靠垄断权瓜分剩余价值。（三）产业后备军竞争的影响由于道德界限和自然界限，机器大工业下的工作日能够划定一定的界限，但互联网技术打破了工作日的一切道德界限和自然界限，“由此产生了经济学上的悖论，缩短劳动时间的最有力的手段，竟变为把工人及其家属的全部生活时间转化为受资本支配的增殖资本价值的劳动时间的最可靠的手段”互联网技术的特征决定了劳动时间不断侵占生活时间。由于“前生产阶段”中劳动资料的轻便性和劳动对象的虚拟性，互联网时代的劳动过程不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劳动地点不再局限于工厂和办公室，劳动者在家里或者在路上也可以利用互联网工作。与此同时，劳动时间也不断被延长，由此侵占了劳动者的生活时间，模糊了工作与生活的界限。互联网技术在生产过程的应用提高了资本有机构成，把一部分劳动者从生产领域排挤了出去，形成了庞大的产业后备军。在产业后备军竞争的压力下，数字工人不得不延长劳动时间，以获取就业机会，否则就会被其他工人所取代，由此产生了“加班文化”和“996”工作制。这在社会中形成了两个极端：一是数字工人“自觉”地延长劳动时间；二是一些工人以兼职或临时工的方式被雇佣，劳动时间比较灵活、短暂，但工资微薄。互联网时代出现的“零工经济”的就业形式，看似摆脱了资本雇佣劳动的关系，劳动者能够自由安排劳动时间和选择劳动地点，但实际上这只是互联网技术衍生出来的新的劳资关系。互联网虚拟空间中，虽然自雇佣劳动者创造出了资本主义生产体系所需要的劳动产品，但其仍被纳入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为资本家带来价值和剩余价值。此时资本家的监督由原来的原料不浪费、爱惜劳动工具等，转变为计件工资下的自雇佣劳动者量化自我执行的精确管理和社会监督。更有甚者，互联网技术还创造出了一种新的盈利模式，即通过搜集、加工和处理劳动者生活中使用互联网后留下的信息“痕迹”，获取利润，这时生活就成了工作。四、网络时代的工作（一）劳动者具有较低技能或没有技能特定的技术决定了劳动者具备相应的技能，进而形成相应的劳资关系劳资关系与劳动者技能密切相关，如果劳动者具有较高技能，劳资关系就较为温和；相反，如果劳动者具有较低技能甚至没有技能，劳资关系则较为紧张。互联网技术导致劳动者技能极化，从而必然产生极化的劳资关系。收入与劳动技能直接关联，劳动技能极化导致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其中中产阶层也不断被挤压，如1991年德国的低收入、中等偏低收入、中等收入、中等偏高收入以及高收入者的占比分别为20%、10%、60%、8%、2%,2013年这一占比变化为21%、12%、54%、9%、4%（二）内部竞争的劳动者互联网时代，物质生产过程中的资本有机构成较高，自动化和智能化生产大幅度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从而把大量的工人从物质生产领域排挤出去，在流通领域从事工作，即使有部分工人没有被排挤出去，但他们在技能极化的去技能化趋势下具有高度可替代性。在去技能化趋势下，物质生产领域和流通领域的劳动者具有较低技能甚至没有任何技能，他们随时可能被替换。在产业后备军内部竞争中，这些劳动者被迫以兼职或者临时工的形式参与就业。兼职和临时工的就业模式进一步提高了劳动力商品化程度（指劳动力再生产中个人支付的比例）。兼职或临时工具有高度的流动性，通常以计时工资或计天工资形式支付报酬，获得的劳动报酬比较低，同时工资的结构也发生了变化。一般而言，工资结构中，除了满足劳动力再生产的显性工资部分，即工人到手工资外，还应包括隐性工资部分，即社会保障部分，这两部分共同保障劳动者的个人劳动力和家庭劳动力再生产以及劳动者技能培训的需要。但在兼职或临时工这种“零工经济”模式下，雇主和受雇者的社会契约发生了转变，雇主对受雇者不再作出给予训练机会、社会支付、可预期的职业生涯等承诺，这就意味着劳动者的隐性工资部分将转化为资本家的利润以满足资本家最大限度降低可变资本来获取剩余价值的需求。但工人的劳动力再生产几乎全部由工人自己支付，大大提高了劳动力商品化程度。不同于全职工，兼职工和临时工的工作保护程度较低，缴纳的社会保障费用也比较低，降低了预付可变资本的费用。有资料显示，在工作时长相近的情况下，兼职工为6个小时，全职工为7.5个小时，日本兼职工的平均收入和年终奖金分别约为全职工收入的60%、15%（三）自雇佣劳动者基于局部劳动的自我控制互联网时代，生产资料和劳动工具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资本家的垄断，高技能脑力劳动者能够与互联网硬件结合实现自雇佣，从而弱化了劳动与资本的实质隶属关系。那么自雇佣能打破资本主义雇佣关系吗？答案是否定的。在资本主义分工生产中，自雇佣劳动仍然充当局部劳动，镶嵌在资本主义整体生产链条中。高技能脑力劳动者的自雇佣是在资本主义生产体系中进行的，虽然高技能脑力劳动者不直接受雇于资本家，但自雇佣劳动过程也是自控制和自剥削过程，劳动过程仍受资本家控制，劳动产品依然为资本家带来了利润。自雇佣劳动者的局部劳动只有得到资本家的认可后，才会被纳入资本主义整体生产链条中，从而实现其劳动价值。为了得到资本家的认可，自雇佣劳动者实行自我控制，即独立安排和监督自己的工作，以创造出被资本家和社会认可的劳动产品。移动应用软件开发是比较典型的自雇佣劳动者较多的行业，而苹果和谷歌公司控制了移动应用软件的发行，对于哪些移动应用软件可以进入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