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字拼记看鲜卑语

从汉字拼记看鲜卑语

总的来说，有一个独立的国家语言，即浅绿色和安静。鲜卑语在北魏迁都洛阳之初被称为国语、旧语,孝文帝称之为北语,对于拓跋鲜卑是否有文字,学术界并无定论。一种意见认为,鲜卑语没有文字。笔者赞成此说。但是当时用何种文字记录鲜卑语,尚未见有专文探讨。为此,本文拟对鲜卑语无对应的独立文字,以及北朝用汉字拼写鲜卑语来对其进行记录和传习的历史事实加以考辨。一、卓索尔没有民族文本研究(一)以书写的文字结构指征在有关拓跋鲜卑有无文字的讨论中,有一种意见认为拓跋鲜卑有文字,但后来失传。如缪钺先生即认为“北魏时必有可以书写之鲜卑文”。事实上,纵然“言有易而言无难”,但是迄今为止,有关鲜卑有民族文字的断言却总归是一种臆断,没有人曾拿出有力的证据。无论是历史学还是考古学材料,都无法证明鲜卑文字曾经存在过,即使在民族文字种类众多的敦煌文书中也没有发现有关鲜卑文字的只言片语。因此,认为拓跋鲜卑有自己的文字的学者所罗列的证据,最终都不免落入解释学的窠臼,不能予以确证。另有一些学者认为鲜卑族无文字。如周一良先生认为:“史书多处提到鲜卑语,但从未言鲜卑族自有文字。北魏墓葬及被怀疑为拓跋氏兴起以前的鲜卑墓葬中,都从未发现过他们的文字。如果有自己的文字,嘎仙洞里祭祖宗的祝文就应用鲜卑文,或汉文鲜卑文并用,而不应只有汉文。”首先,史书中未见鲜卑文、鲜卑书或鲜卑字的记载。史书中有“鲜卑语”、“北语”、“旧语”、“国语”、“夷语”或“夷言”的记载,其次,《隋书·经籍志一》的相关记载可反证拓跋鲜卑没有文字。自后汉佛法行于中国,又得西域胡书,能以十四字贯一切音,文省而义广,谓之婆罗门书。与八体六文之义殊别。今取以附体势之下。又后魏初定中原,军容号令,皆以夷语。后染华俗,多不能通,故录其本言,相传教习,谓之“国语”。今取附音韵之末。第三,平城等地的匾额、碑刻等都是用汉字书写的,如书法家崔玄伯、卢渊、窦遵,为当世所重。《魏书·卢渊传》:“初,谌父志法钟繇书,传业累世,世有能名。至邈以上,兼善草迹。渊习家法,代京宫殿多渊所题。白马公崔玄伯亦善书,世传卫瓘体。魏初工书者,崔卢二门。”第四,如果存在鲜卑文字,那么在积极学习汉文化的氛围中,应该会出现对汉语典籍大规模翻译的现象。但事实上,史书中并没有这方面的记载。鲜卑贵族应该是直接学习汉文典籍。史籍中所见关于汉文典籍翻译的史料,是孝文帝迁都洛阳后使侯伏侯可悉陵用鲜卑语翻译汉文典籍《孝经》:魏氏迁洛,未达华语,孝文帝命侯伏侯可悉陵,以夷言译《孝经》之旨,教于国人,谓之《国语孝经》。孝文帝翻译《孝经》的目的是方便普通鲜卑民众学习儒家伦理。因为当时“国人”汉语水平还很低,学习《孝经》需要借助于鲜卑语。这里的“夷言”指鲜卑语,不能理解为鲜卑文字。第五,《隋书·经籍志一》所载与鲜卑语有关的书籍都出现于拓跋鲜卑迁洛之后,此前北魏的核心地区并没有出现战乱或书厄等因素,不存在损毁的问题,所以可以认定此前并无用鲜卑语原创的典籍,由此可以推出鲜卑语无对应文字的结论。附带提及,有的学者认为北魏太武帝始光二年(425)“初造新字千余”在昔帝轩,创制造物,乃命仓颉因鸟兽之迹以立文字。自兹以降,随时改作,故篆隶草楷,并行于世。然经历久远,传习多失其真,故令文体错谬,会义不惬,非所以示轨则于来世也。孔子曰,名不正则事不成,此之谓矣。今制定文字,世所用者,颁下远近,永为楷式。诏书认为文字是黄帝时代的发明创造之一,最早的文字是黄帝命仓颉“因鸟兽之迹”创造的象形字。因在文字的传习过程中篆、隶、草、楷等字体长期并行,难免出现“文体错谬”的现象,导致当时部分文字已经严重地“会义不惬”,与造字原理不合,因此有必要以会义法新造一些字,取代那些“会义不惬”的字,以正本清源,并永为范式。诏书所说文字必为汉字,鲜卑字何来“经历久远”,“篆隶草楷,并行于世”?太武帝当时遇到的文字方面的问题,其实就是汉字发展到一定程度后需要解决的字形规范问题,太武帝的解决办法是严格按照造字法另造部分新字,以文字革新的方式实现文字统一。这新造的一千余汉字,由于严格遵循汉字造字法,能够减轻初学者的学习难度。可以想象,新字的这一优点正是太武帝造字所追求的效果。所以,造新字可能与拓跋鲜卑学习汉字的需要直接相关,因为当时汉字使用中俗体字、异体字甚至错字太多,使用混乱,给鲜卑人学习汉语带来很多困难,才产生了这一需要。《颜氏家训·杂艺》篇中提到的“更生为苏”(二)胡书、胡书等史书中多次出现“胡书”一词,所指非一,但并非指鲜卑文字。一些学者把《颜氏家训·省事》篇中出现的“胡书”一词解释为鲜卑文字,这种理解是错误的,有必要在此加以澄清。在《省事》篇中,颜之推将“鲜卑语”、“胡书”并提:近世有两人,朗悟士也,性多营综,略无成名:经不足以待问,史不足以讨论;……天文、画绘、棋博,鲜卑语、胡书,煎胡桃油,炼锡为银,如此之类,略得梗概,皆不通熟。对于“胡书”一词,王利器先生释为“鲜卑文字”。周一良先生已指出:“《颜氏家训》虽把鲜卑语与胡书并列,而分别提,亦不意味胡书即鲜卑文字。”那么,胡书究竟指哪种文字呢?周一良先生认为胡书“疑是粟特文。为当时西域商胡所使用,因而时髦”,并认为《简文帝法宝联壁序》所称“大秦之籍,非符八体;康居之篆,有异六爻”中的“康居之篆”当亦指胡书。而庾信《哀江南赋》“新野有生祠之庙,河南有胡书之碣”一句中的“胡书”疑另有其义。龟兹国……男女皆剪发,垂与项齐,唯王不剪发。学胡书及婆罗门书、算计之事,尤重佛法。上例“胡书”与“婆罗门书”并列,显然另有所指,所以“胡书”也未必就是指“婆罗门书”(梵文)。饶宗颐先生指出,上古塞种语言文字统称为“胡书”。胡书能够如此流行,可能也与鲜卑无文字有关,因为它有重要功用,可以以胡书弥补鲜卑无文字的功能缺失,因而胡书除了用于商业或宗教用途外可能还有其他用途,一些汉人士大夫可以凭借通“胡书”高自标榜,显其多能。二、用汉字写“可汗”据上可断,拓跋鲜卑没有文字。但随着社会经济和文化的发展,需要把口头语言和口碑语料记录下来,这就涉及到鲜卑语的记录方式问题。一般来说,可供选择的方式大致有以下几种:(1)创造一套全新的符号系统;(2)借助一种成熟的字母系统来拼写,形成一种新的拼音文字,既记音又承载意义;(3)把汉字系统借去并进行改造,辅助以一套符合本民族语音特点的记音符号,形成大致字同而音异的新的语言文字系统,如后世的日语;(4)用汉字直接拼写记录,汉字形体只起记音作用。这样的话,如果只识汉字而不懂鲜卑语则无法理解其意义。后世也有这方面的例子,如现存的几个版本的《蒙古秘史》都是用汉字拼写蒙语的音译本。据《隋书·经籍志一》载:“后魏初定中原,军容号令,皆以夷语。后染华俗,多不能通,故录其本言,相传教习,谓之‘国语’。”据考,除了前文提到的《国语孝经》之外,《隋书·经籍志一》著录的“国语”之书即记录鲜卑语的书籍还有九种,均被“取以附音韵之末”,那么,当时用哪一种文字来记录鲜卑语呢?吕思勉先生推测《隋书·经籍志一》所著录的十三种鲜卑语书籍“盖以华文书夷语”。后魏乐府始有北歌,即魏史所谓《真人代歌》是也。代都时,命掖庭宫女晨夕歌之。周、隋世,与西凉乐杂奏。今存者五十三章,其名目可解者六章……其不可解者,咸多“可汗”之辞。按今大角,此即后魏世所谓《簸逻回》者是也,其曲亦多“可汗”之辞。北虏之俗,呼主为可汗。吐谷浑又慕容别种,知此歌是燕、魏之际鲜卑歌,歌辞虏音,竟不可晓。《真人代歌》就是《隋书·经籍志一》的《国语真歌》,至宋时原有的一百五十章尚存五十三章。宋人的记载表明,传世的歌辞是用汉字记的虏音即鲜卑语音,歌辞里面多处出现“可汗”二汉字,可见这些国语书籍是由汉字记鲜卑语音而成的。《隋书·经籍志一》中这些“国语”书籍除了《国语孝经》被归于孝经类外,其他都被著录于汉文的音韵类书籍之后,这可作为鲜卑语用汉字拼写记录的一种直证。此外,北朝时期汉字义项的扩展也可作为用汉字拼写记录鲜卑语的一种证据。如“川”字,在南北朝之前,汉字“川”只有“水道、河流”之意,而《魏书》中多见带“川”字的地名,如牛川、宁川、长川、崞川、纽垤川、敕勒川等,这些地名中的“川”都不作“水道、河流”解,“而是鲜卑语‘荒野、荒滩草原’的意思,鲜卑语‘QOL’据《魏书·吕文祖传》载:“(吕文祖)以牧产不滋,坐徙于武川镇。后文祖以旧语译注《皇诰》,辞义通辩,超授阳平太守。”用汉字拼写记录的鲜卑语言书籍早已难觅踪迹。其实这并不奇怪,因为这种书面材料或书籍只宜于暂时记录或传习鲜卑语,有特定的读者和使用环境,使用范围狭窄,生命力有限,随着语言认同的深入,其使用价值逐渐丧失,自然难以传世留存。以上例据可以证明鲜卑语是用汉字拼写的。但是上述情况的出现有一个前提,就是鲜卑人已经渐“染华俗”,而且一般来说,用汉字拼写鲜卑语,比用一种字母拼写要困难。那么,有没有可能在早期的某个阶段,鲜卑语是用某种相对简单的语言或者拼音拼写的呢?譬如胡书?我们注意到《颜氏家训》中“鲜卑语”和“胡书”连用,是不是二者之间存在过某种紧密联系,而胡书随着鲜卑语的流行和时髦而水涨船高、身价百倍?从历史背景来看,北朝时粟特人在东西贸易上具有重要地位,如“北魏肆、并二州有大量羯胡、粟特胡聚居,不仅经济雄厚,而且政治、军事颇占优势。祆与佛教并得流传”。检诸史籍,找不到鲜卑文曾经用“胡书”拼写的证据。相反,倒是有例证证明鲜卑文不是用“胡书”拼写的:如果“胡书”一直被用来书写记录鲜卑语,二者之间存在一种密切的关系,那么到了颜之推生活的时代,就不可能继续称之为“胡”书了。因为北朝时期“胡”一般用于指称来自西域的粟特等少数民族,或国内西部少数民族,语含轻蔑。颜之推绝不至于犯忌,称鲜卑书为胡书,如果这样指称,不论是在北周还是北齐,都是通不过鲜卑统治者这一关的。这一点不同于隋唐时期,隋唐统治者自认为是汉人后裔,不讳言称北朝统治者为“夷”,所以唐人刘知几《史通》中称鲜卑语为“夷音”、“夷语”就不足怪了。据上,可确定拓跋鲜卑语言无对应的独立文字。史书中多次出现的“胡书”并非指鲜卑文字,而是对来自西域的塞种文字的统称或特指梵文、粟特文等。对鲜卑语的记录是通过汉字完成的,这种用汉字记录的特殊书面材料和书籍有其特定的使用对象,故流传不广。随着拓跋鲜卑与汉族政治、经济和文化联系的加深,鲜卑语和汉语的接触增多,二者之间的竞争也日益加剧,鲜卑语被汉语取代是一种必然趋势。无鲜卑文字的缺陷应为鲜卑语走向消亡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文中“八体”指八种书体,包括大篆、小篆、隶书等;“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