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陵丧葬墓乘舆壁画的初步研究

昭陵丧葬墓乘舆壁画的初步研究

昭陵是唐太宗和文德皇后的陵墓。位于陕西省礼泉县九环山。有200多座坟墓。20世纪70年代以来，主管部门先后挖掘出40座昭陵墓地。今年大部分陵墓都有壁画，但它们有着悠久的历史。此外，大部分陵墓都位于农田和灌溉的灌溉。尽管如此,仍有19座墓葬保留有相当篇幅的壁画,就题材而言,有四神、仪仗、乘舆、侍女、宦官、建筑、乐舞等,是唐代墓葬考古的重大收获。关于这些墓葬遗留下来的壁画,已往有关的发掘报告(简报)和文物图集大都有过或详或略的记载,不过这些记载多侧重于考古资料的汇集与发布,而就某一题材进行专题探索者甚少。本文拟通过对昭陵唐墓乘舆壁画内容与布局的分析,试图揭示出唐代前期贵族墓葬乘舆壁画反映主题与前代的差异,并分析它们所反映的唐代官员和内外命妇乘舆制度,同时结合史料,论证其反映乘舆制度的准确性。一、乘舆类壁画图7在昭陵已发掘的19座壁画陪葬墓中,其乘舆壁画或绘于墓道东西(昭陵唐墓均坐北朝南)两壁,或绘于第一天井东西两壁,而这19座壁画墓葬大部分墓道或第一天井壁画已毁,故而仅有7座墓葬壁画中保存有乘舆类壁画。这7座乘舆壁画墓墓主身份、建墓时间、乘舆壁画内容、是否揭取等信息如下。(一)昭陵公园乘舆壁画长乐公主李丽质,唐太宗嫡出,贞观七年(633)下嫁舅父长孙无忌之子长孙冲,十七年(643)八月十一日病亡,享年23岁,同年九月二十一日陪葬昭陵。墓在今陕西礼泉县烟霞镇陵光村,1985年发掘。该墓在墓道东西两壁《青龙图》《白虎图》后各绘一幅《二马驾车图》,等大,构图基本一样,东壁之图残损严重,西壁之图基本完整,均已揭取,现藏昭陵博物馆。以揭取的西壁《二马驾车图》为例,车为双厢,上有华盖,车后两侧分别插着一面红色七旒旗,旗上绘有黻号。二马驾车奔驰,乘御者凡5人。车厢左下方有一摩竭(大鱼),鳍尾俱全,张大嘴巴,伸出长舌,吹得水珠四溅;车子周围的空间里,画满水汽云雾。(二)阿史那忠墓乘舆壁画定襄县主李氏,唐太宗贵妃韦氏与先夫李珉之女,唐以宗室女待之,封定襄县主。永徽四年(653)薨,陪葬昭陵。墓在今陕西礼泉县烟霞镇西周村北约700米处,1972年发掘。县主丈夫阿史那忠,官至右骁卫大将军,积勋上柱国,爵封薛国公,上元二年(675)五月二十四日薨,享年65岁,同年十月十五日与定襄县主合祔。定襄县主墓壁画保存较好,在墓道东壁《青龙图》后绘《牵驼马图》一幅,在墓道西壁《白虎图》后绘《牛车图》一幅。《牵驼马图》中绘一驼一马二控夫。《牛车图》中绘一牛驾车、二御者。(三)昭陵辽墓乘舆壁画新城长公主,唐太宗嫡出,贞观二十三年(649)二月六日出降从舅长孙操之子长孙诠,显庆四年(659)长孙无忌遭诬构籍没全家,诠以无忌族人株连被杀。长公主复嫁韦正矩,而遇人不淑,龙朔三年二月遭韦正矩谋害,享年30岁,同年以皇后礼陪葬昭陵。墓在今陕西礼泉县烟霞镇东坪村北约200米处,1995年发掘。该墓在墓道东西两壁绘有4幅乘舆壁画,均已揭取,现藏陕西历史博物馆。东壁在第一组《袍服仪仗图》后绘《牵马图》一幅,图中绘两名控夫各牵一匹骏马。二马皆剪鬃垂尾,筋骨不俗,鞍鞯辔饰鞅鞧俱全。西壁在第一组《袍服仪仗图》后亦绘《牵马图》一幅,图中同样绘两名控夫各牵一匹骏马。二马体形硕壮,鞍鞯辔饰鞅鞧俱全。东壁在《牵马图》后绘《担子图》一幅。担子,即肩舆,也叫轿子。图中担子为仿建筑结构,浅蓝色庑殿式顶。抬担子者四人,前后各二人,肩扛黑色担杆。西壁在《牵马图》后绘《牛车图》一幅,与东壁《担子图》相对应。图中绘一牛驾车、二御者二内侍。(四)昭陵辽墓乘舆壁画郑仁泰,名广,初唐将领、大臣,官至凉州刺史,积勋上柱国,爵封同安郡公。龙朔三年(663)十一月十九日薨,享年63岁,麟德元年(664)十月二十三日陪葬昭陵。墓在今陕西礼泉县烟霞镇马寨村西南约200米处,1971年发掘。该墓壁画残损严重,但在墓道东西两壁存有《袍服仪仗图》《牵驼马图》和《牛车图》等。《牵驼马图》绘于墓道东壁《袍服仪仗图》之前,当在《青龙图》(全毁)之后,绘一驼一马二御者,皆残缺特甚。《牛车图》绘于墓道西壁《袍服仪仗图》之前,当在《白虎图》(全毁)之后,绘一牛一车二御者,残损特甚,仅见牛腿部、车轮下部及御者小腿部。(五)泉县烟化学健全墓乘舆壁画李震,字景阳,初唐大臣李勣之子,官至梓州刺史。麟德二年(665)三月薨,享年49岁,同年十一月祔预赐李勣之茔而葬昭陵陵园。墓在今陕西礼泉县烟霞镇街道北150米处,1973年发掘。据出土的李震夫人《王氏墓志》(泐灭严重)可知,王氏卒于李震之后。该墓壁画保存比较丰富,除大量的《侍女图》《仪仗图》《给使图》外,还有《牵驼马图》《牛车图》各一幅。该墓壁画共揭取17幅,但《牵驼马图》和《牛车图》因残损严重及地仗层松疏而未揭取。《牵驼马图》绘于东壁《青龙图》之后,图中绘一驼一马二御者。《牛车图》绘于西壁《白虎图》后,图中绘一车一牛一御者、三侍女。(六)昭陵辽墓乘舆壁画程知节,一名程咬金,字义贞,初唐将领、大臣,官至左卫大将军、岐州刺史,积勋上柱国,爵封卢国公。麟德二年(665)二月七日薨,享年77岁,同年十月二十二日陪葬昭陵。墓在今陕西礼泉县烟霞镇上营村西约200米处,1986年发掘。据《程知节墓志》,程知节后夫人清河崔氏,显庆三年(658)十二月二十一日薨,与程知节合祔。该墓壁画残损殆尽,仅存墓道东壁《牵驼马图》和《执戟仪仗图》各一幅,未揭取。《牵驼马图》绘于《执戟仪仗图》之前,当在《青龙图》(全毁)之后。图中绘一驼一马二控夫。(七)昭陵公园夫人车家乘舆壁画唐太宗贵妃韦氏,名珪,字泽。高宗时援朝例封纪国太妃(子为纪王慎),麟德二年(665)九月二十八日薨,享年69岁,乾封元年(666)十二月二十九日陪葬昭陵。墓在今陕西礼泉县烟霞镇陵光村北中岭,1991年发掘。该墓壁画保存较为完整,在第一天井东西两壁各绘有一幅《牵马图》,均已揭取,现藏昭陵博物馆。两幅《牵马图》中,各绘两名控夫和一匹骏马,骏马鞍鞯齐备。二、壁画中连车列骑数量不能与墓主身份作科学对应昭陵唐墓乘舆壁画内容,既与前代墓葬乘舆壁画内容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承继关系,又与前代墓葬乘舆壁画内容有着不同的反映主题。从考古发掘来看,西汉时期人们已开始在墓葬里大量绘制壁画,内容以日月星象、御龙升天、驱鬼逐疫及历史故事、神话传说为主,反映了当时人们的有神论和先祖崇拜理念。新莽时期的壁画墓,最流行的题材虽然还是日月星象及四神,但同时也出现了一些新的内容,如山川房屋、车马人物、庄园坞堡、牛耕耧播等描绘庄园经济的画面。东汉前期的墓葬壁画内容沿袭西汉前期和新莽时期,题材仍以日月天象、四神及祝祷升天为主,但同时出现了门吏属车、车马出行、墓主人家居饮宴等新的内容,世俗生活气息明显加强。东汉后期墓葬壁画内容,世俗生活开始居于主要地位,日月天象和神兽瑞禽明显居于次要地位。壁画的内容主要是反映墓主人生前的属吏及车马仪卫,有的还绘有幕府官邸和《燕居图》。还有部分壁画表现了庄园坞堡、农牧生产和标榜封建伦理的圣贤、孝子、烈女、义士等历史故事。这一时期的墓葬壁画,就绘制的车马仪卫而言,往往属吏相属,连车列骑。如安平逯家庄“熹平五年”壁画墓,在中室四壁上方,分上下四栏,绘伍伯、辟车、主车、从车等80余乘。再如河南偃师东汉壁画墓,在横列式堂前的南、西、北三壁上部,绘有前后连续的车骑出行壁画,画面长12米,高0.6米,共绘9乘安车,50余匹奔马及70余人。由于东汉壁画墓发掘的较少,加之很多墓主身份难以确定,因此,考古界至今仍无法将这些壁画中的连车列骑数量与墓主身份作出科学的对应,只能笼统地认为这些壁画反映了当时贵族官僚奢华的生活。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吸收了佛教绘画艺术新的营养,我国的壁画艺术,无论是题材还是技法,都取得了空前的成就。但现在,这一时期遗留下来的壁画,以石窟寺佛教题材居多,墓葬发现的较少。不过,从发现的数十座壁画墓葬来看,题材内容仍基本沿袭东汉,以四神瑞兽、家居饮宴、连车列骑为主,佛教题材的壁画尚未渗透其中。从墓葬结构来看,自北魏开始,普遍流行弧方形单墓室,墓葬内部由斜坡墓道、甬道和墓室等部分组成,总长度一般在30米左右。与前代相比,墓道的长度有所增加,这使得画家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墓道两壁广阔的尺寸绘制壁画,故而这一时期的墓葬壁画,表现贵族官僚奢华跋扈生活的仪卫行列和连车列骑的画面更加壮阔,北齐娄睿墓的壁画很能说明问题。该墓位于太原王郭村,在长20.03米的斜坡墓道两壁,分上下三栏,绘仪卫出行和归来场面,描绘了成群的驼马、分组的骑卫、吹角的乐队。画面主从有序,节奏鲜明,艺术水平超越了前代。不过,如同东汉墓葬壁画连车列骑数量不能与墓主身份作出科学的对应一样,这一时期的墓葬壁画骏马仪卫、连车列骑同样不能与墓主身份作出科学的对应,似乎只能反映出当时贵族官僚外出从行部众的盛大。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唐代贞观初年,建于贞观五年的唐宗室贵族李寿墓(在今陕西三原县境),墓内壁画即分为上下栏,墓道下栏绘列骑出行,场面宏大。唐代是我国古代社会继西周和两汉又一个全盛时期,唐代初年,挟扫荡群雄,征服四夷之余威,虽享国尚浅,但国势日隆,按理,这一时期皇亲国戚和文武大臣墓葬的乘舆壁画,驼马骑卫、连车列骑的画面较之前代应更加壮阔,但是,在发掘的数以百计的唐代前期大型墓葬中,驼马车辆壁画内容并不像东汉、北朝墓葬那样恣肆张扬,特别是贞观五年李寿墓之后至高宗,甚至武后末年这一时段,反映墓主出行乘舆的壁画内容,更显得低调含蓄。以昭陵发现的7座唐墓乘舆壁画内容而言,大都是一驼一马,一牛一车,最多的也不过二马一车或一轿一车。我们以为,这一时期的唐墓壁画乘舆内容,虽然是对前代墓葬同类壁画内容的继承,但其表现的内涵却与前代迥异。前代的乘舆壁画内容,以反映墓主生前财富的巨大拥有,生活的奢华跋扈为主旨,而昭陵唐墓乘舆壁画的内容,却以准确反映墓主身份等级,国家封建秩序为要义。将7座昭陵唐墓乘舆壁画内容与墓主身份进行对比,可以发现,这些壁画内容至少反映了四条唐代内外命妇、文武官员乘舆制度(含特例)。(一)首先，女人必须服从公共世界唐代内外命妇之制,“皇帝妃嫔及皇太子良娣以下为内命妇,公主及王妃已下为外命妇”(二)权威人士不因父权私益被杀,则不得与长公主合在昭陵7座乘舆壁画陪葬墓中,正一品外命妇公主墓葬一为长乐公主墓,一为新城长公主墓。长乐公主英年早逝,当时驸马长孙冲年龄还轻,地位也不高,因此在安葬公主时不会考虑驸马以后合祔事。另外,长孙冲早在显庆年间因父长孙无忌被害而被杀,更不得与公主合祔。新城长公主龙朔年间被驸马韦正矩杀害,韦正矩旋即遭诛,不得与长公主合祔。可以认为,长乐公主墓和新城长公主墓乘舆壁画反映的乘舆制度,与驸马长孙冲和韦正矩无关。故而,长乐公主和新城长公主墓葬壁画中的《二马驾车图》《牵马图》《担子图》《牛车图》,反映了正一品外命妇公主的乘舆可以是“二马驾车、马、四人担子、一牛驾车”。(三)从夫人主乘舆内容在昭陵7座乘舆壁画陪葬墓中,正二品外命妇县主(丈夫合祔)墓葬只定襄县主墓一座。可以肯定的是,朝廷在为定襄县主营墓时,就已考虑到其夫阿史那忠的合祔问题,故而其墓壁画既有反映正二品外命妇县主乘舆的内容,也有反映从一品官员阿史那忠(据《阿史那忠墓志》,永徽四年阿史那忠已有正三品大将军实职,从一品薛国公爵位)乘舆的内容。按照唐时朝廷官员普遍乘马(特殊除外,下文解释),而内外命妇普遍乘车(特殊除外,下文解释)的惯例,我们认为,定襄县主墓道东壁的《牵驼马图》,反映的是阿史那忠的乘舆情况。而西壁的《牛车图》,反映的是正二品外命妇县主的乘舆可以是“一牛驾车”。唐代因丈夫、儿子官爵得荫封的外命妇,其名号及品阶的情况是“文武官一品及国公(其非始封者、带三品以上者同),母、妻为国夫人。三品已上母、妻为郡夫人”,并“各视夫、子之品”(四)从品阶段,从使用品为从品,乘舆可以是“马”前文已经述及,在昭陵7座乘舆壁画墓葬中,有4座墓葬的墓道东壁乘舆壁画反映了男性官员的乘舆制度情况,这几位男性官员中,程知节、阿史那忠为从一品,郑仁泰为从二品,李震为从三品。反映他们乘舆制度情况的壁画,全是《牵驼马图》,这说明,在唐代初年,自从三品至从一品的男性官员,乘舆可以是“马”。至于图中所绘的“驼”,不过是唐墓乘舆壁画继承前代乘舆壁画绘“驼”的遗绪,在唐墓乘舆壁画中起烘托画面的作用罢了。三、昭陵乘舆壁画所反映的古代官员乘舆状况,可分为三类唐代帝王、太子、诸王、文武百官及内外命妇的乘舆制度,在《旧唐书·舆服志》《新唐书·车服志》里都有着颇为详细的记载,二者内容相当。我们发现,昭陵陪葬墓壁画反映的乘舆制度准确度很高,可与史料互为佐证。《旧唐书·舆服志》记述王公以下官员及内外命妇车辂制度云:亲王及武职一品,象饰辂。自余及二品、三品,革辂。四品,木辂。五品,轺车。象辂,以象饰诸末,朱班轮,八銮在衡,左建旂,旂画龙一升一降。右载闟戟。革辂,以革饰诸末,左建旜,通帛为旜,余同象辂。木辂,以漆饰之,余同革辂。轺车,曲壁,青通幰。诸辂皆朱质朱盖,朱旂旜。一品九旒,二品八旒,三品七旒,四品六旒,其鞶缨就数皆准此。内命妇夫人乘厌翟车,嫔乘翟车,婕妤已下乘安车,各驾二马。外命妇公主、王妃乘厌翟车,驾二马。自余一品乘白铜饰犊车,青通幰,朱里油纁,朱丝络网,驾以牛。二品已下去油纁、络网,四品青偏幰。有唐以来,三公已下车辂,皆太仆官贮掌。若受制行册命及二时巡陵、婚葬则给之。自此之后,皆骑马而已由此可以看出,唐代对文武官员乘舆制度的设计,为了表现唐王朝的正统地位,还是勉强沿袭了两汉魏晋以来的乘车制度。不过,由于自北朝以降,受北方游牧民族崇尚骑射的影响,加之骑马较乘车的确更为方便快捷,唐王朝还是希望摆脱官员乘舆是车的桎梏,因此,在名义上保留官员乘车制度的同时,则规定除“受册命及二时巡陵、婚葬”这些特殊情况下给车外,其余情况下(上下朝、日常公务甚或祭祀天地)一概乘马。在昭陵7座乘舆壁画墓中,4座反映唐代从三品至从一品官员乘舆的壁画内容均为“马”。说明昭陵乘舆壁画反映的官员乘舆制度是准确的。同样,昭陵唐墓乘舆壁画反映的李震夫人、定襄县主、郑仁泰夫人这三位从三品至正二品外命妇乘舆为牛车的情况,与《旧唐书·舆服志》所载的除正一品外命妇公主、王妃外,自余一品及一品以下外命妇乘犊车,驾以牛相吻合。韦贵妃是正一品内命妇,按《旧唐书·舆服志》所规定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