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纸背文献所见元代罪囚管理

《魏书》纸背文献所见元代罪囚管理

通过探讨元朝的监狱管理制度、刑罚制度和监督制度，学术界对元朝的监狱制度也有涉及。例如，刘晓波在研究元朝的监狱制度时，讨论了与“囚犯”有关的监狱工具、囚犯同情和监禁等。一、罪囚“起数”考证元代地方行政机构存在定期呈报罪囚信息的制度,在报告罪囚之时,元廷往往要求各相关机构须将罪囚的“起数”予以呈报。如《至正条格》载:“如法每月具报收□(除)□(起)数,有无冤滞,开申宪司”据本路牒报到见禁罪囚数内,盐徒四起:一起,郭老九等状招不合于至正八年四月十六日各出本钱壹拾锭,于安东盐仓河下卞纲头买讫私盐大小肆拾陆袋;一起,包和尚状招不合于至正八年五月初五日用钞壹拾壹两伍钱,买到庙湾场灶户蒋海驴私盐壹伯捌拾斤;……由此可知,文中记载的“本路”所“牒报”的“罪囚数”,当正是罪囚“起数”,而此“起数”包括了“总起数”,即“四起”及各“起”,也即是每“一起”的罪囚信息。以上是我们通过传世文献对罪囚“起数”所得到的一般认识。现通过《魏书》纸背文献的相关记载,一方面可以印证上述认识。如GT·WS[J24∶9]5.重囚弍起弍名:6.一起壹名:枷收孙□,为李万一□事。招伏,不合用铁头笑刀将李万一□腹截讫壹刀身死罪犯。天历元年7.一起壹名:枷收孙阿□,为孙□八身死事。招伏,不合用偷石头上述文书对于某司“重囚”“起数”的登载,是先登载“总起数”,即“弍起”,然后再登载各“起”,即每“一起”罪囚的具体信息。故《魏书》纸背相关文书可以证实,《南台备要》所记载的罪囚“起数”内容是存在的。另一方面,通过《魏书》纸背文献还可以增加对已有罪囚“起数”罪情的了解。如GT·WS[J24:28]文书第18至23行载:18.轻囚陆拾起并起内共壹伯肆拾弍名:19.男子壹伯叁拾玖名。20.妇人叁名。21.一起弍名:洪千十等为洪佛保身死事。大德元年闰十二月初六日本路入监。22.枷收男子壹名:洪千十。23.散收男子壹名:孟万三。(后缺)此件第18行在登载“轻囚”“起数”时,在登载了“总起数”“陆拾起”后又载有“并起内”三字。另外,《魏书》纸背文献中与GT·WS[J24:28]相似的文书还有多件,再如GT·WS[J24:31]第15至19行载:15.右司:轻囚叁起并起内男子肆名:16.起内壹名:散收包□五,为梁耒一伪钞□由。招伏,不合随同□□伪□罪犯。本□为患,八月初二日发下坊正羁管医治17.一起壹名:□收冯□□,为张阿李告抵触事。招伏,不合将张阿李抵触罪犯。八月初七日断四十七下。18.一起壹名:散收吕文实,为吕元成告抵触事。状招,不合将父吕元成抵触罪犯。八月初九日为患,发下下坊医治。19.一起壹名:散收杨二,为木八剌告失物事。状招,不合偷□木八剌刀物罪犯。八月初□日断二十七下。以上在记载“右司:轻囚”的“起数”时,不仅登记了“总起数”,还提到了“并起内”,同时在具体对每“一起”罪囚进行登记时,也对“起内”罪囚的信息做了登载。上述几件文书的记载反映出,元代对于罪囚“起数”的呈报,是包含“起内”罪囚信息的。从“起内”的文义来看,其似是指在已有“起数”之内的意思。如GT·WS[J65:24]文书第18行载:“一名锁收男子:周万四,二月廿七日押下,为蒋万二行劫起内事”。此处记载了一名罪囚“周万四”,之所以他被“押下”,主要是其涉及了“蒋万二行劫起内事”,即其涉及蒋万二的抢劫案。故此处的“起内”,可能即是已有罪囚“起数”之内的含义。另外,罪囚的“起数”除涉及“起内”外,《魏书》纸背相关文书还涉及“不成起”,如GT·WS[J114∶24]第10至12行载:10.重囚弍拾陆起并不成起叁伯壹拾伍名:11.男子叁伯壹拾名。12.妇女伍名。此件第10行在登载了“重囚”“总起数”后又载有“并不成起”四字。再如GT·WS[J114∶25]第10至12行记载:10.重囚弍拾叁起并不成起壹伯肆拾壹名:11.男子壹伯肆拾名。12.妇女壹名。此件的第10行在登载“重囚”“总起数”后也记载了“并不成起”四字。从此四字的文义来看,似是指尚不够成“一起”之意,也即是说,“并不成起”的罪囚,可能还没有真正达到上述“重囚”的标准。当然由于载有“并不成起”四字的文书仅限于上述两件,且相关记载又不甚完整,故“并不成起”的具体内涵尚待进一步探讨。总之,通过以上史料,发现元代在定期报告罪囚时所呈报的“起数”,除了包括“总起数”及具体的每“一起”罪囚的信息外,还包括“起内”及“不成起”等罪囚的信息。由此可知,在实际中呈报的罪囚“起数”,其内容要比传世文献的记载丰富。二、“轻囚”的使用对于元代监禁罪囚所使用的狱具,《元典章》有着较为详细的记载,如包括“枷”“杻”“锁”“镣”“杖”等五种,而“杖”又由“笞杖”“杖杖”“讯杖”三种构成,且云:“其决笞及杖,皆臀受。栲讯者,臀、腿分受。”那么,“罪囚应枷锁、散禁之例”又是如何“斟酌”确定的呢?目前,在传世典籍中仅见一条相关记载,此即《元典章》“疑狱毋得淹滞”条所载中统五年(1264)的圣旨条画:“应犯死罪,枷杻收禁,妇人去杻,杖罪以下锁收。”恰巧《魏书》纸背文献中对于元代罪囚的“监禁”方式有详细记载,这些监禁方式,在文书中称之为“枷收”“锁收”和“散收”。这些记载为进一步了解元代罪囚的“枷锁、散禁之例”提供了丰富的细节信息,故下面对此试做探析。首先,“枷收”“锁收”“散收”的对象,均涉及“重囚”与“轻囚”。如GT·WS[J114∶4]文书第2至5行所载:2.重囚一十六起壹伯弍拾陆名:3.枷收壹伯弍名。4.锁收弍拾名。5.散收肆名。在这里所记载的“重囚”中,“枷收”者最多,“锁收”者次之,而“散收”者最少。这反映出,这三种监禁方法均适用于“重囚”。而对于“轻囚”亦如此,如GT·WS[J114∶10]文书第4至11行所载:4.轻囚伍起壹拾捌名:5.枷收捌名。6.锁收捌名。7.散收弍名。在此件所载的“轻囚”中,既有“枷收”“锁收”者,也有“散收”者,这无疑反映出,上述三种监禁方式也是适用于“轻囚”的。显然,“轻囚”者,并非是“死囚”,但对他们却使用了“枷收”。这反映出,元廷在中统五年(1264)所制定的只有“死罪”才使用“枷杻收禁”的规定,在此后的执行中似有变化。其次,在同一起罪囚“起数”中,“枷收”“锁收”“散收”的使用,是按罪犯的“主”“从”等来确定的。《魏书》纸背文献显示,“轻重罪囚”均有使用“枷收”“锁收”“散收”监禁的情况,且在同一起罪囚起数中,这三种监禁方式也是可以同时使用的,但在使用之时,往往是按罪行的轻重,使用“枷收”“锁收”“散收”不等。如GT·WS[J65:29]文书第23至26行所载:23.一起三名,至元二十年正月廿一日次第押下,为通奸事,二月二十日蒙24.枷收男子陈千十。25.锁收男子孙成。26.枷收妇女何元一娘。以上是对一起“通奸”罪囚的登载,其中两名男子,“枷收”“锁收”各一人,而“妇女”则是被“枷收”。这里说明,在同一起罪囚起数中,相关罪囚并不全部使用同一种监禁方式,而是多种监禁方法都在使用。再如GT·WS[J114∶6]文书,其第1至9行录文如下:(前缺)1.蔡阿寿王阿定蒋金保。2.从贼弍拾伍名:池佛寿等,各招,不合听信首贼王阿定等纠合,为从抢夺彭贵一、杜松一等财务分赃入己罪犯。3.池佛寿史阿狗胡金寿周常保4.屠阿寿钱胜保姚伴舅徐阿三5.陈来长徐阿得李阿真金施保6.许丑孙王阿保马阿观蒋阿寿7.朱头。8.锁收弍名:王胜四等,各招,有王阿定等,言要抢劫杜松一等财物,不合隐庇不首,事发到官罪犯。9.王胜四吴贵一由以上可见,此件第1行的“蔡阿寿”等及第3至7行的“池佛寿”等人,以及第9行的“王胜四”等人,当是涉及“抢劫杜松一”一案的罪囚。其中,第8行载明,“王胜四等”只是“隐庇不首”,故对他们予以“锁收”,但“池佛寿”等属于“从贼”,而“蔡阿寿”等无疑属于“首贼”,故对他们的监禁,当不是“锁收”,按照监禁的顺序推断,这些罪囚应属于“枷收”状态。因此,由以上推断,在同一罪囚起数内,相关罪囚监禁方式的使用,是按照罪囚所犯罪行的轻重来决定的。最后,对于“枷收”“锁收”“散收”的使用,虽有原则,但又有灵活性。属于同一起的罪囚,基本上可以根据罪囚所犯罪行的轻重来决定,“枷收”等监禁方式的使用,然而在不同罪囚起数中的类似或相同类型的犯罪,他们所使用的监禁方式却有所不同。如同是涉及“勦捕反贼事”,GT·WS[J114∶16]文书第1行载:“一起枷收男子贰名:汪桂等,为勦捕反贼事,至正十二年五月二十二日入禁。”第4行载:“一起枷收男子壹名:吴兼善为勦捕反贼事,至正十二年□月初四日入禁。”此件中所有涉及“勦捕反贼事”的罪囚,均按“枷收”监禁。但GT·WS[J36∶7]第3、4行载:3.一起叁名:散收哇哇、丘公、佐九住,为勦捕反贼事。至正十二年九月二十一日收。4.一起肆名:散收夹谷婆罗海、夹谷义岳答儿、王伯颜察儿、余德明,为勦捕反贼事。至正十二年九月二十二日收。此件上述内容则显示,相关罪囚虽然亦涉及“勦捕反贼事”,但他们却仅仅是“散收”而已。这样的例子在《魏书》纸背文献中还有很多。如此似可见,元代对于罪囚监禁方式的使用,虽有一定的原则可循,但在实际的执行中,即使是同一类犯罪,但在不同罪囚起数中,对于“枷收”“锁收”“散收”的使用也不能做到完全一致,而这种监禁方式使用的“灵活性”的存在,无疑为“上下其手”留下了很大空间。三、罪囚的收押方式及机构对于元代罪囚以何种方式收押,传世文献语焉不详,故今人尚未对此加以探讨,而在《魏书》纸背文献中则有相关罪囚的收押方式及收押机构的记载,这些内容无疑为研究该问题,提供了重要信息。下面即对此问题探讨如下。关于罪囚的收押方式如GT·WS[J24:13]文书,其录文如下:(前缺)1.2.男子叁伯3.妇人壹拾名。4.重囚肆拾壹起壹伯柒名:5.男子壹伯陆名。6.妇人壹名。7.正收肆拾起壹伯弍8.男子壹伯壹名,9.妇人壹名。10.寄收壹起伍名。11.轻囚柒拾壹起弍伯弍拾壹名:12.男子弍伯壹13.妇人玖名。14.正收肆拾肆起壹伯玖:15.男子壹伯名。16.妇人玖名。17.寄收弍拾柒起壹伯壹18.男子柒拾壹名。19.妇人壹名。20.本录事司:轻重罪囚弍拾捌起柒拾弍名:21.重囚弍拾肆起肆拾伍名:22.男子肆拾肆名。23.妇人壹名。24.正收弍拾叁起肆拾名:25.男子叁拾玖名。26.妇人壹名。(后缺)此件共26行,其中第1至19行是对某司“轻重罪囚”“总起数”的登记,第20行后则是对“本录事司”“轻重罪囚”“总起数”的登记,故第1至19行当为罪囚起数的总计,第20行后为细目。此件在登载轻重罪囚起数时,无论“重囚”还是“轻囚”,均按“正收”与“寄收”予以登载。显然,“正收”与“寄收”是对罪囚的不同收押方式。那么,何谓“正收”和“寄收”呢?从其文义来看,“正收”即“正常收押”或“正式收押”之意,而“寄收”则为“委托收押”之意。对于罪囚的“正收”,传世文献不载,但有一条关于罪囚“寄收”的记载,即《元史·刑法志四》载:“诸解发囚徒,经过州县止宿,不寄收牢房,辄于逆旅监系,以致脱监在逃者,长押官笞二十七,还役;防送官四十七,记过。”对于“正收”,较易理解,通常情况下在相关牢房或监狱中收押的罪囚,很大一部分均属于这一收押方式。但“寄收”者,是指本机构的罪囚“寄”于他处者,还是指他机构的罪囚“寄”于本处者?仅通过上件文书还不能完全回答此问题,下面我们再通过一件文书,似可以加深对此问题的认识,如GT·WS[J24:14]文书第1至21行载:1.正收柒起并起内壹拾伍2.一起壹名:锁收陈阿狗,为凌寿一告刃伤事。八月十三日收。3.一起弍名:散收杨应、沈仲义,为傅道荣告抵触事。八月十四日收。4.一起叁名:锁收李四、张佛保、黑的儿,为作贼事。八月十五日收。5.一起叁名:陈克中、陈大荣,妇人阿陈,为王天道告奸事。八月十五日收。6.一起壹名:散收张四,为佐二告抵触事。八月二十五日收。7.一起壹名:散收任杰,为钱必胜告行打事。八月二十七日收。8.一起壹名:散收朱二,为昏钞事。八月二十日收。9.寄收伍起壹拾叁名:10.一起弍名:枷收张四、杨阿,为私盐事。八月二十三日两浙运司寄收。11.一起壹名:枷收许德,为告扰事。八月二十日收。12.一起陆名:锁收辇真保、宗、、沈淳、许应壁、曾,为孙天祥告局骗事。八月二十五日寄收。13.一起叁名:散收赵贵、吴青,锁收钱官保,为赵青告首物事。八月二十五日捕盗司寄收。14.一起壹名:散收曹文政,为倪荣告取受事。八月二十八日总府寄收。15.仁和县:轻重罪囚壹拾叁起陆16.男子叁拾伍名。17.妇人壹名。18.正收柒起并起内壹拾捌名:19.男子壹拾柒名。20.妇人壹名。21.寄收陆起并起内,壹拾通过以上第15至21行可知,此件第1至14行所载者,当系类似于“仁和县”的相关司县的罪囚,而第9至14行则是对某司县“寄收”罪囚的登载,由此不难发现,第9至14行所记载的五起“寄收”罪囚,除第11行、第12行没有明确载明相关“寄收”罪囚的机构外,其他三起罪囚均详细登载了相关罪囚的“寄收”机构,即“两浙运司”“捕盗司”和“总府”。这说明,相关罪囚“寄收”于上述机构,由此可以发现,罪囚的“寄收”,当是指本机构的罪囚“寄”于他处收押,而非其他机构的罪囚“寄收”于本处者。第三,江西廉访司政府为“轻囚”的行政责任“监狱”作为元代地方行政机构中的罪囚管理机关,刘晓先生指出,“路、府、州、县,则分别设立了各级监狱管理机构”,路、府、上、中州“设司狱司”,而下州、县虽没有“司狱”的设置,但也有“监狱”,录事司与县相当,其下亦设有监狱另外,《魏书》纸背文献还显示,“坊正”也可以收押罪囚,如GT·WS[J93:25]文书第29至31行载:29.杂犯四起一十名:30.录事司:31.一起一名:散收顾宗成,为追征赃钞事,于十月二十四日押下西南隅坊正羁管,征这里记载,有一名散收的罪囚“顾宗成”,他是由“西南隅坊正羁管”的,也即是说,罪囚本人并未进入录事司的监狱收押,而是由坊正羁押、管理。另外,GT·WS[J24:31]文书亦有相似的记载,今将其节录如下:(前缺)1.一起伍名:枷收邹寿一,锁收邹荣二、邹荣三、徐明二、金胜二,为吴八娘身死事,八月十八日收。2.新城县:轻囚一起壹名:枷收凌元七,为宰牛事,至顺四年八月二十八日收。3.富阳县:轻囚一起壹名:锁收蒋亚四,为陶宗渊告被打伤事,至顺四年八月初五日入禁。4.开除:轻重罪囚壹拾玖起并起(中略)15.右司:轻囚叁起并起内男子肆名:16.起内壹名:散收包五,为梁耒一伪钞由。招伏,不合随同伪罪犯。本为患,八月初二日发下坊正羁管、医治由此件第15、16行可知,右司的一起轻囚,是因为患病,由“坊正”负责“羁管”和“医治”。这也反映出,“坊正”具有收押和管理罪囚的职责。同时,由上述两件文书看来,由“坊正”所羁管的主要是“轻囚”,如此件直接载明坊正羁管者为“轻囚”,GT·WS[J93:25]文书中坊正羁管的则是“杂犯”,显然“杂犯”也属于“轻囚”的范围。坊正、里长等在元代属于基层差役,其基本职责是“催督租课”,但他们的职责往往又不限于此,如他们还涉及羁管、羁养罪犯等。然而对于坊正等的羁管、收养罪犯之责,元廷的态度却是反对的,如《元典章》“坊里正主首养罪人不便”条记载:延祐五年三月□日,袁州路准江西廉访司牒:备本道廉访使通奉牒:“条陈江西官政未便事理内一款:体知在城诸隅所设坊司,当间止令供报文书,催办租钱。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