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社会化的困境与出路

行刑社会化的困境与出路

惩罚社会化与封闭刑罚的概念是一致的。特别是在监禁刑罚执行过程中，执行机构以各种方式加深犯罪与社会的联系，鼓励和动员社会力量参与犯罪的教育和矫正，帮助犯罪患者适应社会生活，提高犯罪的精神品质，最终实现重返社会的目标。在现代社会,行刑目标不是机械地彰显刑罚的惩罚功能,而是努力促进罪犯顺利复归社会及重新社会化。回归社会与重新社会化是生理和心理的全面回归:一是罪犯身体上脱离监狱,重新回到社会;二是罪犯心理上适应社会,能够融入社会生活。为了实现上述目标,监禁性刑罚的执行必须加入“社会”的元素,尽可能地密切罪犯与社会的联系,保证罪犯的个人发展与社会的发展同步。正如有学者所言:“矫正的任务包括在犯人和社区之间建立或重新建立牢固的联系,使罪犯重新归入社会生活中去,恢复家庭关系,获得职业和教育。就广泛意义而言,即在于为犯人在社会正常生活中获得一席之地提供帮助。”一、行刑社会化的源起行刑社会化思想发端于实证主义学派。在报复主义和威吓主义刑罚观盛行的时代,刑罚是统治阶级镇压的工具,刑罚执行以报复、惩罚、制造痛苦为内容,根本不可能出现以罪犯复归社会为目的的刑罚思想,而谈及行刑社会化的具体落实更是无从产生。18世纪中叶,刑法古典主义学派产生。而古典学派理论只关注“犯罪行为”,并没有涉及有关“犯罪行为人”的论证,它强调对已然之罪公平的惩罚和报应,却并不考虑犯罪人是否得到教育及矫正,所以,在古典学派的理论构造中,有关行刑社会化的理念及落实仍然没有生存的空间。之后,19世纪末期出现的实证主义学派终于将关注重点由“犯罪行为”转变为“犯罪行为人”,它正视刑罚,尤其是监禁性刑罚功能的局限性,主张对犯罪人采取更为主动和灵活的措施,以达到教育矫正犯罪人从而防卫社会的目标。例如,龙勃罗梭因看到了“罪犯聚于一处,互为恶习,徒增犯罪之事”的监禁刑的弊端,而提出运用体刑、罚金、强制劳动、缓刑、假释等方法替代监禁性刑罚现代意义的行刑社会化思想确立于社会防卫学派。社会防卫学派是一个同时强调保护社会利益和罪犯改善的理论流派,它反思了实证学派对社会利益过度强调的观点,反对牺牲个人利益来成全社会利益,提倡罪犯有复归社会和接受人道待遇的权利。社会防卫学派的两个代表人物格拉马蒂卡和安塞尔都十分注重罪犯复归社会的问题。格拉马蒂卡认为,社会防卫更重要且更本质的目的是改善那些反社会的人,使之最终能顺利回归社会;而安塞尔主张建立一个旨在使罪犯改造成为新人,回归社会的刑事政策新体系二、社会化是人类社会的一种社会性的动物,是一个社会的人实言,行刑社会化的思想起始于社会对行刑封闭化的忧虑,行刑封闭化最为关键的缺点即无法有效地保障罪犯的再社会化。这里所谓的再社会化,其实就是再次社会化,是社会化失败之后的重新社会化。归根结底,人是一种社会性的动物,其在社会中生活,必须要经历社会化过程。社会化是指个人学习他所生活于那个社会中的长期积累起来的知识、技能、观念和规范,并把这些知识、技能、观念和规范内化为个人的品质和行为,在社会中加以再创造的过程无论是初始阶段的社会化,还是社会化失败之后的重新社会化都表现为“社会教化”与“人的内化”两个过程(一)监狱社会教化的匮乏社会教化是人社会化、再社会化的前提。通过社会教化,人才能够知晓其所在社会的主流观念是什么、自身需要哪些知识和技能、应当遵守何种社会规范。负责社会教化的主体十分广泛,包括家庭、学校、社会组织、大众传媒、法庭、监狱、其他矫正机构等。与一般的社会化相比,罪犯的再社会化存在社会教化严重缺失的问题。一般的社会化中,社会化主体生活于开放的社会之中,与各种社会知识、技能、观念、规范等“亲密接触”,可以接受来自于家庭、学校、社会组织、大众传媒等多渠道、内容丰富的“社会教化”。相较而言,罪犯,尤其是那些在监狱中执行刑罚的罪犯,他们接受的社会教化匮乏得多。首先,罪犯社会教化的渠道单一。监狱中的罪犯生活在相对“封闭”的“社会”中,对他们施以教化的主要是监禁机关,社会教化的渠道单一。其次,社会教化的内容有限。实践中,监禁机构进行的社会教化主要是一些监狱的规章制度、简单粗糙的生活技能和某些与社会发展脱节的知识,内容十分有限。单一的渠道和有限的内容决定监禁机构中罪犯再社会化所需要的社会教化严重缺失,罪犯再社会化基础薄弱。(二)监狱化对罪犯的消极影响社会化的另一过程是个体对社会教化内容进行学习和吸收的内化过程。相较于社会教化,个人内化是社会化能否成功的内部因素,是决定性条件。个人内化表现为人对社会教化之内容的学习和吸收,代表了人的一种主动性和积极性,需要一定动力的支持,而监狱行刑所引发的“监狱化”后果却磨损了个人内化的积极性,导致个人内化严重缺乏动力。最早对监狱化进行研究的是美国犯罪学家唐纳德·克莱默。克莱默在充分实证的基础上指出,监狱化是犯人接受监狱的风俗、习俗、习惯和一般文化的过程笔者认为,监狱化对罪犯的消极影响总体可以体现在四个方面。首先,监狱化导致罪犯的再犯罪化。罪犯的再犯罪化是指罪犯受到监狱亚文化的影响而使其自身的犯罪性得以再次强化的一种现象。监狱化导致再犯罪化的主要原因是监狱中存在交叉感染。监狱是关押罪犯的场所,由于资源有限,罪犯数量庞大,监狱关押罪犯的方式往往是集中关押。一大群各色罪犯混杂在一起不可避免地会发生沟通和交流。“犯罪”是这些人共同的“人生经历”,理所当然地,有关于犯罪的话题是他们交流的主要内容。在这个过程中,罪犯之间难免会“耳濡目染”,相互学习到一些犯罪的技巧和经验,使得本来就有的犯罪性得到进一步强化。其次,监狱化导致罪犯的机构化。机构化是指罪犯入监后在对监狱的规则、纪律等正式文化的学习和内化过程中形成一种异化,表现为罪犯主动性缺失、惰性与依赖性增强、个性萎缩等无论是再犯罪化、机构化、烙印化,还是疾病化,这些监禁刑的负面影响都会使罪犯丧失个人内化的主动性和积极性,在它们的作用之下,罪犯个人内化的动力严重不足。三、罪犯改造正常社会的期望特点社会教化缺失以及监狱化导致的个人内化动力不足的状况促使人们重新审视监禁性刑罚。人们逐渐认识到,将罪犯置于与正常社会完全不同的“监狱社会”中并期望他们日后能够适应正常社会的生活,这本身就是矛盾的。例如,犯罪学家施奈德认为:“鉴于环境的人工化和隔离状态,本身是监狱治疗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监狱生活的孤立性与完全制度化使罪犯被非社会化了。”(一)行刑社会化需要最大的社会教化社会教化是社会化的前提,成功的社会化是建立在足量的社会教化的基础之上的。社会教化的“量”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是渠道;二是时间。渠道越多、时间越长,社会教化的“量”越大。在渠道一定的情形下,社会教化的“量”与时间成正比,接受教化的时间越长,教化的“量”越大。足够的社会教化是罪犯再社会化的前提和基础。封闭的行刑方式下,社会教化只来自于监禁机构的教育,渠道单一且更新速度慢,在“量”上远远满足不了再社会化的需求。因而,在罪犯行刑过程中,必须尽量拓展社会教化。在封闭的行刑机构中拓展社会教化,唯一可行的就是打破监狱的“封闭”性,建立起罪犯与正常社会的联系,使得除了监禁机构教化外的其他社会教化可以覆盖到正在执行刑罚的罪犯。通过接触社会,罪犯可以了解社会的发展变化状况,学习新的社会的知识、技能,更新自己的观念,这就为个人内化这些知识、技能、观念提供了前提和基础。(二)行刑社会化的作用社会化的行刑方式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监狱化的负面影响,塑造罪犯正常的人格,激发他们再社会化的动力。首先,行刑社会化有助于避免罪犯的犯罪化。社会化的行刑方式包括监禁机构外的社会化和监禁机构内的社会化,无论哪一种形式,都可以最大限度避免罪犯的犯罪化。对于监禁机构外社会化而言,因为摆脱了监狱这个罪犯组成的犯罪亚文化群体集结地,他们受到“犯罪性”感染的几率大减;而对于监禁机构内的社会化而言,由于畅通了罪犯与正常社会沟通的渠道,罪犯们的监禁生活不再孤独、无助,他们彼此之间的依赖感也会减轻,同时,与社会的密切接触也能促使罪犯反思自己的行为,这会在无形之间让他们筑起防线,抵制犯罪亚文化的影响,避免自己再次被感染。其次,行刑社会化有助于缓解罪犯的机构化。监禁机构外的社会化使得罪犯“走出”监狱。既然不在监狱中生活,那么监狱生活的机械化、刻板化、非自由化的影响自然不复存在。对于在监禁机构中接受矫正的罪犯而言,社会化的行刑措施也可以令他们的生活鲜活丰富起来,他们每天的生活不再只是重复吃饭、睡觉、劳动、学习等的固定活动,还有了其他参与社会生活的机会。这样一来,他们便有了生活的积极性与主动性。再次,行刑社会化有助于弱化罪犯的烙印化。社会化的行刑方式使得社会力量参与到罪犯的改造中来,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