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语言改革中的语言问题

俄罗斯语言改革中的语言问题

对于许多民族语言，语言的多样性在引发民族冲突方面具有潜在的力量。因此，民族国家的历史与统一语言制度的理想密切相关。沙俄长期实施语言同化政策。苏共自20世纪30年代末开始强制推行俄语,苏联各加盟共和国因此形成以俄语为主要交际工具的语言格局,民族语言受到极大排挤和压制;非俄罗斯族人越来越多地将俄语作为自己的母语,而对本民族语言越来越陌生。苏联解体前，苏联所有参与政治独立的共和国都以语言改革为杠杆，先后通过了《联邦语言法》，在语言领域呈现出明显的“俄罗斯化”趋势。受此影响,俄罗斯联邦各共和国也掀起语言“国有化”浪潮(将主体民族语言确立为国语的趋势)。此外,1991年颁布的《俄罗斯联邦各民族语言法》规定各共和国有权规定本国国语,1993年的俄联邦宪法更加强调“各共和国有权确立自己的国语,可以为保护自己的民族语言采取必要措施,可以决定民族语言的使用范围”,这些规定为各共和国语言改革的合法化作出了解释,并成为之后各共和国大规模语言改革的催化剂。截至目前，俄罗斯联邦主要机关（除巴什科尔托斯坦共和国外）颁布了自己的语言法。许多共和国坚持双重国语原则，并制定了相对宽松的语言改革实施期。从目前情况看,各共和国的语言使用状况总体呈平稳态势发展,语言改革尚未导致严重的族际冲突。推广主体民族语言是提高民族自觉意识、发展民族文化的重要手段,然而,由于一些共和国的语言改革更多地是出于民族感情诉求,而没有考虑民族语言的自身发展状况,语言改革的效果并不理想,还存在着许多理论和现实问题。一、主体民族语言(专业说)的普及和发展在语言改革开始时，共和国所有非主体民族原则上不理解民族语言的主体，通常使用俄罗斯联邦的俄语民族语言。相当多的国家科目（尤其是城市居民）没有掌握自己的国家语言。这种语言状况极不利于民族语言学科的普及。各共和国语言法颁布后,冷落已久的主体民族语言瞬间被推到众人瞩目的聚光灯下,成为共和国的国语。然而,实践证明,由于自身发展不完善、掌握人数少、使用范围狭窄,某些具有国语地位的民族语言缺乏社会前景,社会往往拒绝学习这些国语,甚至是主体民族成员也不愿学习国语,产生严重的语言“虚无主义”问题。(一)民族语言的发展现状半个多世纪以来，俄罗斯许多民族语言的发展基本上停滞不前，语言学家也没有积极建设。以卡累利阿共和国为例,卡累利阿语是官方语言和国语,有三种方言:卡累利阿语、利维科夫语和柳迪科夫语,至今还未取得方言间的一致,拥有文字的时间不长,且未制定出卡累利阿语共同的规范化文字(二)俄罗斯联邦主体民族构成在俄罗斯联邦的21个共和国中，只有达吉斯坦、车臣、印古什、北奥塞梯、图瓦和楚瓦什共和国的居民主要是以主要民族为主的。在其他共和国，主要民族的比例为哈卡斯人（11.98%）、科米人（25.18%）、阿迪格人（24.18%）、布利亚特人（27.81%）、巴什基尔人（29.76%）、秘鲁人（29.33%）、阿尔德姆特人（30.64%）、摩尔多瓦人（31.94%）。阿尔泰共和国的国语为阿尔泰语和俄语,但使用阿尔泰语的阿尔泰人的比例不到10%。主体民族在总人口中所占的比例直接影响到掌握主体民族语言的人口比例,加之相当一部分主体民族成员未掌握本民族语言,共和国境内居住的其他民族掌握主体民族语的比例只会更低。(三)民族语言发挥功能的领域较少许多共和国将主要语言确立为民族语言，这有利于增加语言社会的声誉，扩大其在现实生活中的功能领域，尤其是在教育和科学领域。这种情况在共和国普遍存在。在车臣共和国,车臣语和俄语被同时规定为国语,具有同等权利,但是事实上,具有全联邦国语地位的俄语在共和国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都扮演着重要角色,而车臣语的使用只限于日常生活和族内交际。就教育领域而言,俄语是车臣共和国所有普通和职业教育机构的主要教学用语,尤其是在高等教育和尖端科学领域,俄语具有垄断地位,而车臣语只是作为中小学的一门课程二、主观方面:拉丁化改革是软件政策的必然要求近年来，在楚瓦什共和国和图特尔斯坦共和国，主要的民族语言都有拉丁化的趋势（文字已从基里尔语变为拉丁语），其中图特尔斯坦的声音尤为强烈。丘瓦什共和国没有正式采用丘瓦什语中的拉丁字母，但拉丁语问题在20世纪90年代初由一些政客提出。丘瓦什新闻被用作拉丁语的实验领域。目前,楚瓦什语文字的拉丁化问题存在很大争议,但仅限于学术会议讨论,根据现行法律,这种争论只能带有纯学术性质。20世纪90年代初，塔特尔斯坦提出了使用拉丁字母的问题。1997年，第二国与塔特尔斯坦召开的世界塔特尔人大会提议，塔特尔斯坦当局制定了关于恢复和使用塔丁字母的法律。9月15日，塔特尔斯坦国家委员会通过了《恢复和使用拉丁字母的法律》。2000年8月，制定了新的法律规则。自2000年秋天开始，一些学校的拉丁字母测试工作开始于2011年9月1日完成。塔塔语中的拉丁化问题目前正在讨论中。支持者的理由如下:(1)基里尔字母不符合鞑靼语的规律和特点,鞑靼语中的一些发音在基里尔字母中没有对应形式,而拉丁字母可以准确表达鞑靼语独特的发音特点;(2)采用拉丁字母可以增强鞑靼民族的认同感,加速世界范围内鞑靼民族的融合;(3)拉丁化改革是积极适应全球化趋势的必然举措。近年来,计算机技术专家和学者强烈呼吁鞑靼语文字的拉丁化,尤其是从事鞑靼语计算机化和计算机程序鞑靼化的专家极力反对基里尔字母,因为在信息革命的背景下,基里尔字母使用不便、与全球信息系统隔绝,使用拉丁字母则可以使鞑靼语自主进入世界信息网络,成为国际性语言,在因特网中无须转换即可发挥功能。反对者则认为:(1)鞑靼斯坦境内有200万鞑靼人,而在俄联邦其他地区居住的鞑靼人达250万,也就是说,大部分鞑靼人是通过基里尔字母学习母语的,而并非拉丁字母;(2)在70年内三次更改鞑靼语的文字形式对于本民族文化的传承是毁灭性的,历史是无法改变的,但如果现在仍然坚持拉丁化改革,那将会对鞑靼语的生存造成极大威胁,近60年来保留下来的文化遗产将难以被后代继承和发展;(3)采用拉丁字母实质上是拒绝遵守联邦宪法的行为,无形中会导致居住在鞑靼斯坦共和国境内的公民和俄罗斯及其文化隔绝;(4)部分俄罗斯居民会认为采用拉丁字母是一场政治阴谋,带有分离主义性质;(5)鞑靼语文字的拉丁化需要巨大的财政开支那么，俄罗斯联邦对民族语言的拉丁化采取了什么态度？2002年11月15日，国家双马通过了《俄罗斯联邦国家语言法》第三卷，根据该部分共和国的基里尔语。2004年11月16日,俄联邦法院明确拒绝共和国单方面对主体民族语言的文字进行拉丁化改革,并指出,确立联邦民族语言共同的文字基础符合俄罗斯的历史和现实,可以维护国家统一,确保全联邦国语和共和国国语的协调一致,实现联邦公民在语言领域的权利和自由;同时还指出:联邦法律的规定也并非教条,民族语言的文字基础可以改变,但前提是必须符合俄罗斯多民族的历史、文化、社会、政治的现实和利益,禁止共和国就该问题单方面采取决议,因为这可能会削弱联邦的完整性和一致性、限制公民(其中包括居住在该共和国境外的以该语言为母语的公民)的权利和自由。三、俄罗斯族语言政策大多数共和国的俄罗斯人都占相当大的比例，尤其是在卡雷亚、科米、阿迪格、乌德姆特、莫尔多瓦、布里亚特、哈卡斯和泰勒特共和国，俄罗斯人占50%以上（见表1）。因此，这些共和国在制定语言政策时应该考虑这些语言群体。目前,除卡累利阿共和国外,这些共和国都实行双重国语制,即将主体民族语言和俄语同时确立为国语,并规定两种语言同等适用于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从语言学角度看,在同等领域存在的两种语言始终在不断地竞争,处于此消彼长的状态,无法实现真正的同等发展。所以,这些共和国所实行的双语制,从表面上来看,主体民族语言和俄语拥有同等的发展空间,事实上,这些共和国更多关注的是主体民族语言的生存和发展问题。将主体民族语言确立为国语,意味着该语言由共和国监管,在法律规定的范围内,全体公民必须掌握和使用这种语言,不论其民族、社会属性和喜好如何;同时,一些公民在获得教育机会、选择职业和担任公职等方面会遇到一定的语言限制。近年来,一些共和国提出,只有掌握所有(两种)国语的人员才有资格担任国家最高行政职务(本共和国总统),这种做法无疑会使主体民族与其他民族尤其是俄罗斯族的关系变得紧张对于这些共和国的俄罗斯人来说，俄语是他们的民族语言。他们对俄语有深厚的感情，不同历史时期的语言政策增强了他们说俄语的自豪感和优越感。然而,为了在一些具有优势地位的领域找到工作,居住在民族地区的俄罗斯族人不得不学习主体民族语言。就目前状况看,大部分俄罗斯族居民对待所居住共和国民族语言的学习态度比较消极。值得注意的是，俄罗斯联邦宪法和语言法规定了俄语在所有联邦（包括共和国）的语言地位。联邦宪法第2章第19条o《联邦宪法》应当保护所有公民的平等权利和自由。无论他们的性别、国籍、语言、出身、财富、地位、宗教等情况如何，禁止限制公民身份。当然，包括就业权。这样一来,俄语居民对当地政府的语言限制非常不满,俄语地位问题因此而凸显,两个层面(联邦和共和国)的国语地位发生冲突,政治民主化和民族语言扩张的实质性矛盾暴露出来。不过,无论俄语地位如何,共和国在很多方面设置的语言限制触及民族关系这根敏感的神经,虽然目前尚未引发明显的民族冲突,但是隐患的存在却是不争的事实。四、语言多样性及其对区域经济的意义俄罗斯有136多个民族。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语言。语言多样性的维护是保持民族多样性的前提和基础，是维护国家和地区稳定的重要保障。不同民族语言的发展和民族语言的平衡对一个国家来说非常重要。然而,由于语言发展极不平衡,俄联邦面临维护语言多样性的严重问题,各共和国也同样面临这一复杂问题。在语言改革中,一部分语言被确立为国语或官方语言,当然,这只是在俄联邦境内发挥功能的一百五十多种语言中的一小部分,而其他少数民族语言的地位岌岌可危,甚至面临消亡的命运,尤戈语、克雷奇语、奥罗克语、伊捷尔缅语、尤卡吉尔语、阿留申语等语言正在消失。语言学家对此深感痛惜和遗憾,并竭力挽救这些正在消失的语言。一些俄罗斯语言学家认为，一个国家对民族语言的态度是语言能否持续发展的关键，这比任何语言学家的努力重要得多。如果特定的语言载体对语言失去信心，并采取消极的态度，如果语言消失，则该语言最终将不可避免地消失。无论是俄罗斯联邦还是共和国，他们都非常重视维护语言多样性。首先,《俄联邦语言法》确认,俄罗斯联邦各民族的语言是俄罗斯国家的民族财产,是历史文化遗产,并受国家保护;联邦政府制定《保存和发展俄罗斯联邦各民族语言的国家纲领思想》,明确规定少数民族语言的保护和发展受国家支持,要求各级政府为推动所有民族语言文字的发展创造条件。其次,《俄联邦语言法》中有关从社会、经济和法律等方面保护民族语言的原则写入各共和国法律俄罗斯联邦和共和国有必要保护和发展各民族语言，并制定更详细的措施。但是,要实现各民族语言事实上和实质性的保护与发展,仅仅停留在政策层面远远不够。客观地说,俄罗斯联邦更加关注俄语的生存和发展问题,各共和国在语言改革后重点发展主体民族语言,而至于保存和发展其他少数民族语言,无论是联邦层面,还是共和国层面,都不能令人满意,也就是说,政策的具体实施情况和政策规定有很大距离,虽然这与各共和国的经济能力关系密切,但是,如果人们能够切实认识到维护语言多样性的重要意义,保存和发展其他少数民族语言将不是一句空话。五、各共和国语言改革的主要原因现在，共和国的不同级别都存在这样的语言问题。这个问题的原因有很多，但主要原因可以概括如下。（1）语言问题的政治化。绝大多数共和国都把复兴主体民族语言作为提高民族意识、恢复中断的文化语言传统的有力武器,语言明显被用于政治目的。所推行的语言改革是对苏联长期实行的强制性语言政策的自然反弹,且被赋予了更多的政治意义。另外,语言改革更多地是民族精英分子在倡导,民众对此的态度要冷淡得多。民族语言的“虚无主义”问题就是语言问题政治化的集中体现。（2）政治民主化与民族语言扩散之间的矛盾。基于平等的原则,大部分共和国都通过法律明确规定,国家支持本国所有民族语言的保护和发展,甚至还制定了具体的保护措施,但事实上,诸共和国均优先发展被规定为国语的主体民族语言,并制定相应的法律措施,以帮助和鼓励本国其他民族的居民学习该语言,甚至一些共和国通过法律要求政府在任用公职人员时考虑语言因素,这种语言扩张行为与同一法律所规定的“保证所有民族语言均享有平等的发展权利”的内容是相抵触的。俄语地位问题之所以凸显出来,很大程度上是由民族语言(国语)扩张引起的。（3）共和国和联邦级别之间存在差异。俄联邦宪法宣布所有的联邦主体地位平等,但是21个共和国具有更大的自主权,可以制定自己的宪法,有权确立自己的国家语言,确定自己公民的国籍,这是其他联邦主体所不能享有的特权。正是诸共和国所享有的这些特权使俄联邦在国家管理和政策制定方面面临很多困境。在语言政策方面,诸共和国的立场和俄联邦不尽一致甚至相悖,一些共和国制定的语言政策,特别是主体民族语言(共和国国语)的拉丁化政策,有悖于联邦法律,必然不会得到联邦各方面的支持,从实质上来讲,这些语言政策在联邦层面上也不具备法律效力。与此同时,部分问题立场上的分歧还会影响其他问题的解决。（4）语言政策的实施存在差距和不足。苏联解体以后,多数共和国都不约而同地以颁布《语言法》揭开本国语言改革的序幕。语言改革者在制定《语言法》时将改革的效果理想化,虽然制定了相对宽松的法律生效期限,但是并未预料到用10～20年来改变半个多世纪形成的语言格局仍会遭遇很大的困难,即语言政策的可行性仍有待探讨,尤其是将那些历史较短、发展不完善的语言定位为国语的可行性问题。另外,语言改革者更加重视的是语言政策的制定环节,而对具体实施环节关注较少,很多情况下,这些政策都被束之高阁,所以语言改革并未达到预期的力度和广度。六、进一步改革语言政策,积极寻求法律基础的保护语言政策是调整民族关系的强大手段。俄罗斯联邦和境内的诸共和国政府均制定了一系列语言法规,力图通过法律手段来调整境内民族语言之间的关系。尽管如此,俄罗斯诸共和国目前还存在一系列语言问题,如主体民族语言虚无主义、民族语言文字拉丁化、俄语地位不稳定、少数民族语言生存堪忧等问题。要想切实解决这些问题,各共和国应该立足于本国的语言现状,在理性的指引下进行后续的改革,及时调整语言政策,尽量实现不同语言群体之间的平衡,避免语言冲突和语言问题成为极端民族主义在政治冲突中讨价还价的筹码。与此同时,要想完全确立主体民族语言的国语地位,必须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