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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疑罪从有”到“疑罪从轻”再到“疑罪从无”的艰难跋涉——孙万刚涉嫌故意杀人案研究一、背景材料1996年1月2日晚,云南省财贸学院学生陈兴会被人杀害并残忍地分尸,作为其同学兼男友的孙万刚被认定为惟一的犯罪嫌疑人。1996年9月20日,孙万刚被昭通地区中级人民法院(现为昭通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一审判决刚刚作出,孙万刚即向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了上诉。1997年9月,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本案疑点不少,于是作出裁定,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发回重审。1998年5月,昭通中院仍以相同的理由,第二次判处孙万刚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孙万刚又上诉至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1998年11月,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仍然认为本案有疑点而改判孙万刚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孙万刚随之被送到云南省第四监狱服刑。从进监狱开始,孙万刚及其家人从未停止过申诉。直到2003年,他们的申诉终于有了结果,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对该案启动了再审程序。2004年1月15日,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宣告孙万刚无罪。二、判例内容1998年11月12日,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了(1998)云高刑一终字第361号刑事判决,撤销了昭通地区中级人民法院的判决,以故意杀人罪改判孙万刚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这是一个“罪疑从轻”的判例。而在2004年1月15日,仍是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仍是针对同一个案件,根据基本相同的证据,作出了(2004)云高刑再字第2号刑事判决,宣告原审被告人孙万刚无罪。这是一个在真凶尚未查获的情况下所作的“罪疑从无”的典型判例,特将终审判决书原文转录如下: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刑事判决书(2004)云高刑再字第2号原公诉机关云南省人民检察院昭通分院。原审被告人孙万刚,男,一九七五年十一月四日出生,汉族,云南省巧家县人,住该县新华镇黎明办事处新村四社,因本案于一九九六年一月三日被收容审查,同年四月二十四日被刑事拘留,同月三十日被逮捕,原系云南省财贸学院学生,现在云南省第四监狱服刑。辩护人刘胡乐、张倩,云南刘胡乐律师事务所律师。云南省人民检察院昭通分院指控被告人孙万刚犯强奸罪、故意杀人罪一案,昭通地区中级人民法院于一九九六年九月二十日作出(1996)昭中刑初字第107号刑事判决,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孙万刚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宣判后,孙万刚不服,提出上诉。本院二审后,于一九九七年九月十九日作出(1997)云高刑一终字第657号刑事裁定,撤销昭通地区中级人民法院(1996)昭中刑初字第107号刑事判决,发回原审法院重新审理。昭通地区中级人民法院重新审理后,于一九九八年五月九日作出(1998)昭中刑初字第134号刑事判决,认定孙万刚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孙万刚不服,提出上诉。本院于同年十一月十二日作出(1998)云高刑一终字第361号刑事判决,以故意杀人罪改判孙万刚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上述判决发生法律效力后,孙万刚不服,提出申诉。本院审查后,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二百零四条第(二)项之规定,作出(2003)云高刑监字第40号再审决定书,决定对本案进行再审,并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二百零六条之规定组成合议庭,审理了本案,现已审理终结。原判认定,原审被告人孙万刚在云南省财贸学院读书期间,与同学陈兴会恋爱。其间,孙万刚向李安福等人借得人民币三百五十元给陈兴会作报考费。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二人同返家乡巧家县城。一九九六年一月二日中午,李安福电话向孙催还借款,孙即带陈欲向他人借款未果。当晚八时三十分许,孙万刚在城郊红卫山一块墓地上,对陈兴会进行了奸淫。事后,陈表示不满并欲告发。孙万刚为杀人灭口,将陈拖到草地附近一地坎下,用陈的挎包将陈勒昏,又用尖刀切割陈的颈部致死。后孙又用尖刀刺了陈的右乳房、左眼及腹部各一刀,割下陈的左乳房、外阴、会阴、肛门,还用泥土擦拭手上的血迹并将泥土塞进陈的盆腔,用陈的右裤腿擦拭手上的泥土后,逃离现场,到曹先亮处躲藏。认定以上事实的证据有:孙万刚作过有罪供述;其所穿的衣裤上和睡过的床单等物品上沾染有与陈兴会血型相同的AB型血迹。本院再审期间,原审被告人孙万刚和辩护人以“原判认定孙万刚杀死陈兴会纯属冤枉,原供认系预审期间诱逼供的结果”等为由,提出辩解。本院认为,原判认定原审被告人孙万刚杀死陈兴会一事,孙虽作过供认,但与现场勘查、尸体检验情况不符,存有疑点,且时供时翻;虽经鉴定其身上沾染的血迹与陈的血型相同,但不具有排他性。故原判认定孙万刚杀死陈兴会的证据不足。据此,经合议庭评议并报本院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依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三百一十二条第(四)项、第一百七十六条第(四)之规定,判决如下:一、撤销昭通地区中级人民法院(1996)昭中刑初字第107号、(1998)昭中刑初字第134号刑事判决和本院(1997)云高刑一终字第657号刑事裁定及(1998)云高刑一终字第361号刑事判决;二、宣告原审被告人孙万刚无罪。本判决为终审判决。审判长梁子安审判员文焱审判员卜莹审判员王文亮审判员杨煜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院印)二OO四年一月十五日本件与原本核对无异书记员吴雪娇三、案件争议焦点及其相关证据分析本案程序方面存在许多较严重的问题,比如,在侦查阶段,孙万刚作的其中一份重要有罪供述,是巧家县公安局办案民警代他签的字;在审查起诉阶段,由于昭通市到巧家县当时要坐近十个小时的长途车,昭通市检察院的办案人员为避免麻烦而没有到巧家县提讯孙万刚;在审判阶段,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裁定发回重审后,昭通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再次审理此案的合议庭成员中,有一名参与一审的承办人没有回避,而继续参与了该案的审理。上述程序方面的事项暂不予详述,因为本案最值得争议的焦点是,在刑事诉讼中,如果既不能证明犯罪嫌疑人有罪,又无法证明其无罪,那么法院应该做出什么判决?这本质上是诉讼理念的问题,即是否采取无罪推定原则,这一点待下文详细论述。在此先探讨本案在证据方面的问题,主要是证据类别问题和刑讯逼供以及非法证据排除规则问题。本案一审认定孙万刚是杀人真凶的主要证据有:1.孙万刚作过的有罪供述;2.印证陈兴会被杀害前曾与孙万刚两人单独在一起的其他证据;3.孙万刚所穿的衣裤上和睡过的床单等物品上沾染有与陈兴会血型相同的AB型血迹。后来,案件进入了二审、重审、再上诉审等程序,所依据的基本上都是上述证据。笔者认为,这些证据存在两个方面的重要问题:(1)证据的类别过于单薄;(2)对口供依赖性强,而该口供的取得很可能涉及刑讯逼供,但它还是被各级法院采信了,这可以说是我们没有遵循非法证据排除规则的后果。(一)证据的类别问题这个问题涉及到两个层次,即证据的种类和证据的分类。1.首先看该案证据的种类。我国《刑事诉讼法》规定,证据的种类有7种,分别是(1)物证、书证;(2)证人证言;(3)被害人陈述;(4)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和辩解;(5)鉴定结论;(6)勘验、检查笔录;(7)视听资料。本案据以定罪的证据中,只有被告人供述(孙万刚作过的有罪供述)和部分物证(衣裤和床单上的血迹)。衣裤和床单上的血迹,也只不过是能够证明被告人身上的血迹之血型与被害人陈兴会的血型一致;至于到底是不是陈兴会的血,还无法肯定。因为血型一样的人很多,如果当时能做DNA鉴定也许就能判断这到底是不是被害人的血。所以,可以说血迹的这一证据在该案中的证明力是比较弱的。那么,另外一个证据种类,被告人供述,其证明力又如何呢?孙万刚虽然作出过有罪供述,但后来屡次翻供,并且与案件的其他相关情况存在矛盾。所以,这里的被告人供述的证明力也是很弱的。至于证明被害人与孙万刚案发前曾单独在一起的证据,其实只能说明孙万刚有作案条件,而不能证明其杀了被害人。从实践操作的角度讲,控方勘验犯罪现场时应该更仔细些,对被害人的尸体残骸进行法医鉴定时应该多寻找一些线索,对被告人的血型、分泌物进行检查,寻找杀人分尸用的凶器„„以形成其他的物证、鉴定结论以及勘验、检查笔录等证据种类,用来构造完整严密的证据锁链;而且可能避免仅依赖一些与被告人杀人关系不大的证据定案。总之,在该案中,证据方面的硬伤在于证据种类单一,过分依赖言词证据;那么,作为控方应该有明确的证据种类意识,应根据案件的具体情况尽可能收集各种不同证据,以确保证据类别的全面、体系化和科学性,以更好地根据证据发现案件真相。2.证据的分类问题。根据刑事诉讼理论,刑事证据可分为控诉证据和辩护证据、直接证据和间接证据、原始证据和传来证据等。在此主要分析前两种证据分类方法对本案证据的指导意义:1)根据证据对案件事实的证明作用,可以将证据划分为控诉证据和辩护证据。控诉证据是能够证明犯罪事实发生,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有罪,或者应该从重处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证据。一般情况下,这种证据是由控诉人对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进行控诉时提出的。辩护证据是指能够证明案件事实没有发生,或者应该从轻、减轻、免除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刑罚的证据。一般情况下,这种证据是由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及其辩护人进行辩护时提出的。本案中,进入原审法院视野内的证据,全是对被告人不利的控诉证据,而一系列对被告人有利的疑点,如现场没有发现孙万刚的血迹、脚印,却留有他人的钮扣和皮带扣等情况,却为控方所忽略。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的忽略,这种侧重于收集能证明犯罪嫌疑人有罪、罪重的证据而忽视能证明犯罪嫌疑人无罪、罪轻的证据的做法,都是错误的。从法律的规定上讲,我国《刑事诉讼法》第43条规定:“审判人员、检察人员、侦查人员必须依照法定程序,收集能够证实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有罪或者无罪、犯罪情节轻重的各种证据”。可见,控方只收集控诉证据而忽略辩护证据的做法,是违背法律规定的。从法理上讲,诉讼活动具有国家强制力的特征,是把极其锋利的双刃剑。如果为了惩治犯罪就可以不遵守程序,运用不正当手段的话,就会使无辜的人受到伤害,而这种伤害要比犯罪活动本身的社会危害性更严重。所以刑事诉讼的任务应当是两方面的,即既要惩罚犯罪分子,维护社会安全,保护人民,同时又要把代表国家追诉犯罪的活动纳入程序的控制内,以各种规范化的要求来保证刑事诉讼活动的合法性、客观性,保护无罪的人不受刑事追究。而这种两面性又决定了控方在追诉犯罪的活动中,应该既收集能证明犯罪活动存在和犯罪嫌疑人有罪的控诉证据,又应该关注、收集能证明犯罪活动不存在或犯罪嫌疑人无罪的辩护证据。这样才能真正发现案件的全面真相,才能在尊重客观事实的基础上做出正确的判断。综上,控方在诉讼过程中,应该保持中立思想,应全面、客观地收集各方面的证据,不该对案件存在主观预断而造成控诉活动的偏颇倾向。(2)根据证据是否能单独直接地证明案件主要事实,可以将证据分为直接证据和间接证据。直接证据是指能够独立地、直接地证明案件主要事实的证据。直接证据只要经查证属实,就不必经过推理过程即可对案件主要事实作出肯定或否定的结论。本案中,孙万刚的陈述即为直接证据,该证据对案件的证明方式比较简单,无需经过复杂的逻辑推理过程,可以直接证明案件主要事实;但它作为言词证据,主观性较强,虚假的可能性很大,十分不稳定,上文引用的判决书中说孙万刚“时供时翻”,正说明了直接证据的这一特征。本案中个别法院在采信直接证据时存在的问题在于,没有认真审查其真伪,没有细心地将被告人口供与其他证据结合起来判断,而是轻信了它,甚至在很大程度上是依赖它定案的。间接证据是指不能独立、直接地证明案件主要事实,需要和其他证据结合起来才能证明案件主要事实的证据。也就是说,单个的间接证据只能证明与案件主要事实有关的某一事实或某一个情节,只有把各个间接证据结合起来,构成一个具有内在联系的证据体系,才能对案件的主要事实做出肯定或否定的结论。本案中,衣裤和床单上的血迹即为间接证据,该证据能证明的对象范围较小,且需要一系列的推理过程,即应该与其他证据结合起来判断真伪。但是,它的实践意义仍不容忽视,它是发现真正的犯罪分子、确定侦察方向的先导,是获取直接证据的线索,是鉴别、印证、强化直接证据的重要手段。若缺乏有力的直接证据,那么多个间接证据也可以形成符合证明条件的证据锁链,以证明案件的主要事实。本案在间接证据的运用上存在的问题是,原审法院在定案时未能全面收集不同种类的间接证据,以相互鉴别、印证。具体来讲,本案的间接证据只有被告人衣裤和床单上的血迹,而没有现场勘验笔录,没有被害人尸体的鉴定结论,没有作为关键物证的杀人凶器等,这样,间接证据在量上是不充分的,在质上也难以确保真实性,当然更不可能形成相互印证的间接证据体系,不足以对案件事实得出确定的结论而排除其他一切可能性。综上,直接证据和间接证据各有其优缺点,在案件中应该相辅相成,审慎运用。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刑事诉讼的过程实际上是就司法机关综合运用多种证据还原案情,查找事实真相的过程。而本案的司法机关在办理案件的过程中,没有完全按照我国刑事法律上有关证据的规定及证据种类的理论来规范自己的取证活动,导致了本案证据体系的薄弱,极易使人产生司法机关是在极力证明被告人有罪的误解。因此,笔者认为,另一方面本案之所以会成为疑案,证据种类的缺失应该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除此之外,本案一审再审的重要原因乃是我国非法证据排除规则的不健全,致使刑讯逼供是否存在成了难以解开的谜团。(二)刑讯逼供及非法证据排除规则根据孙万刚的申诉,他之所以做出有罪供述,是因为他无法忍受办案人员在办案过程中对他进行拳打脚踢、饥渴、困倦、罚跪、上肩铐、用绳子吊打等方式的刑讯逼供、诱供。对此,巧家县公安局的相关负责人说“总体来说公安没有刑讯逼供”,但他强调,县城发生如此凶杀大案,公安的压力很大,工作职责要求其尽快破案,确实有“轮番审讯”的情况。“为什么不可以轮番审讯?这是我们的工作啊。不是要你来睡大觉,我们是在破案呐。”该负责人强调道。当时孙万刚“交代”一项他们就去排查一项,直到所有证据让孙万刚不能“抵赖”为止。案件再审前,云南省人民检察院除给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检察建议”外,还给云南省公安厅出具了另一份“检察建议”,其中就提到民警在办理孙万刚案过程中“可能存在”逼供行为。而省检察院有关负责人的口头说法则是“警方办案过程中确实存在一些问题,但当时就只有那样的侦查条件和技术手段”。可见,本案的确可能存在违法取证的情形。孙万刚说他曾被“拳打脚踢、罚跪”等,这一点仅凭他自己的申诉,我们还无法确定其真实与否;然而,公安机关所承认的事实中,至少有一项已经属于非法取证,即他们的“轮番审讯”。对于刑讯逼供,已经有许多学者对其进行了深入的探讨,笔者在此仅从刑事诉讼结构的角度提出一点看法。刑事诉讼结构,是指国家为进行刑事诉讼活动而设立的框架形式,其核心问题是如何配置侦查、起诉、审判中控、辩、审三方的地位和相互关系。有两种基本的刑事诉讼结构:三角结构和线形结构。前者的特征是,作为双方当事人的原、被告方平等对立,法官作为独立的第三者居于其中,踞于其上,公正地来解决当事人之间的冲突。后者的特征是,将诉讼视为一种“双方组合”,其中一方是作为整体的国家司法机关,另一方为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基本上由司法机关积极主动地推进司法活动。三角结构和线形结构各有其利弊,总体上讲,前者更能实现诉讼民主、人权保护的需求,而后者能达到较高的司法活动效率,而理想的诉讼模式应该是一种能全面体现科学、民主、效率等多方面要求的混合型模式。笔者认为,我国当前的刑事诉讼实践仍呈现着过于鲜明的线形结构特征。公安机关、检察院和法院之间的关系,存在着流水线作业的形态。本案中有关人员的典型观点就是“公、检、法在办案中的分工,就好像公安是做饭的,检察院是送饭的,而法院是吃饭的……”[1]在这种结构中,刑讯逼供的情形就不足为怪了一一被告人即使声称自己被刑讯逼供,但法官对此除了用肉眼查看、审查公安机关的证据之外,很少有其他的辨别办法。而公、检、法三方存在着“三位一体”的意识,在遇到冲突时易过于强调“相互配合”,而忽略相互的监督和制约。由于这种沿袭下来的理念,法院往往会倾向于相信公安、检察机关。本案中,公安机关向法院出具过证明,证明他们没有刑讯逼供。[2]这种由自己出具证明来证实自己没有刑讯逼供的做法,难免显得荒谬。所以,笔者认为要想从源头上遏止刑讯逼供现象的存在,就应当对当前的线形结构进行改造,吸收三角结构的合理之处,将控方、辩方置于平等地位,使法院真正成为踞于两者之上的、客观中立的裁判者。除了诉讼结构的问题之外,刑讯逼供与非法证据排除规则(ExclusionaryRuleofIllegallyObtainedEvidence)之间的联系也极为紧密。非法证据排除规则是指违反法定程序,以非法手段获取的供述及非法搜查和扣押的实物证据等,因其来源违法而排除其效力,不得作为定案的依据的规则。简而言之,即非法取得的证据不得在刑事审判中采纳。该规则具有一系列重要的价值,如有利于保障人权、有利于维护司法尊严、有利于阻止警察违法等。因此,现今许多国家已经纷纷确立了非法证据排除规则。然而,可能是由于非法证据排除对运作的司法环境要求太高,它尚未在我国真正建立起来。1996年修改后的《刑事诉讼法》第43条规定“严禁刑讯逼供和以威胁、引诱、欺骗以及其他非法的方法收集证据”,但是对于以这些非法方法收集的证据的效力,法律却没有做出明确规定。也就是说,我国没有像对待“毒树之果”一样处理用刑讯逼供等非法手段获取的各种证据,法律没有规定违反诉讼程序的后果,结果这个条文就蜕化为只具有宣示意义的国家态度,无法切实地对相应的社会关系做出有力度的调整。根据上文的分析,本案中孙万刚的有罪供述,确实是被公安机关刑讯逼供而得出的非法证据;由于非法证据排除规则的缺失,法院还是将该口供作为定案的根据。刑事诉讼过程本来就应该兼顾两方面的价值一一打击犯罪和保护人权,而随着刑事诉讼制度日益向民主化、科学化方向发展,刑事诉讼的人权保障价值目标也越来越受到广泛的关注和重视,逐渐超越诉讼效率而成为一种优位价值理念,当惩罚犯罪的价值目标与人权保障价值目标之间发生冲突的时候,各国越来越倾向于选择人权保障的价值目标,非法证据排除规则已经成为一项在许多国家都有普遍约束力的法律原则。对于我国而言,由于当前司法环境、司法力量的限制,也许一步到位地采取完全的非法证据排除规则并不现实,但“非法言词证据排除规则”应该说已经确立,只是在操作层面还有待进一步程序化(另见本书第4章“非法言词证据的确认程序——刘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案研究”)。否则,可能还要有无数个孙万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注释:“一波三折的案件孙万刚从死刑改判无罪案件调查”,见/2004w05/12551/2004w05_1084413258010_2.html。“从死刑到无罪:孙万刚错案是如何发生的”,见http:///home/news/society/200406/05/268093.html四、法理分析从上文所引用的判决书里面,我们可以看出该案的进展基本经历了三大阶段:第一阶段,“疑罪从有”阶段。昭通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在被告人的口供和其身上的血迹之血型的支撑下,判决其死刑。这里存在的重大问题就是,证明被告人有罪的证据,根本不能形成证据锁链,不具备排他性。也就是说,即使有证据证明被告人有犯罪嫌疑,但证据的不周延性也决定了被告人很可能是被冤枉的,他可能根本无罪。在这种被告人既可能有罪又可能无罪的情况下,一审法院判决其有罪。后来案件又经历了上诉的二审,被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裁定发回重审时,昭通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又以相同的理由,第二次判处孙万刚死刑。这两次死刑判决,可以说都是“疑罪从有”的典型表现。第二阶段,“疑罪从轻”阶段。被告人针对重审又被判死刑的判决再次提出上诉,使得案件又辗转回到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该院于1998年11月12日作出(1998)云高刑一终字第361号刑事判决,仍认定孙万刚犯故意杀人罪,只是将死刑改为死缓。第三阶段,“疑罪从无”阶段。被告人及其家属的申诉终于使案件有了转机,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在2004年1月15日的终审判决中认为,被告人的供认存有疑点,且被告身上的血迹鉴定结论不具有排他性,所有的证据结合起来也不足以证明被告人有罪,于是宣告被告人无罪。至此,才真正落实了新《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其实,早在昭通地区中级人民法院于1996年的作出第一次判决时,我国《刑事诉讼法》就已确立了“疑罪从无”原则。退一步说,当时该法没有生效,法院可以不执行,但1998年5月9日作出(1998)昭中刑初字第134号刑事判决书时法律已经生效。修改后的《刑事诉讼法》第162条明确规定:“在被告人最后陈述后,审判长宣布休庭,合议庭进行评议,根据已经查明的事实、证据和有关的法律规定,分别作出以下判决:(一)案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依据法律认定被告人有罪的,应当作出有罪判决;(二)依据法律认定被告人无罪的,应当作出无罪判决;(三)证据不足,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的,应当作出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的无罪判决。”很明显,该条文的第(三)项就是“疑罪从无”的正式规定。也就是说,如果严格执行法律,从1997年1月1日起,对于所有证据不足、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的案件,都应该做出无罪判决。然而,法官的观念并没有随着法律的修改而立即发生转变。一般来说,纸面上的法律规定成为实践中的法,确实需要法官思想的转变;而分析本案的进程,我们可以看出这个转变的确发生了,但相当缓慢、仍然滞后于法律文本。法律已经确立了“疑罪从无”的规则,而法官的思想,中级法院的仍停留在“疑罪从有”上,高级法院的则只转变到了“疑罪从轻”上。具体来说,就是在案件存在重大疑点时,对被告人判处较轻的刑罚,等待事态的发展,静观其变,而不是判决其无罪。我们可以看出,法官的思想的确有所进步,但同时也可以看出这种进步还是不够的;按照法律的规定,1997年以后这种案件根本就不该对被告人判处刑罚,而应宣告无罪。在此我们对照本案进程中几个关键的时间点,就能看清这个问题了:时间主体名称内容1996年9月20日昭通地区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刑事判决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孙万刚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1997年1月1日全国人大《刑事诉讼法》的修订规定“证据不足,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的,应当作出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的无罪判决"1997年9月19日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刑事裁定撤销昭通地区中级人民法院(1996)昭中刑初字第107号刑事判决,发回原审法院重新审理1998年5月9日昭通地区中级人民法院重新审理后作出重审的一审刑事判决认定孙万刚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1998年11月12日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刑事判决以故意杀人罪改判孙万刚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2004年1月15日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再审终审刑事判决撤销原判,改判无罪表1:孙万刚案进展过程中几个关键时间点由上表可见,修改后的《刑事诉讼法》生效于1997年1月1日。也就是说,本案于1997年进入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时,已经可以根据新修订的法律,判决孙万刚无罪了。但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没有直接改判,而是依法裁定发回重审。发回重审后,昭通地区中级人民法院于1998年5月再次判决孙万刚死刑的做法,客观上表现为违反了《刑事诉讼法》的规定,主观上反映出理念上仍然停留在“疑罪从有”上。再后来,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于1998年11月判决孙万刚死缓,理念上由“疑罪从有”转变为“疑罪从轻”,即在案件存在重大疑点时,对被告人判处较轻的刑罚,等待事态的发展,静观其变,这虽然没有跟上法律规定的步伐,但是毕竟也算是缓慢地进步了。可见,新法代替旧法时,司法理念的转变也相应地需要一段时间。只是,从严格遵守法律这个角度讲,这种理念转变的时间越短越好,最理想的状态是与法律的修改同步。通过对本案四次判决进程的梳理可以看出,对同一个案件,在证据没有实质性改变的情况下,从1996年昭通中级人民法院的有罪死刑判决,到1998年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的有罪死缓判决,再到2004年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的无罪判决,整个案件的脉络体现了司法实践中从“疑罪从有”到“疑罪从轻”,再到“疑罪从无”的前进过程。从学理上讲,“疑罪从无”是无罪推定原则的当然含义,那么,这是否意味着我国的刑事诉讼已经开始遵循“无罪推定”原则呢?无罪推定(Presumptionofinnocence)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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