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熙载夜宴图》南唐浪子的生活写真集

《韩熙载夜宴图》南唐浪子的生活写真集南唐后主李煜艺术才华非凡，却无心政治，他统治下的南唐岌岌可危。晚年韩熙载深知大势已不可扭转，干脆纵情清歌艳舞，乐享人生如果不是一幅至臻完美的工笔人物长卷，南唐浪子韩熙载也许不会那么知名。世人提到韩熙载，必提及“夜宴图”。《韩熙载夜宴图》现藏于故宫博物院，绢本设色，纵厘米，横厘米，以听乐、击鼓、歇息、清吹、送客五个部分，展示了一场举办于一千多年前的贵族私家晚宴。这是一幅无作者名款和印章的古画，后世学者对它的研究，绝不限于绘画艺术。画中的侍女服饰、乐器舞蹈、人物关系、家具陈设，甚至瓷器装饰都被拿来与历史对照。后主李煜爱惜之才南唐著名幕僚韩熙载出生于唐昭宗天复二年（902年），字叔言，祖上为避战乱，迁居到昌黎（今辽宁义县）。韩熙载自幼苦读，二十岁时游学于洛阳，考中进士。父亲因涉嫌叛乱被杀，诛连家族，韩熙载不得不伪装成商贾，逃离中原，经正阳渡过淮河，长途跋涉，来到吴国都城广陵（今江苏扬州）。他向吴睿帝杨溥递上一份讲述平生志愿的《行止状》。难得的是，即使颠沛流离，前途未卜，这篇自荐信却写得文采飞扬，毫无卑颜屈膝之态，全文曾被《江表志》收录，后又被清人收入《全唐文》中。韩熙载先后任滁、和、常三州从事，职位并不算高。陆游在《南唐书·韩熙载传》中说，韩熙载“年少，放荡不守名检”，陕西师范大学教授杜文玉认为，这也许是韩熙载不被重用的关键原因。十年后，元元年（937年），李昪建国称帝，韩熙载回南唐都城金陵任秘书郎，掌太子东宫文翰，身为北方贵族的他依然不被重用。秘书郎掌管国家图籍撰写，但韩熙载却被派到太子东宫。“先帝知我而不重用，只是因为我是幕客之后。”韩熙载认为，大约是自己门第不高的缘故。他每日在东宫与太子李璟谈天说地，论文作诗，一待就是七年。保大元年（943年），李昪驾崩，太子李璟即位。韩熙载被任命为虞部员外郎、史馆修撰，赐绯。唐五代时规定，五品以上官员才能穿绯（红）袍，韩熙载是六品官员，李璟特意赐绯，让他与五品官员一样穿绯袍，不能不说是种殊荣。此后，韩熙载屡献国策，却频遭冷遇，南唐多次错失北伐的战机，终于酿成战败大祸。南唐日渐积贫积弱，为了躲避中原王朝的威胁，李璟被迫迁都洪州（今江西南昌），郁郁寡欢，一病而亡。后主李煜即位后，任命韩熙载为吏部侍郎、兼修国史。这时期韩熙载不改其狂傲的性格，曾因改铸钱币的事与宰相严续在御前争论，辞色俱厉，毫无顾忌，李煜因其失礼，改授秘书监。李煜纳小周后时，在宫中大宴群臣，韩熙载却赋诗讽刺。李煜青龙山狩猎后返回金陵，亲自到大理寺复核关押的囚犯，赦免囚犯。韩熙载再次进谏，认为此事自有司法部门负责，监狱非君主所应入之地，要求后主自罚钱三百万以充军费。令人惊讶的是，后主对待韩熙载十分宽厚，容忍他的飞扬跋扈。开宝元年（968年）五月，韩熙载撰成《格言》五卷、《格言后述》三卷，进献给后主李煜，并上疏“论刑政之要，古今之势，灾异之变”。李煜读后非常赏识，遂升任他为中书侍郎、充光政殿学士承旨，这是韩熙载所任的最高官职。画家王霭，善画佛道人物，长于写貌，在五代时颇有影响。他在北宋宫廷画院任祗候，奉命出使南唐，暗中将南唐的三位著名人物的相貌画下来，其中一人就是韩熙载，可见韩在南唐的地位。这幅画像流传很广，以至于几十年后，人们把它当成了唐朝著名的文学家韩愈的画像。放荡不羁，为风流之冠韩熙载平生不惧权贵，性格诙谐，文章华美，“为当时风流之冠”。他常给人撰写碑志，由宋齐丘起草文字，韩熙载进行缮写。每次承担此事时，韩熙载都用纸塞住鼻孔，有人询问何故？答曰：“文辞秽且臭。”江南贵族、士人、僧道载金帛求韩熙载撰写碑碣，甚至有以千金求一文者。南唐后主李煜艺术才华非凡，却无心政治，他给后世留下不少绝妙的好词，被称为千古词帝，但他统治下的南唐却岌岌可危。晚年韩熙载深知大势已不可扭转，干脆纵情清歌艳舞，乐享人生。每月丰厚的俸禄和皇帝的赏赐，使韩熙载成为南唐朝臣中为数不多的富有之家，他在府中蓄养伎乐，广招宾客，每日宴饮歌舞，直至家财耗尽。没钱时他就换上破衣烂衫，装成盲叟模样，手持独弦琴，逐房向诸伎乞食，有时碰到伎妾与诸生私会，韩熙载也不进门，还笑着说，不敢打扰你们的好兴致，以至于有伎妾夜夜奔宾客寝处，客有诗云：“最是五更留不住，向人头畔着衣裳。”放荡不羁的韩熙载，不断向后主上表哭穷，李煜对韩熙载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但还是以内库之钱赏赐。后来韩熙载索性不再上朝，被人弹劾贬为右庶子。他一边独自上路，一边上表乞哀。李煜于心不忍，挽留他回来，以前所逐诸伎纷纷返回，韩熙载又恢复以往纵情声色的日子。如此下来，李煜也直感叹不知如何是好。韩熙载死时69岁，家中一贫如洗，棺椁费用都由后主李煜所赐。李煜还命人为其选定在风景秀丽的梅颐岭为终老之所，毗邻东晋名臣谢安墓。被偷“拍”的私生活《韩熙载夜宴图》记录的是晚年韩熙载夜夜笙歌的盛况，画中的韩熙载时而袒胸露乳，手摇宫扇注目欣赏表演，时而亲自登场，操持乐器，不亦乐乎，欢宴场面跃然纸上。这幅画诞生的缘由，有两种说法：《宣和画谱》记载，后主李煜打算重用韩熙载，但忌惮于他荒淫无节、夜夜笙箫的丑闻，就命画师顾闳中夜潜入宅邸核实情况，“窃窥之，目识心记，图绘以上”；《五代史补》则说是李煜不满韩熙载的所作所为，又“不欲直指其过”，就命人夜潜其宅邸，画下当时的场景，赐给韩熙载本人使其难堪。韩熙载看到被“偷拍”的丑事，竟也坦然处之，毫无羞愧之色。北宋《宣和画谱》还就此事批评李煜，认为他作为一个皇帝，竟然“写臣下私褒以观”，有失皇家体统。乾隆皇帝也在画的题跋中写道“君臣专事声色游戏，徒贻笑于后世。”韩熙载年轻时虽然轻狂飞扬，终不至如此荒淫，他对密友德明和尚所说的一番话，也许可以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中原王朝一直对江南虎视眈眈，一旦真命天子出现，我们连弃甲的时间都没有了。这种情况下，我如何能够接受拜相，成为千古之笑谈？”韩熙载政治上已不抱希望，企图用声色自娱来安慰，消磨哀怨。《韩熙载夜宴图》共分为五个段落，首段“听乐”，韩熙载与状元郎粲坐床榻上，正倾听教坊副使李嘉明之妹弹琵琶，旁坐其兄，在场听乐宾客还有紫微朱铣、太常博士陈致雍、门生舒雅、家伎王屋山诸人；二段“观舞”，众人正在观看王屋山跳“六幺舞”，韩熙载亲擂“羯鼓”助兴，好友德明和尚不期而遇，拱手背立；三段“暂歇”，韩熙载与家伎们坐床上休息，韩正在净手；四段“清吹”，韩熙载解衣盘坐椅上，欣赏着五个歌女合奏；五段“散宴”，韩氏手持鼓槌送别，尚有客人在与女伎调笑。画卷中描绘了四十多个神态各异的人物，很多都重复出现，每个人都性格鲜明绝无重复，我们可以清晰感受到人物的情绪变化。一场欢宴渐入高潮，宾客逐步热络，主人从矜持欣赏到亲自操鼓，中间告一段落主人袒胸露乳，气氛更加随意，客人则微醺拥着舞姬低声交谈。而在“听乐”场景中，作为画中画出现的，在手抚琵琶的乐舞伎身后的屏风中所绘的山水画《松石图》，在如此狭小的范围内，画作的构图、尺寸却清晰完整实属难得。五幅连环画表现各个情节，每段以屏风隔扇加以分隔，巧妙相互联结，场景统一完整。画中的韩熙载“小面美髯”，擅长音律，其头戴的轻纱帽，史载是他自己设计的，当时十分流行。这些细致的元素都与文献记载相吻合。后世研究者从画中人物的表情动作深入分析了韩熙载的多重心态：一方面，宴会上韩熙载与宾客觥筹交错，亲自击鼓为王屋山伴奏，敞胸露怀听女乐合奏，任客人与家伎厮混。他狂放不羁、纵情声色的处世态度显而易见；而另一方面，宴会主人心不在焉、满怀忧郁，擂鼓时双目凝视、面不露笑，听清吹时漫不经心。这也是韩熙载晚年失意、以酒色自汙的心态的细致流露。观画者主观推断很难说是否为史实，如果有幸欣赏到画作真貌，自可悉心体会。自南宋起流传有序从《韩熙载夜宴图》上的印章看，画作的最早收藏人是南宋权臣史弥远（1164－1233年）。史弥远是今浙江宁波人，淳熙十四年（1187）中进士，历任大理寺直、枢密院编修，后为礼部侍郎，兼修国史，在宋宁宗﹑理宗两朝擅权二十六年，专植朝政，权势煊赫。在政治上，史弥远反对韩侂胄抗金，最终杀害韩侂胄，将其人头呈送金人以求和，同时恢复秦桧王爵、谧号，把南宋政治进一步引向黑暗。在私生活方面他荒靡骄奢，终日沉醉于酒色之中，“不思社稷大计”，见有“美人善琴者”便纳之。史弥远曾与理宗饮酒过量，终日昏睡，时人讥讽为“阴阳眠燮理，天地醉经纶”，甚至有伶工乐人在史家豪宴时，愤怒得差点以石钻袭击他，第二天，史弥远便遣人杖责伶人，驱逐出府。自史弥远后，《韩熙载夜宴图》的流传十分清晰，先入元代班惟志手，明末被王鹅冲收藏，经过明末清初王铎的两次题写和清初宋荤的鉴定，相继转入孙承泽、梁清标、宋至等收藏家的府第。此画曾被雍正时的权臣年羹尧短暂收藏，后年氏被抄家，画作被清代官方收缴。乾隆初年时已在清宫储存，画上有乾隆的两方宝玺。1921年溥仪将画卷卖出，流入北京琉璃厂。被画家张大千以500两黄金的高价买入，上世纪五十年代，周恩来亲自指示，由国家从香港私人手中购回，藏于故宫博物院。《韩熙载夜宴图》（故宫博物院藏）采用了绯红、朱砂、石青、石绿等色，对比强烈，整个画卷在墨色丰富的层次变化中，色墨相映，神采动人。主流观点认为它的作者是五代顾闳中，这是画家唯一传世的作品，仅这一幅画，已足以将顾闳中载入史册。关于顾闳中，史上着墨不多，只知他是南唐画院待诏，擅描摹人物神情意态，与周文矩齐名。事实上，画过《韩熙载夜宴图》的画家不止顾闳中一人，还有顾大中、周文矩，以及明代大才子唐寅等。谢稚柳曾撰文说“韩熙载夜宴”题材，历史上至少有七种版本，随着古书画研究的不断发展，又有书籍和文章增补为九种，甚至十多种。因为版本众多，关于故宫博物馆所藏这幅《韩熙载夜宴图》的作者和年代，一直存在争议。五代真迹还是后世摹本？《韩熙载夜宴图》曾被《石渠宝笈》等著录，但故宫藏本是顾闳中所作的那幅还是后世的摹本，在美术界一直有争论。清初的孙承泽隐约指出《韩熙载夜宴图》卷“大约南宋院中人笔”，当代鉴定家徐邦达就《韩》卷的画风和流传问题，认为说法“是可信的”。沈从文在《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中认为，南宋在淳化以前，有法令规定男子必须穿绿色衣服，此图中所有男子均着绿裳，画中人叉手致敬也为两宋礼仪。学者余辉认为，《韩熙载夜宴图》卷没有北宋宣和的印玺，并不是《宣和画谱》卷七著录的韩画。余辉从画中服饰、家具摆设、舞蹈特色以及屋内陈设等细节分析，认为此画并非出自顾闳中之手，而是南宋某位画家借韩熙载荒靡之事，以南唐亡国之臣的政治命运来讽刺当朝宰相史弥远，画中娴熟的院体画风正是宁宗至理宗时期的体格。南宋史弥远日日大宴宾客，奢靡颓废，这种做派和画中的韩熙载异曲同工，韩熙载晚年的政治态度与史弥远对待北方强敌的态度，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