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印第安创世神话中恶作剧者的形象

浅析印第安创世神话中恶作剧者的形象

印第安人是北美大地上古老又兼具神秘色彩的民族。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前，印第安人一直以种田狩猎为生，他们相信万物有灵，崇尚自然，对自然界的草木山石都有着敬畏的态度。在最初与大自然长期且艰苦的斗争中，印第安人累积了多方面的经验，在这些丰富经验的基础上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独特的口头传统文化，这些文化集中体现了印第安人原始的生态和谐思想，即生态意识。[1]印第安每个氏族部落都源于某种动物或植物或自然现象，他们对自然万物存在着一种如对神灵的崇拜，因此，有不少生态学家认为印第安人可能是最早的生态主义者。生态文学研究者王诺教授在其作品中曾指出：“生态思想的核心是生态系统观、整体观和联系观，生态思想以生态系统的平衡、稳定和整体利益为出发点和终极标准。”[2]他认为，具有生态意识的作品应该是反映、探讨和揭示人与自然关系的作品，印第安创世神话中恶作剧者的形象正是体现印第安传统文化观和世界观的典型。从传统字面意义上看，人们会认为恶作剧者只是一种以狡诈手段捉弄他人的角色，但在印第安的神话中，恶作剧者却是一个多层面的复杂形象，狡猾、贪婪、好色、粗俗、自以为是，常常为了一己私欲用恶作剧的手段捉弄和欺骗别人，却又会因自己的恶作剧行为而受到惩罚。尽管如此，它却是北美各印第安部族创世神话的主角之一，也是印第安传说中最先存在的生灵之一。这些恶作剧者上通天，下入地，可随意转变于人和动物之间，与天地万物相通，没有任何局限。在很多关于人类起源和发展的神话中，恶作剧者都充当了大地以及自然万物的创造者这一重要角色，换句话说，恶作剧者形象地塑造反映了印第安人最初的生态意识。本文从两个不同层面对人格化的恶作剧者形象进行基本的分析。第一层面：创世者恶作剧者（Trickster）是印第安文学中一个十分显著且奇特的文学形象，它普遍存在于北美洲各印第安部族的创世神话中。在不同部族的创世神话中恶作剧者的名称都有所不同，在北美洲西北海岸的特林基特（Tlingit）、夸扣特尔（Kwakiutl）等部族的口头传说中，恶作剧者常常以大乌鸦（Raven）的形象出现；在亚北极地区的阿沙帕斯卡（Athapaska）部族的传说中，恶作剧者以灰噪鸦（CanadaJay）或貂熊（Wolverine）的形象出现；而在北美洲西南地区、大盆地、高原地区、加州和大平原的各印第安部族口头文学中，最广泛出现的恶作剧者形象却是郊狼（Coyote）。就恶作剧者形象的本质而言，即使它们大部分都以某种动物形象出现或被命名，但其思维和行为方式完全被人格化了，这就表明在印第安人的意识中，人与自然是一体的。在很多印第安部落的创世神话中，恶作剧者先于人类而存在，它是自然界的第一个生灵，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创造出印第安人和后来他们赖以生存的世界。例如，在克劳族的创世神话中，最初的世界只有无人知道来自何方的“老人郊狼”和茫茫无际的大水。“老人郊狼”在孤独中到处游荡，终于遇到两只野鸭，他请求野鸭从水底衔出一块泥团，他把这块泥团化作陆地，又将野鸭从水底带上来的根茎种在这块泥团做成的陆地上，后来他用泥团捏制出印第安人和各种动物，创造出自然界。而在另外一些口头故事中，恶作剧者借助自己的狡诈为印第安部族创造了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并教会印第安人求生的本领，也被印第安人认为是引进文化的英雄。例如，在卡拉普亚族的传说中，蛙人独占着整个世界的水源，郊狼用鹿的一根肋骨冒充大贝壳送给蛙人，换得他们同意自己把头伸到水中去饮水。在饮水的同时，郊狼偷偷用嘴拱塌了蛙人拦截水源的堤坝，洪水倾泻而出，世界从此有了溪流、河海和瀑布，卡拉普亚人也因此获得了可以延续生命的水源。从上述两则神话中可以明确地看出，在印第安创世神话中，恶作剧者被塑造成人类与自然界的连接者，他充当了大地以及自然万物的创造者这一重要角色，也推动了早期人类文明的形成和发展。对恶作剧者形象的塑造反映出，印第安人既对自然界保持着敬畏和好奇心，把自然万物视为神灵，充满敬畏和崇拜；又渴望能在某种程度上了解自然而不断地探索，从而希望与自然万物和睦相处，互不伤害，互不侵犯。第二层面：社会道德规范的逾越者恶作剧者自私、贪婪、懒惰、好色、狡诈的形象是对印第安传统与道德规范的挑战和否定。比如，恶作剧者骗取火鸡的玉米、偷窃村民的南瓜，为了自己寻开心而把一位父亲托付给他的孩子弄死，骗鸭子闭上眼睛跳舞、趁机把它们一只只吃掉，为了在冬季有个栖身之所伪装成漂亮女人嫁给酋长的儿子等。另外一些神话作品也会以恶作剧者彼此捉弄的行为作为主要内容。例如，郊狼和蜘蛛人艾克托姆这一对恶作剧者经常同时出现在故事中，“他们说谎、偷窃、贪婪，总是追逐女人……他们是朋友，又总是相互捉弄对方”。[3]另外一对经常出现在印第安神话作品中相互捉弄的恶作剧者是老人郊狼和郊狼。为了自己的一顿饭，老人郊狼先是骗一群驼鹿，而后又骗一群驯鹿跳下悬崖摔死，而郊狼装成瘸腿前来讨要鹿肉，老人郊狼不愿意和他分享，便设计捉弄他，提出以赛跑决定谁可以占有鹿肉。老人郊狼自以为肯定跑得过一个瘸子，没想到郊狼先于他跑到终点，夺走了鹿肉。这个作品将恶作剧者的自私、残忍、贪婪、狡诈和愚蠢等形象特征体现得淋漓尽致，恶作剧者逾越社会道德规范的行为代表着可能破坏和谐、平衡、统一的不稳定因素，但是，也从反面表达并肯定了印第安民族对和谐、平衡、统一的理想境界的追求。从上述两个层面，我们可以看出，恶作剧者是一个看似相互矛盾但能奇特地结合在一起的完整形象。印第安传统文化的关注点不在于善恶本身，而在于“好的和坏的、正面的和反面的”等对立因素如何保持平衡、和谐并存在于一个统一体内。印第安人的生活方式是消失在景观之中，而不是从中凸显出来……这就好像恢宏的乡村在沉睡，他们希望把自己的生活进行下去而不去吵醒它；或者说好像大地、空气和水的精灵是不应该遭遇敌对，不应该受到惊扰的……他们在打猎时也同样谨慎小心；印第安人打猎从来不是屠杀动物。他们既不破坏河流，也不破坏森林，如果他们要灌溉，他们就使用尽量少的水来满足自己的需求。他们小心周到地对待土地和土地上的一切食物；既不会尝试去改善它，也从来不去亵渎它。[4]印第安人把宇宙间的一切视为一个伟大而神秘的和谐体，他们认为，在这个和谐体中每一个生灵都有好的和坏的方面，正反两面互为补充，同属一体。在传统文化中，印第安人认为人类的发源与大地，与自然万物息息相关，不能分割；没有土地，就没有自然万物，也不会有人类，更没有人类的发展。这便是印第安人最原始最朴素的传统自然意识。印第安民族创造了丰富的传统自然生态观和多彩的印第安文学，人类社会经过几个世纪的飞速发展，无论是物质生活还是精神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在印第安文学作品中，传统的印第安文化观已成为一种族群精神的象征，它象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