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夫妻共同债务推定规则的解释方案初探

我国夫妻共同债务推定规则的解释方案初探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二）》第24条（以下简称《婚姻法司法解释（二）》第24条）规定：“债权人就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夫妻一方以个人名义所负债务主张权利的，应当按夫妻共同债务处理。但夫妻一方能够证明债权人与债务人明确约定为个人债务，或者能够证明属于婚姻法第十九条第三款规定情形的除外。”该条文的原初目的在于，保障债权人利益，防止夫妻“假离婚、真逃债”。然而，该条文的实践效果在基层法院适用中引向另一极端，损害了不知情配偶的利益。自制定颁布始，关于该条文的争议随之居高不下，多地基于该条文而承受不利益的（原）配偶一方组成“24条公益群”，制作出具《〈婚姻法司法解释二〉第24条受害者问卷调查报告》等文件，主张“共债共签”。2017年，《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二）的补充规定》在第24条的基础上增加两款，分别作为该条第2款和第3款：“夫妻一方与第三人串通，虚构债务，第三人主张权利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夫妻一方在从事赌博、吸毒等违法犯罪活动中所负债务，第三人主张权利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1]第2款规定涉及典型的恶意串通情形，《民法总则》第154条即与恶意串通损害他人的民事法律行为有关，其中规定“行为人与相对人恶意串通，损害他人合法权益的民事法律行为无效”，该项无效缘起于《民法通则》《合同法》中所规定的情形。此款对应赵俊诉项会敏、何雪琴民间借贷纠纷案[2]、周庆领诉其弟周庆江及分居之弟媳王丽借贷纠纷案[3]等夫妻一方与第三人恶意串通虚构债务情形时有发生，夫妻一方欲通过生效判决或调解书确认虚假夫妻共同债务，以减少自身损失。《婚姻法司法解释（二）》第24条的适用前提是“真实债务”，此次增加第2款补充规定，《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依法妥善审理涉及夫妻债务案件有关问题的通知》则更进一步强调，法官不能简单机械依靠表面或单个证据作出裁决。该通知中特别提示了举债一方“有悖常理的自认”需要法官警惕，是否举债方积极主动自认债务申请调解书，旨在损害举债方的夫妻另一方的合法权益，应当：“结合当事人之间关系及其到庭情况、借贷金额、债权凭证、款项交付、当事人的经济能力、当地或者当事人之间的交易方式、交易习惯、当事人财产变动情况以及当事人陈述、证人证言等事实和因素，综合判断债务是否发生。防止违反法律和司法解释规定，仅凭借条、借据等债权凭证就认定存在债务的简单做法。”第3款的可疑之处在于，赌债是典型的基于不法原因而生的债务，属于自然债务。赌债、毒债属于违反法律强制性规定的无效合同，债权人即便有债权，其请求权也已不完整。债权人请求给付时，债务人得拒绝给付，但债务人给付，债权人可以基于权利而受领，并非不当得利，债务人不得请求返还。[4]因不法原因而生成的自然债务本质属于不完全债务，债务人本可拒绝给付，特作出补充规定，并非画蛇添足，只因司法实践中，确有明知赌债仍然判决夫妻一并偿还的先例，并且“赌博活动中所负债务”，不仅包括“赌输的钱”，还包括“为了赌而借的钱”。基于借贷合同与赌博行为基于合同相对性，分属两层关系，第3款的规定无疑对实践有所回应。然而，该回应是否符合法律体系逻辑，第24条引致的问题是否能够通过上述两款补充规定来解决，答案应是否定的。有学者在大量实证案件的研究基础上，直接提及第24条的废除，以实证的数据展示第24条难显公允，“第24条规定的夫妻共同债务推定几乎无法被推翻，对非举债方的夫妻一方极其不公”，[5]该定论在学界具有代表性，“举证责任对于不知情配偶一方过于严苛，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6]本文旨在分析，关键的问题在于，第24条本身的规则体系并没有发生错误，其在社会的反弹更多是源于其配伍的财产制等其他规则“方剂”寒热对冲，第24条无须通过补充规定特别是补充规定第3款对其不公进行“缓释”，补充规定只能是在已经扭曲的解决方案上再加一道沉疴，以使规则驱离法律逻辑逆途跋涉。第24条的困局必须从更大的背景中去释疑。一夫妻共同债务推定规则的基本背景（一）本土条文的基本脉络第24条的前身，一者为最高人民法院法发〔1993〕32号《关于人民法院审理离婚案件处理财产分割问题的若干具体意见》第17条第1款，“夫妻为共同生活或为履行抚养、赡养义务等所负债务，应认定为夫妻共同债务，离婚时应当以夫妻共同财产清偿”。此处界定的标准为“共同生活”或为“履行抚养、赡养义务”等所负债务。另外，《婚姻法》第41条规定，离婚时，原为夫妻共同生活所负的债务，应当共同偿还。共同财产不足清偿的，或财产归各自所有的，由双方协议清偿；协议不成时，由人民法院判决。此处的界定标准也可以归结为“夫妻共同生活”所负的债务。以上均可以认定标准为“目的”说。[7]而加上补充规定之后，《婚姻法司法解释（二）》第24条确立了“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夫妻一方以个人名义所负债务”，但扣除“夫妻一方与第三人串通，虚构债务”以及“夫妻一方在从事赌博、吸毒等违法犯罪活动中所负债务”，实质上成立“时间”说，即以夫妻关系存续期间作为主要判定标准，亦有学者归纳第24条为“利益分享推定制”，即夫妻关系存续期间可以推定夫妻间存在利益分享。[8]《婚姻法司法解释（二）》公布之后，虽有建议争议，但最高人民法院多年始终坚持认为第24条并没有发生错误，《关于“撤销婚姻法司法解释（二）第24条的建议”的答复》构成“内外有别论”的最好阐释，对于有学者提出第24条的内容违反了上位法《婚姻法》第41条，最高人民法院指出：“在涉及夫妻债务的内部法律关系时，应按照婚姻法第四十一条的规定进行认定，即在夫妻离婚时，由债务人举证证明所借债务是否基于夫妻双方合意或者是否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如举证不足，配偶一方不承担偿还责任。在涉及夫妻债务的外部法律关系时，应按婚姻法司法解释二第二十四条之规定进行认定。”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指导性案例单洪远、刘春林诉胡秀花、单良、单译贤法定继承纠纷案[9]，人民法院处理夫妻内部财产关系时，“不能简单依据《婚姻法司法解释二》24条规定将夫或妻一方的对外债务认定为夫妻共同债务，其他人民法院依据该规定作出的关于夫妻对外债务纠纷的生效裁判，也不能当然地作为处理夫妻内部财产纠纷的判决依据，主张夫或妻一方的对外债务属于夫妻共同债务的当事人仍负有证明该项债务确为夫妻共同债务的举证责任”。[10]司法界对于第24条的坚持，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第24条对于现实问题“实打实”的回应，纵然配偶一方举债给配偶另一方造成损害，然而第24条从根本上回绝了夫妻合谋将财产转移给非举债一方以逃避债务的现象。虽然都是“难以企及的任务”，但夫妻之间的财物证明无论如何都比外部债权人提供证明的难度低一些。如果无法解决司法上这一逃债难题，第24条的风向即难以彻底逆转。（二）域外规则同样是夫妻与债权人的三角关系，观察域外法则，必须注意到其规则是成体系的。美国《统一婚姻财产法》（1983年）第八节“配偶债务”规定，“（a）在婚姻存续期间配偶一方所负债务，包括由作为、不作为行为所致债务，均推定为因婚姻利益或家庭利益所负之共同债务”。“（b）（IV）在婚姻存续期间，配偶一方所负的其他任何债务，包括作为、不作为行为所致债务，只能按如下顺序清偿：负债配偶一方的非婚姻财产；负债配偶一方从婚姻财产中所获利益。”“（e）婚姻财产协议不得约定对债权人的不利条款，除非债务发生时债权人已实际知道该约定条款。本条效力不得由婚姻财产协议变更。”[11]英美法系较少采用一刀切的裁量方式，这从侧面说明，夫妻债务推定规则不是简单套用“时间”或“目的”标准，而与基于法官自由裁量的整体公平观相联系。在美国大多数州，夫妻债务问题与夫妻财产分配问题根据的是同样的原则，但有一个例外。在一些州，离婚时需要法院分割财产的相关法规在一些州也被解释为同时需要划分债务。然而，在大多数州，婚姻债务的划分或分配不是遵从必要条件，而是自由裁量权。[12]在加拿大，魁北克《民事法典》中规定，除了当前家庭需要的债务外，任何一方都不承担配偶的债务。虽然普通法司法管辖区的家庭财产法规一般规定婚姻破裂时夫妻财产平等分割，但对婚姻债务分担的责任却没有明确规定。[13]加拿大阿尔伯塔省、萨斯喀彻温省、纽芬兰与拉布拉多省没有在家庭财产立法中作出有关于家庭债务的具体规定。在马尼托巴省和新斯科舍省，任一配偶的债务都是法院在进行非均等婚姻财产分配时可以考虑的因素。在安大略省和爱德华王子岛，债务是从配偶的财产份额中扣除的。鉴于这些规定，安大略省法院认为，债务本身不是家庭财产，因此不受均等化的约束。[14]《德国民法典》第1362条提供了婚内财产归属的双重推定标准。对于配偶任意一方的债权人而言，配偶任意一方所占有的动产皆可归于债权人。如果配偶分居，则该推定不适用。[15]德国的法定夫妻财产制度是增益共同制。法国所采夫妻法定财产制与我国一样是婚后所得共同制，《法国民法典》第1414条的规定讨论了作为债务人的配偶一方的收入的可扣押性，仅在所缔结的债务是按照第220条的规定为维持家庭日常开支或子女教育之目的时，夫妻一方的债权人始能对其配偶所得的收益与工资实施扣押。如该一方配偶的工资与收益已经转入日常账户或已经存入账户，仅在法律规定的条件下，始得扣押之。按照《法国民法典》第1415条的规定，夫妻各方在设立保证与借贷时，仅得以其自有财产及个人收入承担义务，但如缔结保证与借贷得到另一方的明示同意，不在此限；即使在此场合，该另一方也不以其本人的自有财产承担义务。（三）学界观点上文提及的第24条“废除论”中，叶名怡老师主张第24条应彻底废除，改制为“共债共签”。[16]学界对于此“24条”夫妻共同债务推定规则多为否定，例如夏吟兰教授认为，“我国夫妻共同债务推定规则由目的推定制逐渐发展为合意推定制、利益分享推定制。现行的夫妻共同债务推定规则从保护交易安全出发，注重对债权人利益的保护，非举债一方配偶的合法权益实际上受到了损害”。[17]相较于废除论，还有持修正者说。例如，孙若军老师认为，“夫妻共同债务适用“时间”推定规则的法理基础是民法共有理论。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夫妻一方以个人名义所负债务，凡债权人有理由相信举债是为夫妻共同生活或具有夫妻合意的，应当推定为夫妻共同债务”。[18]又如，但淑华老师认为，“应修正夫妻共同债务推定规则，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夫妻一方以个人名义在日常家庭事务范围内所负债务，推定为夫妻共同债务，但有相反证据证明不属于夫妻共同债务的除外”。[19]大体支持论者，例如李红玲老师在支持的前提下，用解释论的路径限缩解释，认为《婚姻法司法解释（二）》第24条的适用范围仅限于不涉及共同财产处理的夫妻单方举债引发的外部债务纠纷，该条与《婚姻法司法解释（一）》第17条并不冲突，该条的适用基础是《婚姻法》第41条的规定，该条的“夫妻共同债务”与《婚姻法》第41条并不矛盾；该条的适用前提是债权人在债成立之时无法确定债务是举债人的个人债务，法院对没有对价所得的夫妻单方举债不能适用该条规定而推定为夫妻共同债务。[20]基于原规范进行重新解释的观点，例如王雷老师认为，对《婚姻法司法解释（二）》第24条，应结合目的性限缩解释和举证责任分配规则，对夫妻共同债务推定规范可以做请求原因、抗辩、再抗辩的动态化解释，以明晰不同要件事实及相应举证责任分配。[21]二第24条夫妻共同债务推定规则的理论逻辑（一）日常家事代理权有观点认为，《婚姻法司法解释（二）》第24条的逻辑基础在于日常家事代理权产生对外的法律效果，而现有条文规范主要参酌物权法上的共有制度进行处理。基于日常家事代理权，配偶一方以自己名义从事的法律行为，对另一方直接发生效力，无须配偶另一方或交易相对人知晓，发生的债务为“法定的义务负担授权”。只有交易为满足生活需要、家庭需要，并且该需要是适当的，交易符合该家庭的经济状况和生活习惯，日常家事代理权交易方能成立。因此，曾经的《婚姻法司法解释（二）》第24条没有考虑体系上的确定性利益，导致“满足需要”“适当性”“交易细节”等情节均不计入考量，目前经由补充规定，考量了“适当性”中的一部分即违法行为，但条文仍应当回溯《婚姻法》第41条所采“为共同生活而负债”的模式。有学者认为，“日常家事代理这一法理仅仅能解释部分夫妻共同债务推定，不能解释全部夫妻共同债务推定”。这一论断完全正确。在配偶关系中起主导作用的原则是“互相照顾和体谅原则”，并非“契约必须遵守原则”（pacta-sunt-servanda），“双方就共同生活达成的‘协议’因为欠缺义务意图（Verpflichtungswillen）而不属于法律行为”。[22]日常家事代理权名为“代理”，实为缺乏义务意图，根本不适用法律行为的相关运行逻辑。夫妻关系主导的家庭曾经作为生产组织，而目前只有部分家庭仍保留生产功能。家庭在现代社会中应作为消费单位而存在，从而更加强调夫妻关系中的原子主义立场。[23]施瓦布对于家庭内涵变迁的论断是，“家庭逐步失去其作为生产单位（家庭企业）的意义，而称为纯粹的消费单位，只有在农庄和一些小型家庭企业中家庭还保留生产功能”。[24]在作为生产单位的家庭中，存在“预算”概念，对于债务应以家庭为主要承载单元。但作为消费单位的家庭，一方对于另一方的债务是否有责任基础？在加拿大，使用信用卡联名卡而产生的债务，夫妻之间需要重新进行债务分配。而且该分配界限是明确的，虽然其有可能均为共同生活的目的。《德国民法典》第1357条规定了“职业性债务”或“专属于一方配偶财产领域的交易”，上述类别不同于“基于生活需要”的交易，从而无法基于配偶关系对另一方配偶产生拘束力。（二）证明责任内外有别论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撤销婚姻法司法解释（二）第24条的建议”的答复》对第24条的定调是“内外有别”，回应了第24条在“时间”适用论上违反上位法《婚姻法》第41条“目的”适用论的意见，认定二则法条是协同的。其理论逻辑是，从夫妻关系内部而言，该债务最终要由哪一方承担，如果债务为夫妻共同生活所负，则根据《婚姻法》第41条，共同偿还为共同生活所负担的债务，此时，“对内”夫妻之间成立共同债务。如果债务并非为夫妻共同生活所负，则该债务在对内关系上属于配偶一方的债务，只不过在对外关系上，始终须遵循第24条的规则，“对外”即针对债权人而言，无论是否为了共同生活所负担债务，配偶双方均应当承担债务。当然，除非有证据证明明确约定为个人债务，或已经约定分别财产制并被债权人知晓，以及排除补充规定中的虚假串通和不法债务情形。在第24条框架下，配偶一方承担了配偶另一方并非为共同生活所负的债务，在离婚时对负债配偶方享有追索权利，使负债配偶方终极地承担该笔债务。可以说，证明责任内外有别论的理论逻辑基本完整。然而，对于实践中不知情配偶被大额负债的情况而言，主动负债配偶杳无音信或根本没有偿债能力，对内的追索权利在此类情形下几乎没有实践价值。针对此类“不公”，司法者选择用“补充规定”将不法行为者、恶意串通者剔除出“共债”判定名单。但此种路径是部分扭曲的。债权人何以了解所出借款项的精准流向尚不得而知，出借款项供人赌博的债权人与赌桌输赢导致的“债权人”并非同义之债权人。总体而言，补充规定的两条道路并不能准确因应不知情被负债配偶的困局，而且进路本身还存在逻辑之失。三破解夫妻共同债务推定“24条化”的路径（一）共债共签目前，民间反对第24条的“联盟”，主张夫妻“共债共签”，防止夫妻一方无端承担巨大债务。第24条为何不对为日常生活开销的日常家事代理权范畴之外的支出，采取共债共签的解决方案？原因不难想象：第一，根本的原因在于，“共债共签”实质上没有解决“假离婚、真逃债”问题，债务人通过与原配偶占有改定的方式，仍可以享有同样的财物条件，使债权人追索债权的正当权益无可实现；第二，我国民政部门取消单身证明的出具行为，从停开单身证明而言，使得相关夫妻债务推定规则在实践操作上更无法采取“共债共签”，在负担债务时，如何能够证明单身身份？第三，判定日常家事代理与非日常家事代理，在部分情形下仍需要耗费司法裁量资源，与其如此，不如直接裁量第24条及相应配套的整体规则束。如果日常家事范畴都要“共债共签”，在交易效率看来，是不可能实现的。并且，在借据上的理由未必是完全准确的，借款用途的正确性往往并非借款合同的必要条款。（二）夫妻共同债务与夫妻连带债务的区分按照《法国民法典》第1415条的规定：夫妻各方在设立保证与借贷时，仅得以其自有财产及个人收入承担义务，但如缔结保证与借贷得到另一方的明示同意，不在此限；即使在此场合，该另一方也不以其本人的自有财产承担义务。我国并没有将“缔结保证”和“借贷”明确革除在外。贺剑老师反对将夫妻共同债务等同于夫妻连带债务的做法，认为夫妻共同债务对应的可执行财产中不应当包括债务人的配偶的个人财产。[25]民法中负担行为与处分行为的分类方法，在明细物权、债权界限的同时，划分出夫妻间财产关系的两种规制方式。直接调整夫妻间财产关系的手段，例如夫妻财产从夫妻一方转移至另一方、夫妻一方替代另一方承担债务等，在我国规则束语境下，均属于处分行为。[26]夫妻共同债务与个人债务如何区分？夫妻存续期间一方个人债务，应当采“个人财产+共有财产”承担，抑或“个人财产+共有财产一半”？共同债务是用举债方“个人财产+共同财产”，还是“共同财产+双方个人财产”？针对“夫妻共同债务”与“夫妻连带债务”作出概念区分，夫妻共同债务对应的可执行财产中不应当包括债务人的配偶的个人财产。该思路是目前避免不知情被大额负债的配偶一方的重要救济渠道，该进路可以在符合解释逻辑的前提下，将配偶一方的负债控制在既有共有财产范畴内，而并非承担连带责任。（三）增益共同财产制推动夫妻财产制向增益共有制度转变，其立法技术旨在实现债权性质的盈余分配请求权，夫妻财产并不界分为“共同共有的财产”与“单独所有的财产”两类。此种财产制的实质为附增益补偿条件的分别财产制（GütertrennungmitZugewinnausgleich），于婚姻结束时补偿程序启动。夫妻共同债务推定规范所立基的日常家事代理权制度，从制度逻辑、行使规范等多种性质上观察，与物权法上的共有制度或民法上的代理制度并不共存，更不共生。日常家事代理权由于其制度特性，在适用上应当设置适用规范，以精准适用。增益共同财产制开始之时即婚姻开始的初时，计算初始财产，而婚姻结束时计算终结财产。该制度本身不应称为“净益”而应为“增益”，是由于该制度仅仅考虑财产增值，增益并不可能由负数构成。例如，在一段婚姻存续过程当中，男方总计负债10万元，增益是0，女方总计结余5万元，增益为5，则男方的增益补偿请求权可请求的范围是2.5万元，是双方增益差距的一半。[27]增益共同财产制名为“共同”，实质上是夫妻间可以分享婚姻期间收益的一种增益共同分配的分别财产制度。由于增益不可以是负数，这在极大程度上减少了夫妻一方隐瞒配偶大量负债给配偶造成的影响，可以折中解决我国的“24条”困局。四代结论：夫妻共同债务推定规则的体系性背景在婚姻缔结始末，任意时刻夫妻均可在实质以及名义上成为配偶的所得财产的利益负担者。该思路系我国当下婚姻法规则中对于夫妻财产制的解释方式，从此种方式出发，夫妻财产被视同于一组物权，而第一种方式，则夫妻财产类似于一组未经分割的权益束。如果需要为这种模式寻找一个参照物，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