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逊《日夕出富阳浦口和朗公》诗说

本文格式为Word版，下载可任意编辑——何逊《日夕出富阳浦口和朗公》诗说盛唐的山水田园诗人孟浩然有一首脍炙人口的五言绝句，题为《宿建德江》：�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相传这首诗是他漫游吴越时所作，表现自己漂泊异乡的愁思。船泊建德江畔，远望暮色苍茫的原野，原野的空旷本来就让人感到诗人驾一叶扁舟的孤独，却又是“江清月近人”，诗人孤独无侣，唯能与月相亲而有难言的惆怅。与李白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下独酌》）有异曲同工之妙。前人很赞美《宿建德江》，说它无造作的痕迹，关键是孟浩然用白描的手法再现了所见的建德江景象，并将自己的愁思借简便的探讨和寄情于景流露出来，让人感慨不已。�

近来，偶然读到南朝梁代何逊的《日夕出富阳浦口和朗公》诗，猛然觉得孟浩然的《宿建德江》有何逊诗的影子，尽管孟诗和何诗的体制不一，孟诗四句，何诗八句。不妨看何逊这首诗：�

客心愁日暮，徙倚空望归。�

山烟涵树色，江水映霞晖。�

独鹤凌风逝，双凫出浪飞。�

故土千余里，兹夕无寒衣。�

有人认为诗中的“双凫出浪飞”化用相传李陵所作《赠苏武别诗》中的“双凫相背飞，相远日已长”；“兹夕无寒衣”那么化用《古诗》的“凉风率已厉，游子无寒衣”。其实，何诗化用的痕迹并不深，对此本文不拟过多的探究。�

值得留神的是，孟浩然的《宿建德江》和何逊这首诗有太多的一致或好像的元素，一那么从内容看，孟诗的以月寓聚合和何诗的徙倚望归都本于乡愁。二那么两人的诗都作于长江之上，一为建德江，一为富春江。三那么诗均写在日暮时分并因暮色启愁――孟诗说“日暮客愁新”，何诗说“客心愁日暮”。四那么诗人皆远望江边和江上的风景，先江边，或说“野旷天低树”，或说“山烟涵树色”；后江上，或说“江清月近人”，或说“江水映霞晖”。何诗没有说江水清澈，但一“映”字，还是透露了江水清澈的消息。再那么“月近人”写得冷峭，而“江水映霞晖”貌似可以感受到的余霞的璀璨，但何逊笔下的晚霞常能见的并不是亮丽，而是残缺或凄冷。如他说“��夕烟起，奄奄残晖灭”（《范广州宅联句》）；“夕鸟已西度，残霞已半消”（《夕望江桥示萧谘议杨建康主簿》）。而这首诗里的晚霞之晖，即使是有暖色，也只是下文的铺垫。�

由于两人诗歌的体制不一样，孟诗的意境更为凝练，不像何诗还有四句可以把自己所见与所思进一步表示出来。这是在“江水映霞晖”的风景之下，何诗所写的“独鹤”与“双凫”。说来何逊这首诗本是唱和“朗公”之作，虽不详“朗公”是何人，但从诗中流露的感伤情调，可知他与朗公之间的情义。在这里，他“独鹤”所表现的孤独，却有凌风高翔的傲然。而“双凫”的出浪而飞，若有以其成“双”暗寓自我孑立的意味，掩盖在愁思之中。�

何逊之愁有离乡千里之意，但又不限于此。他八岁能诗，弱冠即为州举秀才，曾得年长于他的诗人范云激赏，结为忘年交。而才华横溢的沈约对何逊诗也是刮目相看，称颂有加，对何逊说“吾每读卿诗，一日三复，犹不能已”（《南史何逊传》）。然而，何逊在与吴均为梁武帝宠信不久就失宠。梁武帝曾说“吴均不均，何逊不逊”（《南史何逊传》），此后疏远吴、何。何逊的《日夕出富阳浦口和朗公》就写在这前后。而“何逊不逊”，便是他为人的孤傲。�

再那么，何逊这首诗诉说自己的孤独，是他诗歌里常有的现象。如说“历稔共追随，一旦辞群匹。复如东注水，未有西归日”（《临行与故友夜别》）；“客心已百念，孤游重千里。江暗雨欲来，浪白风初起”（《相送》）。前者“辞群匹”犹言离别众友，踽踽独行；后者清人张玉谷说“此非送人诗，乃别送者诗也”（《古诗赏析》），可见“孤游”即其自身之孤。正由于仕途的失意，所以让他在客游或说漂泊中的孤独感更加猛烈。之所以这样说，有何逊自己的诗为证。�

他在《夜梦故人》诗的开篇写道“客心惊夜魂”，这里的惊魂据他说是梦见故人所致。但他在诗中说自我：“已如臃肿木，复似飘摇蓬。”“臃肿木”用的是《庄子逍遥游》“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臃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法则”的典故，自喻为无用之人，为世所弃，四处漂泊那么身如蓬草，从而委婉地表现了自我惆怅、愤懑和无奈。他曾在《穷鸟赋》里以“穷鸟”自喻，吟出的“望绝侣于霞夕，听翔群于月晓”，也是孤独无群的哀鸣。且说自己“既灭志于云霄，遂甘心于园沼”，与鸡共宿，与雁争肥。这是怎样的哀痛啊！因此，当他说出“故土千余里，兹夕无寒衣”的时候，就不仅仅是远离亲人的落莫和艰苦，还有人生失意的凄凉与凄怆。可叹的是，“高门盛游侣，谁肯进畋渔”（《落日前墟望赠范广州云》）呢？�

何逊的诗虽然不像中唐孟郊的诗因愁思过于浓郁而显得苦涩，但他的愁思实在是相当的沉重。其愁纵然有乡愁，如说“暮烟起遥岸，斜日照安流。一同心赏夕，暂解去乡忧”（《慈姥矶》）；有友人别离之愁，如说“忧怀乃千载，永欢长数刻。直是悲别离，非关念通塞”（《赋咏联句》）。但更深的还是人生失意之愁，如他在《还渡五洲》中写道：“眷言还九派，回舻江汉秋。萧散烟雾晚，芦岸晚修修。以此南浦夜，重此《北门》愁。方圆既龃龉，贫贱岂怨尤。”前两句叙行程，说渡五洲而回江州，随后说暮色之下的秋景萧瑟，渲染此时落寞的心情。而这里说《诗经北门》，用《诗序》“刺仕不得志”之旨，说自己的人生失意；而“方圆既龃龉”又用宋玉《九辩》的“圆枘而方凿兮，吾固知而难入”来表现自己不合流俗。而他的这些愁思往往又交织在一起，《日夕出富阳浦口和朗公》里的愁思给人的感觉即是如此，明叙乡愁而暗寓了人生失意的怅恨。�

明代陆时雍说：“何逊诗语语实际，了无滞色。其探景每入幽微，语气悠柔，读之殊不尽缠绵之致。”（《诗镜总论》）清代沈德潜那么说何诗“情词悠扬，浅语俱深”（《古诗源》）。这些评价都贴近何逊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