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态下的发展与问题：21世纪的中国新闻与传播教育

新生态下的发展与问题21世纪的中国新闻与传播教育

新世纪之交，在国家教育部正式将“新闻传播学”列为国家一级学科以后，中国的新闻与传播的学科地位在不断提升。2000年教育部设立了3个新闻传播学重点研究基地；到2005年，我国新闻传播学的一级学科点已达6家，有15家新闻传播学博士学位授予单位；2007年教育部批准了两家一级学科“新闻传播学”国家重点学科单位。新闻传播教育规模不断扩展，到2005年全国的新闻传播在校生达12万多人，各类新闻传播专业点达661个。21世纪以来，新闻教育生态有了改善、水平有了长足的进步，从国家相关主管单位、所在大学到社会各部门，都加强了对新闻教育的支持，各级“精品课程”的建设，促进了课程建设，2007年中国有了传媒类第一个国家级实验教学示范中心。一规模空前，挑战与机遇并存20世纪90年代市场经济以后，特别是新世纪开始之后，中国新闻教育呈现蓬勃发展之势，办学规模进一步扩大，层次进一步提高。到1992年，全国设有新闻学类专业教学点的普通高等院校52所，共设新闻学类专业77个，新闻学专业39个，国际新闻专业6个，广播电视新闻专业9个，广告学专业21个，播音专业1个，体育新闻专业1个。全国在校生1.692万人，博士研究生30人，硕士研究生335人，双学士274人，本科生6026人，专升本407人，专科生2418人，函授生7430人。到2000年年底，在教育部注册登记的全国新闻院系里，提供新闻学本科教育的院校达到56个，提供广播电视本科教育的院校达到31个，新增新闻专业的院系集中在省级综合类、师范类、外语类、政法类、财经类、理工类、民族类、体育类大学，新闻教育的布局由少数省市自治区向全国铺展。[1]到21世纪初，新闻与传播教育更是蓬勃发展，最具标志性的事件，就是北京大学、清华大学这两所最著名的高等学府于2001年、2002年开设新闻与传播学院。全国范围内，新闻与传播教育超常规发展。教育部把高校成立新闻专业的权限下放到了各省教育厅，建立新学科点更容易了，新闻教育遍地开花。据教育部高教司的统计，2005年全国新闻传播在校生达12万多人，各类新闻传播专业点达661个，其中新闻学209个，广播电视新闻学146个，广告学232个，编辑学50个，传播学24个。中国新闻与传播教育迄今遇到的最大挑战，是生态的改变：市场经济条件下，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生态都发生了急剧的变革，传媒业的技术、结构、机制迅速变迁，传播实务和理念受到全方位冲击，新闻与传播业对人才的需求发生了极大变化。这一切，既让教育面临巨大危机，也为教育带来难得机遇。新闻教育持续升温的背后，新闻教育改革讨论和研究日趋热烈。目前学界对于自身的基本评价是，中国新闻教育总体上适应了经济与信息社会发展的需要，特别是适应了媒体迅速扩张的需要。[2]二学科地位的提升和学术研究的兴盛新闻教育从在美国诞生之日起，其学科地位就一直备受质疑。在当代中国，这种质疑其实就是事实：它在中国创设了几十年，长久都未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直到1990年，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第九次会议通过的《授予博士、硕士学位和培养研究生学科、专业目录》中，仍将新闻学列为文学门类一级学科中国语言文学之内，与中国现当代文学、中国古代文学、现代汉语等并列为二级学科。随着20世纪90年代新闻教育在国内的发展壮大、新闻业在社会经济中的作用和地位越来越重要，新闻教育界由方汉奇、赵玉明、丁淦林组成的首届国务院新闻学学科组，开始致力于把新闻传播学列为国家一级学科。1997年，国家教育部正式将“新闻传播学”列为国家一级学科，下设新闻学、传播学两个二级学科。学科地位的提升推动了国内高校新闻教育的发展；学科地位的提升同时也带动了研究的发展，研究经费增加，取得了可喜的学术成果，预示着新世纪更迅速的发展。新闻传播学的学术地位也在提升。2000年即“九五计划”最后一年，教育部设立了3个新闻传播学重点研究基地，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复旦大学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北京广播学院广播电视研究中心，它们分别突出新闻学、传播学、广播电视新闻学。它们使教育部加大了对这些基地的科研指导与经费投入，各大学也给予相应的经费和设施投入，这3个基地集合了一批有研究能力和研究成果的国内外专业人士，其目标是要建设成为全国新闻传播学研究的中心和骨干。[3]教育层次得以提升。1978年开始，我国在中国人民大学和复旦大学的新闻系最早开始招收新闻学硕士研究生。90年代是新闻学硕士点增设的高潮期，1998年以后又增设了传播学硕士点，表明传播学及相关专业已经在中国新闻教育界确立了地位。同年，中国人民大学、复旦大学正式设立传播学博士点，浙江大学、兰州大学等9校正式设立传播学硕士点。21世纪初，新闻传播学博士层次的教育剧增。2005年10月，国务院学位办公布了第十次新闻传播学博士点学科评审结果，新增8个二级博士点：暨南大学、南京师范大学、四川大学、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4所大学新增新闻学博士点；北京大学、上海大学、厦门大学、浙江大学4所大学新增传播学博士点。加上原有的复旦大学、中国人民大学、武汉大学、中国传媒大学、清华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等，国内有了15家新闻传播学博士学位授予单位。同时，到2005年，我国新闻传播学的一级学科点已达6家，它们是复旦大学、中国人民大学、武汉大学、中国传媒大学、华中科技大学、清华大学。与此同时，国家对新闻传播学也更加关注，并批准设立了国家重点学科单位。从教育部公布的资料来看，1988年公布的二级学科“新闻学”（下属于社会学类）重点学科点只有中国人民大学一家。2002年批准的二级学科“新闻学”（下属于文学类）重点学科点是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广播学院，二级学科“传播学”（下属于文学类）重点学科点是复旦大学。而2007年教育部批准中国人民大学和复旦大学为一级学科“新闻传播学”国家重点学科的设立单位、中国传媒大学为二级学科“新闻学”国家重点学科点。[4]重点学科从二级学科升到一级学科层次，可见国家对新闻传播学的逐渐重视，以及新闻传播学学科地位的提升。除了教育部之外，国家其他部门也通过各种形式支持新闻传播学的研究，比如2004年在清华大学成立的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基地“文化产业研究中心”，继而由文化部确认为国家文化产业研究中心。“211工程”、“985工程”、“九五”、“十五”和“十一五”工程中，都对新闻传播教育和研究加大了投入，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重大课题和一般项目、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教育部重点项目等，都增加了对新闻传播学的投入。各省市也设立了新闻传播学的重点学科予以资助，这些都促进了新闻传播教育和研究的发展。三教育目标：培养通才还是专才新闻传播教育正呈现出多样化的态势。传统的人民大学、复旦大学、广播学院不断发展，在全国新闻传播教育中起到引领与示范作用；武汉大学、浙江大学、暨南大学、南京大学等地方综合性大学的新闻院系，立足于多学科背景，积累较丰厚；华中科技大学则立足于学科交叉；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上海大学等则探索新的思路，有的已显锋芒；师范、政法、体育、财经、理工类院校常以专业方向为发展方向；民办大学则走上了市场化的路子。在如此多样的学校里，培养目标如何确定？经过近年新闻教育学会、高等教育新闻学指导委员会及各种研讨会的反复讨论，最后基本认同了这样的目标，即“培养复合型人才”。“宽口径、厚基础”成为许多新闻学院的口号，这是应对新生态对新闻教育的要求而确定的目标。新闻教育在迅猛发展的同时，也广受社会评论，其中不乏尖锐的批评。显性问题是新闻学院毕业的学生，不再受新闻媒体的欢迎了，有大报老总直言：“该是给新闻教育出示黄牌的时候了！”[5]一些业界人士对新闻教育不是特别认同，甚至持相反观点。许多发展迅速的市场化媒体不愿录用新闻专业毕业生，《人民日报》这样的传统党报，其录用人员的专业背景也在向多元化方向发展。2004年《人民日报》招录的应届毕业生中，由新闻院系输送的毕业生仅占总招录人员的36%[6]，这几年情形大致相似。中国的院校新闻教育，从20世纪20年代创办伊始就仿照美国，以培养应用型人才为目标。新中国成立后开始学习苏联经验，制订了新的教学计划，1952年重新确定培养目标是“培养有巩固基础与发展前途的新闻文字工作者”，1954年培养目标具体化为“培养新闻工作干部，即从事报纸、通讯社与广播电台的文字工作人才”。60年代初新闻教育培养目标中加入了“新闻教学与研究人员”。[7]但“文化大革命”前后，原有培养目标和课程体系被完全否定。改革开放以后，新闻传播教育又开始重新寻找方向。我们的高等教育施行的是专业模式，有人比喻为“胡同式”教育，传统新闻学教育在现实中就遇到了太专太窄的问题。新闻实务界认为，如今新闻系毕业的学生，做新闻上手很快，但发展潜力不如非新闻专业的学生。在对上海、北京、深圳所做的相关调查及其比较之后，总体来看，目前新闻从业者中文科（包括人文、社科）教育背景的比例最大，包括新闻和其他非新闻类专业。新闻从业者主要来自文、史、哲等人文学科，以及政治、法学、经济、社会学等社会科学。[8]新闻教育过去偏向于人文模式，近年在传播学的影响下，逐渐如美国模式所引导的方向那样，融入了社会科学的内容，成为一个跨学科比较广泛的专业。对新闻教育的另一项批评是脱离实践。业界有人士认为，新闻院系毕业生缺乏实践能力，近期更有教授责难“新闻学博士不会写新闻”。我们教学中确实存在这个问题，当西方传播学引进之后，这个矛盾就更加突出，已经引起了教育界自身的重视，一些院系开始重视理论与实践的结合。多所大学请媒体管理者、记者、编辑开讲座、任教。案例性教学已经普遍运用于教学之中。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在2001年就计划拿出10门左右的课程到媒体去招标，让有实践经验又有理论基础的记者编辑到学院兼课。学院有关课程的老师则到媒体兼职，师资实行双向流动。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等新闻学院，得益于地利和背景资源，聘请业界人士的系列讲座、课程已经有比较成熟的模式。重视实践的理念，可以从现任多所知名新闻学院的院长背景上体现出来。目前就任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复旦大学这4所新闻学院的院长邵华泽、范敬宜、赵启正、赵凯教授，都曾是新闻实务界或管理部门的领军人物。值得一提的是，作为新世纪的产物，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建院之初，就明确了“素质为本，实践为用，面向主流，培养高手”的办院理念[9]，由于专业设置集中、教育目标明确，不仅培养的学生能够进入主流媒体，学院很快也跻身于主流新闻教育机构之列。四教育生态优化，正视存在的问题21世纪以来，新闻教育生态有了改善、水平有了长足的进步，从国家相关主管单位、所在大学到社会各部门，都加强了对新闻教育的支持。新闻院系经过八、九十年代的准备和改革，到新世纪正逐渐走向规范化。课程方面，国家、各省、市加强了“精品课程”的建设，某种程度上促进了课程建设。2003年起教育部启动了高等学校教学质量和教学改革工程精品课程建设工作，并利用网络让优质教学资源共享，计划到2007年在全国建设国家精品课程1500门。[10]教育部在一级学科“文学”下设的二级学科“新闻传播类”的基本配额是15门，2007年又增加了15门，限在2010年前有效。截至2007年底，已获审批、正在建设的有8门，包括新闻采访学、新闻写作、新闻编辑学、新闻评论学、新闻学概论、品牌学、广告学、传播学。国家精品课程评估指标分5项一级指标、14项二级指标。一级指标包括教学队伍、教学内容、教学条件、教学方法与手段、教学效果。教育部也开始重视新闻实验教学的规范化。2007年，教育部组织评审出的第二批国家级实验教学示范中心中，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新闻传播学实验教学中心榜上有名，成为全国传媒类第一个国家级实验教学示范中心，其中包括7本实验教材，7本实验项目指导书（或数据库、或网络平台），12篇实验系列教改论文，不久这些合格项目将正式启动，计划在2009年10月底全部完成。中国新闻教育学会（前任会长何梓华，现任会长高钢）、高等教育新闻学科教育指导委员会（前任主任何梓华，现任主任李良荣），在新闻传播教育的目标确立、专业设置、课程建设等方面，起到了较重要的影响。教育指导委员会于2006年评定了新闻传播学权威期刊和核心期刊，并在国家精品课程申报方面起到了协调作用。同时，中国新闻史学会、两个中国传播学会、广播电视学会、广告学会等学术组织，多所高校组织的相关学术会议和论坛，也为新闻传播教育和研究作出了贡献。由学生倡议、筹办的“中国新闻传播学科研究生学术年会”（2001年起设于复旦大学）等鼓励学生进行学术研究的活动，香港中文大学、台湾政治大学和大陆一所大学合办两岸三地研究生学术年会，以及南方报业集团等媒体的奖学金项目，都促进了新闻传播教育和研究。目前新闻传播教育的主要问题有这样几个：规模过于庞大，供过于求；准入标准不清，有的仓促设点，院系良莠不齐；师资力量和水平不能实现既定的教育目标；毕业生的素养和知识、能力，难以符合媒体需要；学科结构不合理，专业设置跟不上传播技术；学科不具垄断性，有“新闻无学”之虞，等等。同时，新闻学和传播学的关系问题，逐渐显现化。此外，至今新闻传播教育和研究的全国性权威学会尚未设立专业网站，致使权威性信息的发布分散、缺少集中有效的传播渠道，学界的沟通也不畅，不少还是依赖于人际传播，一些重要信息和讨论难以公开、透明。本文认为，新闻传播教育中最本质的问题是两个方面，即评价体系、准入标准问题和学科地位问题。过去对于新闻教育的等级评价，都只是停留在惯性、感性层面，有所谓“第一、第二、第三世界”之分，现在则通过博士点、一级学科、重点学科、国家基地、国家精品课程等，让新闻教育有了层级之分。总体而言，这些外在的学科或基地的设立与否，大致代表了水平的高下之分，也大致显示了专业教育的标准。但是更精细的新闻传播教育专业的评估和准入，至今未订出标准。没有准入标准和机制，是导致新闻传播教育超常规发展、教育质量出现问题的主要原因。世纪之交新闻传播专业开设一哄而起，招生规模盲目扩大，造成失控局面。据研究，约有六成以上的新闻专业实质是文学专业的翻版，原来教文学史的老师现改教新闻史，原来教文学理论的现改教新闻学概论，一些连本科层次尚未办好的院系，却绞尽脑汁地拼命想上硕士点、博士点。新办的民办大学，更是视新闻传播专业为摇钱树，每年招生数各校达上千人，再加上夜大、自学考试和网络教育，仅上海新闻传播类的招生数21世纪初每年估计达到3000人。[11]招生规模已经出现“供大于求”的状况。由于规模的大增，本来不多的教育资源被进一步稀释。有学者指出，2/5的新闻院系教学科研硬件设施尚停留在五、六十年代的水平。[11]准入标准和机制，既是症结所在，也是解决问题的核心所在。目前，国内一些学者已经在研究中国教育中的评估问题，研究美国新闻与大众传播教育认证委员会的评估体系，试图结合中国实际制订出一个评估标准。高等教育新闻学科指导委员会也在制订相关蓝图。如果有了一个评估体系，再通过国家相关部门制订出准入标准，从而设立准入机制，从根本上把好关，那么其他一些表象问题，相对就比较容易解决了。“新闻无学”也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新闻与传播行业的准入不一定需要专门的学科背景，从事新闻专业也不需要专业执照。这与其他职业，例如医生、律师、护士和注册会计师等不同，那些职业需要专业人才，而那些专业具有“垄断性”。[12]任何专业毕业的人都有可能进入到新闻与传播行业中工作，所以新闻与传播专业不具有垄断性。“认知垄断”（cognitivemonopoly）是一项专业或专业知识存在的条件，而新闻教育未能在专业知识上形成“认知垄断”。因此新闻事业的专业性受到怀疑，而如果新闻不是一种专业，新闻教育的专业性也就成了问题。有学者指出，“目前的新闻学教育中，大家普遍感到存在这样一个问题：新闻学专业不专。新闻学专业的毕业生能干的工作，中文、哲学、历史、法律、经济学专业的学生同样能干，而且在媒体中更受欢迎，因为其他专业的学生更有后劲。学生对自己的专业缺少信心，也缺少积极性，在一些高校新闻学院中，甚至一些著名教授开的课，学生听课上座率也很低，更不用说青年教师了。逃课成为学生的一种时尚，并不是说学生都不愿上课，而是上课收获极小，与其这样，不如自己上自习，泡图书馆，学生自嘲为‘教育就是自我教育’。有些学生尽管不逃课，但人在课堂心在外面，或者心作他用。一些老教授也惊呼：‘如果这样发展下去的话，不出10年新闻学教育要全线崩溃’。”[13]类似“新闻无学”、对新闻传播教育抱着冷漠态度的现象，存在于世界范围内。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