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识产权法治二十年

中国知识产权法治二十年

中国现代的知识产权法律制度是适应改革开放的需要而建立的。其中，《商标法》于1983年3月开始实施，《专利法》于1985年4月开始实施，《著作权法》于1991年6月开始实施，《反不正当竞争法》于1993年12月开始实施。除此之外，中国还于1997年3月公布了《植物新品种保护条例》，于2001年4月公布了《集成电路布图设计保护条例》。以上四部法律和两个条例，再加上相关的配套法规，大体形成了中国现代的知识产权法律体系。在对外开放方面，中国不仅制定了必要的知识产权法律，而且加入了相关的知识产权国际公约。其中，中国于1980年加入《建立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公约》，于1985年加入《保护工业产权巴黎公约》，于1992年加入《保护文学艺术作品伯尔尼公约》，于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于2007年加入《世界知识产权组织版权条约》和《世界知识产权组织表演与录音制品条约》。而且，无论是在加入上述公约之前，还是在加入上述公约之后，中国都会适时修订法律法规，使之符合国际公约的基本原则与最低要求，从而建立了与国际规则接轨的知识产权法律体系。在对内改革方面，知识产权法律体系的建立和完善，既反映了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需要，也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文学艺术创作的繁荣和科学技术的发展，并且通过保护商标和制止不正当竞争而规范了市场竞争秩序。事实上，建立知识产权制度，有力而有效地保护知识产权，不仅鼓励了市场主体的创新活动，而且推动了社会经济的迅速发展。下面简要论述中国知识产权法治近二十年的发展。一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之前的法律修订中国于2001年12月正式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为了扫清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障碍，中国于2000年和2001年修订了《专利法》、《商标法》和《著作权法》，使之与世界贸易组织《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一致起来。（一）《专利法》的修订《专利法》于1984年3月由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于1985年4月开始实施。到了1992年1月，中美两国达成第一个《知识产权保护谅解备忘录》，中国政府承诺对于药品和化学品提供产品专利的保护，将方法专利的保护延及于直接用该方法获得的产品，同时将发明专利的保护期延长为20年，自申请之日起算。[1]为了落实承诺，中国于1992年9月修订《专利法》，不仅提供了对于药品和化学品的产品专利保护，而且提供了对于食品、饮料和调味品的专利保护。同时还规定，方法专利的保护延及于使用该方法直接获得的产品。除此之外，专利权人所享有的权利，不仅包括制造、使用和销售的权利，而且增加了进口权。同时，将发明专利的保护期由原来的15年延长为20年，将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专利的保护期限由原来的5年延长为10年。值得注意的是，中美1992年的《知识产权保护谅解备忘录》是依据当时正在谈判的《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的草案而达成的。与此相应，中国依据相应的承诺修订《专利法》，也就在事实上执行了1996年生效的世界贸易组织的《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这样，中国于2000年修订《专利法》，就落实《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的相关规定而言，主要是将修订的重点放在了专利权的保护方面。例如，专利权人或者利害关系人有证据证明他人正在实施或者即将实施侵犯其专利权的行为，如不及时制止将会使其合法权益受到难以弥补的损害的，可以在起诉前向人民法院申请采取责令停止有关行为；为了制止专利侵权，在证据可能灭失或者以后难以取得的情况下，专利权人或者利害关系人可以在起诉前向人民法院申请保全证据。又如，涉及实用新型专利侵权纠纷的，人民法院或者管理专利工作的部门可以要求专利权人出具由国务院专利行政部门作出的检索报告。再如，申请人对于专利局和专利复审委员会不授予专利权的决定，以及当事人对于专利复审委员会作出的专利权有效与否的决定，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二）《著作权法》的修订《著作权法》于1990年9月由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于1991年6月开始实施。事实上，当《著作权法》制定之时，关贸总协定谈判中形成的《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已经在讨论和起草之中，并且形成了一些有关版权（著作权）保护的条文。正是由此出发，中国制定《著作权法》，不仅参考了《保护文学艺术作品伯尔尼公约》和主要国家的著作权法或者版权法，而且参考了正在起草的《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例如，1990年通过的《著作权法》在列举可以获得著作权保护的作品种类时，提到了计算机软件。随后，国务院还在1991年6月颁布了《计算机软件保护条例》。应该说，将计算机软件纳入《著作权法》的保护体系中，就是依据了《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的草案。到了2001年10月，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之前，全国人大常委会修订了《著作权法》。这次修订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第一，按照《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规定了电影作品、计算机软件和录音制品的权利人享有出租权，以及数据库在符合汇编作品要求时，可以作为汇编作品受到保护。第二，依据《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规定了诉前的责令停止侵权和证据保全，具体规定与2000年修订的《专利法》基本相同。第三，规定广播组织使用他人作品应当支付报酬。按照1990年《著作权法》第43条的规定，广播电台、电视台非营业性播放已经出版的录音制品，可以不经著作权人许可，不向其支付报酬。显然，这个规定既不符合民事法律的基本原则，也不符合著作权保护国际公约，包括《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的基本原则。所以，2001年修订的《著作权法》规定，广播电台、电视台播放他人已经发表的作品，可以不经著作权人许可，但应当支付报酬；播放已经出版的录音制品，可以不经著作权人许可，但应当支付报酬。2001年修订《著作权法》，除了依据《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对相关条文作了修订，还针对中国著作权保护的实践，规定了一些其他内容。其中最主要的是规定了信息网络传播权和对于技术措施、权利管理信息的保护。根据规定，作者、表演者和录音制作者享有信息网络传播权，他人在网络环境中传播作品或者表演和录音制品，应当获得著作权人、表演权人和录音制作者权利人的许可，并且支付报酬。由于电子技术措施和电子权利管理信息，对于作品、表演和录音在网络环境中的传播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2001年修订的《著作权法》还规定，未经许可不得规避、破坏相关的技术保护措施，不得删除、篡改相关的权利管理信息。2006年5月，国务院又制定了《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条例》，对于信息网络传播权的保护，对于技术措施和权利管理信息的保护，以及网络服务商在作品、表演和录音制品传播中的责任，作出了具体明确的规定。[2]（三）《商标法》的修订《商标法》于1982年8月由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于1983年3月开始实施。到了1993年，全国人大常委会修订《商标法》，主要增加了两方面的规定。第一，增加了服务商标的注册和保护。从某种意义上说，1982年的《商标法》是一部“商品商标法”。因为可以申请和获准注册的商标都是使用在商品上的商标，不包括服务商标。然而，随着中国市场经济的不断发展，服务业迅速崛起而成为一个重要的产业部门。在这种情况下，将服务商标的注册和保护纳入《商标法》之中，既反映了服务业发展的现实，又促进了服务业的持续发展。第二，增加了商标不当注册的撤销程序。1982年《商标法》继承了欧洲大陆法系的传统，过于强调“注册在先”的原则。商标一旦获准注册，即使存在问题，也很难撤销。针对现实中发生的一些不当注册的问题，1993年《商标法》第27条规定，已经注册的商标，如果违反《商标法》的相关规定，或者是以欺骗手段或者其他不正当手段取得注册的，由商标局撤销该注册商标。其他单位或者个人，也可以请求商标评审委员会撤销该注册商标。2001年10月，全国人大常委会又对《商标法》进行了修订，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扩大了商标的类别。按照原来的规定，可以申请注册的商标应当由文字、图形或者其结合而构成。2001年《商标法》则在第8条规定，任何能够将商品区别开来的可视性标志，包括文字、字母、数字、图形、三维标志和颜色组合，以及上述要素之组合，都可以作为商标申请注册。这样，与原有的文字、图形相对比，至少增加了三维商标和颜色组合商标。第二，明确规定了对于驰名商标的保护和认定原则。根据第13条，就相同或者类似商品申请注册的商标是复制、摹仿或者翻译他人未在中国注册的驰名商标，容易导致混淆的，不予注册并禁止使用；就不相同或者不相类似的商品申请注册的商标是复制、摹仿或者翻译他人已经在中国注册的驰名商标，误导公众，致使该驰名商标注册人的利益可能受到损害的，不予注册并禁止使用。第三，规定了诉前的责令停止侵权、诉前的证据保全、诉前的财产保全，从而加大了对于注册商标的保护力度。2001年修订的《商标法》还明确规定了对于集体商标、证明商标的保护，对于地理标志的保护，以及商标评审委员会所作出的不予注册、撤销注册的决定，应当接受司法复审。以上是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之前对于《专利法》、《著作权法》和《商标法》修订的概要。至于另外一部非常重要的知识产权法律《反不正当竞争法》，由于在1993年制定之时，已经参考了《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草案和《保护工业产权巴黎公约》的规定，已经规定了关于制止仿冒、虚假宣传和商业诋毁的内容，以及对于商业秘密的保护，所以在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之前没有予以修订。中国还依据《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制定了单行的《植物新品种保护条例》和《集成电路布图设计保护条例》，规定了相关客体获得保护的条件。大体说来，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之前对于《专利法》、《著作权法》和《商标法》的修订，以及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之前制定的《反不正当竞争法》、《植物新品种保护条例》和《集成电路布图设计保护条例》，使得中国的知识产权法律体系达到了《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保护工业产权巴黎公约》和《保护文学艺术作品伯尔尼公约》，以及其他的一些知识产权国际条约的基本原则和最低要求。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的知识产权法律体系已经与相关的国际规则全面接轨，基本完成了知识产权法治建设中的对外开放的任务。在此之后，中国在知识产权法治建设方面所面临的主要任务就是，适应市场主体保护创新成果的需求，有效保护市场主体的著作权、专利、商标和商业秘密，进而推动社会经济的迅速发展。二中国创新驱动发展与知识产权制度变革中国自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社会经济迅速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然而，至少是在改革开放之初，社会经济的发展主要是依赖于自然资源、廉价的劳动力和外国投资。随着社会经济的进一步发展，改变发展模式，实现产业升级，通过创新实现社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就成了摆在社会各界面前的重大问题。中国的理论界和实务界于世纪之交的时候曾经广泛讨论过“知识经济”的概念。[3]到了2002年10月，中国共产党十六大报告提出了“科教兴国战略”和“可持续发展战略”。[4]到了2007年10月，中国共产党十七大报告又提出了“建设创新型国家的战略”。[5]2012年10月，中国共产党十八大报告则提出了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和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6]除此之外，中国政府还在2015年提出了“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口号。[7]在这样一个背景之下，如何保护智力创新成果，促进创新成果的运用，进而提升企业和国家的核心竞争力，就成了立法、行政和司法机关必须回答的重要问题。一方面是立法机关积极修订知识产权法律，另一方面则是司法机关不断强化对于知识产权的保护。至于行政机关，也不断出台纲领性的文件，积极推动专利、版权和商标的管理工作。下面分别论述。（一）《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纲要》和《关于新形势下加快知识产权强国建设的若干意见》中国自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之后，市场主体在两个方面遇到了知识产权的问题。一是很多企业在产品的出口方面遭到外国企业的打压。例如，美国的国际贸易委员会和欧盟各国的海关，频频以涉嫌侵犯专利权为由，将中国企业的产品拒于国门之外。除此之外，中国的出口产品还经常遭遇到版权、商标和其他的知识产权问题。二是很多企业开始自觉运用创新成果，提升自己在国内和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如果说过去主要是政府部门、学术界和一些专业人士在呼吁知识产权，在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之后，则出现了企业重视创新、重视知识产权的新趋势。中国的知识产权行政主管部门首先敏感地意识到企业走出去所遭遇的知识产权瓶颈，企业开始重视知识产权的保护，展示了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新动向。于是，国家知识产权局等部门向国务院提出建议，制定国家知识产权战略。2005年1月，国务院成立了以副总理吴仪为组长的“国家知识产权战略”制定领导小组。随后，来自国务院28个部委和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中国社会科学院，以及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检察院的领导和相关的专家学者，从不同的层面参与了战略的制定工作。按照战略制定领导小组的部署，设立了20个课题小组，例如专利、版权、商标、商业秘密、立法、执法、外交、教育等等。除此之外还设立了一个“总纲”的课题小组，既独立研究相关的问题，又在20个课题小组研究工作的基础之上，形成最后的“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纲要”。在国家知识产权战略制定的过程中，国家知识产权局、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国家版权局、商务部、科技部和中国社会科学院的领导和专家学者，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其中，20个课题组的研究工作于2006年底基本完成，“纲要”的起草工作也在2007年底基本完成。随后，战略制定领导小组依据各个课题组的研究成果，又对“纲要”进行了进一步的完善。2008年6月5日，国务院颁布《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纲要》（以下简称《纲要》），要求各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和国务院各部委、各直属机构认真贯彻实施。[8]《纲要》在“序言”中明确指出：“实施国家知识产权战略，大力提升知识产权创造、运用、保护和管理能力，有利于增强中国自主创新能力，建设创新型国家；有利于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规范市场秩序和建立诚信社会；有利于增强中国企业市场竞争力和提高国家核心竞争力；有利于扩大对外开放，实现互利共赢。”为了实施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纲要》提出了“激励创造、有效运用、依法保护、科学管理”的十六字方针，确立了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的5个重点，即完善知识产权制度、促进知识产权创造和运用、加强知识产权保护、防止知识产权滥用、培育知识产权文化。《纲要》还以2008年为起点，提出了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的中长期目标和近五年的目标。关于中长期目标，《纲要》提出，到2020年，把中国建设成为知识产权创造、运用、保护和管理水平较高的国家。知识产权法制环境进一步完善，市场主体创造、运用、保护和管理知识产权的能力显著增强，知识产权深入人心，自主知识产权的水平和拥有量能够有效支撑创新型国家建设，知识产权制度对经济发展、文化繁荣和社会建设的促进作用充分显现。关于近五年的目标，《纲要》提出，自主知识产权水平大幅度提高，拥有量进一步增加；运用知识产权的效果明显增强，知识产权密集型商品比重显著提高；知识产权保护状况明显改善；全社会特别是市场主体的知识产权意识普遍提高，知识产权文化氛围初步形成。为了实现上述目标，《纲要》从专利、商标、版权、商业秘密、植物新品种、特定领域知识产权（地理标志、遗传资源、传统知识、民间文艺）和国防知识产权的角度，规定了相应领域的专项任务。同时，《纲要》还从9个方面提出了一系列战略举措，以实现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的近期目标和中长期目标。这9个方面是：提升知识产权创造能力，鼓励知识产权转化运用，加快知识产权法制建设，提高知识产权执法水平，加强知识产权行政管理，发展知识产权中介服务，加强知识产权人才队伍建设，推进知识产权文化建设，以及扩大知识产权对外交流合作。大体说来，2008年的《纲要》确立了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的指导思想和目标，确定了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的重点，提出了7个方面的专项任务以及9个方面的战略举措，从而勾画了中国知识产权战略的蓝图，不仅指导了政府部门的工作，而且为知识产权的立法和司法提供了重要参考，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在国家知识产权战略制定的过程中，还是在《纲要》发布之后，有相当一部分专家学者认为，《纲要》过高地估计了中国在知识产权的创造、运用、保护和管理方面的能力，提出了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近期目标和中长期目标。然而，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之后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以及产业升级和商业模式的变迁，使得中国企业和其他市场主体的创新能力得以充分释放。同时，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之后，也为企业和其他市场主体走向海外，创造了有利条件。到了2014年，中国政府还提出了建设“一带一路”的方针。很多市场主体迫切感受到，自己的创新成果和知识产权，不仅应当在国内获得严格保护，还应当在海外获得有效保护。中国知识产权主管部门再次敏锐地意识到，有必要重新调整国家知识产权战略所确定的目标，应当着重强调对于知识产权的严格保护，着重强调知识产权的海外布局和风险防控。于是，在相关部门的推动下，国务院于2015年12月发布了《关于新形势下加快知识产权强国建设的若干意见》（以下简称《意见》）。[9]《意见》明确提出要把中国建设成为知识产权强国，并由此而调整了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的目标。具体说来，到2020年，在知识产权重要领域和关键环节改革上取得决定性成果，知识产权授权确权和执法保护体系进一步完善，基本形成权界清晰、分工合理、责权一致、运转高效、法治保障的知识产权体制机制，知识产权创造、运用、保护、管理和服务能力大幅提升，创新创业环境进一步优化，逐步形成产业参与国际竞争的知识产权新优势，基本实现知识产权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成一批知识产权强省、强市，知识产权大国地位得到全方位巩固，为建成中国特色、世界水平的知识产权强国奠定坚实基础。针对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需要，《意见》明确提出“实行严格的知识产权保护”，包括加大对知识产权侵权行为的惩治力度，加大对知识产权犯罪的打击力度，建立健全知识产权保护的预警防范机制，加强新业态、新领域创新成果的知识产权保护，以及规制知识产权滥用行为。在加大侵权惩治的力度方面，则具体提出应当提高法定赔偿的上限，对恶意侵权行为实施惩罚性赔偿，由侵权人承担权利人为了维权而实际发生的合理开支，等等。针对中国企业走向海外和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的需要，《意见》提出了“加强重点产业知识产权海外布局和风险防控”，包括加强重点产业知识产权海外布局规划，拓展海外知识产权布局渠道，完善海外知识产权风险预警体系，提升海外知识产权风险防控能力，以及加强海外知识产权维权援助。在中国已经积极参与知识产权国际事务，并且具有一定话语权的背景之下，《意见》还提出应当提升知识产权对外合作水平，包括推动构建更加公平合理的国际知识产权规则，加强知识产权对外合作机制建设，加大对发展中国家知识产权的援助力度，拓宽知识产权公共外交渠道。显然，2015年《关于新形势下加快知识产权强国建设的若干意见》，是在原有的《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纲要》的框架之内，提出了知识产权强国建设的目标，强调了严格保护知识产权，强调了重点产业知识产权海外布局和风险防控。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的国家知识产权战略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指导各级政府的知识产权工作，并对知识产权的立法和司法工作起到重要的参考作用。（二）中国知识产权法律的修订为了实现建设创新型国家的目标和实施创新驱动发展的战略，中国自2007年开始了新一轮知识产权法律的修订。大体说来，这属于中国知识产权法律的第三轮修订。关于中国知识产权法律体系的建立和修订，学术界有如下说法：中国制定《商标法》、《专利法》和《著作权法》，是为了对外开放的需要，可以说是基于外来的压力而制定的。到了1992年和1993年，中国第一次修订了《专利法》和《商标法》，制定了《反不正当竞争法》，仍然是基于外来的压力而进行的。因为，中美两国于1992年1月签订了第一个《知识产权保护谅解备忘录》，中国政府对于专利、商业秘密、版权和商标的保护，作出了一系列的承诺。至于中国于2000年和2001年对于知识产权法律的修订，更是基于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压力。只有到了2007年以后，中国的立法机关才第一次在没有外来压力的条件下，针对中国知识产权保护实践中发生的问题，修订《专利法》、《商标法》、《著作权法》和《反不正当竞争法》。[10]1.《专利法》的修订《专利法》的第三次修订于2006年启动，先是由国家知识产权局起草了修订的“送审稿”，然后是国务院提交了“修订草案”。到了2008年12月，全国人大常委会作出修订《专利法》的决定，于2009年10月开始实施。此次修订《专利法》，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的显著变化。第一，以绝对新颖性取代了原来的相对新颖性。按照原来的相对新颖性，申请专利的发明创造，应在申请日以前没有在“国内外”的出版物上公开过，也没有在“国内”公开使用过或者以其他方式为公众所知。其中的出版物的标准是全世界的，而公知公用的标准则是国内的。而依据2008年修订的《专利法》，授予专利权的发明、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应当不属于现有技术或者现有设计。其中的现有技术和现有设计，是指申请日以前在“国内外”为公众所知的技术或者外观设计。这表明，无论是出版物还是公知公用，其标准都是全世界的。这个修改，反映了中国专利授权标准的提高。第二，针对冗长的专利确权程序，2008年修订的《专利法》规定了现有技术的抗辩。按照规定，如果被控侵权人可以证明自己所使用的是现有技术或者现有设计，法院可以判定被告没有侵犯原告的专利权。与此相应，被控侵权人可以免于走专利权无效宣告的程序，从而有利于迅速解决相关纠纷。第三，加大了侵权赔偿的力度。根据2008年修订的《专利法》，侵犯专利权的损害赔偿，以权利人的损失，或者侵权人的利益所得，或者专利许可费用的倍数加以确定。如果上述三种方式难以确定，则可以判给法定损害赔偿，其数额为1万元以上100万元以下。或许，2008年修订的《专利法》，最值得称道的是关于遗传资源的保护。根据《专利法》第26条，依赖遗传资源完成的发明创造，申请人应当在专利申请文件中说明该遗传资源的直接来源和原始来源；申请人无法说明原始来源的，应当陈述理由。又据《专利法》第5条，对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规定获取或者利用遗传资源，并依赖该遗传资源完成的发明创造，不授予专利权。大体说来，西方发达国家强烈反对将遗传资源、传统知识和民间文艺纳入知识产权保护体系。而中国2008年修订《专利法》，将遗传资源的保护纳入专利法体系，反映了中国政府在这个问题上的鲜明立场。事实上，在2008年修订《专利法》的过程中，还讨论过以相同的方式保护传统知识，但由于没有达成广泛的共识，仅仅规定了关于遗传资源的保护。显然，有关传统知识的保护问题还会继续讨论下去。《专利法》于2008年进行了第三次修订后，国家知识产权局于2011年启动了第四次修订工作。在修订论证工作中，国家知识产权局将目前专利保护中的问题归纳为“举证难、周期长、成本高、赔偿低、效果差”，并由此而提出了一些修订建议。[11]到了2013年1月，国家知识产权局向国务院提交了《专利法》修订草案的“送审稿”，修订建议主要集中在专利权的保护方面，例如改进专利无效宣告程序、减轻权利人的举证负担、提高损害赔偿的数额。正当国务院法制办讨论这个“送审稿”的时候，国家知识产权局又启动了对于《专利法》的全面修订工作。其理由在于，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实施，对于专利制度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到了2015年7月，国家知识产权局再次向国务院上报了《专利法》修订草案的“送审稿”，不仅涉及了专利权的保护，还涉及了促进专利的转化运用、提升专利质量和完善专利代理等等。目前，这个“送审稿”仍然在国务院的层面上进行讨论。2.《商标法》的修订《商标法》的第三次修订工作，早在2003年就在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商标局启动。经过若干年的调研和论证，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于2009年11月向国务院提交了《商标法》修订草案“送审稿”。在“送审稿”的基础上，国务院经过反复讨论，于2012年10月向全国人大常委会提交了《商标法》修订草案。2013年8月，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了《商标法》修订草案，于2014年5月开始实施。应该说，国家知识产权局总结的“举证难、周期长、成本高、赔偿低、效果差”，不仅针对专利权的保护，也在很大程度上针对商标权的保护。由此出发，2013年修订的《商标法》规定了商标侵权的标准，即消费者混淆的可能性。根据规定，未经商标注册人的许可，在同一种商品上使用与其注册商标近似的商标，或者在类似商品上使用与其注册商标相同或者近似的商标，容易导致混淆的，构成商标侵权。除了直接侵权，还规定了帮助侵权的责任。根据规定，故意为侵犯他人商标专用权行为提供便利条件，帮助他人实施侵犯商标专用权行为的，构成商标侵权。同时，2013年修订的《商标法》还引入了惩罚性损害赔偿制度，并且大幅度提高了法定赔偿的数额。根据规定，侵犯商标权的损害赔偿，可以按照权利人的损失，或者侵权人的利益所得，或者许可使用费的倍数合理确定。对恶意侵犯商标权情节严重的，可以在上述方法确定的数额的基础上，确定一倍以上三倍以下的赔偿数额。又据规定，权利人损失、侵权人利益所得和许可费用难以确定的，可以根据侵权行为的情节给予300万元以下的赔偿。而按照原来的规定，法定赔偿的数额是50万元以下。除了侵权构成和损害赔偿方面的修订，2013年《商标法》还着力减轻了权利人的举证责任。根据规定，人民法院为确定赔偿数额，在权利人已经尽力举证，而与侵权行为相关的账簿、资料主要由侵权人掌握的情况下，可以责令侵权人提供；侵权人不提供或者提供虚假账簿、资料的，人民法院可以参考权利人的主张和提供的证据判定赔偿数额。除了加大商标权的保护力度，2013年修订的《商标法》还强调了注册商标的使用，纠正了驰名商标保护中的问题。关于前者，中国《商标法》一直遵循注册原则，强调对于注册商标的保护。但在实践中出现了很多人大量申请商标注册，没有在实际的商业活动中使用注册商标的情形。针对此种情形，《商标法》第4条规定，自然人、法人或者其他组织在生产经营活动中，对其商品或者服务需要取得商标专用权的，应当向商标局申请商标注册。其中特别强调了“生产经营活动”，以及与“商品或者服务”的关系。在这方面，第48条还专门规定了一个商标使用的定义：本法所称商标的使用，是指将商标用于商品、商品包装或者容器以及商品交易文书上，或者将商标用于广告宣传、展览以及其他商业活动中，用于识别商品来源的行为。根据这个规定，只有用于“识别”商品或者服务来源的行为，才属于注册商标的使用。关于驰名商标，按照过去的做法，一旦获得行政机关或者法院的认可，该商标的所有人就可以在广告宣传中声称自己的商标是“中国驰名商标”，进而获得竞争上的优势地位。然而，按照驰名商标保护的原有含义，认定驰名商标是为了解决纠纷，属于个案认定和个案有效，与广告宣传无关。为了纠正驰名商标认定中的偏差，《商标法》第14条规定，驰名商标应当根据当事人的请求，作为处理案件需要认定的事实进行认定。生产、经营者不得将“驰名商标”字样用于商品、商品包装或者容器上，或者用于广告宣传、展览以及其他商业活动中。按照这个规定，驰名商标的认定是为了确定案件的事实，纠纷一旦解决，案件一旦终止，也就不存在所谓的驰名商标了。与此相应，即使在案件中被认定为驰名商标，其所有人也不得使用“驰名商标”的字样进行广告宣传。在这方面，《商标法》第53条还特别规定，违反上述规定的，由地方工商行政管理部门责令改正，处10万元罚款。3.《反不正当竞争法》的修订中国《反不正当竞争法》自1993年制定，一直没有修订过。到了2015年12月，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向国务院提交了《反不正当竞争法》修订草案“送审稿”，就该法的修订提出了一系列建议性条文。随后，国务院经过研究讨论，于2016年12月向全国人大常委会提交了《反不正当竞争法》修订草案。目前，这个修订草案正在审议之中，有望在2017年内通过。就目前看到的资料，修订草案主要是删除了一些有关反垄断的内容。大体说来，1993年制定的《反不正当竞争法》，在知识产权的保护方面，规定了制止仿冒、虚假宣传和商业诋毁，以及对于商业秘密的保护，从而达到了《巴黎公约》和《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的要求。从这个意义上说，即使不修订《反不正当竞争法》，也不会发生很大的问题。然而，在当时的特殊历史条件下，《反不正当竞争法》还规定了5个有关垄断行为的条文，1个有关商业贿赂的条文，1个关于有奖销售的条文。从理论上说，此次修订《反不正当竞争法》，应当删除上述7个条文，使得修订后的《反不正当竞争法》成为名副其实的知识产权法律。根据立法资料，在1993年的时候，中国的市场经济尚在发育之中，不存在制定反垄断法的必要性。然而立法机关又认为，某些垄断行为已经妨碍了市场经济的发展，因而有必要暂时放在《反不正当竞争法》中加以规范，待将来制定了反垄断法以后再予以删除。[12]关于这个问题，中国已经在2007年10月制定了《反垄断法》，于2008年8月开始实施。与此相应，此次修订《反不正当竞争法》，就应当删除有关反垄断的内容。根据国务院提交的修订草案，已经删除了有关公用事业单位排除竞争的条文，有关行政垄断的条文，有关倾销的条文，以及有关串通招投标的条文。当然，修订草案还保留了有关搭售的条文。除此之外，1993年《反不正当竞争法》还有1个有关商业贿赂的条文，1个有关有奖销售的条文。其中，有关商业贿赂的问题，中国《刑法》已经做了详细规定，应当从《反不正当竞争法》中删除。至于有奖销售，属于《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调整的范围，也不应当保留在《反不正当竞争法》中。这样，全国人大常委会最终修订的《反不正当竞争法》，是否能够删除有关“搭售”、“商业贿赂”和“有奖销售”的条文，还值得我们进一步关注。4.《著作权法》的修订《著作权法》于1990年制定后，于2001年加入世贸组织之前进行了第一次修订。到了2009年1月，世界贸易组织的争端解决小组裁定，中国《著作权法》第4条第1款的规定，“依法禁止出版、传播的作品，不受本法保护”，不符合《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和《伯尔尼公约》，建议中国加以修订。[13]随后，全国人大常委会于2010年2月修订《著作权法》，一方面删除了原来的第4条第1款，另一方面又加上了“国家对作品的出版、传播依法进行必要的监督”。此外，为了冲淡被动修订第4条第1款的色彩，2010年2月修订的《著作权法》，还增加了一个第26条，规定了著作权质押的登记。这属于第二次修订。2011年7月，国家版权局启动了《著作权法》的第三次修订，委托中国社会科学院知识产权中心、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知识产权研究中心、中国人民大学知识产权学院分别起草《著作权法》第三次修订的专家建议稿。在上述三个专家建议稿的基础上，国家版权局形成了自己的修订草案，于2012年12月向国务院提交了《著作权法》修订草案“送审稿”。目前，《著作权法》的修订仍然停留在国务院的层面上。根据“送审稿”，《著作权法》的修订主要是强化了对于权利人的保护。例如，将法定赔偿的数额由原来的50万元以下，提高到100万元以下。又如，对于两次以上故意侵犯著作权或者相关权的，人民法院可以在权利人损失、被告利益所得、许可费用的合理倍数和法定损害赔偿数额的基础上，确定二至三倍的赔偿数额。再如，判给权利人的赔偿数额，应当包括权利人为制止侵权行为所支付的合理开支。除此之外，还规定了举证责任的转移，即人民法院为确定赔偿数额，在权利人已经尽力举证，而与侵权行为相关的账簿、资料主要由侵权人掌握的情况下，可以责令侵权人提供；侵权人不提供或者提供虚假的账簿、资料的，人民法院可以根据权利人的主张判定侵权赔偿数额。（三）知识产权法院与司法改革现代中国的知识产权司法保护，同样开始于20世纪80年代。随着《商标法》、《专利法》、《著作权法》和《反不正当竞争法》的颁布实施，相关的法院开始审理有关知识产权的纠纷案件。不过在一开始，能够胜任知识产权审判的法官并不很多。于是，北京、上海等地的法院，通常是将审理知识产权案件的法官集中在一个审判庭，边学习边研究，边审理知识产权案件。到了1993年8月，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和高级人民法院率先设立知识产权审判庭。随后，全国各地的一些中级人民法院和高级人民法院也纷纷设立了知识产权审判庭。在此背景之下，最高人民法院也在1996年10月设立了知识产权审判庭。截至目前，全国四级法院之中，大约有420个知识产权审判庭。[14]由此可以看出，中国的知识产权司法审判，从一开始就走了一条专门化的道路。其实，在知识产权的专门审判之中，还有另一个更为专门的审判方向。这就是最高人民法院指定了少数中级人民法院和基层人民法院，管辖有关专利、植物新品种和集成电路布图设计的一审案件。截止到2013年底，全国共有87个中级人民法院可以管辖专利的一审案件，45个中级人民法院可以管辖植物新品种的一审案件，46个中级人民法院可以管辖集成电路布图设计的一审案件，以及7个基层人民法院可以管辖实用新型专利和外观设计专利的一审案件。[15]根据《民事诉讼法》的相关规定，当事人对于基层法院的判决不服的，可以上诉到相应的中级人民法院，对于中级人民法院的判决不服的，可以上诉到相应的高级人民法院。至于最高人民法院，则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提审高级人民法院判决的案件。然而，由390余个基层人民法院和中级人民法院审理知识产权案件，然后上诉到相应的中级或者高级人民法院，也造成了审理标准不统一，判决结果有时难以预期的后果。就法官的职业技能来说，审理有关著作权、商标和反不正当竞争的案件，相对来说比较容易一些。但是有关专利、植物新品种和集成电路布图设计的案件，甚至是有关技术秘密和计算机软件的案件，对于法官的职业技能则会有更高的要求。事实上，对于专利等技术类案件的审理标准不统一，权利人、被控侵权人和其他市场主体对于判决结果的难以预期，不仅会影响市场主体对于知识产权制度的依赖程度，而且会影响市场主体对于创新的投入。有鉴于此，中国必须在已有的知识产权审判格局上有所变革，对市场主体的创新成果，尤其是技术性的创新成果，提供强有力的保护。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全国人大常委会于2014年8月通过了《关于在北京、上海、广州设立知识产权法院的决定》。[16]随后，最高人民法院又于2014年10月发布了《关于北京、上海、广州知识产权法院案件管辖的规定》。[17]在上述两个文件发布之后，北京知识产权法院于2014年11月6日成立，广州知识产权法院于2014年12月16日成立，上海知识产权法院于2014年12月28日成立，开始受理有关的案件。根据全国人大常委会的《决定》和最高人民法院的《规定》，知识产权法院有下列三个特点。其一，集中审理技术类知识产权案件。《决定》和《规定》规定，知识产权法院管辖专利、植物新品种、集成电路布图设计、技术秘密和计算机软件等技术类知识产权的第一审民事案件和行政案件。同时，当事人不服国务院行政部门裁定或者决定而提起的第一审知识产权授权确权行政案件，由北京知识产权法院管辖。其中的国务院行政部门作出的裁定或者决定，通常是指专利复审委员会关于不授予专利权或者专利权有效与否的决定、商标评审委员关于不予商标注册或者撤销商标注册的决定，以及农林部门关于植物新品种权利的决定。其二，知识产权法院是中级人民法院。根据《决定》，对于知识产权法院作出的一审判决或者裁定，如果当事人不服，可以上诉到相应的高级人民法院，如北京市、上海市或者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同时，知识产权法院所在市的基层人民法院作出的有关著作权、商标等知识产权民事判决、裁定的上诉案件，由知识产权法院审理。其三，跨区域管辖技术类案件。根据《决定》，知识产权法院对专利等技术类案件实行跨区域管辖。在知识产权法院设立的三年内，可以先在所在省（直辖市）实行跨区域管辖。按照这个规定，知识产权法院设立三年以后，可以跨越省或者直辖市，管辖专利等技术类案件。其中的广州知识产权法院，不仅管辖来自广州市的技术类案件，而且管辖来自广东省其他地级市的技术类案件。显然，这在民事诉讼的管辖上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应该说，设立知识产权法院，最突出的特点是集中审理技术类知识产权案件。按照2013年以前的做法，有关专利、植物新品种、集成电路布图设计、技术秘密和计算机软件的案件，是由许多个中级人民法院或者基层人民法院管辖一审，然后上诉到相应的中级或者高级人民法院，其审理标准必然不尽一致。然而，按照全国人大常委会的决定，有关专利等技术类案件的一审管辖，将在未来几年内集中在北京、上海、广州和其他几个知识产权法院，然后上诉到相应的高级人民法院。按照这样的安排，通过若干个知识产权法院集中管辖技术类纠纷的一审案件，就会在很大程度上统一侵权认定的标准，进而对于技术创新成果提供有效保护。除此之外，当事人不服国务院行政部门裁定或者决定而提起的第一审知识产权授权确权行政案件，由北京知识产权法院管辖，也有助于统一专利授权和确权的标准，统一商标注册与撤销的标准，以及植物新品种授权与确权的标准。当然，由若干个知识产权法院，包括北京知识产权法院，作出的有关判决或者裁定，当事人可以上诉到相应的高级人民法院，例如北京市、上海市、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仍然会造成授权、确权和侵权认定标准的差异。所以，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设立统一的上诉法院，受理来自全国各地知识产权法院的上诉案件。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协调技术类案件的授权、确权和侵权认定的标准，准确、有效和有力地保护技术领域的创新成果。在北京、上海和广州设立知识产权法院，属于一项试点。根据规定，全国人大常委会的《决定》实行满三年，最高人民法院应当报告本《决定》的实施情况。这样，最高人民法院应当在2017年8月向全国人大常委会汇报《决定》的施行情况，以及下一步的发展。事实上，就在2017年1月，最高人民法院宣布，在成都、武汉、南京和苏州的中级人民法院中，设立了四个知识产权法庭。[18]一时之间，知识产权“法院”与知识产权“法庭”是什么关系，引起了种种讨论。另外，正在修订的《法院组织法》草案也在其中增加了一个条文，国家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设立知识产权高等法院，由全国人大常委会批准。根据上述情形，可以推断在未来的几年中，中国将会设立5至8个知识产权法院。每一个知识产权法院之下会设立若干个知识产权派出法庭，相当于该知识产权法院的分支机构。同时，在5至8个知识产权法院之上，设立一个全国性的知识产权高等法院，主要审理不服各地知识产权法院判决的上诉案件。在必要的时候，则由最高人民法院通过再审的方式，解释明确一些重大的法律问题。展望未来，随着知识产权法院和知识产权高等法院体制的完善，必将在很大程度上统一技术类案件的审理标准，有力和有效地保护专利、植物新品种、集成电路布图设计、技术秘密和计算机程序，进而推动技术创新和创新成果的产业性运用，推动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三中国知识产权法治建设的未来总结过去，中国的知识产权法治建设，无论是在法律的制定和修订方面，还是在行政管理和司法保护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大体适应了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和建设创新型国家的要求。当然在另一方面，中国的知识产权法治建设仍然要应对一系列的挑战。第一，应当更多地关注专利的质量，而非专利的数量。中国在建立专利制度之初，比较重视专利的数量。根据相关的数据，专利申请的第一个100万件经过了15年的时间，第二个100万件经过了4年的时间，第三个100万件经过了2年半的时间。自此之后，每一年的专利申请量都达到了100万件以上。根据国家知识产权局的统计数字，在2016年中，中国的专利申请数量是3465000件，其中发明专利申请1339000件，实用新型专利申请1476000件，外观设计专利申请650000件。中国的发明专利申请量连续6年位居世界第一。此外，2016年授予的发明专利权数量也达到了404000件。[19]应该说，在专利的申请量和授权量方面，中国已经有了巨大的突破，甚至走在了世界前列。然而，面对如此巨大的专利申请量和授权量，相关部门应当更多地关注专利的质量而非专利的数量。“专利质量”意味着更多的研发投入，以及核心技术和重大技术的突破。此外，中国建立专利制度之初，为了本国国民申请专利的方便，将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纳入了《专利法》中，一律称之为“专利”。在这方面，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是以《专利法》保护技术发明，而以其他法律保护外观设计和实用新型。时至今日，我们有必要将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的保护，从《专利法》中分离出来，给予证书的而非专利的保护。第二，更多地关注商标使用而非商标注册。根据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的数据，中国2016年的商标注册申请量是3691400件，商标累计注册申请量是22094100件，有效商标注册量是12376400件。在注册商标的申请量和有效注册的保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