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媒体在健康风险传播中的角色研究-以转基因食品为例

中国新媒体在健康风险传播中的角色研究以转基因食品为例

一研究背景和文献分析世界卫生组织公布的《2014年世界卫生统计》显示，导致过早死亡的前三位因素分别是冠心病、下呼吸道感染和中风，此外，各种疾病是导致90%的寿命缩减的原因。[1]由此可见，健康问题，在某种程度上比意外事故、自然灾害等因素更加可能影响到人们的寿命。然而，新的生存问题在不断挑战人类的健康生存，例如空气污染、水污染、食品安全、资源枯竭等。当然，这些风险问题中也包括由于科学技术高速发展和革命而引发的转基因食品问题。作为包括转基因食品信息传播在内的健康风险传播的重要渠道，大众媒介肩负着巨大的使命。而在信息科技猛速进步的时代，以网络技术、数字技术、移动技术为依托的新媒体作为“第四媒体”，其在信息传播和沟通上的作用越来越大。陈虹、梁俊民曾在2013年发表的《风险社会背景下中国大陆健康传播研究的历史、现状与发展趋势》中提出，未来的研究要更加注重媒体尤其是新媒体技术在健康传播和风险沟通中的作用研究。[2]旷洁也在《大众媒体在风险传播中的角色探析》中通过问卷调查发现新媒体在风险传播中正起着越来越大的作用。[3]近几年来，越来越多的健康传播研究者们发现健康传播在网络环境中发展的独特性和新方向。例如吴迪着眼的健康传播发展的三个理论维度。[4]胡百精关注在新媒体时代健康传播等公共传播需要观念的创新和范式的转换。[5]张群通过对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网站的用户体验研究、对省级疾控机构网站建设能力问卷调查，以及其他商业网站的基本情况研究，探析出健康传播在当下网络环境中的问题，并进一步提出应建立权威可信的体系。[6]与本次研究议题类似的研究有如崔波和马志浩的《人际传播对风险感知的影响：以转基因食品为个案》。两位研究者基于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以转基因食品安全为议题，对可能放大社会风险的人际传播渠道和风险议题的关系进行实证研究，发现人际传播对风险的放大作用。[7]师文通过对新浪微博的抽样分析，发现传统媒体尚未较好地利用新媒体进行转基因信息的报道，在微博环境下对转基因食品的极端主义和情绪化否定居多。[8]张楠则选择传播渠道这一角度，探析大众在获取转基因食品信息时选择的渠道及其原因，同时分析各渠道中的转基因食品信息传播现状。[9]而杨莹则通过研究纸媒发现媒体尽管应当传播权威可信的科学信息，但实际上却表现出对科学的淡漠和歪曲，即“去科学化”。[10]可以发现，尽管健康风险传播议题很多，但历史文献更多研究的是健康风险传播在互联网环境下的发展情况，抑或是大众媒体和传统媒体在健康风险传播中的渠道，少有围绕新媒体的角色作用进行分析的。此外，情绪框架也在国内相关研究中有所缺失。因此，本文选取转基因食品为健康风险的代表案例，试图通过对2015年媒体认证账户的189条转基因食品相关微博进行内容分析，来分析新媒体在健康风险传播中的角色作用。二研究设计（一）抽样设计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相较于以往具有较大影响力的媒体门户网站而言，越来越多的用户通过微博、微信等移动应用来获取新闻资讯，微博热度和转发、评论、点赞等指数也显示出社交媒体的巨大影响力和用户参与的积极性，因此本研究选取新浪微博代表新媒体作为取样平台。本研究通过初步检索分析发现，在转基因食品的相关微博中，媒体微博账号所发布的信息相对于其他类型账号（未认证用户、企业、名人等）来说，粉丝数量更多，更新频率和粉丝参与度更高，具有更大的社会责任和影响力，因此本研究以媒体账号所发布的转基因食品相关微博内容为研究对象。最终，笔者通过微博的高级搜索功能，以2015年全年为时间限定，以“转基因”为关键词进行检索，共得到351条微博。由于其中包含有大量重复微博、非文本为主的微博（如视频）以及不相关微博（如“转基因人类”“转基因蚊子”和以“转基因”来比喻“媒介融合”等），经过筛选后，共得到189个样本数据。另外，大多数样本内容中包含短链接，一般为对应微博内容更为详细的报道，本研究也将这类链接内容作为样本内容进行分析。（二）类目设计1.信息来源信息来源指新闻报道信息的主要提供者，分为政府、企业、专家学者、活动人及组织、普通公众、媒体、外国、多重来源、其他9个类别。一般来说，新闻报道不仅仅有一个消息来源，此时根据所占篇幅和重要性选出最主要的一个；若主要消息提供者有多个，无法明确区分主次，则纳入“多重来源”中。2.报道角度报道角度指媒体在进行新闻报道时所选取的角度和侧重点，总的来说分为单面和双面。在本研究中，将“单面”进一步分为正面、负面和中立。“正面”一般指对转基因食品积极的报道，“负面”指对转基因食品的消极的报道，“中立”指报道内容中性，无明显的态度偏向。而“双面”则体现了新闻媒体在进行报道时所呈现的多角度，既包括积极内容，也呈现消极内容。3.不确定性呈现不确定性呈现指新闻报道在建构转基因食品风险不确定性时的方式。首先分为“有”和“无”两种，再在有不确定呈现的基础上，进一步分为“数值呈现”（以数据描述风险）和“非数值呈现”（主要为语言描述估计，无数据支撑）；其中数值呈现又包括“明确估计”（明确的数据，如“在抽查并检测的43件食品中，14件样品被检出含有转基因成分。其中，进口食品的转基因成分检出比例更高，达到36%”）、“模糊估计”（不够明确的数据，一般包含“大概”“左右”“几乎”等字眼，如“作为印度至关重要的经济作物，棉花已几乎全部是转基因，中国则将近90%。”）和“范围估计”（数据为一个区间范围，有可能是该区间内的任何一个值，“在安徽无为县，抗虫棉种子的来源有50～100个”）。[11]4.情绪状态情绪状态指新闻报道对消息提供者、受访者等人或组织的情绪态度的呈现，这种呈现往往同时也容易感染到受众的情绪。Powell和Sandman等人曾在以往的研究中表明，新闻工作者倾向于强调风险议题的情绪方面[12][13]。例如一项关于环境风险新闻的内容分析就发现，68%的新闻报道没有包括任何风险信息，但却更多聚焦于冲突和情绪观点上[14]。因此本研究将情绪状态作为一个重要的类目进行分析。首先分为“有”和“无”两类，进一步地，在“有”这一类别中再分为“正面”（包括信任、肯定、赞赏、期待等，如“比尔·盖茨相信，非洲国家将开始通过转基因作物（GMO）技术解决大规模饥荒问题。”）、“负面”（包括愤怒、悲痛、恐惧、谴责、担忧、不满意、不信任、惊讶等，如“一些批评人士担心这会掩盖苹果切片产品不新鲜，带来潜在健康风险，有些人甚至称转基因苹果为‘肉毒杆菌苹果’”）和“双面”（即正面和负面情绪均有所呈现）。5.报道框架参考现有的有关风险议题框架的研究成果，本研究将报道框架分为“发展过程”（指主要报道转基因食品相关事件的进展情况）、“冲突”（强调突出个人或团体间的矛盾冲突）、“责任归因”（体现了相关责任追究、原因追溯等问题）、“后果影响”（包括对政治、经济、社会、个人等诸多方面的影响，不分好坏）、“风险量级”（指转基因食品风险的级别大小，包括身心健康、伦理道德等）、“安抚保证”（指文本针对公众关于风险的担忧恐惧陈述了相关的政策保障、产品召回、处理进展等）、“不确定性”（指文本内容强调了关于转基因食品风险的不确定性）等8类。三研究发现（一）消息来源研究发现2015年与转基因食品相关的新闻报道消息来源较为丰富。如图1所示，来源于国外的消息最多，占到总样本量的30.7%，这一方面是由于该类目同时包含了外国政府、企业、组织和个人等多向来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国外转基因技术研究发展及转基因食品推广较国内而言更加先进且积极迅猛，相关资讯更多。在转基因食品进展艰难，公众认知欠缺，社会争议较大的国内大环境下，外国来源的消息成为传播沟通这项健康风险的一个重要参照。第二大消息来源是政府，占比为19.6%。作为维护国家安全、消除社会隐患、促进科学技术进步、提高国民生产能力的公共权力机关，政府对于转基因食品这项公共风险有直接重要的责任，同时政府也是国内主流新闻媒体进行生产工作长期的主要消息来源。而由于转基因食品所涉及的科学技术、学界及社会上的风险争议，为普及科学、评论思考和调查监督，专家学者和媒体亦成为这一议题的重要消息来源，二者在总样本量中占比均为13.2%。再者，诸如崔永元、方舟子等社会活动人士和NGO等社会组织也在积极参与到转基因食品的健康风险传播中来，在为所在派别进行的活动和言论发表方面提供了一定量的相关消息。图1消息来源类型分布（二）报道角度从报道角度来看，如图2所示，仅从单个角度切入展开报道的样本占到八成，而同时对转基因食品正面和负面事件或效应进行报道陈述的微博仅有37条，约占总样本量的20%。进一步地，如图3所示，在152个报道角度为单面的样本中，不体现明显态度偏向的中立报道最多，约占68%；其次是对转基因食品积极正面的报道；而描绘该健康风险和不利影响的报道最少，仅占到总量的4%。这样的数据分布体现出我国媒体在对转基因食品健康风险进行新闻报道时的报道角度和立场态度选择。出于对新闻价值和运营流量等方面的考量，媒体单位在不同的报道角度上进行了各自的取舍侧重。显然，大部分媒体倾向于以中立的姿态陈述事件，对这项颇受争议的健康风险不置可否。正面报道亦不占少数，这或许主要源于国家对转基因食品积极看好的态度。然而，双面报道角度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结合霍夫兰的单面理论双面理论实验和劝服传播理论来看，在进行健康风险沟通时，尽管在向受众呈现转基因食品的正面消息的同时也展现了相关的负面消息，但相对于仅从正面或无明显态度倾向的报道来说，受众能够在充分接受各角度信息的情况下做出更为理性的判断和思考。尽管本研究未对受众的感知和评价进行调查收集，但从微博评论区的情况来看，双面报道的受众反馈往往更加理性客观，而单面报道的受众则略显感性偏激，存在对正面报道的质疑、嘲讽、恶意揣测等行为。图2报道角度单双面占比图3单面报道角度中各类型占比通过对消息来源和报道角度的相关性进行分析，发现两个类目间存在显著性差异（p＜0.05），不同的信息来源呈现不同的报道角度。通过卡方分析，如表1所示，消息来源于政府、企业、专家学者和媒体的新闻报道均偏向于对转基因食品风险的中立和正面因素进行强调，而普通公众、外国和活动人及组织发布的文本则在呈现风险的双面效应上显得更为积极。这或许可以理解，在国内，政府科研专家和企业在转基因食品发展上分别从政治、科技和商业上形成方向一致的推动力，而媒体则同时起到配合宣传造势和舆论监控的作用，四者理应站在同一阵线。从目前我国对转基因食品的主动态度来看，以中立报道为主、正面报道为辅的积极温和的报道方式是可以预见的。但在普通公众、活动组织和外国，关于转基因食品风险则明显呈现更为激烈的冲突，在“挺转基因派”和“反转基因派”各自活跃的活动影响下，社会大众对于这样的分歧和争议表现出更大的兴趣并给予更为密切的关注。显然，我国新闻媒体不可能掩藏这些消息源，更不可以不加取舍地对新闻做出呈现。此时，双面的报道角度是较好的新闻选择。通过同时将转基因食品健康风险的好与坏、有利与不利进行描述，并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媒体的态度偏向，受众在多角度信息呈现的情况下会产生更多自主判断和理性思考的空间，由于信息缺少而导致先入为主的感性偏见决定非理性态度倾向的情况也将大大减少，这显然更有助于这项健康风险的良性沟通。表1不同消息来源的报道角度（三）不确定性呈现如图4所示，转基因食品新闻文本的不确定性呈现类目中，没有对该健康风险的不确定性做出呈现的报道有109篇，占到总样本的大多数，约为57.7%。而有不确定性呈现的报道主要是以非数值呈现的方式来建构转基因食品风险的不确定性的，这类报道占到“有不确定性呈现”类报道中的66%。剩余的以数值呈现不确定性的报道中，范围估计类最少，明确或模糊数值估计类数量相当。显然，除去未进行不确定性建构的报道，媒体在对健康风险的不确定性进行描述时，大多数选择的是不够明确清楚的方式，倾向于以较为模糊笼统的语言大致表述或给出不太精确的数据。这一方面源于转基因食品这项健康风险本身存在的不确定性和争议，“没有什么是绝对安全的”这一客观事实让许多实验和调查并不能为受众提供明确的数据定论；另一方面，太过明确的数据或许会使得不确定性凸显并造成更大的情绪波动。关于这一点的观测，本研究在接下来的分析中再详细描述。图4不确定性呈现类型分布（四）情绪状态和不确定呈现类似，在情绪状态类目下，没有呈现新闻源和受访者情绪状态的报道占到总样本量的大多数。而在有情绪状态的报道中，正面、负面和二者兼具的情绪分别约占54%、38%和8%。图5情绪状态类型分布通过分析发现，不同的消息来源在情绪状态呈现上没有明显的区别，而报道角度和不确定性呈现则均与情绪状态存在着显著性的差异。很好理解的是，如图6所示，正面角度的报道需要正面情绪的渲染，负面的报道往往需要负面情绪的烘托，双面角度的报道则应当伴随着支持与反对的两面声音，而若要保持中立，则媒体报道时应尽可能减少过多的或明显的情绪倾向，因为这些情绪常常容易感染到受众。不确定性呈现与情绪状态的显著性差异体现在不同的不确定性呈现方式有无情绪状态上。如表3所示，无风险不确定性架构的报道中大都没有情绪状态的呈现，而在有风险不确定性架构的报道中，数值模糊估计和非数值估计的方式更多倾向于有情绪状态的描绘，而明确估计和范围估计这两种不确定性呈现类型则在有无情绪状态上较为平均。考虑到带有情绪状态的报道因这类感性因素更容易感染到受众的情绪，不确定性的非数值语言表述和不精确的数值估计或许更容易引起受众的情绪波动，尽管在本研究中没有论证，但可以推测这类报道中所呈现的情绪状态或许将直接影响受众的情绪变化方向。表2报道角度和情绪状态的卡方分析表3不确定性呈现与情绪状态有无的卡方分析（五）报道框架通过对每一篇新闻文本进行报道框架归类（同一篇新闻可能归入多个框架中），得到如图6的报道框架数量分布。可以看出，有关转基因食品发展过程的报道最多，其次则是以安抚保证、冲突和科学普及这三种类型的报道议题，而强调风险量级、责任归因、后果影响和凸显风险不确定性的报道则不占多数。已有的研究成果认为，消息来源与报道框架之间往往存在着密切的关联，本研究中对二者进行的相关性分析同样得到显著差异（p＜0.05）。图6报道框架数量分布从总体上来看，正如对消息来源类目分析时所陈述的，政府是媒体报道主要的消息来源。基于对转基因食品这一健康风险的积极但不失保守的政策，更为中性的发展过程框架成为媒体主要的报道框架，同时媒体还要做审慎保守的风险安抚报道，这对于舆论引导和风险管控具有重要作用。根据2015年2月1日发布的中央一号文件中“加强转基因科普”的指示以及农业部关于“转基因须积极研究，谨慎推广”的理念，不断有以专家学者和媒体为主的消息源加入转基因食品风险的科学普及新闻构建中来。此外，各类活动组织和个人、普通公众以及国外的活跃的转基因事件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凸显了风险争议，冲突框架在此类风险报道中必不可少，且同时突出了风险的不确定性（p=0.000）。但不可忽视的是，冲突框架的报道往往还伴随着责任归因（p=0.000）和风险量级（p=0.004），从而对风险大小和发生的可能性做出评估，并在政治经济社会等方面通过责任原因追溯来和冲突框架一同建构风险，在一定程度上平衡了风险的不确定性。此外要提到的是，超过半数有关转基因食品影响后果的报道是积极正面的。而负面的影响后果大多为转基因食品在经济上的影响，而非最受争议的对人体健康和伦理道德等方面的影响（尽管目前也确实并未明确发生），在健康伦理方面的风险均被描述为未知、未检测到、未发生或直接忽略。四结论与分析通过对以媒体微博为代表的新媒体进行样本分析，新媒体在以转基因食品为例的健康风险传播中的特点和作用有了较为清晰的呈现。本研究将这些角色作用归纳为三点，分别为科普公告栏、风险过滤器和情绪引导者。（一）科普公告栏在健康风险传播中，新媒体就如同一个公告栏，汇集了各方信息资源。不论是官方的权威发布，还是专家学者的专业分析，或者是媒体的调查评论，甚至是各方派别的激烈争辩，都可以在新媒体中展示。不论是支持方的力挺，还是反对方的抵制，或是中立方的静观，甚至是路人甲的无所谓，都在新媒体中被呈现得一目了然。虽然从一方面来说，处于信息爆炸的大数据时代，人们要从信息的海洋中获取特定的内容越来越困难，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正是由于新媒体的开放性和综合力，人们可以在一个平台就快速直观地了解到某个健康风险的全方位资讯和观点，这在传统媒体上是难以实现的。随着国家对转基因食品研究和科学普及越来越积极主动的态度以及新媒体从业人员越来越专业的科技素养和媒介专业素养，与转基因食品进展相关的报道和科学普及成为新媒体平台上越来越重要的内容。对于转基因食品等健康风险信息的传播而言，新闻媒体掌控着消息源，社交平台掌控着传播力，二者合力为受众传播丰富充足的信息资源，有助于健康风险的科学普及和信息对等最大化，使人们得以快速客观地认知；同时，在谣言泛滥、影响恶劣时及时起到辟谣追责的作用。不仅如此，新媒体还以多角度报道的方式呈现关于健康风险的各方意见，如政府对策、专家观点、媒体见解、各派争辩和国外声音等，使人们更清晰地了解当前健康风险的利与弊，形成自己的价值判断和辩证分析。可以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