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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西方马克思主义专题研究
第五讲孙寿涛sunshoutao@126.com1.马克斯•
霍克海默:《批判理论》2.特奥多•
阿多诺:《否定的辩证法》(1966)3.马克斯•
霍克海默和特奥多•
阿多诺:《启蒙辩证法》(1947)《启蒙辩证法》对启蒙精神、大众文化、意识形态进行了否定,第一次对工业文明进行了系统批判,对文明未来发展作了悲观的预测,并用这种悲观主义分析人与自然的关系,展望人类文明的未来,开创了法兰克福学派史上悲观主义的浪漫主义文明批判之先河。阅读书目
阿多诺霍克海默马尔库塞英国《新左派评论》主编安德森就形成过如下判断:“西方马克思主义整个说来,似乎令人困惑地倒转了马克思本身的发展轨道。马克思这位历史唯物主义的创始人,不断从哲学转向政治学和经济学,以此作为他的思想的中心部分;而1920年以后涌现的这个传统的继承者们,却不断地从经济学和政治学转回到哲学——放弃了直接涉及成熟马克思所极为关切的问题,几乎同马克思放弃直接追求他青年时期推论的问题一样彻底。”而在另一处地方,安德森又明确指出,西方马克思主义关注的焦点是文化,在文化的领域内,耗费其主要智力和才华的又首先是艺术。([英]佩里•安德森:《西方马克思主义探讨》,高铦等译,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68-69页,第97页。)安德森对包括法兰克福学派在内的西方马克思主义批判基于这样一个基本观点:“西马”思想家在“文化”的风水宝地上信马由缰,却越来越远离了政治、经济和工人阶级运动,结果“理论”和“实践”严重地脱节了。安德森的评判无论是哲学研究,还是社会批判,或是审美现代性检讨,都不是法兰克福学派的最终目的,他们反复探讨,苦苦追寻的实际上是一种关于现代社会全面发展的历史哲学。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法兰克福学派不仅回到了马克思和黑格尔,而且也回到了康德。此外,法兰克福学派自身迄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对其历史发展逻辑的研究,业已形成了一门具有跨学科性质的独特学科。就对法兰克福学派的整体研究而言,值得一提的有杰(M·Jay)以及杜比尔(H·Dubiel)和维格豪斯(R·Wiggershaus)等人的著作。另外还有一大批集中研究单个成员或其代表著作的专题论著,如迈卡锡(Th·MacCarthy)对哈贝马斯著作的坚持不懈的翻译和研究。对法兰克福学派的整体研究法兰克福学派(FrankfortSchool)是与法兰克福社会研究所联系在一起的。该所建立于1923年,其创始人是列克斯·威尔(FelixLwil,1898~?)、弗里德里希·波洛克(FriedrichPollock)和霍克海默,其建筑物基金是由威尔的父亲赫尔曼·威尔提供的,在形式上它隶属于法兰克福大学。该所创建的初衷,是要在总体性上认识和理解社会生活,特别是要研究革命、党组织、摆脱苦难等迫切的问题,但这种研究工作要独立于政党-政治的考虑之外。根据规定,研究所所长必须是法兰克福大学的教授。由于在创建之初,三位创始人都还没有取得教授资格,因而经协商,由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卡尔·格律恩堡(CarlGrünberg,1861-1940)出任第一任所长。在他的主持下,该所兼收并蓄,实际上成为了西方和东方马克思主义的联结点。由于格律恩堡的身体原因,从1927年开始,该所的工作实际由波洛克来指导。他创办并编辑了有关欧洲劳工史的第一份重要刊物——《社会主义和工人运动史文库》,并把这份刊物迁至法兰克福。法兰克福学派之一1930年,霍克海默(MaxHorkheimer,
1885—1973)继任所长。在就职演说中,他提出将社会哲学作为研究所的中心任务,并将社会哲学的研究概括为“对不是作为个人,而是作为一个社会的成员的人们的命运,作出哲学上的解释”。在新创办的《社会研究杂志》的创刊号中,他进一步提出要在研究历史和现状的过程中,把哲学理论和经济理论结合起来,用以研究社会和个人的问题;要把经验上的研究统一到社会哲学中去,以开创一种他后来称之为“社会批判理论”的新型理论。在他的组织下,一批有才干的研究者进入了该研究所,其中包括后来在学术界产生较大影响的阿多尔诺、马尔库塞、弗罗姆、洛文塔尔(LeoLöwenthal)、本雅明(WalterBenjamin)等人。法兰克福学派之二当纳粹在德国逐渐夺取权力时,霍克海默先是把资金转移到荷兰,把档案、图书和杂志的人员和机构迁到瑞士,后又经巴黎迁至美国,在哥伦比亚大学社会学系重建了社会研究所。在经费不断削减的情况下,研究所又转移到加利福尼亚大学。在此期间,对法西斯主义的批判和分析,成为研究所的主要研究方向。二战后,在西德政府的邀请下社会研究所重返法兰克福,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共同担任所长。在霍克海默担任法兰克福大学校长后,阿多诺单独负责研究所的领导工作。其研究重点也进一步转向对现代资本主义的批判,其思想对1968年的学生运动产生强烈的影响。但围绕如何看等学生造反运动、如何看待马克思主义以及在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应当采取何种策略等问题上,法兰克福学派内部产生了严重的分歧,这种分歧到了第二代研究者中日益加剧,并导致了法兰克福学派在组织上的解体。法兰克福学派第二代研究者中比较著名的包括哈贝马斯、施密特(AlfredSchmidt,1931-)、涅格特(OskarNegt,1934-)等人。法兰克福学派之三FreidrichPollock,1894~1970早在1923年就加入了社会研究所,后来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社会研究所的行政管理工作中,为法兰克福学派作出了巨大贡献。M·杰伊(MartinJay)说,如果不是行政事务牵扯了他的时间和精力,那么波洛克的学术贡献肯定要大得多。即使如此,波洛克作为经济学家和国民经济计划专家,对批判理论的形成也作出了不小的贡献,如对国家资本主义的分析。行政管理:波洛克孕育与形成(1929~1939)。20世纪30年代,“法兰克福学派”这个名称尚未出现,但1933年以后的社会研究所实际上等同于法兰克福学派(杰伊:《法兰克福学派史》引言第3页)。这个阶段,他们确定了社会哲学研究方向,比较系统地阐述了批判理论的基本纲领,并集中探索了资本主义文明的危机,宣告了传统自由主义的崩溃,对大众文化的本质特征、社会功能作了初步揭示和批判。法兰克福学派学理上之分期发展与成熟(1939~1969),1940年《社会研究杂志》被迫停刊,霍氏等人在美国创办《哲学和社会科学研究》,继续开展研究工作。40年代的理论贡献两个方面:一是阐释了法西斯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内在联系,从各个方面对“极权主义”(英语:Totalitarianism,或称全体主义、极权政体、全能政体、总体统治)进行批判,并剖析(马义和弗洛伊德主义)法西斯主义产生的社会心理根源,如霍氏《独裁国家》1940。二是对当时的重大社会问题进行了跨学科研究,对资本主义工业文明进行了批判性剖析,如霍阿二人的《启蒙辩证法》。用文化工业取代大众文化,并认为文化工业作为大众文化的现代形态,不是服务于大众的通俗文化,而是借助于现代科技手段,大规模复制、传播文化产品的娱乐工业体系;它以文化工业生产为标志,以市民大众为消费对象,是商品化、技术化和标准化的现代文化形态,它融合艺术、商业、政治和哲学,在闲暇里控制、操纵人的思想和情感,压抑、抹杀人的个性、平息、消除人的反叛意识,维护和巩固现存社会秩序。学理分期之第二阶段20世纪50~60年代,“法兰克福学派”这个名称正式出现并逐渐流传开来。60年代德国“实证主义论争”。其一,致力于批判理论哲学基础——否定辩证法的阐发。意识形态、技术理性、工业文明,瓦解的逻辑;其二,从各角度推动批判理论的进一步发展。阿氏《弗洛伊德理论与法西斯宣传的模式》1951,《电视与大众文化模式》1954,《音乐社会学导论》1962;马氏《受欲与文明》1955,《单向度的人》1964学理上之第三阶段
马克斯•
霍克海默(MaxHorkheimer,1895-1973)生于德国斯图加特一个犹太工厂主家庭。早年在慕尼黑大学、弗莱堡大学和法兰克福大学学习哲学,1922年在法兰克福大学取得博士学位,1925年任法兰克福大学教授,后兼任系主任。他于1923年与他人共同组建法兰克福社会研究所,并于1931年任法兰克福社会研究所第二任所长。他将研究所的研究方向定位为社会哲学研究,而研究的方式是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进行批判,由此建立起以社会批判理论为标志的“法兰克福学派”。纳粹上台后,他流亡国外,1950年回国恢复了社会研究所并继续担任所长。1951年,他担任了法兰克福大学校长,1953年退休,1973年在纽伦堡病故。他的主要著作包括《意识形态与乌托邦》(1930)、《工具理性批判》(1967)、《批判理论》(1968)、《传统理论和批判理论》(1970)、《社会哲学研究》(1972)等。霍克海默特奥多•
阿多诺(TheodorW.Adorno,1903-1969),生于德国法兰克福,父亲是犹太酒商。母亲是歌剧演员。他原名是特奥多•
威森格隆特。他先是学习音乐,并曾主办《文艺新论》杂志。1924年以一篇关于胡塞尔的论文获得博士学位。毕业后谱写了若干音乐作品,并曾主办音乐杂志《开拓》。1933年他法兰克福社会研究所获得讲师职位。在纳粹上台后,他被剥夺了教书的权利,不得不流亡英国。在此期间,他在自己的名字中略去了父姓,改用母姓阿多诺,以掩盖自己的犹太出身,以便能时常回德国访问。1938年他受霍克海默的邀请前往美国,加入在纽约重建的法兰克福社会研究所。1947年与霍克海默合作出版了《启蒙的辩证法》。1949年与霍克海默一同返回法兰克福大学,重建社会研究所,并撰写了大量的关于社会批判理论的著作,激烈反对实证主义。在霍克海默担任法兰克福大学校长后,他独自承担起社会研究研究所的领导工作。阿多诺1966年他发表了最重要的哲学著作《否定的辩证法》。他的社会批判理论在1969年的德国学生造反运动中被付诸实践,但他却发表声明称:“当我建立我的理论模式时,万万没想到人们会用燃烧弹来实现它。”[1]
在联邦法院庭审一个是他的研究生的左派学生领袖时,他出庭作证,为当局辩护。造反学生被他的表态激怒,把他看成反革命分子,对他进行了谩骂和污辱。1969年8月,他心脏病突发,溘然长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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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多诺:《否定的辩证法》,张峰译,重庆出版社,1993年,中译本序第2页。否定的辩证法阿多尔诺,哲学家、社会学家、美学家。“偶一为之而又终其一生的文学批评家”([美]詹姆逊:《马克思主义与形式》,李自修译,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5年版,第1页)20世纪“最富创造力的伟大的原创性理论家”([英]伊格尔顿:《美学意识形态》,王杰等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363页),法兰克福学派批判理论的主要建筑师。总体说来,阿氏从其早年的音乐批评文章到晚年的《美学理论》,基本思想倾向是一致的。对文化工业的批判构成了其理论思考的中心问题之一;另一个中心问题就是通过否定辩证法的系统阐发为批判理论奠定哲学基础。阿多尔诺的相关评价1968年出版,除了序言写于1968年外,其他论文——《科学及其危机札记》《唯物主义与形而上学》《权威与家庭》《对宗教的思考》《对形而上学的最新攻击》《传统理论与批判理论》《哲学的社会功能》《艺术和大众文化》《跋》——均发表于20世纪30~40年代。尤其是在《传统理论与批判理论》(1937)一文中,第一次提出“批判理论”概念,基础、性质和目标,基本纲领,“这个论文或许可以说是法兰克福学派的成立宣言”([英]T·博托摩尔:《法兰克福学派》,台湾桂冠图书股份有限公司1983年版,第209页)。《批判理论》论文集1937年霍氏《传统理论与批判理论》和马尔库塞《哲学与批判理论》两文受马克思精神影响,第一次提出“批判理论”(diekritischeTheories,criticaltheory)概念。基础、特征、功能和目标,对社会现实尤其是文化现象进行批判性考察,以划清自身与当代各种社会研究以及哲学方法之间的界线,尤其是与实证主义的界线。它是以辩证哲学和政治经济学批判为基础的社会理论(H.Marcuse,Negations,Boston,BeaconPress,1968,p282)。注:这里的“批判理论”并不是泛指思想家们反思文明历史、批判社会现实的思想学说,而是特指由霍氏、马尔库塞等人首先提出并加以界定的法兰克福学派“以辩证哲学与政治经济学批判为基础的”社会哲学理论,它植根于欧洲哲学传统又敏感于重大社会现实问题,吸收社会学的经验技术,对发达工业社会进行跨学科综合性分析、研究、批判,发出了任何现代化国家不能不聆听的清醒之音。严格意义上的批判理论是现代社会的产物,反思现代性、对现代社会进行文化和意识形态批判构成了它的思想核心。(参见单世联先生为M·杰伊《法兰克福学派史》所写的“中译本序言”)批判理论霍克海默在《批判理论》一书中,与传统理论相对照,提出了社会批判理论的基本方向。他指出,批判理论是一种以社会本身为对象的人类活动。它的目的不是简单地消除一种或另一种个别的不良社会现象,因为它认为这些个别的不良社会现象与社会结构的组织方式有着必然的联系。它的目的也不是帮助社会结构的任一要素更好地运行,相反,当较好的、有用的、恰当的、生产性的和有价值的范畴被人们在现存社会秩序中加以理解时,它怀疑它们,并拒绝承认它们是我们对之无能为力的非科学的先决条件。这种批判态度根本不相信现存社会为其成员提供的行为准则。社会批判理论之一对采取了批判态度的人来说,现存社会整体具有两面性。一方面,他们把它看作是自己的世界,因为现存的经济形式和由此产生的全部文化都是人类劳动的产物,也是人类目前能够给自己提供的组织的产物。另一方面,他们又认为这个世界不是自己的世界,因为由战争和压迫支撑着的文化形式并不是一个统一的、自觉的意志的创造物,在这个意义上,这个世界是资本的世界。具有批判思想的人与社会认同的特征不是依赖,而是紧张。一方面,他们对劳动、价值和生产率等经济范畴的解释,刚好同他们在现存社会制度中得到的解释一样。但同时他们认为,简单的接受解释是不诚实的,应当批判地接受支配着社会生活的范畴,这同时就包含着对它们的宣判。在传统的理论中,个别客观事实的起源,概念系统的实际应用,以及这类系统在活动中的地位,都被看作是外在于理论思想本身的东西。这就是价值与研究、知识与行动之间的分离,它是一种异化。但对于批判思想家来说,事实是从社会劳动中产生出来的,因此不是外在的东西。人们知觉到的客观实在是人类控制的产物,因而已经失去了纯粹事实的特征。在这个意义上,批判理论与传统理论的对立,与其说是产生于客体的不同,不如说是产生于主体的不同。社会批判理论之二批判思想及其理论并不认为个人是绝对自由的,并不认为孤立的个人是世界的基础;同时,它也不认为个人表现了既存社会的态度。批判思想既不是孤立的个人的功能,也不是个人的总和的功能。它的主体是处在与其他个人和群体的真实关系之中的、与某个阶级相冲突的、因而是处在与社会整体和自然的关系网络中的特定个人。这种主体不是一个数学点,因为他的行动构成了当前的社会。它也不是知识和客体达到一致的场所,因而也不是达到绝对知识的出发点。他认为,即使无产阶级在这个社会中的状况,也不是正确认识的保证。如果满足于虔诚敬慕地宣布无产阶级的创造力量,并在适应无产阶级、神化无产阶级的活动中得到满足,逃避理论努力,避免暂时与群众对立,那么只能使群众变得更为盲目,更为软弱。社会批判理论之三如果批判理论本质上在于系统阐述某个阶级在任一给定时刻的感情和观念的话,那么,它与具体的科学学科就不会有结构上的差别了,它就会成为社会心理学。相反,批判理论的思想应该是群众成长过程中的批判因素和推动因素。它对社会矛盾的描述不只是对具体历史状况的表达,而且还是促进变革的力量。他写道:“理论不是堆放关于特殊社会事件的假说的仓库。它构造整个社会的发展图景,构造具有历史性的存在判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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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克海默:《批判理论》,李小兵译,重庆出版社,1989年,第226页。批判理论之四传统理论是现存生产过程的一个组成部分,它在社会的正常运行中发挥着肯定的作用。但批判理论却不把自己看作是既存机器上的一个齿轮,它不会为既存的现实服务,而要揭露现实的秘密,解决现存的苦难。他写道:“在批判理论影响下出现的概念是对现在的批判。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剥削、剩余价值、利润、贫困化及崩溃范畴是概念整体的组成部分,而这个整体的意义不应在对当代社会的维护活动中寻找,而应在把当代社会转变成一种正义社会的活动中寻找。”[1][1]
霍克海默:《批判理论》,李小兵译,重庆出版社,1989年,第208页。社会批判理论之五传统理论和批判理论在功能上的差别,导致了它们在逻辑结构上的不同。传统理论的基本命题规定了普遍概念,而被讨论领域内的事实又都要归属于这些普遍概念。社会批判理论也从抽象的规定开始。但社会批判理论决不是由简单的理论上的推演来完成的,它不满足于通过假说把现实的概念联系起来。就总体而言,它是个别存在判断的呈现。这两种理论在达到逻辑必然性时是相似的,但一旦从逻辑必然性转到现实的必然性,转到包含在实际次序中的必然性,区别就会出现。科学专家研究的客体根本不受他本人的理论的影响,可是有意识地进行批判的态度却是社会发展的组成部分。对历史进程的解释是经济结构的必然产物,它同时既包括由这种秩序产生出来的对这种秩序的抗议,也包括人类自决的观念,即关于人的行动不再由外在机制决定而由他自己来决定那样一种状态的观念。在这里,传达内在于从前事件进程中的必然性的判断,意味着把它从盲目的必然性转变成有意义的必然性。因此,如果脱离开理论去思考理论对象,就会歪曲理论对象,陷入无为主义或顺世哲学。在这个意义上,他指出:“批判理论的每个组成部分都以对现存秩序的批判为前提,都以沿着由理论本身规定的路线与现存秩序作斗争为前提。”[2][2]
霍克海默:《批判理论》,李小兵译,重庆出版社,1989年,第217页。社会批判理论之六他认为,人类的未来依赖于现存的批判态度。人类已经被一种虚幻地、自满自足地考虑实践构造的科学遗弃了。这种科学所从属并为之服务的实践,就好像某种在科学界限之外的东西一样;这种科学满足于思想与行动的分离。它坚持思想是社会整体中的一个固定行业,是一个自我封闭的王国,坚持思想上的顺从主义,这些都背叛了思想的本质。思想活动的特征在于独立地确定它应该干什么工作,尽什么职责,而这种工作和职责又不是零散地完成的,而是整体性地完成的。因此,思想活动的内在本性使它面向历史的变化,面向人们之间公正关系的建立。社会批判理论之七总之,在霍克海默看来,社会批判理论以作为自身历史生活方式的生产者的人作为研究的对象。它认为现实情况并不仅仅依赖于自然,而且依赖于人类对它施加的力量。它的理论研究并不脱离现实活动,而是将人类活动的合理组织作为自己的任务。这种理论的目的绝非仅仅是增长知识本身,而在于把人从奴役中解放出来。它使人认识到,个人的自由发展依赖于社会的合理建构。批判的社会理论并不是一门科学,即使在对政治经济学进行批判时,它也仍然把自己看作是一门哲学,因为它的内容在于把在经济学中占统治地位的概念转化为它们的对立面,把公平交换转化为社会不公正的深化,把自由经济转化为垄断的控制,把生产性劳动转化为阻止生产的僵死关系,把社会生活的日益增长转化为广大人民的贫困化。这种哲学特性的揭示,不仅表现在与政治经济学的理论比较,而且表现在与实践中的经济主义的比较。他呼吁与经济自由主义的虚幻和谐展开斗争,提出“经济必须为人服务,而不是人为经济服务”的口号。他指出,仅凭经济并不能提供衡量人类社会的规范。经济主义的问题并不在于它对经济过度重视,而是在于它给经济提供的范围过于狭窄。批判理论关注的是作为一个整体的社会,但这种广泛的视野却被经济主义所忽视。总评:社会批判理论学界的观点归结起来主要有三种:第一,强调否定辩证法与青年卢卡奇开始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联系,认为阿氏的许多观点来自《历史和阶级意识》,如B·莫斯、D·麦克莱伦、张西平等;第二,突出否定辩证法与青年卢卡奇开创的西马的差异,强调本雅明、勋伯格、尼采、海德格尔、早期弗洛伊德、布洛赫、斯宾格勒、贝格特、M·布伯、罗森茨维格等人对阿氏的影响,如R·沃林、张一兵等;第三,强调否定辩证法思想渊源的丰富性和多样性,如M·杰伊确认阿氏思想星丛中有五种基本因素:一是正统的西马,二是美学现代主义,三是文化保守主义,四是犹太文化,五是解构主义。王凤才曾指认阿氏的思想渊源大致可分为四类:一是青年卢卡奇等人开创的黑格尔马克思主义传统;二是始于叔本华、尼采的现代非理性主义;三是近现代浪漫主义、悲观主义;四是西方传统哲学思想(参见王凤才《法兰克福学派否定辩证法的形成与发展》,《山东大学学报》1994年第1期,第89~95页)否定辩证法的思想渊源学界大致有三种观点:第一,“否定的辩证法”的观点在马尔库塞那儿已见端倪(参见俞吾金、陈学明《国外马克思主义哲学流派新编——西方马克思主义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167页)第二,这个概念的发明权不属于阿氏,而属于马氏(参见衣俊卿等《20世纪的新马克思主义》,中央编译出版社会2001年版,第198页)第三,“否定的辩证法”无论概念还是思想都是由阿氏独创(参见张一兵《无调式的辩证想象》,三联书店2001年版)黑格尔、马克思否定辩证法的萌芽形态出现于阿氏的《哲学的现实性》和马氏的《理性与革命》;《启蒙辩证法》标志着其雏形基本形成,但其成熟的经典形态最终完成于阿氏《否定的辩证法》,在其《美学理论》中得到了进一步的拓展。“否定的辩证法”的发明权问题阿多诺在《否定的辩证法》中,深入研究了社会批判理论的理论基础。他采用“否定的辩证法”这一概念,是为了表示与传统辩证法的区别。辩证法本身就包含着否定,为什么要在它之前再加以一个“否定”呢?阿多诺认为,早在柏拉图之时,辩证法就意味着通过否定来达到某种肯定的东西。到黑格尔那里,这一点被表述为“否定之否定就是肯定”的原则,它成为支撑黑格尔体系结构的支柱。阿多诺采用“否定的辩证法”这一概念的目的,是要使辩证法摆脱肯定的特性。他指出:“被否定的东西直到消失之时都是否定的。这是和黑格尔的彻底决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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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多诺:《否定的辩证法》,张峰译,重庆出版社,1993年,第157页。否定的辩证法否定的辩证法要批判的是同一性的观念。他指出,同一性的外表,是思想的纯形式内在固有的。思维就意味着同一。占统治地位的哲学观点假定事物是从一个基础中产生的。即便是意识到矛盾合法性的黑格尔哲学,也是强调主体的第一性,强调“同一性和非同一性之间的同一性”。而在阿多诺看来,“辩证法是始终如一的对非同一性的意识。它预先并不采取一种立场。”[1]他提出,要对基础概念和内在思想的第一性进行批判。否定并不像黑格尔所认为的那样本身就是一种确证。它唯一的肯定的方面就是批判,即确定的否定。阿多诺进一步认为,同一性思想的产生有其现实的社会根源。这种现实根源在于交换原则把人类劳动还原为社会平均劳动时间的抽象的一般概念。商品交换是这一原则的社会模式,没有这一原则就不会有任何交换。正是通过交换,不同一的个性和成果成了可通约的和同一的。这一原则的扩展,使整个世界成为同一的,成为总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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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多诺:《否定的辩证法》,张峰译,重庆出版社,1993年,第3页。否定的辩证法
批判同一性的观念阿多诺对总体性原则同样采取了批判态度。他指出,传统哲学认为自己拥有一个无限的对象,但这种信念使它成了一种有限的、终结性的哲学。对第一哲学的批判,同时也就是对这样一种空谈无限的哲学的有限性的批判。任何客体都不能完全被认识,知识不必提出一个总体的幻象。从原则上说,哲学总会出错,这正是哲学为什么能前进的唯一理由。在他看来,黑格尔已经意识到他与他的思维对象的距离有多么远,但他谈起来却总像是他完全占有了他的思维对象,这使他处于小丑的地位。否定的辩证法:
批判总体性原则既然哲学不可能达到总体的认识,那么哲学的体系从一开始就是自相矛盾的。每一种体系都注定在下一种体系手中被消灭。认为哲学只能被当作一个体系来追求,这是一切独断论哲学的共同主张。这种主张使哲学瘫痪。他写道:“体系,即一个使任何东西概莫能外的总体的表现形式使思想绝对化,它反对思想的每一内容并在思想中蒸发掉这些内容。在为唯心主义提供论证之前它已是唯心主义的。”[1]
尽管可以以动态的方式来构想一个体系,但在他看来,动态的体系事实上还是一个封闭的体系,它不能容忍它的领域之外的任何东西,这使它成了一种肯定的无限性,即成了有限和静态的东西,并以这种方式维持自身。黑格尔的体系就是如此。尽管黑格尔以自己体系的动态性而沾沾自喜,但将矛盾体系化本身就使他的思想成为静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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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多诺:《否定的辩证法》,张峰译,重庆出版社,1993年,第23页。批判总体性原则之二在此基础上,阿多诺反对任何本体论建构,反对任何“第一哲学”。他写道:“一旦辩证法成为不可拒绝的,它就不能像本体论和先验哲学那样固守它的原则,它不能被继续当作一种不管如何变更都得坚持的支撑性结构。在批判本体论时,我们并不打算建立另一种本体论,甚至一种非本体论的本体论。假如那是我们的目的,我们就纯粹是设定另一种彻头彻尾的‘第一’——不是绝对的同一性、存在、概念,而是非同一性、存在物、事实性;就是在使非概念性的概念实在化从而违反它的意义。第一哲学,必然带有概念的第一性,任何回避概念第一性的东西都是在脱离据说是第一的哲学思维的形式。只要哲学家发现先验统觉或存在的思想和他们自己的思想相同一,这些概念就可以使他们满意。一旦我们原则上不考虑这种同一性,作为一种终极状态的概念的平静也就被拖进了同一性的衰亡中。既然任何一般概念的基本特性在决定性的存在物面前分解了,那么一种总体性哲学就不值得期望。”[1][1]
阿多诺:《否定的辩证法》,张峰译,重庆出版社,1993年,第133-134页。反对“第一哲学”然而,阿多诺并不认为否定的辩证法是一种相对主义。他认为,辩证法并非没有任何稳固的东西。辩证法既同绝对主义严格对立,也同相对主义严格对立。但这并不是要在相对主义和绝对主义之间寻找一个中间地带,而是通过这两个极端本身,靠它们自身的观念来证明它们的非真理性。他认为,应当将相对主义看作是一种被限制的意识形态。他写道:“相对主义起初是资产阶级个人主义的意识形态。这种个人主义把个人意识当作终极的,使一切个人的意见都获得了平等权利,仿佛其中根本不存在真理的标准。”[1]
他认为,在整个资产阶级时代,精神的自主性观念伴随有反向的自我轻蔑。精神不能原谅自己,听任自己支配的实存状态阻挡它按自身概念向自由发展。表达这种禁令的哲学术语就是相对主义。不管相对主义的意义多么进步,在任何时候它都和反动的要素相联系。但相对主义将因自身的狭隘性而被粉碎,根本不需要号召教条的绝对主义来反对它。[1]
阿多诺:《否定的辩证法》,张峰译,重庆出版社,1993年,第35页。否定的辩证法:
相对主义还是绝对主义阿多诺认为,没有否定之否定,统一的要素也可以生存下来。但它不是委身于那种作为至上原则的抽象,不是靠从概念到更一般的总括性概念的一步步递进,而是因为概念进入了一个他所谓的“星丛”。语言的意图是使概念完整地表达它意指的东西。星丛只是从外部来表达被概念在内部切掉的东西,即概念非常严肃地想成为但又不能成为的“更多”。概念聚集在认识的客体周围,潜在地决定着客体的内部,在思维中达到了必然从思维中被割去的东西。星丛阐明了客体的特定性。在客体的星丛中,对客体的认识是对客体自身中积淀的过程的认识。作为一个星丛,理论思维围着它想打开的概念转,希望像对付一个被严加保护的保险箱的锁一样把它突然打开:不是靠一把钥匙或一个数字,而是靠一种数字组合。星丛阿多诺认为,辩证法既不是一种纯方法,也不是一种现实。它不是方法,因为未被调和的事物是矛盾的,从而抵制任何一致性解释的企图。它也不是简单的现实,因为矛盾性是一个反思范畴,是概念和事物在思想上的对立。辩证的演进意味着在矛盾中思维,既支持在事物中一度经验到的矛盾,又反对矛盾。现实中的矛盾在于它是一种反对现实的矛盾。这种辩证法不再是黑格尔意义上的辩证法。它的运动不是倾向于每一客体和其概念之间的差异中的同一性,而是怀疑一切同一性。它的逻辑是一种瓦解的逻辑,瓦解认识主体首先直接面对的概念的和对象化的形式。否定的辩证法:瓦解的逻辑在《启蒙的辩证法》一书中,阿多诺和霍克海默对大众文化工业进行了批判。他们认为,大众文化本质上是资本主义商业生产的延伸。他们用“文化工业”一词专门来指现代大众文化的商业化生产。他们认为,文化工业的产品并不是艺术品,从一开始它们就是作为在市场上销售的可替代的项目而被生产出来的。它们只是为了交换,而不是为了满足真正的需要。它们也没有给人以真正的娱乐,而只是利用人们对娱乐的需求来达到其商业上的目的。在大众文化中,艺术与广告技术之间的差别被湮没了。因为文化产品之被创造出来,只是为了交换,而不是为满足任何真正的需要。同时,大众文化也没有给人们以真正的娱乐,而只是利用人们对娱乐的需求来达到其商业上的目的。在这个意义上,商业化经营使大众文化丧失了文化价值。
对大众文化工业的批判
大众文化的商业化
他们认为,大众文化的商业化导致了大众文化的同质性。在他们看来,现在一切文化都是相似的。电影、收音机、书报杂志等是一个系统。人们在听轻音乐时,从听到的流行歌曲的第一个音节,就可以猜出后来的续曲。短小故事的字数也是不变的,不多不少老是那么多。甚至逗乐的技术、效果、幽默讽刺方式,都是按一定格式考虑设计出来的。他们写道:“从宏观上和微观上所表现出来的统一性,说明了人民所代表的文化的新模式:即普遍的东西与特殊的东西之间的虚假的一致性。在垄断下所有的群众文化都是一致的,它们的结构都是由工厂生产出来的框架结构,这一点已开始明显地表现出来。”[1]
大众文化的同质性阿多诺用“成批生产的现在服装”来比喻“轻歌剧的本体论”。在对通俗音乐的分析中,他指出,通俗音乐的特征是标准化,其曲调和歌词都已固定在一种僵化的模式中,不过是把材料硬塞在已预制好的同样的空罐头里充作商品出售,不能给人以自由创造的天地。它面向那些不成熟的、没有能力表达个人情感的人,使他们有一种集体化的方式疏通情感和欲望。但这种情感或欲望已不再有真正的个性内涵:每当听到一种熟悉的、似曾相识的曲调时,通俗音乐的听众都会不自觉地涌起机械性的反应。事实上,他们的情感在这种音乐里已经预制好了,没有自我酝酿的机会和可能。这是一种“麻木的安乐感”,人们要的是“已经上过的同一道菜”。[1]
霍克海默和阿道尔诺:《启蒙的辩证法》,洪佩郁等译,重庆出版社1990年,第113页。大众文化的同质性他们将同质化的大众文化对人造成的机械化影响,视为异化劳动的延伸,因为它同样以机械性的节奏榨干人真正的生命能量。霍克海默认为,在闲暇时间里统治人的这种生活,与在工作时统治人的机械装置绝对是一样的。阿多诺在分析爵士乐时指出,如果说贝多芬的奏鸣曲是唤起一种主动的、积极的参与的话,那么爵士乐只是要求人被动地顺从它的节拍起舞,以此操纵人的肉体运动,以强迫的方式使人在绝对被动的接受中痴呆化。这种到处充斥着的流行音乐的机械节奏,是一种非人化的过程。在这种操纵中,大众文化满足人的欲望的允诺,变成了对人的欲望的耗尽。在这个意义上,他认为大众文化是在暗地里对抗人的欲望的一种阴谋。节拍规范作为控制行为的机械装置,阉割了人内在的自由和创造欲望。大众文化与异化他们还特别分析了大众文化中的明星效应,指出它本质上是使人失去个性。使人们依附于明星,这是一种“施虐-受虐”的过程。“明星”和“英雄”都以偶像的形式成为操纵者,而大众文化的接受者则成为模仿者,崇拜者,成为卸除了个性投入到受操纵的一体化潮流中去的牺牲者。更广泛地说,大众传播媒介(如电影、电视、报纸,甚至畅销书)对于接受者来说无不起着一种模式的作用,这种模式从在意识中成为权威,成为操纵意识和行为的权威。在这种“操纵-牺牲”关系的一端,是在商品拜物教形式下作为偶像出现的大众文化产品;而在另一端,则是信徒般狂热地拜伏其下从而祭献了自身个体性的大众文化接受者。这是被社会的物化体系所扭曲的结果。大众文化中的明星效应阿多诺认为,大众文化代表了一种确证了压抑的普遍性的意识形态,成为对物化意识的统治形式。商品拜物教首先把文化商品的使用价值转化为抽象的崇拜价值。去欣赏一场音乐会,不如说是去仰慕托斯卡尼尼的名声;去看一场电影,也只是因为对某一明星的着迷。在文化市场上,艺术成为奢侈品,而明星无非是这种商品的商标和广告。同时,明星成为偶像,在这种偶像面前,大众只能纷纷成为模仿者。影星的发式和语调,歌星的姿容,在这里无不执行着操纵性的功能。于是,个性泯灭了:在杂志封面上出现的是同一种美女的笑容。他指出,在总体化意识形态中的选择的自由,永远是选择同样货色的自由。趣味的差别可以使人喜欢暴力影片,或爱情歌曲,或侦探故事,然而这无一不陷入文化工业事先设置的标准化圈套内。这样,“趣味”和“选择”在本质上就是某种受控制的形式,是对异化的、可操纵的意识的生产。大众文化与商品拜物教他认为,文化工业的施虐性就在于它永远禁止个体的发展和独立,永远以中性化的、剥夺了个性权利的产品充斥市场。文化工业在表面的翻新时髦下实际上隐含了操纵大众趣味的一体性形态,它用一种强迫一律的方式窒息了个体的生命力。同时,接受者的受虐狂性格也暴露无遗,他们是那种拒绝成熟和独立的幼儿,在压抑性的、将他们一统化的文化面前祭献了自己的个性。大众文化使它的接受者患了青春痴呆症,在成熟的外壳内包含了极度的幼稚性:他们对“可口的”、“舒适的”文化的需求同儿童对糖果或玩具的需求是毫无差别的。大众文化不提供任何内在价值,只提供交换价值的空壳。艺术的价值被当作崇拜物,在这种崇拜物下面,欣赏者的真正价值也被抽空了。在大众文化中,娱乐的过程也就是牺牲个体价值的过程,是通过虚假满足消灭个体的过程。文化工业的施虐性他们进一步认为,大众文化具有欺骗性。这种欺骗性表现在许多方面。首先,它使观众将影视中的情景当作现实的真实情况。他们指出,“整个世界都得通过文化工业这个过滤器。电影观众认为,电影就是外面大街上发生的情况的继续,因为电影本身应该严格地反映日常感觉的世界,这种旧的经验就是生产的准则。生产技术越是密切地和完整地重复经验的对象,人们今天就越是容易产生错觉,认为外面的世界是人们在电影中看到的情况的不断的延长。自从突然引进了有声电影以后,就出现了为这种行业服务的各式各样的机械。从倾向来看,生活与有声电影不再有什么区别。由于电影远远超过舞台,吸引住了观众的全部幻觉和思想;观众在看电影时,虽然对电影中表现出来的确切事实并未经过核实,就可能加以接受或否定,但是总离不开一条主要线索,那就是电影总是用它的内容教育观众,促使观众直接用它去衡量现实。”[1]
[1]
霍克海默和阿道尔诺:《启蒙的辩证法》,洪佩郁等译,重庆出版社1990年,第118页。大众文化具有欺骗性其次,大众文化的欺骗性还表现在它不断向消费者提供无法实现的承诺。他们分析道:“文化工业通过不断地向消费者许愿来欺骗消费者。它不断改变享乐的活动和装璜,但这种许诺并没有得到实际的兑现,仅仅是让顾客画饼充饥而已。需求者虽然受到琳琅满目、五光十色的招贴的诱惑,但实际上仍不得不过着日常惨淡的生活。同样的,艺术作品也不能兑现性爱。但是由于艺术作品把不能兑现的东西表现为一种消极的东西,它就似乎又贬低了欲望,从而对不能直接满足欲望要求的人,是一种安慰。”[2]
[2]
霍克海默和阿道尔诺:《启蒙的辩证法》,洪佩郁等译,重庆出版社1990年,第130-131页。大众文化欺骗性之二最后,这种欺骗性还表现在:文化工业使其消费者将给予它们的需求视为自己真正的需求。他们分析道:“从根本上来看,虽然消费者认为文化工业可以满足他的一切需求,但是从另外方面来看,消费者认为他被满足的这些需求,都是社会预先规定的,他永远只是被规定的需求的消费者,只是文化工业的对象。文化工业不仅说服消费者,相信它的欺骗就是对消费者需求的满足,而且它要求消费者,不管怎样都应该对他所提的东西心满意足。”[3][3]
霍克海默和阿道尔诺:《启蒙的辩证法》,洪佩郁等译,重庆出版社1990年,第133页。大众文化的欺骗性之三关于大众文化的本质,他们认为,大众文化传媒是一种操纵工具,它所传播的大众文化向被动的消费者传递了操纵阶级想要传递的信息,因此发挥着意识形态的功能。在《现代艺术与大众文化》一文中,霍克海默在比较真正的艺术和大众文化作品时指出,艺术作品作为超越现实世界的精神产品,具有一种乌托邦性质,能够唤起人对自由的回忆。因此,个人化的艺术领域是反抗资本主义社会强加给人的束缚的领域。但大众文化不过是工业社会的快感文化,它使个人最细微的生活也受到常规程序的管理,从而使人丧失了对艺术的理解能力。大众文化的本质阿多诺认为,文化产业作为一个整体,已经把人塑造成为每一种文化产物连续不断地复制出来的一种类型。而大众文化的“秘密”,就是使人服从于社会的等级制度。在他们看来,文化工业对人们的控制是无所不在的,文化工业使精神生产的所有部门都以同样的方式影响着人们从傍晚下班到转天早晨上班为止的思想。他们写道:“文化工业的每一个产品,都是经济上巨大机器的一个标本,所有的人从一开始起,在工作时,在休息时,只要他还进行呼吸,他就离不开这些产品。没有一个人能不看有声电影,没有一个人能不收听无线电广播,社会上所有的人都接受文化工业品的影响。文化工业的每一个运动,都不可避免地把人们再现为整个社会所需要塑造出来的那种样子。”[1][1]
霍克海默和阿道尔诺:《启蒙的辩证法》,洪佩郁等译,重庆出版社1990年,第118页。文化产业的本质之二阿多诺承认,文化工业也会帮助人们发泄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愤怒,但这却不会对资本主义制度本身构成真正的威胁。他写道:“与自由时代不同,工业化的文化可以像民族文化一样,对资本主义制度发泄愤怒,但不能从根本上威胁资本主义制度。这就是工业化文化的全部实质。”[2]
阿多诺在《电视和大众文化模式》一文中区分了大众文化接受方式上的“外显信息”和“内隐信息”。他认为,内隐的信息可能比外显的信息更重要,因为这种内隐信息将逃离意识的控制,却能深入观众的思想。因此,即使一些节目表面含义是反法西斯主义的,但由于这种节目着眼于复制思想的被动性和轻信,因此在暗中是适应极权主义信条的。甚至那些表面上看起来毫无意义的玩笑,也可能隐秘地传递着极权主义的意识形态信息。在这个意义上,霍克海默认为,大众文化并不是真正的大众的文化,并不具有真正的大众性。他写道:“大众性从来不被大众直接所决定,但是它往往被其他阶层的代表所决定。”[3]
在他看来,在现代西方社会中,大众性不再与艺术作品的具体内容或真实性有什么联系。它不再取决于受过教育的人,而取决于娱乐工业。所谓的大众性的文化正无限制地把人们调节成娱乐工业所期望他们成为的那类人。[2]
霍克海默和阿道尔诺:《启蒙的辩证法》,洪佩郁等译,重庆出版社1990年,第132页。[3]
霍克海默:《批判理论》,李小兵等译,重庆出版社,1989年,第274页。工业化的文化阿氏的文化工业论对当代文化研究发生了深远的影响,这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大众文化研究的主题延续。当代文化研究者继承了法兰克福学派大众文化批判的主题,使大众文化研究成为后现代主义之后的“显学”,成为目前学界最有活力、最富创造性的学术思潮之一。第二,跨学科研究方法的运用。第三,理论观点的继承与创新。基本思路的继承,新的大众文化理论的形成。罗钢等编译《文化研究读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1~39页。文化工业论的后世影响参考文献:
[1]霍克海姆.批判理论.重庆:重庆出版社,1989.
[2]Adorno.TheodorW.AdornoGesammelteSchriften,Band16.FrankfurtamMain:Suhrkamp,1997.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
[4]Adorno.IntroductiontotheSociologyofMusic.NewYork:TheSeaburyPress,1976.
[5]马克思恩格斯书信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62.
[6]Adorno.EssaysonMusic.California:UniversityofCaliforniaPress,2002.
[7]Adorno.SoundFigures.Stanford:StanfordUniversityPress,1999.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阿多诺的音乐哲学阿多诺的新音乐哲学作为一种文化社会学(哲学)批判,其特殊性在于他是根据马克思的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理论分析了作为文化生产的音乐。在阿多诺那里,作为精神生产的音乐文化的出发点仍然是人类的物质生产,文化社会学(哲学)批判不能与社会现实分离开来,而对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的分析必须借助于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基于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立场,阿多诺分析了当代资本主义社会音乐生产与再生产之间的关系:一是音乐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关系;二是音乐商品的生产、再生产、分配与消费之间的关系。以往的研究很大程度上忽视了其中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成分,因此既不能把握住新音乐哲学的马克思主义模式的核心范式,也未能理解阿多诺对理论与实践关系问题的论述。
(方德生:生产与意识形态批判——析阿多诺新音乐哲学的马克思主义模式,南京大学学报,2007年第4期)新音乐哲学简介作为一种激进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左派批判话语,阿多诺新音乐哲学强调的是音乐的认识功能而非审美功能,即它的批判性与革命性。作为法兰克福学派最有特色的理论,阿多诺的新音乐哲学不仅批判了资产阶级自然法观念,更为重要的是,阿多诺透过勋伯格的新音乐革命把非同一性从同一性的压制下离析出来,由此开辟出否定辩证法与美学理论的建构之路,展开了继马克思之后对资本同一性最为深入的批判。因此,阿多诺的新音乐哲学(注:阿多诺的新音乐哲学有广义、狭义之分。从广义上说,阿多诺的整个音乐理论批判都可以纳入新音乐哲学的框架之中,这表现在他对资本主义发展以来所有不同时期、不同类型、不同区域的音乐所进行的分析。就此而言,阿多诺的新音乐哲学、音乐社会学、音乐美学是一回事。狭义上所说的阿多诺新音乐哲学主要是指他通过对20世纪两个音乐巨匠勋伯格与斯特拉文斯基的批判所建构出来的《新音乐哲学》这一特殊文本。取其广义,所涉及的新音乐哲学的系列文本颇为繁杂,除《新音乐哲学》以外,另有《舒伯特》(1928年)、《晚期贝多芬》(1937年)、《新音乐的理论:十九篇文稿》(论稿,1942年)、《巴赫反对他的信徒》(1951年)、《瓦格纳探本》(1937/1952年)、《阿诺德·勋伯格》(1953年)、《新音乐的老化》(1954年)、《音乐与技巧》(1958年)、《间离的杰作:庄严弥撒》(1959年)、《马勒:一种音乐相面术》(1960年)、《音乐和新音乐》(1960年)、《关于没有形式的音乐》(1961年)、《贝尔格:最小连接部大师》(1968年)等。)作为一种社会批判理论,在现代西方思想史上占据着一个独具特色的位置。
广义音乐哲学由于新音乐哲学强调的是音乐的认识功能,而非审美功能,因此已经远离常趣;与此同时,由于阿多诺新音乐哲学建构的理论背景的复杂性、表述的晦涩性,使得人们常常难以理解甚至产生误解。实际上,如果剥离开它那复杂和晦涩的外壳,我们就会发现新音乐哲学的建构存在着一种合理性:它是一种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这个核心基座上的文化批判,它试图发现音乐的真理内容,从而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重新进行价值评估。这一认识与目前学界普遍认为的“审美救赎论”大相异趣。音乐哲学的新颖之处
迄今为止,新音乐哲学与社会批判理论的关系在我国学界仍然是一个陌生的话题。按照传统说法,音乐是一门艺术,事关审美,与社会批判理论并无瓜葛,绝然不同的两个领域如何能整合到一起?鉴于此,有必要交代一下它产生的历史背景。
一、新音乐哲学与社会批判理论批判理论的出现,首先与两次世界大战造成人类空前的大灾难这个背景有关。从更深的层面来说,则是出于对资本这个抽象同一性批判的需要,因为晚期资本主义社会由于目的理性与工具理性的分离造成了一种新型的支配方式。当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宣称:“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无疑他与以往的思辨哲学彻底划清了界线。从根本上说,马克思说出了一个伟大的真理:无产阶级只有通过革命实践变革资本主义的非人世界之后,才能解放他自己。但是在19、20世纪之交,由于客观形势的变化,无产阶级革命又被延宕了。
历史背景之一当资本成为“普照的光”并继而幻化成为统治世界的抽象同一性、人类异化作为一种客观现实而被接受下来时,一些有责任感的知识分子基于历史唯物主义,根据变化了的社会现实,重新探索变革社会的方法。20世纪30年代,德国一批知识分子致力于发展社会批判理论,作为反抗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重要旗帜。学派领袖霍克海姆在论述哲学的社会功能时说,哲学的“真正社会功能在于对流行的东西进行批判”,“这种批判的主要目的在于,防止人类在现存社会组织慢慢灌输给它的成员的观点和行为中迷失方向,必须让人类看到他的行为与结果间的联系,看到他的特殊的存在和一般社会生活间的联系,看到他的日常谋划和他所承认的伟大思想间的联系。”[1]250就此而言,批判理论的可贵之处并不在于对这个社会是什么进行实证式的阐释,而在于说明这个社会应该朝着什么方向发展,这既是一切社会批判理论的本质,也是知识分子的职责所在。理论虽然不是像物质生产实践那样直接干预现实,但是它通过自身与社会之间的张力迫使人们认清实践的误区,理论的巨大作用正在于此。历史背景之二作为非同一性哲学的基础、否定辩证法的重要组成部分,阿多诺的新音乐哲学与其他批判理论比较而言,非常独特,它通过对资产阶级社会近350年来音乐文明的历史考察,对欧洲历史进程中沉淀的音乐进行社会解码,借以反对资产阶级社会的自然法观念,以此说明了资本主义社会也有一个发生、发展与消亡的历史过程,从而为通过探索艺术自治来进行社会变革作出理论阐释。
新音乐哲学的地位阿多诺认为,近350年西方音乐的发展大体上与资产阶级地位的上升、资本开始占领市场并进而控制社会在时间上具有同时性、内容上具有同构性。韦伯认为,近代资本主义大机器生产方式组织起来的工业文明,是目的与手段分离的结果,在资本之光照耀下的欧洲,工具理性成为衡量一切的尺度,欧洲近代音乐的发展因此也存在一个合理化的过程。阿多诺则从政治经济学批判立场出发,认为“音乐艺术作品的组织,其‘理性化’——马克斯·韦伯认为是西方音乐的钥匙的东西——根本上是一种交换关系”[2]190,因此,欧洲人在“上帝死亡”之后的无所适从和随之而来的传统价值观崩溃与精神危机,其根源在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所造成的人类异化,16世纪以来,调性(注:调性指的是16-17世纪以来,在西方音乐中占据统治地位的、最为流行的大小调关系。)在西方音乐中取得统治地位,正是这个异化的资本主义交换社会的产物。而新音乐的出现,既是对调性统治的反抗,也是对这场欧洲文明危机和人类异化状况的体验,当凝固化的传统调性已不足以表现人类的苦难时,新音乐便应运而生、不和谐音便被解放出来。阿多诺从社会批判的视角对这场新音乐革命进行了阐述,同时基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理论立场,考察了欧洲音乐的发展进程和资本同一性的关系,从而发展出一个特殊的社会批判理论——新音乐哲学。这是阿多诺的杰出贡献之一。
解读新音乐革命但是,由于阿多诺的否定辩证法理论对无产阶级革命的质疑,使他在生前与死后都招致众多误解。姑且不说在1968年德国学生运动中阿多诺受到的攻击,以及哈贝马斯指责《启蒙辩证法》中过多的马克斯·韦伯的思想残余;即使是阿多诺研究已“复兴”20多年后的今天,人们也有意无意地忽视了阿多诺曾经说过的:艺术是社会的相面术、艺术获得自治的根本在于社会变革。于是人们普遍认为,阿多诺否定辩证法的彻底否定导向了一种虚无、因而从哲学上的失败转向审美救赎(注:审美救赎论是目前国内外学界对阿多诺审美理论的整体定位,因此也是对新音乐哲学的理论定位。这一定位关涉阿多诺的批判理论与社会实践的关系问题,还涉及对作为阿多诺哲学核心的否定辩证法的认识,因此,这一问题极为值得关注。阿多诺美学救赎论的始作俑者是马丁·杰在《辩证的意象》中关于阿多诺的五个星丛说,后来苏珊·巴克莫斯、理查·沃林均沿袭并强化了这一点,而目前国内(无论是港台还是大陆)学者也都沿袭了这种说法,就国内学界而言,审美救赎已成为定论,那就是:既然是救赎,则必然反对实践,尤其是反对马克思主义的生产力观念。实际上,仔细研读阿多诺的文本,可以发现所谓的“美学救赎”是不存在的,这正是值得强调并加以说清的问题。)。
审美求赎论:错误的解释此外,阿多诺在新音乐哲学中专门论述流行音乐、爵士乐的文本虽然为数不多,但其社会影响甚大,远远超过那些晦涩和复杂的新音乐哲学文本。在这一背景之下,目前国内外学界关于阿多诺审美理论研究的基本方法之一是,通过把流行音乐、爵士乐研究与“文化工业”批判结合起来展开。严格说来,这种做法是违背阿多诺自己的意图的。正确的做法应当是,把这些文本置于新音乐哲学的背景中,从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语境中展开分析。因为,阿多诺全部的文化批判如果失去了其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这个重要维度,也就失去了其实质性内容。目前国内外学术界很少察觉到这个问题,不能不说是件憾事。通过对阿多诺的新音乐哲学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和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批判关系的分析,揭示出新音乐哲学中马克思主义模式的实质性内容。音乐哲学中的马克思主义模式新音乐哲学的建构有着复杂的理论背景,其中的核心座架则是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与《启蒙辩证法》、《否定的辩证法》相似,新音乐哲学的文本群中有着大量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分析。姑且不论早期《论音乐的社会情境》、《音乐拜物教与听觉的退化》中的《资本论》理论背景;《新音乐哲学》中的文化批判以及音乐商品批判,更是直接得益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
二、新音乐哲学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我们知道,马克思是通过对作为人类社会存在基础之一的物质生产方式的分析来创立历史唯物主义的。在马克思看来,“一定的生产方式或一定的工业阶段始终是与一定的共同活动的方式或一定的社会阶段联系着的,而这种共同的活动方式本身就是‘生产力’。”[3]33-34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们建立起普遍的交往关系,即生产关系,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及其解决促成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起初本是自主活动的条件,后来却变成了它的桎梏,它们在整个历史发展过程中构成一个有联系的交往形式的序列,交往形式的联系就在于:已成为桎梏的旧的交往形式被适应于比较发达的生产力,因而也适应于更进步的个人自主活动类型的新的交往形式所代替……由于这些条件在历史发展的每一阶段上都是与同一时期的生产力的发展相适应的,所以它们的历史同时也是发展着的、为各个新的一代所承受下来的生产力的历史,从而也是个人本身力量发展的历史。”[3]81通过历史唯物主义理论,马克思表述了人类社会一般物质生产的规律。阿多诺从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入手,细致入微地分析了音乐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音乐商品的生产与再生产,从而为音乐文化商品作出了前无古人的剖析。
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阿多诺对音乐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研究与分析是建立在马克思的理论基础之上。在阿多诺那里,音乐生产力“表示的不只是一种狭义音乐意义上的生产,即,作曲行为,而同时也是活生生的再生产艺术家以及全部非同质性地合成的技术:内在音乐—作品的技巧、再生产者的演奏能力以及对当时来说至为重要的机械再生产模式”;音乐生产关系则是“与经济、意识形态状况,与每一个音符、每一个音符的反作用密切联系在一起的”[4]219。在马克思那里,生产关系是人们在劳动中结成的社会关系;在阿多诺这里,音乐的生产关系则是指整个音乐生活的状况,即整个社会接受音乐的状况,它既包括经济因素,同时也含有心理因素——接收意义上的听众心态与趣味。(注:所谓的听众审美心态与趣味,是阿多诺对弗洛伊德心理学的吸收,也是自1932年《论音乐的社会情境》问世以来始终出现在阿多诺新音乐哲学中的重要理论组成部分之一。在1938年《论音乐的拜物特征与听觉的衰退》中,阿多诺根据心理分析理论分析了大众审美趣味的衰退,指出:当代听觉的退化,表现在听众被抑制在一个幼稚阶段,因此丧失了听觉主体性、自由选择的反应能力、有意识的音乐感知能力;今天的听众不似孩子般天真,但他们是幼稚的,这是一种心理幼稚症。1阿多诺对音乐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研究心理分析与政治经济学分析构成了阿多诺音乐哲学的两大基本理论来源,在此重点讨论音乐商品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与新音乐哲学的马克思主义模式的关系问题,因此对心理分析这部分内容不展开详细论述。)在阿多诺那里,所有的概念都是经过社会中介过的,而不是先验的;不能把阿多诺的音乐生产关系与一定社会的经济因素分离开来,因此从任何角度上说,阿多诺的新音乐哲学/社会学都含有政治经济学成分,不能归于纯粹文化的范畴。理论来源(1)从一般意义上说,“音乐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并非处于简单的对立状态。相反,它们以众多交互方式相互作用。甚至从社会角度来说音乐的特殊层面,生产关系的改变,某种程度上也是生产力的产物”[4]219。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音乐的生产、再生产屈从于商品市场的规律,进步音乐在市场上卖不出好价钱而遭到音乐市场的抵制,从而导致音乐进步的终止。市场抑制了音乐家真正想做的东西,从而导致了音乐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对立状态。资本主义社会的市场制度作为音乐的生产关系,对艺术家产生的压力妨碍了他们艺术才能的施展,这不但束缚了艺术家个体的生产力,而且也抑制了潜藏在艺术家身上的艺术素材的发展(注:音乐素材(MaterialderMusik)的观念是阿多诺音乐社会学中极为重要的术语。在他看来,所谓的音乐素材不是纯粹自然的、被给予的声响组合的体系,而是受一定历史环境制约、一定历史条件下沉淀的精神(Geist),音乐素材中的历史性成为阿多诺审视音乐合法性的重要尺度之一。)。阿多诺对音乐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分析大致有以下几个方面:(2)正如马克思在分析资产阶级社会中资本发展促进生产力发展时所指出的:“正像在价值转变为资本的时候那样,在资本继续的发展上也显示出:资本一方面是以生产力一定程度的历史发展为前提的——在这些生产力里面也包括科学在内;另一方面,资本的发展又推动和强制生产力向前发展。”[5]349-350阿多诺认为,音乐的生产关系虽然束缚了生产力的发展,但同时,“生产关系不时地提高生产力”[4]219。比如,理查·施特劳斯的作曲技巧是德国大资产阶级的审美趣味与社会机制影响下的产物,以及生产的扩大、商品市场的发展,引起资产阶级音乐市场的发展。由此可见,阿多诺不是简单地排斥资本主义音乐生产关系。第二方面(3)和所有的艺术一样,音乐是一种社会事实,而且音乐形式和音乐对社会的反作用形式,都被社会内化了。艺术自由是建立在社会自由之上的,作为反抗被管理的世界的不和谐音,也是社会内部发展起来的,因此,音乐生产关系的改变本质上只有通过社会发展和音乐生产力提高的方式才能获得。阿多诺由此得出结论,艺术的解放,只能从社会内部进行爆破。就此而言,阿多诺关于生产力的分析与马克思并无重大差异。但是自《启蒙辩证法》开始,阿多诺对生产力的分析已经与马克思拉开了距离,这就是:尽管阿多诺和马克思一样认为社会发展离不开生产力发展,但是阿多诺看到,正是在生产力的发展中,出现了市场同一性对人类社会的控制,出现在音乐中就是音乐的生产变成了纯粹的商品生产。
第三方面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中,把物质商品生产的总过程分为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四个部分,其中生产决定分配、交换和消费;分配、交换和消费又反作用于生产,这四个过程共同组成物质生产总过程,形成整个社会的经济活动。与一般形式的社会物质生产不一样,大规模音乐商品生产是现代社会商品生产的产物。因此,对音乐这种文化形式的商品之批判,是透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重要手段之一。阿多诺借用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来剖析音乐商品生产与再生产、分配与消费过程。尽管作为商品的音乐生产与一般形式的物质商品生产并不具有同质性,但是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商品作为一切物的共同特征,它的一切特性也适用于作为文化商品的音乐。这里有必要指出的是,在阿多诺的新音乐哲学中,音乐生产、再生产与音乐商品的生产、再生产之间存在着区别。音乐的生产主要是指作曲,音乐再生产首先是指把作为可读形式的文本(乐谱)转换为可听的声响,主要是指演奏。虽然从自治的角度出发,音乐生产与再生产本身都不是以商品的形式出现的,但在经济社会中,它们都不得不表现为商品。
2阿多诺对音乐商品的政治经济学分析阿多诺指出,音乐商品的生产表现为一个经济过程,在音乐生产、再生产和社会经济生产之间存在着一种关系,自治的音乐生产力图逃脱社会经济生产,并与它们处于对立状态,但另一方面,作为一群特殊社会主体而存在的艺术家是生存于一定社会条件下的人,音乐家作为一个群体无法从社会中分离出来,作为艺术家精神外化的音乐生产也只能作为商品而存在,比如海顿、莫扎特都没有逃脱音乐赞助人的影响,即使伟大的贝多芬也不可能完全逃脱市场的影响,现代作曲家的写作更是直接或间接与市场挂钩。18世纪以前,演奏的场所主要是教堂,后来转入宫廷,这就涉及赞助人,当时主要是贵族。十八十九世纪之交,资产阶级社会的发展日益要求建立本阶级音乐文化,音乐社会生活开始逐渐面向广大市民阶层,售票音乐会出现、歌剧院建立、音乐出版商增加,音乐生活随着资本主义过程而市场化,音乐家的社会地位也随之发生变化,摆脱贵族宫廷的奴仆地位、争取成为“自由”的艺术家,这已经是社会发展本身提出的要求。19世纪以后,音乐商品的生产形式转变了,出现了音乐会代理人,市场化程度进一步加深。而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音乐商品的生产更是涉及经济关系,如音乐阐释的保存(录音)、音乐商品的流通渠道如无线电、电视、电影等。垄断资本主义时代大制作公司出现后,音乐更加表现为纯商品形式:“首先,作为发行的再生产领域,它强调的是一种意义重大媒介的不同形式——即‘文化工业’(作为‘技术再生产’、录音)以及作为演奏的音乐作品;其次,这个阶段上的音乐作品,是作为商品出现的,它强调的是交换价值而不是使用价值。”[6]399
(1)音乐商品的生产。阿多诺认为,音乐只有以消费的形式出现,音乐商品生产的各个环节才得以连接起来。19世纪以前,无论音乐的消费对象是教堂还是宫廷,其消费方式是追求音乐的使用价值。20世纪以来,音乐以工业生产的方式再生产自己,面对广大的听众与观众,音乐的工业生产“屈从于无数的社会选择过程且被诸如工业、固定的经纪人、节日安排以及其他团体力量所制导。所有这些东西都进入听众的偏好,他们的需要纯粹被拖着走。每一种东西都被大康采恩所控制:电、唱片、广播工业等。由于集中化的一级分配经纪人权力的增长,选择什么来听的自由趋于减小,就这个方面来说,完整的音乐不再与其他消费品无异。”[4]199音乐商品生产过程的完成表现为音乐商品被投放到市场时,其功能发生的质变:除先锋艺术的最喧嚣作品难以被人们接受外,各种音乐都会成为娱乐音乐。音乐商品的消费导致市场对各种音乐的夷平化,其结果是“存在的东西,包括现存意识,都被静态复制了,现状成为一种拜物教。经济退化为简单再生产领域的症候,甚至以客观精神的形式表现得明确无误。恶化为一种伪市场的对市场调节已经使其意识形态实体化,听众们成为伪意识,因为这种意识形态以听众为生,统治者需要那种意识形态”[4]200,这就是音乐商品的消费功能。
(2)音乐商品的消费。总之,阿多诺对音乐的政治经济学批判,着力“考察的东西是经济基础、社会机构以及音乐生产与再生产如何特殊地连接起来”,他强调的是“展现音乐类型如何来具体表达社会环境、社会环境又是如何决定音乐的”[7]5。他之所以对各个历史阶段中各种音乐形式作出非常细致的分析,其意图在于将音乐中的真理内容从商品形式的外壳中剥离出来,既然音乐是人类精神在一定社会情境中的沉淀,既然音乐商品的使用价值仍然残存在交换价值中,那么,正如马克思在物质商品背后看到的是人与人的社会关系一样,阿多诺对音乐商品的分析,是对人类文化的自我反思,鉴于此,他才把音乐看作是一种社会相面术(注:一般的相面术指的是通过对人相、脸部形态等进行观察,从而看到人的内在的东西。把音乐作为社会的相面术,是阿多诺在关于马勒的专论《马勒:一部音乐相面术》中提出来的。阿多诺的相面术与一般的相面术有关,但其直接来源是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与施宾格勒的《西方的没落》。音乐作为社会相面术代表了新音乐哲学的基本意向,其具体含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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