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减”政策下回归“幼儿园之父”福禄贝尔的教育思想-

“双减”政策下回归“幼儿园之父”福禄贝尔的教育思想*□冯翠典吴诗颖

2022年7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以下简称《双减意见》），提出在做好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双减”工作的同时，还要做好面向三至六岁学龄前儿童的校外培训治理工作。在这种背景下，要让家长和教师进一步树立对儿童自主学习的信心，重温并回归“幼儿园之父”福禄贝尔（FriedrichWilhelmAugustFröbel，1782—1852）的教育思想尤为重要。

一、福禄贝尔教育思想的产生：对不良家庭环境和社会功利主义的反思

（一）福禄贝尔生活的家庭环境

1782年4月21日，福禄贝尔出生于德国中部山区图林根州（Thuringia）。福禄贝尔幼时经历了艰难孤独的生活，不愉快的家庭环境让他更容易沉浸在学习中。在专注教育事业之前，福禄贝尔从事过多种职业。1837年，他在勃兰根堡（Blankenberg）开办了第一所早期教育学校。两年后，该校被正式命名为“幼儿园”（kindergarten）。“kindergarten”一词来自两个德语单词，“kinder”的意思是儿童，“garten”的意思是花园，这是一种使幼儿社会化，并通过游戏教育他们的机构[1]。幼儿园的重点是让幼儿成长为完整的人。

（二）福禄贝尔生活的社会环境

在福禄贝尔生活的时代之前，德国的儿童教育主要以家庭教育为主，后来才有了“儿童日托中心”。儿童日托中心的建立与19世纪初大规模贫困的社会背景有关。早期的公立儿童教育机构旨在帮助贫困的家庭，允许可雇佣的家庭成员就业。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的儿童日托中心的本质是一种“应急措施”，主要关注对儿童的监管和照料。

与这种功利主义思想不同的是福禄贝尔的教育思想。福禄贝尔受到当时的教育家卢梭、裴斯泰洛齐等人的影响，坚信儿童早期教育对儿童的重要性。他提出早期儿童教育是为儿童开展的独立的“教学性工作”，而不仅仅是照顾无人照管的儿童。其主要的教学方法是把儿童的“活动”和“游戏”作为首选的学习媒介和儿童自我表达的抓手。对儿童游戏的支持和成人在儿童的游戏过程中提供“教学性陪伴”是儿童教育的核心[2]。

二、福禄贝尔的教育思想概述

通过《人的教育》《幼儿园教育学》等著作，福禄贝尔形成了多个维度的教育思想，综合多位研究者的论述[3-6]，其教育思想可概述为如下几点。

（一）福禄贝尔对教育目的和教育功能的认识

福禄贝尔认为，教育的本质是一种来自儿童内部的发展，教育就是要展现孩子与生俱来的力量。关于教育功能，福禄贝尔指出：教育应该引导人认识和关心自己和他人，能与自然和谐共处，并能认识到自然和社会的整体性。关于教育目的，他提出：教育的目的是鼓励和引导人本身作为有意识、有思想和有知觉的存在，教育必须向他展示实现这一目标的方法。由此，他鼓励建立一个指向实际工作和直接使用材料的教育环境。

（二）福禄贝尔主要的教育理念

综合来看，福禄贝尔的教育理念包括尊重儿童及其个性、注重人与环境的统一性、重视游戏活动和自我活动、坚信并支持儿童的创造性、重视儿童的社会性发展等多个方面。

1.尊重儿童及其个性

关于福禄贝尔的教育理念，首要地，他呼吁教育工作者尊重儿童，并认同儿童的自然本能和内在兴趣是有效的学习工具。福禄贝尔批评那些不遵守这一戒律的学校和教师：“在没有唤起孩子对教学的内在需求，并压制了孩子以前的一切之后，就对他们进行教育，这样的教育怎么会有好处？”这一理念将儿童的兴趣和能力置于教学的中心，并倾向于采用从儿童出发向上构建内容的方法，而不是相反。

福禄贝尔不仅强调尊重儿童及儿童的兴趣，也强调尊重儿童的个性。他提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就像不同的植物，都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成长的，所以儿童教育应该尊重孩子的个性和自由，教育者的任务是为儿童的自我教育创造条件，就像园丁关怀植物一样。

2.注重人与环境的统一性

福禄贝尔强调，世界上的一切相互关联，这构成了世界的统一性。儿童也有内部世界和外部世界，它们之间存在着相互关系。在这种观点中，孩子是家庭、社区、自然、宇宙的一部分。教育应在整体性模式中开展，将儿童的个人经验与其内部与外部的环境相结合。

福禄贝尔把他的统一性教育理念体现在教学材料“恩物”（gifts）上。他的“恩物”包括两类：一是来自自然界的开放性的“恩物”（如沙子、石头、树枝、谷物等），二是作为教育玩具而专门制作的“恩物”。孩子们通过探索这些“恩物”获得知识，并对其进行重新创造。教师的任务是提供适当的物品，让儿童通过操作这些物品和开展游戏来获得发展的机会。

3.重视游戏活动和自我活动

福禄贝尔指出，儿童认为最有趣的事情就是游戏活动；他强调游戏不仅是快乐的，更是最有效的学习和教学方法，是儿童时期最重要的活动。游戏常被称为“儿童的工作”（children’swork）。而且，游戏为儿童提供了一种社区环境，能够帮助儿童建立关系，有助于促进其社会化发展。一些很重要的品质，如合作、领导、宽容、适应等都可以从中得到发展。同时，游戏对儿童的身体、心理等方面的发展也非常重要。

根据福禄贝尔的观点，儿童的真正发展只有通过自我活动才能实现。他把“创造性的自我活动”（creativeself-activity）作为其教育哲学的基本原则。这种活动给人带来快乐、自由、满足和平静，也能使儿童展现自己的个性，达到自我实现的目的。福禄贝尔认为，父母和教师应该给孩子充分的自由，让他们执行自己的冲动和决定。

4.坚信并支持儿童的创造性

福禄贝尔认为自我活动是一个创造性的发展过程。自我活动意味着一种整体性的参与，能够锻炼和滋养儿童的身体、头脑、感官以及表达能力。他认为，通过对“恩物”等材料的操作，儿童将具有创造性和感知力。因此，儿童是通过创造性地自我表达而不断发展的，教师应该做的是引导、指导甚至刺激儿童实现这些创造性。

另外，他认为，儿童所带来的一切都反映了他们的内在个性和人格，这对世界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也是十分重要的。他坚定地认为所有人都是具有创造力的，他希望儿童在他的幼儿园里能积极主动地以创造性的方式与材料打交道。

5.重视儿童的社会性发展

福禄贝尔将儿童视为社会性的人，他是第一个认识到儿童社会化的重要性的人。他认为，儿童是整个人类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同样渴望与他人和谐相处。让儿童来到幼儿园，就是把儿童放在一个社会性的组织里，儿童可以在这里学会自由行动，但同时也会考虑到其他的小伙伴。这是家庭教育所不能给予的。他强调，儿童应该尽早开始过集体生活，这有利于发展人格的不同方面。同时，福禄贝尔也强调学校是理想家庭的社会延续，为儿童提供爱和快乐。

6.重视自然教育和自然研究

自然教育和自然研究对福禄贝尔哲学的重要程度怎么强调都不过分。福禄贝尔坚持让儿童与自然界互动，特别是与生长中的植物和动物互动。福禄贝尔认为自然教育和自然研究对早期儿童的教育至关重要。他认同卢梭、裴斯泰洛齐等人关于“自然是儿童的第一位老师”的观点，重视“先物后言，先具体后抽象”。

另外，他认为人类是“自然之子”，并认为儿童作为发展中的生命本身，与自然有着特殊的关系，这种关系应该被塑造而不是被破坏，且儿童总会被自然和成长的现象所吸引。福禄贝尔的自然研究目标不是让儿童学习事实，而是让儿童学习自然，在自然中生活。

7.倡导建立新型教师角色

毫无疑问，福禄贝尔的教学法是以儿童为中心的方法，该方法提倡以游戏为学习的基础，并主张基于儿童的兴趣进行教学。但福禄贝尔并没有忽视教师在教育过程中的地位和作用。他认为，从事教学工作的人必须承担不同的功能。他们既是向导，又是教师，还是管理者。另外，教师应该对学生表现出同情和善意。教师的目标必须是使学生有能力成为独立的思想者。

三、双减背景下如何回归福禄贝尔的教育思想

毋庸置疑，福禄贝尔对世界学前教育作出了巨大贡献，是现代教育理论的先驱者。福禄贝尔的教育思想对当下的幼儿园教育依然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双减”背景下，要回归福禄贝尔的教育思想，应从理念层面、实践层面、管理层面全方位予以推进。

（一）在理念层面，重视和秉持福禄贝尔教育思想的多维内涵

福禄贝尔的教育是以儿童为中心的教育，它重视儿童的自我活动和真实需求，注重发展儿童与生俱来的力量。为了实现这种目标，福禄贝尔显然反对浅层次和机械的学习。他强调学习是为了发展儿童的创造力和感知力，学习不应是痛苦或无聊的，而应该是愉快和有用的。福禄贝尔重视游戏本身对儿童发展和儿童学习的价值。他强调不应把孩子推到超越他的能力和基础之外。同时，福禄贝尔重视对材料物品的使用，他认为，儿童通过具体材料获得的直接经验有助于儿童认知和身体的发展。

在“双减”背景下重视和秉持福禄贝尔的教育思想，就是重视儿童的主体性和创造性，重视游戏活动和亲身参与的重要性，重视儿童整体性发展和多维度发展的重要性，能够使人们重塑对儿童主体性和创造性的信心，重拾对自然教育和社会交往的信仰，从而回归儿童教育的本质。这与“双减”政策无疑是同向并行的。

（二）在实践层面，保障游戏作为教与学的工具的中心地位

如何在理念和实践层面回归福禄贝尔的教育思想？答案可能是多种多样的，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认同福禄贝尔关于游戏是儿童教育最好的教学工具和学习工具的理念，并在材料供给、时间保障、过程评价等方面积极保障游戏的中心地位。

福禄贝尔积极提倡在早期儿童以游戏作为主要的教学工具，强调儿童学习中的动手操作和亲身参与的价值。他认为具体性的材料，比如模型、玩具等，既可以是教学的启发者，也可以是教学的中介。在游戏活动中，学生的学习兴趣也会被激发。当代的研究也不断证明福禄贝尔关于游戏能够促进儿童整体性发展的论述的价值，即儿童游戏和儿童的语言发展、身体发展、认知发展和社会发展有直接的关联。[7]

在“双减”政策的背景下，幼儿园应坚守游戏在课程、教学和学习中的核心地位，避免园内学科性的抽象学习和园外学科性的枯燥培训。

（三）在管理层面，落实国家引导学前教育规范性发展的文件精神

除了在理念层面和实践层面回归福禄贝尔的教育思想，更重要的是从管理层面落实国家各种引导学前教育规范化发展的文件精神。国家层面的政策导向是对诸多科学性教育理论和本土化教育实践的统领，这与福禄贝尔的教育精髓是契合的。比如，对于游戏的地位，很多官方政策都提供了保障，2022年教育部印发的《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2022年国务院《关于学前教育深化改革规范发展的若干意见》和2022年教育部发布的《关于大力推进幼儿园与小学科学衔接的指导意见》等，都强调应尊重儿童的发展规律，支持儿童通过游戏来学习。此外，这些文件也强调了儿童自由游戏和基于游戏的教学方法的地位。

强调儿童的学习准备并没有错，但当下对儿童学习准备的狭隘性理解造成了儿童在幼儿园阶段就产生了沉重的学业压力。部分家长和教师认为更早、更多、更深的知识教学就意味着更快、更好、更足的学习准备。通过重温和回归福禄贝尔的教育思想，人们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