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姑娘”非彼“姑娘”

此“姑娘”非彼“姑娘”引言《红楼梦》作为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引起各个学科研究者的广泛关注，研究成果层出不穷，其中就包括对书中人物称呼语的研究。“姑娘”是《红楼梦》中使用非常频繁的称呼语之一，一些学者对其也有针对性研究。如陈建萍（2006）基于《现代汉语词典》中“姑娘”一词的义项分析了《红楼梦》中“姑娘”的语义与词典意义的相同与相异之处。之后的一些研究（胡欣裕，2006；唐雪凝，2007；季丽莉，2009；杨志贤，2010）也都从陈建萍（2006）的研究出发，从语源语用等方面探讨了“姑娘”这一称呼的含义，主要争议为平儿、香菱、袭人等人物被称为“姑娘”时这一称呼的用法。本文运用身份理论，对《红楼梦》中被称为“姑娘”的人物身份进行归纳总结，以体现同一称呼在不同语境中对书中人物不同身份的凸显，也对前人研究的争议点提出笔者自己的看法，即同被称为“姑娘”的平儿、香菱等人物的身份与袭人身份并不相同。理论基础在探讨《红楼梦》中各位“姑娘”的身份之前，我们首先应了解什么是身份？Pavlenko（2004）对于身份是这样定义的：“身份是特定的时间和空间给一个特定的社会集团提供的社会的、话语的和叙事方面的选项，个体和群体诉诸于它，以自我命名、自我定性，并以此争取社会空间和社会特权。”由此定义可以看出身份的两个特点：一是身份的确定是受时间和空间影响的，有一定的稳定性和不可协商性；二是身份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协商选择的，有一定的灵活性。历来语言学家对语言与身份关系的研究从本质决定到相互构建。这种逐渐深入、全面的研究过程也体现了身份的这两个特点。Labov（1966,1972）&Trudgill（1974）等倡导的变异社会语言学研究认为社会阶层、性别和民族等社会身份是区分语言使用的本质变量，语言变体被看作是身份的直接标志。Gumperz（1982）的交际社会语言学则重点阐释了语言对社会身份的构筑作用，让我们更全面的认识到两者辩证的互构关系。《红楼梦》描写了封建社会中四大家族的荣辱兴衰，其故事发生的社会背景决定了小说中人物阶级身份的明显差别，此时书中人物的称呼则凸显了该人物在家族中的社会身份地位。人物的身份又具有多元化，交际双方会根据交际需要选择合适的称呼来凸显多个身份中的某一侧面。书中“姑娘”这一称呼的使用则体现了语言与身份的互构关系。“姑娘”的身份笔者对于《红楼梦》中“姑娘”这一称呼的运用将从两个方面加以阐释：身份等级象征符号与交际需要身份凸显。3.1身份等级象征符号《红楼梦》一书中出场人物众多，其身份上到皇上、贵妃，下到家生奴才，等级差别十分明显。不同的称呼语，如“贵妃”、“姨娘”、“嬷嬷”等都将人物的身份明确的凸显出来。 作为书中使用最频繁的称呼语之一，“姑娘”就体现出三个不同等级人物的身份。“姑娘”所凸显的第一种等级身份就是读者最为熟悉的主子小姐，如宝钗、黛玉、贾家四春等年轻女孩儿们。在第十三回秦可卿没了之后书中这样写道：又有小丫鬟名宝珠的，因秦氏无出，乃愿为义女，请任摔丧驾灵之任。贾珍甚喜，即时传命，从此皆呼宝珠为“小姑娘”。由此可看出，宝珠成为秦氏的义女后，身份即从丫头上升为主子小姐，而这种身份的改变就影响了其称呼的改变。“姑娘”这一称呼所凸显的第二类人物身份就是奴才一行人中行为放荡的年轻媳妇。书中第二十一回讲到因巧姐出天花，贾琏不得与王熙凤同房则与一年轻媳妇鬼混时是这样介绍那媳妇的：“因这媳妇妖调异常，轻狂无比，众人都叫他’多姑娘儿。此处“姑娘”的儿化也与《现代汉语词典》中列出的“姑娘”一词儿化在方言中即指“妓女”一意相符。 另外在《红楼梦》的一些版本中提到的晴雯的嫂子“灯姑娘儿”的称呼也属此类用法。“姑娘”这一称呼所凸显的第三类人物身份就是男性主子的“屋里人”。这一类人物的身份在书中比较特别， 历来对“姑娘”这一称呼研究的争议也在于此。 平儿、香菱与袭人的身份地位究竟是否一样呢？我们先来分别回顾一下书中对此三人的描述：凤姐：“姑妈（薛姨妈）看着香菱的模样儿好还是小事，因他做人行事，又比别的女孩子不同，温柔安静，差不多的主子姑娘还跟不上她，才摆酒请客的费事，明堂正道给他（薛蟠）做了屋里人。（第十六回王熙凤对贾琏描述香菱）由此可看出，男性主子收屋里人是要经过一定“程序”的，就像第四十六回邢夫人劝鸳鸯随了贾赦时说“这一进去了，就开了脸，就封你作姨娘”，屋里人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要“封”的。这里也体现出“屋里人”跟“姨娘”的身份还不一样。下面来看平儿的身份：兴儿道：“这平姑娘原是他（王熙凤）自幼的丫头。陪过来一共四个，死的死，嫁的嫁，只剩下这个心爱的，收在房里。一则显他贤良，二则又栓爷（贾琏）的心…”（第六十五回兴儿向尤氏姐妹介绍平儿）除了借兴儿之口说明平儿的身份，曹雪芹之前还有通过贾母这一人物点明平儿屋里人的身份。在第四十四回贾琏与鲍二媳妇私通，贾母骂他说“为这起娼妇打老婆（王熙凤），又打屋里的人（平儿）…”。通过书中对香菱和平儿描述可看出，她们被称为“姑娘”是因为她们屋里人的身份，另外贾赦的屋里人嫣红也在书中被称为“姑娘”。这类“姑娘”的身份低于姨娘，高于一般丫头，于是作者给予她们“姑娘”这一称呼来凸显她们特殊的身份。那袭人是不是这类“姑娘”呢？书中第三十一回有这样一段描述：晴雯冷笑道：“正经明公正道的，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哪里就称起‘我们'来了！”这是晴雯在听到袭人把她自己和贾宝玉合称为“我们”的时候进行的纠正。透过晴雯的话可以看出“姑娘”也是一种名分，即指上文中“屋里人”，袭人并没有“明公正道”地获得这个名分，所以袭人被称为“姑娘”时这一称呼所凸显的身份与香菱和平儿并不相同。袭人的身份笔者将在下文加以分析。3.2交际需要身份凸显说话人建构不同的身份是由其某一具体阶段的交际需要决定的，身份建构是说话人追求语用平衡，实现其交际需要的一种语用手段（陈新仁，2004）。因此，交际双方也会根据实际需要选择合适的称呼语以凸显称呼语所指示人物的某一身份。《红楼梦》中“姑娘”这一称呼的适时使用就体现了这种交际的需要。书中第六回周瑞家的跟刘姥姥谈及王熙凤时这样说道：“如今有客来，都是凤姑娘周旋接待，今儿宁可不见太太，到得见他一面，才不枉走这一遭儿”。熟悉《红楼梦》的读者都知道，王熙凤在书中一般都被下人称为二奶奶，即体现的是她在贾家的媳妇的身份。此处周瑞家的在与刘姥姥谈话时使用“凤姑娘”这一称呼是有其交际意义的。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即出嫁时从娘家带去的仆人，是原属于王家的人物。从刘姥姥的角度看，她女婿的祖上是与王家认过亲戚的，她来贾府是来见所认识的王家的人。而王熙凤在王家的身份则是主子小姐，应与本文前一部分中提到的主子小姐一样被王家的人物称为“姑娘”。因此周瑞家的在跟刘姥姥提及王熙凤时便根据交谈双方的立场选择了能凸显王熙凤王家小姐身份的“姑娘”这一称呼。另外在《红楼梦》中，还有一群人物会被称为“姑娘”，如鸳鸯、紫鹃、晴雯、莺儿、小红、金钏儿等等。不难发现，这些人物的身份都是主子跟前很有体面的丫头。曹雪芹在书中第六十一回透过下人之口把这些体面丫头比作“二层主子”。上文所提到的袭人没有被“明公正道”地封为屋里人，所以也属于这一类“二层主子”。比她们级别更低的丫头仆人们为表示自己对这些大丫头们的敬畏或有求于她们时，便选择用“姑娘”这一体面的称呼来凸显出大丫头们较为高等的丫头身份。结语通过运用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