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责任制度和产品责任的冲突和协调

有限责任制度和产品责任的冲突和协调

内容提要：随着经济的发展，生产规模的扩大，以鼓励投资为目的的有限责任制度逐渐成为经济生活中的主角，致力于保障消费者人身权财产权的产品责任也越来越成为各个经济主体考虑的重大方面。而有限责任固有的特点即股东有限责任和产品责任可能存在的无限责任就成为了一对不可避免的矛盾。然而目前学术界却仅局限于将二者割裂开来，单独研究二者各自存在的问题及完善建议，未能将二者的矛盾联系起来进行考虑，本文试从产品责任赔偿主体、产品责任保险制度以及揭开法人面纱三个角度出发，以期更好的协调两者矛盾，保护消费者合法权益，维护社会公平正义。

关键词：有限责任制度产品责任产品责任赔偿主体产品责任保险制度揭开法人面纱

Abstract:Withthedevelopmentofoureconomyandtheexpansionofourproductscale,thelimitedliabilitysystemaimedatencouraginginvestingplaysanimportantroleinoureconomiclife.Productsliabilitywhichisposedtoprotecttheconsumers’personalrightandpropertyalsobecomespeople’smajorconcerns.Andinevitablethesystemcharacterizedbyshareholders’limitedliabilityisatoddswiththeproductsliabilitywhichmaybemeansunlimitedliability.Howeverscholarstendtostudybothofthemindividuallybyfindingtheirownproblemsandgivingsomesuggestionsetc.theyjustfailtocontactthebothsides’contradiction.Sothispapertriestostudyfromthreeaspectsincludingmainbodyofcompensationforproductsliability,productsliabilityinsurancesystemandliftingtheveilofincorporationinordertocoordinatetheircontradictionandprotectconsumers’legalrightssafeguardsocialfairnessandjustice.

Keywords:limitedliabilitysystem,productsliability,mainbodyofcompensationforproductsliability,productsliabilityinsurancesystem,liftingtheveilofincorporation

一、公司有限责任制度的概述

（一）有限责任制度的起源及发展历程

有限责任制度最早起源于中世纪欧洲地中海沿岸的康孟达(commeda)商业组织，出资者依出资数额对经营亏损负有限责任，而营业者则负无限责任。通常认为康孟达的合伙形式来源于阿拉伯人商业联营的委托经营制，是人们为了逃避伊斯兰教法律中反对放债生息的规定。[美]詹姆斯▪W▪汤普逊：《中世纪晚期欧洲经济社会史》，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602页。

然而不管是14到19世纪初的特许公司还是16世纪后期的合股(joint-stock)形态均采取成员对公司无止境的摊派方式，这样既导致公司不具备独立完全的自我责任能力，又造成成员责任不限定的状态。出资者为了限定投资带来的不可预测的责任，采取了各种努力，终于促成了有限责任的形成。1807年《法国商法典》中首次规定股份有限公司的形式；英国1855年通过了《有限责任法》；1892年德国制定颁行《有限责任公司法》；而在20世纪80年代前后至90年代初期的美国，各州才普遍兴起以“有限责任公司(limitedliabilitycompany)简称LLC”命名的公司立法的热潮，1994年美国统一州法委员会(TheNationalConferenceofCommissionersonUniformStateLaws)采纳了统一有限责任公司法(UniformLLCAct简称ULLCA)，而我国的《公司法》也在1994年生效。

（二）有限责任制度的价值分析

郑玉波先生指出：“有限责任乃债务人得以某一部分财产，对某种债务，负责任是也。有“物的有限”与“量的有限”之分。所谓“量的有限”，即债务人对其债务，仅于一定限额内负责任，如运送人之责任（民法第六三九条第二项、六四零条、海商法第一一四条第二项）、股份有限公司及有限公司股东之责任均是。”郑玉波：《民事责任之分析》，《法令月刊》民国六三年第5期。

公司有限责任制度即公司以其全部财产对公司的债务承担责任。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以其认缴的出资额为限对公司承担责任；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东以其认购的股份为限对公司承担责任。中国《公司法》第一章第三条。

这极大的提高了出资者的投资热情，出资者从收益成本角度分析会发现自己可以用小部分资金就可以在有限责任范围内实现通常难以实现的商业目的，股票价值不会低于零，在有限的风险下，他们监控企业和其他股东的成本也减少；另一方面，这种以人格独立和有限责任为特征的制度也使得资金在筹集和使用上更有效率，更有利于发展规模经济。美国著名法学家、原哥伦比亚大学校长巴特勒在1926年曾如此感慨道:“有限责任公司（含股份有限公司）是现代社会最伟大的独一无二的发现。就连蒸汽机和电都无法与之相媲美，而且假若没有有限责任公司，蒸汽和电的重要性就会相应的萎缩。”

然而这种制度本身也存在缺陷，股东无形间被赋予了以有限成本获得高收益的权利，相伴随的高风险则发生了转移，债权人在一定程度上承担了无限责任，“一切有权力的人都容易滥用权力，这是万古不易的一条经验。”[法]孟德斯鸠：《论法的精神》，张雁深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版，第154页。

这种利益上的失衡可能会造成债权人难以弥补的损失。正如1854年在为英国商法委员会提供证据时，大法官Overton的惊人言论:“有限责任制度是一种道义上的危害。”其申诉的理由是，受有限责任的诱惑，股东促使公司从事高利润高危险的投资。股东在获得因成功带来的利益的同时，却转移了因失败而产生的风险。李德智：《论公司有限责任制度》，《现代法学》2005年第5期。

而产品责任与公司有限责任制度的冲突正是这一问题的体现。

二、产品责任的概述

（一）产品责任的归责原则

产品责任又称产品侵权损害赔偿责任，是指产品存在可能危及人身、财产安全的不合理危险，造成消费者人身或者除缺陷产品以外的其他财产损失后，缺陷产品的生产者、销售者应当承担的特殊的侵权法律责任。我国并无一部系统的产品责任法，而是散落在《民法通则》、《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产品质量法》等中。

从世界范围看，产品责任经历了从合同责任到侵权责任，从过失责任到严格责任的过程。

起初，产品责任是从保护生产者和促进社会生产的角度出现的一种合同责任，遵循“无合同无责任”这一由1842年英国典型案例“维特伯顿诉莱特案”确立的原则。然而，随着社会生产力的迅猛发展，消费者群体成为了关注的焦点，由于其保护对象是消费者的人身权、财产权，而非个人的债权，这种特殊性决定了产品责任是独立于合同责任的一种侵权责任，其核心就是因产品缺陷而造成消费者或第三者人身损害或财产损害时，该产品的制造者或销售者等应承担的赔偿责任。

1916年，纽约州法院在审理麦克佛森诉布伊克汽车公司一案中创设了疏忽产品责任原则。他认为，如果一件物品的性质由于制造上的疏忽，有理由肯定势必使生命和躯体“处于危险之下”，那么它就是一件危险物品。它的性质提出了可以预见的后果的警告。除此项危险因素外，如果还知道该物品将由买方以外的人在不经试验的情况下使用，那么，不论是否存在契约，该危险物品的制造商都有责任仔细地加以制造。曹建明：《国际产品责任法概说》，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89页。

也就是说只要原告能证明因产品制造商的过错而造成产品缺陷，从而给自己带来损害，就构成侵权赔偿责任无论双方有无合同关系。基于过错责任原则，消费者可以直接起诉缺陷产品的制造商，而不再由于无合同关系的阻拦而不能向制造商索赔。而在在1962年格林曼诉尤巴电力产品公司一案中确立了严格责任制度。审理该案的特雷诺法官在判决中指出：当一个生产者将其产品投放市场时，如果明知该产品将不经过检验而被使用，只要能证明产品具有致人伤害的缺陷，那么该生产者在侵权方面就负有严格的责任。

这一原则也被许多国家所承认。例如美国的《统一产品责任示范法》(1979)、《产品责任法》(1982)、欧洲共同体的《欧洲共同体产品责任指令》(1985)、日本的《制造物责任法草案》(1975)均强调严格责任原则。而在我国《产品质量法》第41条第1款规定：“因产品存在缺陷造成人身、缺陷产品以外的其他财产损害的，生产者应当承担赔偿责任。”第42条规定：“由于销售者的过错使产品存在缺陷，造成人身、他人财产损害的销售者应当承担赔偿责任。销售者不能指明缺陷产品的生产者也不能指明缺陷产品的供货者的，销售者应当承担赔偿责任。”从中可以看出，我国实施双重规制原则，即生产者适用严格责任，销售者适用过错责任。

（二）产品责任中的损害赔偿

损害赔偿，按照一般解释，是指当事人一方因侵权行为或不履行债务而对他方造成损害时应承担补偿对方损失的民事责任。宁培：《论完善我国产品责任损害赔偿制度》，

可以看出，损害赔偿是产品责任的主体。只要损害事实存在、产品存在缺陷和产品缺陷和损害事实之间存在因果关系三个要件都具备，责任主体就必须履行赔偿义务。

我国在《产品质量法》第44条中具体规定了损害赔偿的内容，包括人身损害赔偿和财产损害赔偿两方面，“因产品存在缺陷造成受害人人身伤害的，侵害人应当赔偿医疗费、治疗期间的护理费、因误工减少的收入等费用；造成残疾的，还应当支付残疾者生活自助具费、生活补助费、残疾赔偿金以及由其扶养的人所必需的生活费等费用；造成受害人死亡的，并应当支付丧葬费、死亡赔偿金以及由死者生前扶养的人所必需的生活费等费用。因产品存在缺陷造成受害人财产损失的，侵害人应当恢复原状或者折价赔偿。受害人因此遭受其他重大损失的，侵害人应当赔偿损失。”

（三）产品责任中的赔偿考量

由于严格责任的归责原则与损害赔偿制度，对于生产者而言，产品责任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意味着巨大的责任，这里以美国和中国为例。

在美国，产品责任经历了从偏向生产者到偏向消费者再到理性回归的过程。在最新的《重述三》中，严格责任减轻了消费者的举证责任，把责任的一大块（制造缺陷责任）划给了生产者和销售者等主体；此外美国采用了惩罚性赔偿(punitivedamages)这一被誉为“世界上最先进和最精致的消费者保护制度”[美]P·C·A斯奈曼：《美国严格产品责任学说的演变》，《法学译丛》1985年第4期。

的美国产品责任法中的亮点之一的制度，由法庭所作出的赔偿数额超出实际的损害数额的赔偿，双管齐下在保护了消费者权益的同时也给生产者带来了巨大了压力，在“消费者运动”高潮时期，甚至出现了1994年美国一位老人因为自己打翻了麦当劳的热咖啡而被烫伤,却要求290万美元的赔偿DavidSegal，ItHasgottenawholeLotHardertocollect，TheWashingtonpost，1999。

等案件。而在中国尽管适用补偿性赔偿，但一旦发生诸如三鹿奶粉那样波及范围广，影响极其恶劣的事件，仅以三鹿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赔偿给消费者的也是远远难以达到补偿性赔偿。

所以不管在哪种法律背景下，产品责任中的赔偿都可能会是企业本身所难以承担的。

三、有限责任制度与产品责任的冲突与协调

正如前两部分所述，有限责任制度固有的缺陷致使其“有限”难以承担产品责任中的“无限”赔偿，两者的冲突无疑需要一种解决机制，在这里笔者借鉴国外经验提出三个方案以期在一定程度上协调两者的矛盾：扩大产品责任损害赔偿主体、完善产品责任保险制度、借鉴揭开法人面纱制度。

（一）扩大产品责任损害赔偿主体

我国《产品质量法》表明我国现今损害赔偿的主体还仅限于在中国境内从事生产和销售的生产者和销售者，而且对于两者的定义和范围没有明确指出，尽管有涉及宣传者，运输者等中国《产品质量法》第五十八条、五十九条、六十一条。

，然而相关表述并不清晰。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生产工序日趋多样化细化，从原材料到产品，从产地到消费者终端，从产品设计到其装配加工流通供应都经历了复杂的流程，这些环节中的人员都可能造成损害赔偿，这种主体上的狭窄在有限责任制度下显得尤为突出。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美国赔偿主体扩展到托管人(Bailers)，出租人(Lesser)，许可人(Licensors)甚至包括安装维修产品的人员。具体说来，责任主体是销售者(Produceseller)，制造者(Manufacturer)包括在其中美国《侵权法重述第三版：产品责任》第一条、第二十条A。

。然而其销售者和制造者范围相当广泛，产品的经销商(Sellers)、中间商(Middlemen)、零售商(Retails)等都包含在内。

这种主体的扩大在有限和无限责任冲突时无疑是有意义的。一方面这体现了对于销售者和生产者的公平，更重要的一方面是这为消费者权益提供了更多的一份保障。

（二）完善产品责任保险制度

产品责任保险(productliabilityinsurance)，是指以产品制造商或销售商等因产品责任事故引起的依法应承担的经济损害赔偿责任为标的的保险，这可谓保险上的发展与创举。它起源于1900年由英国海上事故保险公司承保啤酒商因啤酒含砷引起的民事赔偿责任关惠卿：《责任保险》，法律出版社1996年版，第3页。

，随着20世纪70年代美国的影响，产品责任保险的承保范围越来越大，发挥的作用也越来越大。相比较而言，我国在此方面则显得逊色不少。我国产品责任保险产生于1980年我国外贸出口到美国的烟花爆竹在美国发生产品责任事故而引起的巨额索赔和诉讼纠纷，由于外商的要求，我国出现了产品责任保险业务，而这距今也就三十几年，可见我国的产品责任保险才刚刚起步。由于相关法律空白较多，消费者维权较难或维权意识较弱，企业压力不足，呈现出需求和供给双方面的不足，相关市场尚不发达。

而产品责任保险制度通过分散风险增强了被保险人的赔偿能力，使缺陷产品的受害人及时获得赔偿，从而保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保障社会大众安全。

（三）借鉴揭开法人面纱（Liftingtheveilofincorporation）制度

揭开法人面纱制度是对股东或其他人滥用公司法人人格制度而设立的一项严格责任制度，对已无独立人格的法人状态的一种揭示和确认。它是因为法人人格被滥用致使法人人格独立性丧失而引起的。

一般认为只有在主体要件（公司人格的滥用者，公司人格否认的主张者）行为要件（公司人格的利用者必须实施了滥用公司法人格的行为）结果要件（公司法人格利用者滥用公司法人格的行为必须给他人或社会造成损害）同时存在时才适用揭开法人面纱制度。

然而，在英美法系和大陆法系中，这个制度的适用条件是有区别的。美国不局限于任何固有的理由和固定的适用范围,并把该法理的适用看作是一种司法规制或事后的救济,而不是一种立法规制或事先的预设。恰恰相反，日德则倾向于尽量限定和缩小该法理的适用范围，力图将公司法人格否认法理的适用类型化。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各国都以公平公正的理念，依据诚实信用、善良风俗、禁止权利滥用等一般性条款判决一个案件，除了英国和德国的某些规定，很少有国家将适用条件直接写在法律条文中。

笔者认为鉴于产品责任的特殊性，我国可以在侵权现行法规中无法解决问题时借鉴美国的制度方法，刺破法人面纱，要求股东给予损害赔偿，保障消费者的权益。

当然，协调的方法也不限于这些，诸如确立集团诉讼，成立赔偿委员会等也不失为可取的点，所有方法都旨在能在矛盾中找到均衡点，维护社会公平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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