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这个世界捡起一块瓦片_第1页
我从这个世界捡起一块瓦片_第2页
我从这个世界捡起一块瓦片_第3页
我从这个世界捡起一块瓦片_第4页
我从这个世界捡起一块瓦片_第5页
已阅读5页,还剩5页未读 继续免费阅读

下载本文档

版权说明:本文档由用户提供并上传,收益归属内容提供方,若内容存在侵权,请进行举报或认领

文档简介

本文格式为Word版,下载可任意编辑——我从这个世界捡起一块瓦片学群

房子是在住熟以后逐渐变宽的

女人在编扎茅草,男人在破竹子。

一根竹子棱起一圈圈竹节。每一个竹节里都装着一个等待开启的孔洞,每一个开启的孔洞都会显出诧异的样子。最初那道竹节开起来有些难。破开时那一声响,像是带着痛。天啊,这个人是多么擅长把竹子破开!接下来就用脚踏住竹子的一边,手拉另一边,抱紧的竹箍就这样一路响过去,像踏着节点唱歌一样。中间把竹子换一下边,再拉,响声很快就到了竹巅上。破开的竹子变得这样柔和。竹子跟木头不一样,就像女人跟男人不一样。

女人用破开的竹条编扎茅草。茅草和竹子都跟女人一样,根留在娘家,身子到了这里。这里就是家。竹子编扎好的茅草,盖到前檐,盖到后檐,趴成人字一样。天底下的女人总是把背弯成这样。

女人更多的是从里头来看一座房子。从里头看房子的女人,比男人更懂得房子。女人本來就是一座房子。装在房子里的人,都在女人的房子里面装过。

一座房子,从外面看觉得小,到了里头才知道,要有的东西都有。每一样东西都待在它应当待的地方。从一件事物连到另一件事物,各是各的路径。房子是在住熟以后逐渐变宽的。

屋里的生活是在入夜,从伙房开始的。入夜的火光不像白天,在靠墙的烟炱上一躲一闪的。入夜的火光会立得很高,会跑到周边的事物上去。女人伸手去拿一只碗,一根硕大的影子就会跟着越过吊壶和铁锅,越过一条凳子,一下通到对面的墙壁上。火光使屋里的一切变得都亲切生动起来。先是一只凳子,它的一只圆角变得这样愉悦。火光沿着那里爬上来,整个凳面在闪光,在笑。一只瓜瓢被火光舔出的臀面。

钵和瓦盆。火光从盆沿滑到内壁,一闪一闪在荡。女人的身子里面突然就有了一种受孕似的感动。

伙在火塘里烧,水罐里煨着水,瓦盆里那块冻硬的洗脸布褶皱得跟山一样。男人从外面回来了。水罐里的水沿着盆壁滑入盆中,团着洗脸布往上爬。水够着的地方,坚硬的山旋即软下来,没入水中。在最终的山峰那儿,水歇了一下气,湿印一点一点往上移,耸起的坚硬沉入水中,柔和得跟水藻一样。

伙房其实是家中诸多事物的核心。伙房东边有一间睡房,睡房里有一张床。一些事情要到床上完成。可是,在一个待在伙房里的女人看来,床上那些事都是在伙房里备好了,再拿到那边去的。不管你要用的是哪一段,先得往身子里头吃东西。睡觉也得有力气,有力气才睡得好。

她并不觉得睡房有多小。睡房无非是搁下一张床。除了床,还有地方扔下鞋子,还要什么呢?鞋子一扔,睡觉还是办事都交给床。

伙房另一边,就是他们说的那半间房了。又是猪圈又是茅房,猪住进去之后,就不是半间了。猪吃的东西都从伙房里去,猪饿了会朝着伙房叫。人在伙房这边,人吃下的东西,最终都送到茅房里去。一个居家的女人,她不是猪圈也不是茅房,也不只是睡房。她更多的是一间伙房。

一个屠夫的自语

是的,我是个杀猪的屠夫。不不不,那不是我。

我杀过猪,杀过牛,杀过驴和马,还杀狗。我没有跟民兵营长干过那个。那不是我。那个人后来再也没杀过猪,他连鸡都不敢杀了。他过不了提心吊胆的日子,老觉得有人来找他。后来他疯了。疯了倒好。疯了就不怕了。那个民兵营长?他死的时候做牛叫,做火车叫。那是报应。

年轻的时候逞英雄,不懂得这些。七十二行,行行都得有人做。说来我这人天生就是个杀猪的,当屠夫的命。过年过节要吃肉,平日打牙祭要吃肉,办喜事少不得肉,办丧事还是少不得肉,总得有人来把猪把牛杀成肉。我爹我娘把我生下来,就是要我来干这个的。小时候,听到猪叫牛叫鸡公鸡婆杀起叫,就像开车的听到火车叫,办厨的听到勺子响,戳屁股的听到那头叫,讲笑话的听到台下笑。十八九岁二十岁当屠夫,把一头肥肥胖胖的猪搁到屠凳上,猪一叫人的身子里就兴奋。最终,所有的兴奋都集中到那把点红刀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叫声低下去,血汩汩流出来。猪蹄在挣扎,猪身上的肥膘在闪……你瞧牛搂宝那张马桶嘴怎么说,他说肥猪上了凳,就像大屁股老婆上了床。我当然得骂他。我骂他灌多了尿水,嘴里出来全是尿硝味。骂归骂,我知道他点到了我的穴位上。他说得对,我一刀捅下去,轻车熟路得一点碍处都没有,刀尖直达要害处,猪身子在我手下立马就有了反应,就像一道闪电传过,那个装着肥膘的身子一下服帖了。那时候,我压根儿没想过挨宰的猪还会痛。那时候,一个杀猪的屠夫只觉得手头的功夫好,杀起来痛快。

那时候不懂得怕。杀过好多东西之后以为还得拣一样比猪大的东西来杀,好像不这样,就算不得好屠夫。

牛牵过来了。好些人围拢来看一个杀猪的如何杀一条牛。我想我得杀出个样子来。牛巨大的身躯立在地上,你没有方法像杀猪一样把它抬起,放翻在屠凳上。我想起另一时另一个人杀一头牛,一刀朝牛脖子那里捅下去,捅下去才知道刀没有找到进去的路。刀尖断在里面,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牛抬起蹄子就跑。挨过一刀的牛不再在乎牛绹。牛脖子上流着血,嗷嗷叫着。牛跑开的时候,给了杀它的人一下子,杀牛的人住进了医院。人们循着血迹找到了牛,牛翻倒在村子后面的渠道里。我可不能像他一样。

我找来一柄砸钢钎的大铁锤。我决定迎头给它一击放它的闷。牛就在那里,它横着眼睛出着粗气。

我身上带着一股杀气,牛好像知道。抡起的铁锤高过头顶之后还往后仰了仰,接着调转头,往下砸的时候,我连吃奶的力连屁股后座上的力都送上了。锤子直中命门,像打在水浸过的木头上。大水牛像是一下成了木头立着不动,两只牛眼瞪得酒盅一样大,众人跟着一齐瞪大了眼睛——这招不行?突然,牛的两只前腿跪了下去。跪下去的前腿牵动后面,牛身像一堵墙轰的一下倒了。牛头搁浅在地,牛脖子伸得长长的,在扭。不知道哪来的神力,我操起刀朝着脖子根就是一下。刀子一进去我就知道捅对了,它走的就是一把点红刀该走的路。直到刀尖抵达关口,一头扎进去。

牛身子打了一下颤,像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接着就松了下来。一切都放下了,连方才当头挨的那一锤。血差不多追着刀子蹦了出来。血流得多欢啊!像一条刚刚疏通的小渠一个劲地流,只想流个痛快。你不知道一条牛有多少血,它好像一辈子也流不完,还要流到下一辈子。它让你想起那些被你杀过的猪,它们一头接一头流的全是血。我一下就知道了猪为什么叫一头猪,牛为什么叫一条牛。猪头架在上面叫,叫的是血。一条牛,它的血流起来是一条河。它好像把你一辈子杀的血全都招了来。

我们扒下牛皮,给牛身子开了膛。牛肚牛肠全都跑出来,里头一下跑空了。接着看到牛心。拿出来的牛心,一下一下就在你手上动,连搏动的声音都听得到。它还是活的,它在跟杀它的人,跟要吃它肉的人说话。我想起我的里头也是这样一颗心,比这一颗小得多。它顶多也就跟猪心一般大。我有些怕了。我把怕藏在里面,强起牛皮当鼓打。我把牛心搁在屠凳上,一刀劈下去——劈成两下它分成两边在跳,各跳各的,跳的却是同一个拍子!我不再看那两块跳动的肉。我转过身去捋那些牛肠。肠子足够柔和,还带着牛的体温。肠子把牛肚子里的一些事告诉我的手。我的手富得在流油。我杀猪的时候,好像没想过。杀过一条牛我就想起来了。想起一个不再杀猪的老屠夫跟我说:你杀猪这么猛这么狠,你应当去杀一条牛。一个屠夫要是没杀牛,还算不得真正的屠夫。

后来我又杀过一条狗。现在那些杀猪的人可能不知道,那时候屠夫不杀狗,也不兴吃狗。现在的人什么都吃,屠夫也就什么都杀。我一点也不想杀那条狗。那条狗跟我熟啊!它喜欢往家里来,一个屠夫家里,肉渣子没有,骨头总有几块吧?我往地上扔过骨头,它一看到我,就拿尾巴往我的眼睛底下摇。我怎么能杀它呢?可是打狗队已经来了,狗主人来找我,说这狗反正逃不了一死,与其让打狗队乱枪乱棍打死,还不如让它好死早投生。他们说了又说,就只差求我了。不,这样的话他们可没说。他们不会说你杀了那么多猪和牛,多欠一条狗命有什么——他们不会这样说。

我一直对自己说:我没有做什么。我连刀把都没摸。我只是照狗主人的意思,把狗装进麻袋里。然后呢,然后就把麻袋塞进水底下。可是我忘不了那双眼睛。只有狗才会像人一样拿眼睛看着人,看得人心里发毛。难怪叫狗也跟叫牛一樣、叫一条狗。牛是身子大,可是牛不会拿两只眼睛对着你看。只有狗。狗跟人一样,狗其实也可以叫作一个狗、一位狗。他们把狗关在屋子里。我一进去,狗就望着我叫。狗知道,人要对它做什么它好像都知道。它没有龇起牙来咬。它只是拿两只眼睛望着你,叫起来像人哭一样。我受不了那两只眼睛,只想着快点往麻袋里装,装进去就看不见了,可是哭声还是透过麻袋往外边来,直到水把它淹断。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没想到那双眼睛留在那里不愿走,一有空就蹦出来望着我。

你说到伟光杀猪的事。他那个年纪,又是那样一个年代,他们都学马大炮,连吐痰都学他。哈吐一声,把痰往地上吐,就像往地上钉钉子。就像他们唱讴歌的,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龙王,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是啊,连我这个当屠夫的都跟着唱会了,像他们那个年纪,谁不像打了雄鸡血?没有杀猪刀,就用菜刀,直接把猪脑壳下下来。那哪是杀猪啊,那叫战天斗地,叫什么来着?对,叫战斗!战斗就是打仗。打仗就是什么都可以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是一个屠夫,我只知道杀猪的事。现在还知道,一个杀猪的不应当去杀牛,也不应当去杀狗。有些东西,要上一点年纪,经历过一些事才懂得。我知道人干吗要杀猪要杀羊,我知道,由于人要吃肉。我不知道人干吗要打仗。当屠夫跟打仗的事不一样。

我从这个世界捡起一块瓦片

我从这个世界捡起一块瓦片。我用它裂开的锋利在地上画线。下过雨将干未干的泥地正好画线。线划进柔和的泥地,我能感受到瓦片的开心,带伤残的开心。我画了一条横线,再画一条横线,接着又画了一条横线。然后画直线。每一条直线都在跟横线交错,交错。每一次交错都是房子,房子,房子。

接下来就是跳房子。跳房子的人把手里的瓦片丢出去,丢到还没有主人的房子里。他得一下两下三下,把规定的动作完成好。他不能出错。他得踮起一只脚来往前跳。还有一只脚,只能像狗撒尿一样提起来。谁都想像一条狗那样痛痛快快撒一回。可是不行。你还连房子都没有,你拿什么来装你屙的尿?你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你只能跳,你不能停,不能换脚,横线竖线你都不能踩,一个房子只能跳一次,你得接着往前跳,一直跳到丢瓦片的地方。你得一只脚抓住地,弯下身去把地上的瓦片捡起来。这样,你在这个世界上就有了一间房子,就可以两只脚一齐站到地上头。接下来,你还得跳房子。你要一连跳下好多房子。一间、两间、三间……你可以竖起食指一下一下往下数。它们都是我的房子。别人不能在我的房子里落脚。他只能一只脚飞过去。要是我的房子一间接一间连在一起,他飞也飞不过,那他就死定了。不是气死就是摔死。我就是要他死。他一死,那间房子就空在那里。我就可以把瓦片往那里丢,我又可以有新屋子了。我从我的房子里过,两只脚都可以往地上站。我只要记住那些线。不管横线竖线都是墙。墙你只能用一只脚来跳。要是两只脚你就撞墙了。墙你不能撞。一些地方你不要随意碰,不要碰见猫,不要打破镜子,不要从门闩上过,不要吃豆子,东西落下来你不要去捡,不要去碰公鸡——要碰就去碰一只花母鸡,还有,你千万千万不要打喷嚏——你可以吐痰,可以咳嗽,可是你不能打喷嚏……最终我有了好多房子,有堂屋有正房有厢房有厨房,茅厕当然也不会少。男厕所女厕所可以放进一间房,中间不用隔着墙。再好

温馨提示

  • 1. 本站所有资源如无特殊说明,都需要本地电脑安装OFFICE2007和PDF阅读器。图纸软件为CAD,CAXA,PROE,UG,SolidWorks等.压缩文件请下载最新的WinRAR软件解压。
  • 2. 本站的文档不包含任何第三方提供的附件图纸等,如果需要附件,请联系上传者。文件的所有权益归上传用户所有。
  • 3. 本站RAR压缩包中若带图纸,网页内容里面会有图纸预览,若没有图纸预览就没有图纸。
  • 4. 未经权益所有人同意不得将文件中的内容挪作商业或盈利用途。
  • 5. 人人文库网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仅对用户上传内容的表现方式做保护处理,对用户上传分享的文档内容本身不做任何修改或编辑,并不能对任何下载内容负责。
  • 6. 下载文件中如有侵权或不适当内容,请与我们联系,我们立即纠正。
  • 7. 本站不保证下载资源的准确性、安全性和完整性, 同时也不承担用户因使用这些下载资源对自己和他人造成任何形式的伤害或损失。

评论

0/150

提交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