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起来与工会的博弈

1、组织起来”与工会的博弈北京市工会干部学院李惠斌 一组织起来”需要转变观念随着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深入发展，特别是1992年以后，随着我国对于国有企业改革的深入，我国工会的组织率明显下降：一方面，国有企业的改革、改组、改制、主辅分离使大 量的原国有企业职工在失去了国家职工”的身份的同时，也失去了工作岗位，被分流下岗，从而使国有企业的会员大量流失；另一方面，随着国有经济大规模退出竞争领域，在竞争 领域非公经济获得了迅速的发展，但在非公经济领域，由于工会的缺位、使绝大多数工人 游离于工会的大门之外。同时，随着我国工业化、城市化进程的发展，随着农村人口的持 续扩大、农村耕地的持续减少和农业比较效益的持续

2、降低，大量的农民涌入城市寻求生存 和发展的机会。这些农民工也基本上游离于工会的大门之外。为了遏止工会组织率降低的势头，1998年全国总工会在十三大上把在新建企业”（主要是非公企业和改制的原国有企业）建立工会组织和发展会员作为工作的重点之一。全国总工 会采取的建会和发展会员的方法是：由全国总工会进行思想动员、规定全国发展会员的任 务数、规定全国完成发展会员任务的时间限制、将发展会员的任务层层分解下达、在规定 的时限到来时由上级工会组织对于下级工会组织进行完成任务情况的验收，层层汇总到全 国总工会，由全国总工会评估成果。这种发展会员方式给各级工会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为了在规定的时限内完成上级工会下达

3、 的任务，在一些地方出现了弄虚作假的情况。即使是在真实数字的范围内，这样发展会员 的实效也是值得怀疑的：工会大张旗鼓地以准行政命令的方式匆忙发展会员，往往使工会 无暇顾及为新会员有效地开展维权工作，使新会员难以感受到参加工会的好处，从而发展 会员的成效也难以持久。客观地说，我国工会这种发展会员的方式是一种典型的发动政治运动的方式，与毛泽东发 动 反右”运动、发动 文革”没有什么差别。在这种运动式发展会员的背后，是一种计划经 济的思维：认为发展会员可以象发动政治运动一样由工会利用组织资源进行单方面的运作 来实现。这种思维方式在计划经济体制下有效，因为在国有经济占绝对主导地位的条件下， 工会可以借

4、助政府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发展会员，工会可以不考虑工人的感觉，从众心理就 足以使绝大多数工人不加考虑地参加工会；工会也不必考虑其他社会力量的诉求，因为不 仅当时没有与工会对立的其他社会力量，即使有，也不足以与获得政府支持的工会相抗衡。 因此，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工会单方面地按计划”发展会员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这种运动式的发展模式还能继续有效吗？这种计划经济的思维 还能继续有效吗？我国的经济体制改革已经进行了二十多年，非公经济已经获得了极大的 发展，在一些地区（如江苏、浙江、广东），非公经济已经占据了大半江山。如果我们仍然抱着计划经济的思维模式不放，恐怕在实践中难以奏效。工会在

5、发展会员的领域也需要与 时俱进：改变计划经济思维模式，思考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如何发展会员。二组织起来”是各方博弈的结果我们对于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工会如何发展会员的探讨，涉及整个社会系统。在一个系统中 研究某一个主体的行为，不仅需要研究这个主体，而且需要研究系统内的其他相关主体， 不仅需要研究每个主体的行为模式，而且需要研究这些行为模式背后的动机，需要对于每 个主体的行为做出某些假设。管理学为了研究经济活动中人的行为，提出了经济人”的假设：每个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性，都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为了实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每个人都需要借助理性进行权衡，即 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每个人进行权衡的前

6、提条件是他对于信 息的充分把握。人们逐渐认识到，这种经济人”的假设在有些场合显得过于简单一一例如西蒙认为人们进行权衡时往往不能占有全部信息，只能借助有限的信息进行权衡，权衡的目标往往也不可 能是 利益的最大化”，而是 冷人满意的”即在信息有限的条件下尚可接受的结果。再例如， 丹尼尔 卡尼曼、弗农 史密斯认为在经济活动中人的行为常常是非理性的。但是，所有的人 在短期内非理性，或一部分人在相当长的时期内非理性尚可理解，但所有的人始终非理性 就令人难以理解了。所以，虽然经济人”的假设存在这样那样的缺陷，但它仍然是一种有用的假设，仍然是分析人的行为的有效工具。这种 经济人”的假设不仅适用于个人，而且适

7、用于组织，因为任何组织都有自己的目标， 任何组织都希望实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都要进行利弊的权衡。在一个复杂的系统中，总是存在着多个主体一一各种各样的组织和个人，每个组织和个人都是这种 经济人”，都要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如果每个主体都可以各自独立地实现自 身利益的最大化，那么各个主体之间就可以相安无事了。但是，在一个系统中，各个主体 之间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总在进行着千变万化的相互影响，每个主体的利益通常不 是完全一致的，在些时候甚至是尖锐冲突的，即某个主体利益最大化的实现往往就意味着 其他主体无法实现利益的最大化。这样，每个主体之间就要展开竞争，就要相互防范，就 要彼此根据对方的行为不断

8、调整自己的行为，就要力图使自己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这就是 博弈。博弈，就是在一个系统存在多个主体且各个主体的利益至少并不完全一致的条件下， 各个主体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而进行的互动。我们探讨市场经济条件下工会发展会员，至少涉及到劳方、资方、工会、政府四个主体。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这四个主体各自有不同的诉求，每个主体都力图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在工会发展会员这个过程中，四方均力图采取最有利于自己的行动。其结果是：在市场经 济条件下，工会发展会员的实践必然演变为一个博弈的过程。分析这个博弈过程，至少应 分析以下三个方面：第一，不同主体的主要诉求是什么；第二，不同主体实现诉求的主要方式或手段是什么（实现

9、目的的手段也会自动升格为次要 的或直接的目的）；第三，不同主体如何针对其他主体的诉求采取对策。各方的博弈过程，既为工会发展会员提供了机遇，也为工会发展会员带来了挑战。通过对各方主体的互动进行分析，就可以找到影响工会发展会员的诸种因素。通常，为了简化问题，需要设定一些简单的模型，这些模型对于原型进行了必要的舍象。通过恩格斯所说的 逐渐增加因素”的过程，我们对于模型的分析就可以逐渐逼近原型。而且，这个还原现实的过程也基本符合逻辑与历史的一致性由于我国非公企业的迅速发展使我国工会的主要工作对象和发展对象逐渐移向非公企业的 工人，由于国有企业改制、改组后下岗分流的职工主要流向非公企业，由于进城务工的农

10、 民工主要集中在非公企业就业，因此，本文后面的分析仅限于非公企业。三一些模型及其分析1模型I:劳方与资方在这个模型中，对其他因素进行舍象，只保留了对立的双方：劳方和资方。从历史看，在劳资对立的最初阶段，尚不存在工会，劳方和资方直接对立。在这个模型中，劳方的主要诉求是：向资方伸张自己的权利（如最低一定数量的工资、最 高一定数量的工时、劳动保护、接受培训的机会、人格尊严等） 。资方的主要诉求是：反对 劳方的诉求，即尽可能压低工资、尽可能延长工时、尽可能减少劳动保护等以保证自己取得最大限度的利润。在这个模型中，孤立的工人处于博弈的劣势，因为资方掌握着最稀缺的资源一一资本，从而资方可以通过开除工人而随

11、意更换工人。劳方为了增加与资方谈判的筹码，就需要团结 起来，共同行动，从而产生了组织工会的愿望。资方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为了保证自己对 劳方的绝对优势，就力图阻挠工会的建立，如开除或暴力威胁试图组建工会的工人。劳方 为了实现建立工会的愿望，就更需要注意自身的团结，需要坚定不移地向资方表达自己的 意愿，有时甚至会采取一些极端行动（如捣毁机器、以暴制暴）。在这个模型中，影响劳方建立工会的因素主要有：第一，劳方维护自己权益的意识是否觉醒。如果工人心甘情愿地忍受资方的残酷剥削，则 工会成立无望。第二，劳方能否团结一致。只有团结一致，处于博弈劣势的工人才能有效地对抗资方的开 除威胁和暴力，成功地建立工会组

12、织。第三，劳方团结一致谋求自身利益的投入产出比是否高于孤立的工人谋求自身利益的投入 产出比。如果成立工会的成本（包括经济成本和人的生命的代价等）太昂贵，或成立工会 取得的成效太小，即劳方团结一致谋求自身利益的投入产出比低于孤立的工人谋求自身利 益的投入产出，甚至两者的投入产出比一样，工人就不会选择成立工会。2模型n ：劳方、资方、工会（企业内）在这个模型中，假设企业内部已经成立了工会。从历史看，劳资对立的结果往往是在企业 中出现了工会。在这个模型中，劳方的主要诉求是：自己直接或通过参加工会维护自身的权益。资方的主要诉求是：反对劳方的权益诉求，削弱工会的力量（分化工人，阻止工人参加工会），或者控

13、制工会为己所用。工会的主要诉求是：维护工人的权益，提高自身的实力（会员人数的 增加，资金的增加，法律知识等相关知识的增加等） ，工会其他自身利益。在这个模型中，资方为了反对劳方的诉求，会努力削弱工会的力量，如不与工会谈判，收 买一部分工人（主要是技术骨干），而劳方为了有效地争取自身的权益，就要与资方展开收 买与反收买的斗争，争取工人的团结。资方为了削弱工会的力量，就会努力阻止工人参加 工会，而工会就会展开与资方争夺工人的斗争。资方在无力阻止工人参加工会的条件下，就会想方设法控制工会（如收买工会干部，派自己人”向工会渗透等），而工人为了使工会始终维护工人的权益， 就要展开与资方的控制与反控制的斗

14、争，就要揭露工会内部的 工贼以维护工会的纯洁。在这个模型中，影响工会吸收会员的因素主要有：第一，工会是否对工人有吸引力。一方面，工会要能够有效地与资方抗衡，迫使资方坐到 谈判桌前，建立起工会代表劳方与资方对等谈判的机制；另一方面，工会要能够高效地与 资方谈判，使加入工会的工人个人能够更有效地维护自身权益，即加入工会谋求权益实现 的投入产出比高于不加入工会谋求权益实现的投入产出比。只有工会能够为工人办事，工 人才会自愿加入工会。第二，工人和工会能否对抗资方的分化。如果资方能够成功地收买一部分工人，特别是能 够收买关键岗位的技术骨干，资方就可以在谈判中占据有利地位，从而工会就难有作为。 工会不能有

15、效地为工人谋福利，自然就会降低对工人的吸引力。第三，工人能否有效地控制工会。工人对于工会的控制，主要是通过民主的方式决定和替换工会的领导人（如果工会的领导人是专职人员，还需要通过会费养活工会领导人），以保证工会始终代表工人的利益。工会脱离工人群众的危险主要来自两个方面：第一，工会的 利益压倒工人的利益。工会虽然是工人自己的组织，但这决不意味着工会没有自身的利益。一旦工会成立，如果工人不能有效地控制工会，工会对自身利益的追求就可能使工会异化 为工人的异己力量，工会对自身利益的诉求就有可能压倒维护劳方权益的诉求。一旦工会 异化，工会就有可能为了自身的利益而牺牲工人的利益。第二，工会领导人被资方收买

16、。 一旦资方收买了工会领导人，工会就成为资方的工具。工会领导人只有被工人严格控制， 工会才能真正为工人办事，从而工会才能吸引工人入会。3模型出：劳方、资方、工会（企业外）在这个模型中，假设在企业外（其他企业，或某个行业，或某个地区，或全国）已经建立 了工会组织，而企业内部尚未建立工会组织。从历史看，工会组织的发展是不平衡的，企 业建立工会总有先后。事实上，即使是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也有许多企业从未建立过工 会组织。在这个模型中，劳方的主要诉求是：以个体的方式，或通过自己组建工会，或参加外来的 工会，维护自身的权益。资方的主要诉求是：反对工人的利益诉求，反对内部建立工会， 反对外来工会进入企业，

17、阻碍工人加入工会，规避工会的诉求。工会的主要诉求是：进入 该企业组建工会，吸收该企业工人入会，维护该企业劳方的权益、自身利益的诉求。工会为了进入该企业建立工会组织，就需要与该企业的工人进行联系，而资方就会力图阻止这种联系（如对工人实行准军事化管理，禁止工人外出，禁止企业外的人员进入企业等）工会为了进入该企业建立工会组织，往往会与该企业资方进行交涉，声明在企业建立工会 既有利于工人的利益，也有利于资方的利益。而资方为了阻止工会进入该企业，往往宣称 工会能够办到的资方都已经办到了，没必要建立工会。工会如果不能成功地说服资方，就 难以进入企业吸收会员。即使工会成功地说服资方让工会进入企业发展会员，如

18、果工会面对的是维权意识尚未觉醒 的工人，帮助工人觉醒就成为工会面临的首要任务。即使工人的维权意识觉醒了，也要对 于外来的工会是否值得信任权衡再三：这个工会是真正代表自己利益的组织吗？是真心实 意为自己服务的吗？能永远也不牺牲工人的利益吗？工会能否取得工人的信任就成为工会 面临的任务。即使工会得到工人的信任，工人仍然要对于工会的能力进行权衡：工会能够有效地为自己 服务吗？加入工会谋求权益实现的投入产出比如果不能高于不加入工会谋求权益实现的投 入产出比（即工人自己维权更有效率） ，工人就不会选择参加工会来维权。即使工人认为参加工会可以更有效地维权，工人仍然有两种选择：是参加外来的工会还是 自己组建

19、工会？工人自己组建工会的投入产出比高于参加外来工会，工人就不会被外来工 会所吸引。综上所述，在这个模型中，影响工会进入该企业并吸收会员的因素主要有：第一，工会能否与企业内工人建立联系。第二，工会能否让资方接受建立工会的必要性。第三，企业内工人维权意识是否觉醒。第四，外来工会是否得到工人的信任。第五，外来工会能否高效地为工人维权。第六，工人自己组建工会的投入产出比是否高于参加外来工会。4模型IV:劳方、资方、工会、政府这个模型加上了政府的因素。从历史看，政府或迟或早都要介入劳资之间的关系调整。在 当代社会中，政府总是以某些方式影响劳方、资方和工会，劳方、资方和工会也以某些方 式影响政府。在这个模

20、型中，劳方的主要诉求是：劳动者个人，或通过自己组建工会，或通过参加工会， 维护自身的权益。资方的主要诉求是：反对工人的利益诉求，反对内部建立工会，反对外 来工会进入企业，阻碍工人加入工会，规避工会的诉求。工会的主要诉求是：吸收工人入会，维护劳方的权利，以及自身利益的诉求。政府的主要诉求是：社会的稳定，经济的发展，财政收入的增加、政府的声誉等。在这个模型中，政府的倾向性是劳资双方博弈的重要祛码，这不仅因为政府可以动员社会 中各种资源，而且因为政府可以利用自己掌握的社会资源对于社会进行改造或改良。劳方 要努力寻求政府对于劳方利益的支持（工会作为劳方的代表，也要寻求政府对于工会的支 持），资方同样要努力寻求政府对于资方利益的支持。政府从发展经济、增加财政收入的角 度考虑，要支持资方；从保持社会稳定、提升政府声誉的角度考虑，要支持劳方。因此， 政府的态度常常是摸棱两可的、变动无常的，甚至是自相矛盾的。政府通常会充当社会调 解人的角色，试图调解或调和劳资的矛盾。就每个特定时期而言，劳方和资方各自寻求政 府支持的结果，常常取决于劳资双方对政府影响力的大小。劳方和资方对于政府的影响方 式几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