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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1、母父之邦或母腹之邦的三重空間 一個家庭敘事的閱讀本文嘗試要開啟的是一個在語言中設置對象的相關討論。這個問題,承接我向來在閱讀文學作品時嘗不斷遇見的疑惑:作者何能創作與持續地用文字述說,縱使寫作過程痛楚與面臨自我的殘酷揭露。這些語言中的衝激般的恐怖力量自何處而來,又為何會選擇以文字系統為表露之處。這個問題,若要嘗試回答,需要辨認出作者的主觀創作位置,以及作者處身社會脈絡的發言位置,從這種後設(meta)的角度,我方能繼續往前推進討論創造力的源頭。也因此,我首先必須要面對的是幾個觀念上的理論釐清及接續,我需要討論主體(subject)的出現、語言(language)與敘事(narrative)的意

2、義。從以上展開的問題基礎,我們首先來到語言。拉岡曾經指出,詞語只有作為虛無的痕跡才能成立,其承載體於是不會再頹壞依據詞語,概念將消逝者留住而育化出事物是詞語的世界創造出事物的世界。 拉岡,褚孝泉譯。精神分析學中的言語和語言的作用和領域拉岡選集(上海:三聯書店,?)。頁287。拉岡所開展的語言討論,非常精彩地發展出語言中具備隱蔽與揭露的雙重特性。拉岡指出,語言中充滿滔滔不絕的填補,這是意識層次上為我們所見所明,我們也因此以為我們說了並且明白,但事件本身的實情永遠是:任何詞語都無能正確的捕捉失去的一瞬。 同前。頁265。然而,正如拉岡所說,因為無意義的虛無、經驗事件已全然消逝不在,詞語方能以替代與

3、象徵的方式,攜帶豐富的意義,給出事件的曾經存在,並令被阻絕或檢禁的語言可以展露出現。 同前。頁286。簡單地說,語言是過去記憶的力量這一部份的見證。跟隨拉岡的思索,語言的問題其實指向的一個方法論上的基進變革,我們不能迴避的是對語言及文本意義之理解方式的全面翻轉:意識語言,或者流暢的敘事,或者無為無故的故事敘述(story-telling),都不能完全呈現事物或事件本身。語言是被刪節、意義遭受掩蓋,收集愈多的詞語愈使我們邁進語言濃縮與事件移轉的意義歧途。因而,我們不能滿足停留於表面文字線索或情節編織的分析之上,反而要讀破這些聯繫的環節,並且嘗試還原事件本身。拉岡對語言的洞見,正是跟隨海德格討論亞

4、里斯多德的脈絡而來。海德格說,經驗世界賦予事物存在的本質,也因為經驗世界與人的活動密切相關,而思辯及直觀的澄明,便如光般照亮語言,令語言的無蔽(unhiddenness)狀態不以固定真理展現,而是以流動的每一間刻展現存在本身。 海德格,孫周興選編。哲學的終結和思的任務海爾格爾選集(上海:三聯書店,?)。頁1255-1260。我們在當中面臨總是不斷的置疑與追問,存在因而具備著多重與變動的性質。海德格的立場,一方面是對傳統形而上學討論精神終極任務的解構,一方面重回希臘時代對個體與主體性的重視。海德格反覆地論說現代性的科學、客觀與具有明白指涉性的語言,反而是封閉了思索之路。因為,語言從來不是終結,語

5、言其實是不可支配的流動的意義,像是海德格所問是什麼召喚思?正因為失落與虛無令我們開啟思,開啟問題的動作本身便同時令我們應諾事物與語言的召喚。 海德格。什麼召喚思?海爾格爾選集。頁1219-1224。從這個觀點,海德格說語言與人的關係,當然也不是人說語言般地自然簡易,而是察覺到語言與說 (Saying) 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語言與說間之所以錯綜複雜,不僅因為它們存身在時間當中、並為歷史中所發展的文字意義所掩蓋,同時,也是因為它們始終牽涉著我們的直觀經驗與思考的敏銳度。海德格其實正嘗試將人由歷史結構與現代化中釋放,強力肯定人的多樣性與不可固定的詮釋之自由。人的多樣性與詮釋的自由,這是超越生與死之間

6、的僵硬時間,我們可以取得敘事能力、超越生物鏈的無限循環的主要關鍵。 Hannah Arendt, The Human Condition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69). P.19.因而,語言的真義,雖始終遭到掩蔽,在沈默中顯示欲拒還迎的意義之光,但我們仍舊必須使用語言,必須不斷繼續我們的敘事,不斷編織著故事及情節,同時不知不覺地令這些敘述(story-telling)比事件本身更為真實。這種敘事中必然存有的語言弔詭,只有透過海德格對語言概念的分析,方能令我們看清。海德格在語言的本質裡說,我們不能掌握詞語(words),只有語言

7、才能賦予詞語意義,當我們使用詞語,我們其實正被語言所說,人應合於語言 關於海德格的語言概念,我在此處描繪得非常濃縮,但是觀點主要來自於走向語言之途一書,尤其是語言,語言的本質兩篇。見馬丁海德格,孫周興譯。走向語言之途(台北:時報,1993)。那麼,我們應和於語言才能說,我們因著說而可以編織故事、製造敘事,作為孤獨個體或在時間中的必死之人的我們,唯有通過語言之途,才能將概念與意義勉強地留住。也是因為語言中這些流動的性格,這些語言早於我們、給出事件存有的特徵,使用語言的人,方能順利進入任何已成形或結構化的社會系統裡,讓個體成為可以行動與言說的主體。談個體如何可以成為主體,阿圖塞指出最簡易的形式:在

8、語言、呼喚與命名等行動中,主體便已產生。阿圖塞在此處的討論中,指出意識型態貫穿與辨識主體,甚至不必國家政體或政治型態展開動員,主體早在各種原始的對象關係中營建自身,透過交流、對應、志願回應召喚,主體得以自成其身地運作。 Louis Althusser, “Ideology interpellates individuals as subjects”, in Paul du Gay, Jessica Evans and Peter Redman (ed.), Identity:a reader (London:Sage, 2000). pp.32-33, and P.37.若從這個非常素樸的討論

9、基礎上繼續前進,我們勢必面臨的是主體在對象關係中棲身的性質及其位置,阿圖塞並不諱言當中的意義必須來自權力的流動,且這種流動,永遠是朝向一個大他者/ 大主體(Other/ Subject)的對象,因而主體出現的型態往往是向心而非離心的。阿圖塞的立場,令主體的位置及意義之討論,都需要藉由一種相對辨認的形式。一類隸屬與控管的綿密權力形式,如國家或宗教的強力意識型態運作,更可以見諸阿圖塞思辯的綿密。阿圖塞的觀點不可避免地令我們察覺,所有的論述或言說,包括具有創造力的文學作品,都必須回到主體發生的當下,也就是對象關係建立之處。換言之,所謂主體的位置,永遠都是一個我讓出、我退位的位置。用阿圖塞的話來說,這

10、是主體回應呼叫、投向他者的順服(submission),這當中的主體,永遠是一個社會與團體行動的預備軍,個體總已是主體 Louis Althusser, “Ideology interpellates individuals as subjects”, Identity:a reader. P.34.的主體。阿圖塞的主體,一部份回答我們為何是倫理人與政治人、社會人與家庭人,在另外一部份,阿圖塞銜接的是一個已由佛洛依德所開啟的精神動力的問題。這個精神動力的描述,可以如阿圖塞所說hey, you there,個體一回身一應諾,主體立刻出現的簡易題。 Ibid., P.33.也可以是佛洛依德更複雜、

11、關於認同動力的回答。的確,從阿圖塞出發,我們不可避免地遭遇到,主體並不是一個強固、自成自安的先驗主體(transcendental subject),主體必須先經歷放棄與退出我,進入集體行動裡,方能取得主體的位置。而佛洛依德回答的,便是這些遭受放棄與排除的我,如何被辨認出來,並重新加入社會象徵系統裡。佛洛依德在伊底帕斯的討論裡說,無論是小男孩或小女孩,進入性別分際的社會規矩之起點,始終是由個體自身的匱乏及欠缺之處出發。因而小男孩恐懼陰莖失落,小女孩冀望替代性的陽具權威,當中指向的不是肉體與官能的表象,而是權力與全能的暗中召喚。這種全能與權力的對象投注,佛洛依德特別指出,在前伊底帕斯期便早已發生

12、,這是從原初對象關係裡衍申並立刻發動的認同作用。當中,兒童一方面面臨全能我、自體性慾(auto-eroticism)必須撤回的窘境,一方面又立即過渡到以客體對象為自我擴散的代替品。 佛洛依德,葉頌壽譯。第二六講 原慾論與自戀症精神分析引論精神分析新論(台北:志文,1999)。頁391-392。關於對象投注與自戀撤回的情形,佛洛依德在”Mourning and melancholia”一文中有更詳細的探討。這種對象關係的原型,明白地指出阿圖塞的個體如何應諾召喚成為主體的最初且細膩的過程,而且,更為重要的是,佛洛依德指出對象愛或對象認同中必然具有的象徵替代的性質。因而,若要討論主體,我們不可避免地

13、遭遇到,主體的主體性其實遠遠漫逸出主體本身界線的問題。換言之,我們必須回到發生交換與象徵替代的原初關係中尋找。這裡的原初關係,佛洛依德在自我和超我一文中,則說伊底帕斯情結的三重特徵及每個人的雙性傾向 佛洛依德,楊韶剛等譯。自我和超我超越快樂原則(台北:米娜貝爾,2000)。頁228。是關鍵性的。之所以關鍵,則是個人史的家庭經驗,通常便是個體加入社會化的源頭。佛洛依德說,母親及父親的形象,扮演的是一種認同的象徵,兒童唯有進行認同,才能將自我的雙重矛盾重新縫合。自我的衝突或矛盾感,一度阿圖塞將之視為主體必然經歷的向大主體的順服,但佛洛依德推得更早。佛洛依德說,對父或母的對象貫注,牽涉到將認同之外的

14、雜質推開的動作,這個動作,便是以絕對必要的形式表現出其強迫性格的根源。 佛洛依德。自我和超我超越快樂原則。頁231。是如何強迫性的根源呢,在精神分析的術語裡說來,它是具有自我檢禁與堅固社會倫常性質的超我(superego)之出現,是自我的沈澱物,為克服伊底帕斯情結而帶出的壓抑經驗,令主體可以順利進入社會結構並遵循系統規範。從此處,我們便可以從阿圖塞的意識型態主體,一路回溯到佛洛依德的精神主體。佛洛依德的主體,始終是遭壓抑與經過象徵調換的主體,是通過朝向父或母認同下我的失落,我反覆在象徵體系中以超我的強迫性命令重建意識表層的不穩固主體,也是傅柯所說的時時刻刻省察自我、使用鞭策與禁止各種道德碼的倫

15、理主體,不斷內化道德規律以獲取自我辨識能力的建構中主體,主體總是不斷由自身分裂出客體,接受教化與主動地朝向服從。 Michel Foucault, “Introduction to The Use of Pleasure “ , Identity:a reader. P.365, and pp.367-369.從佛洛依德到阿圖塞到傅柯的主體,都不斷陳述著一個服從與壓抑、奴隸般又同獲自由的、在對象關係與權力流動之中存身的主體。傅柯曾對此淋漓盡致地說,權力只能在自由人(free subject)之上運作,唯有如此我們方能自由。 Michel Foucault, “ The subject and

16、power”, trans. by Robert Hurley and others, in James D. Faubion (ed.), Essential works of Foucault 1954-1984 (New York:The New Press, 2000).P.342.但是,是如何的自由呢?傅柯說是意識上、社會行動中拒絕服從與背轉身去的沈默的自由,佛洛依德則在更廣泛的層次上,將自由的討論轉到文學及藝術的創作,陳述一個幽暗卻又澎湃、誠實卻隱晦的語言出現的創造動力。一如本文最初拉岡對語言的洞見,佛洛依德所說的創造動力,必須透過語言才能獲得安置,但無論是文字或視覺的語言,都扮演

17、著令概念留下痕跡並同時遭受意義移轉的雙重功用。然而,卻也因為我們不得不說,我們不能停止訴說,這些語言中的縫隙及文字隱喻的機制,才能將我們帶離遺忘、挖掘出語言深淵處的真實。然而真實,究竟是何等的真實呢?佛洛依德說精神分析的特質,不在於建立什麼,而是挖掘潛能,利用在自我中儲存的、由於壓抑而限制在無意識中的、不易理解的能量,和那些被迫浪費在維繫這些壓抑之無效任務上的能量 佛洛依德,孫慶民等譯。達文西對童年的回憶(台北:米娜貝爾,2000)。頁338。精神分析學者邁可道格則說,佛洛依德處理的不是毀壞與死去之物,而是那些仍舊生猛並持續對我們發生影響力的事物,這些始終生鮮的記憶痕跡,指向的是童年或更早的原

18、初意識經驗。 Joyce McDougall, “On psychic Deprivation”, Theaters of the body (New York:W.W.Norton, 1989).P.51.從原初意識經驗出發,克麗斯特娃敏銳地接續佛洛依德關於前伊底帕斯期的認同問題。進入認同、模仿對象以成我的階段之前,我必然先經驗分離、排斥、推離。這些推離(abjection)的經驗,是要自母體的懷抱裡釋放自身,而使用語言,便是當中暴力的、粗疏的、象徵性的對母體的決裂。 Julia Kristeva, “Approaching Abjection”, Powers of horror:an e

19、ssay on abjection (New York:Columbia, 1982). P.13.因而,我們與語言,在語言中製造敘事的主體,分享的並不是一個相互應和的、能指與所指的詞語穩固的統合之說話主體(speaking subject),而是充滿異質性的、不斷面臨試煉與搖動的過程中主體(subject in process)。 Julia Kristeva, “Approaching Abjection”, Powers of horror:an essay on abjection. P.10.這些在我之內、與我秘密隨行的異質物,必須分離與排除,是根植於受苦的恨,恨只能比愛發生得更早,

20、主體只好透過超我或自我理想(Ego Ideal )嘗試安置自身。然而,對應一個完美形象而造出的完美我,指向的是外部象徵秩序的內化,我承受的是將母親持續地排出、全能父親的無限想像,這些心理活動之後,認同想像其實有如鏡後空無、水面倒影般地脆弱不安,顯露的是如同底片一樣的負面狀態。 Julia Kristeva, “Freud and love:treatment and its discontents”, Tale of Love (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7). P.43.這些負面狀態,漫佈在各色文本之中,無論是聖經利未記裡的清潔命令的論述,還

21、是畫家喬托的創造性繪畫裡,克麗斯特娃都毫不容情地指出,當中永遠不是單聲的語言,而是複聲的、交換幣的精神語言。換句話說,克麗斯特娃持續地將拉岡的語言學向前推進,她繼承了拉岡認為意識語言無法明白指涉事件本身的看法,同時又將語言中透過隱喻訴說與揭露的性質,置入精神分析的三重關係裡進行分析。這個三重關係,克麗斯特娃簡潔又詩意地說,是一個不為所見、不能命名、甚且無法再現的想像父親之愛,乍然介入了主體與分離經驗/自戀傷痕間的赤裸關係。 Julia Kristeva, “ Reading the Bible”, New Maladies of the soul (New York:Columbia Univ

22、ersity Press, 1995). P.121.從此處,我們初步釐清語言、敘事及主體的相關聯繫,從這個初步的理論基礎上,我們可以進一步回答在語言中設置對象的背後動力。就像是佛洛依德反覆所說,壓抑或自我貶抑或者是全然不能免,就像是我們的肢體經驗、感情關係,都需要自割裂與推離起始。剪斷臍帶獨立跌撞地行走,因為母親夜裡離開而恐懼的小孩,終於學會咿啞地說出夜裡怪獸的拜訪。這些生命裡的原初經驗,先以轉移的象徵、後以想像及創作力進入各種文本形式裡,壓抑、戀物、昇華,如達文西般地在文本中隱密地訴說。 佛洛依德,達文西對童年的回憶達文西對童年的回憶。頁106及120。所以,我們閱讀文本,以精神分析式的讀

23、法,我們面臨的是真實的問題。換句話說,縱使文本以幻想或虛構的形式出現,或以寫實或檔案的形式出現,在精神分析的意義上,都具有相同的閱讀價值。我們都必須從語言的裂縫進入,穿透詞語所營造的敘事結構,指出作者的主觀位置。因而,不得不然地,我閱讀著任何作品,無論是文學的或是歷史敘事的文本,我總是面臨到相似的問題起點作者到底說了什麼?從這個問題開啟的是一連串的相關問號,作者為何選擇這種敘事體例發言?作者的個人史經驗如何在情節編織中扮裝出現?作者文字背後隱藏的永恆記憶的一瞥為何?作者在何等的精神結構裡迸出狂暴或清晰的言語?懷抱著這些問題,我在不同的文本中讀出不同的體會。這也讓我脫離一種文學史或史料判讀的客觀

24、視野,而轉變成另外一種充滿問題感的主觀凝視。也因為如此,當我在網路上遇見作者李志薔,他書寫的家庭歷史便深深地引起自己的興趣。2001年出版的甬道,被包裝成高雄打狗山下消逝中的村誌體例。作者於中持續書寫的是自八零年代以來當代勞工的處境和宿命。 李志薔,後記甬道(台北:爾雅,2001)。頁169。然而,狀似可以以左派關懷或家鄉懷舊觀點包覆與解釋的敘事表面,我卻不斷讀到寫實之外的隱匿精神風味。當我讀到作者筆下反覆出現的勞工階級父親,我其實讀到的是作者自身傷殘痛楚的家庭記憶。這個想法,我曾經初步在李志薔先生的個人網站上留下我的意見,憑藉網路上直接的互動,作者立即給我肯定的答覆,並在作者的首肯下,我進行

25、了一個針對家庭記憶的書寫。於中,我嘗試發展的是一個關於原鄉的問題,一個離開母腹、進入父之烏托邦秩序的文本三重空間。在甬道一書裡,作者的父親是一度嚴厲肅威卻又頹唐老去的父親,母親則是叼絮又充滿俗民力量的不老母親。作者寫父親煉鋼與採石的舊往身影之際,作者其實引出的是之後恐怖又殘酷的伏筆:父之將亡。特別在書中的卷三家族歷史及卷四遺失的硬幣裡,作者寫著父親靜默卑微地死去,寫著家庭倫常的倒錯、母親與叔叔的亂倫,失去男性氣概的閹割,及作者自身對性與背叛倉皇尖銳的恐懼。這些敘事痕跡,是作者往時間中退行、展開被動的觀看、自虐且翻掘血的書寫,這種被克麗斯特娃稱之為陰性書寫的文學文本,將廢棄物、厭惡感,及那些令人

26、恐懼的東西帶進語言之中,用偽裝或潛進的方式進入意識系統裡。 Julia Kristeva, “ The system and the speaking subject”, The Kristeva Reader (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86).P.31.當中衝激而出的是一個文字中象徵弒父、去掉父親優勢陽具意符的隱匿衝動。然而,文字中明白的弒父語意,只是第一層的象徵,之後正包含著第二層的象徵,這裡出現的是母親的問題。母親,佛洛依德說過她們一度是全能的陽具母親,母親帶來營養、母親令嬰孩體會有與無之間必須創造幻覺填補的必要,文字中所有再度建置的對

27、象都會曲折地朝向這些原初的幻想經驗,所有恐懼與焦慮都是無意識地重複分離經驗。 這個觀念太濃縮了,我無法直接引用原文進到我的敘事裡。但我至少參考了三本書: Sigmund Freud, “The Ego and the Id”, Beyond the pleasure principle. P.20, and pp.31-34. 佛洛依德,第二十五講 焦慮精神分析引論精神分析新論。頁383-385。以及佛洛依德,達文西對童年的回憶達文西對童年的回憶。第三章及第六章全部。這些恐懼與焦慮,最終會轉向求愛或對象投注的奴隸般順從,自我構成、本我(Id)展露與超我禁制間嘗試達到平衡,以令自我服從規範。但是

28、,佛洛依德更複雜的指出,這裡的順從,其實是意識層面假裝無意識衝動不在、或給無意識披上偽裝。用前意識的文飾作用把本我的無意識要求掩蓋起來,自我是在現實原則與本我衝動間兩面獻媚的絕佳外交官。 佛洛依德,楊韶剛等譯。自我與本我超越快樂原則(台北:米娜貝爾,2000)。頁257。這裡的文飾作用,便是克麗斯特娃指出的歷史社會性別區分的象徵秩序、語言中的防衛性、封閉性的象徵表意鍊(signifying chain)。 Julia Kristeva, “Revolution in poetic language”, Identity:a reader. P.73.所以,母親的問題,其實遠比文字中父親的身影更

29、為封閉在情節敘述裡。因而,要剝開母親的謎題,首先還是要自父親之處啟發。作者描繪在泥場中炸山的父親,一度猶如強壯的父神。父親的掘礦十字鎬,因而具有雙層的象徵風味,一方面是建築與開啟,另一面卻又是毀壞與傷害。亦如是父親的十字鎬,文字總是具有雙重風味,這是作者在家族歷史當中令人震動的語言痕跡。是父親、母親、叔叔以及兄弟,親情血脈中最為交纏的距離,同時埋藏著深切的秘密與赤裸的肉身。文字一如橋樑般豎立了對話的兩岸、也一如橋樑般證實了時間如水色淋霪,對話中的黴爛的青苔的腳、緩緩爬上死亡之際。從對話一文開啟的敘事情境,便是父親顛毀的肉身,只有死亡本身得以發言,但陳列於死亡之前、唯有不能毀去的記憶與沈默的喉嚨

30、。因而,父親及家人的語言,都失去了聲音,而留下餿溺的氣味: 記憶中關於你的味道,總是混雜著汗水、酒精、尿溲和腐悶的空氣,一種類似數百種腐爛食糜所散發出來的,接近死亡的氣味。外出工作的弟弟醺醺然地返家,支著身體在牆角嘔吐時,那菸酒、檳榔和食糜混合而成的臊臭氣味 李志薔。甬道。頁113,117。然而,這些氣味衝斥而出者,並不是真正的回憶寫實,而是拖曳緬長卻又堅定真實的精神語言,一個不在場的訴說,一場反向的獨白。對話一文方開啟讓黑夜浸透的獨白,揭開與面對悼亡的殘酷。在黑夜中懺悔又懷疑汁液充滿的殿堂裡,哈姆雷特正寫下過去與逃亡的舊地圖。但是,若生命如是、只是一部通過記載而可反覆映放的膠卷,則文字何能在

31、存在與消殞之間,一道驚眩如閃光的意義之間,仍舊讓讀者震動與回味?或者,生命意義的存在,不在其必然的消殞宿命,或者還是因為我們能夠在述說中重新賦予其意義,一如漢娜鄂蘭所指出:留下歷史與製造敘事的能力,是人類活動獨有的光輝。敘事的能力,讓我們得以從生物性循環中脫逃既定與僵滯的動物性命運,而可以賦予人類活動以自身的詮釋及歷史記載。 Julia Kristeva, “Life is a story”, Hannah Arendt:life is a narrative (Toronto: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 2001). P.8.因而,當在對話一度的無語之唁,終能夠

32、迸出言語。是父親唇際流露的一抹諒解和不在意的微笑,作者其實在沈默之中猶然發覺詮釋與再述說的能力,父親的微笑,因而可以像是一株無語卻芬芳的含笑,在逝去的夜裡瑩然有光。然而,這樣的光輝,卻也同時映照出光亮背後的陰暗。一株含笑、一株植于舊宅而分枝與家庭共享漂流運命的芬芳含笑,一度是母土與哺育的大地胸懷,如於含笑一文中出現的曾年少、曾歡歌、曾夢幻的富有創造力的母身,是與土地相親、在沃土肥壤中攜帶原鄉記憶的母親,許諾土地與希望的女神般母親。然而,這樣的母親,卻是與父神的秩序互有鬥爭與流血戰役。當中,父祖老去、父親崩毀,然母身不老不死,失落的卻只是微笑與幽雅的一抹馨香。這種失落,甬道全書雖幾乎盡掩其身影,

33、卻也始終透露著一種隱匿的控訴。如此的控訴,需要仔細檢視父祖秩序本身所攜帶的象徵風味。作者在含笑一文裡以觀音及李府元帥的神祇作為性別與家庭秩序的轉喻。觀音是母身,觀音是慈祥和煦的大地母親,通過土壤與鮮花與永恆及尊貴相連接的女神。而李府元帥是父系的律法、殘酷的以酒及血浸潤的男神。作者以民間信仰隱喻家庭中的性別關係,基本分界了母親及父親的家庭位置。因而,這種女神般的母親,父神秩序裡的父親,應該是建構起一切和諧與秩序的原型。然而,作者不斷書寫者,卻不是重複舊秩序與信仰,而是不斷體現這些秩序中的裂隙及溢流。無論是李府元帥沈默不語,或是父親盛怒之下,將那台裁縫機連同石雕觀音都給砸了,這些家庭中的性別及家人

34、的生命軌道,一直是飄搖、動盪、暴力、摧毀與逾越的。因而,在作者的情節敘述裡,母親幾乎是不在場的、隱形的,母親唯有在父親出現、父親毀壞的陰影下才微微現影。更為令人注意的是,這種母親身影的消失,帶來的卻是社會戒律與清潔系統的愈趨巨大。換句話說,這種母親身影的匱缺,或是帶著羞恥不安,如我把頭壓得更低了,不覺更自卑了;也是帶著憐惜與痛毀的人子心情,如為人作嫁衣裳的母親,送出嫁衣前,她在鏡前久久打量、不忍離去的神情。,及母親整日只睜著一雙無神的眼,靜靜伏在神明面前。這種人子感情上的侷促不安與壓抑言語,指向的替代及徵狀,其實是以道德及人情間不可轉圜的森嚴信守令之重新出土,以嘗試重新營建正統,表達一類暗中的

35、秩序指涉。這些暗中的秩序指涉,便是性別與家庭認同展開的烏托邦所在,也是主體被鑲嵌至文化及社會體系的位置。最初,母親是複製象徵體系的仲介者,她因而是主體的象徵經驗中的第一個對話者, Julia Kristeva, “Revolution in poetic language”, , Identity:a reader. P.72.但是,一個關於母胎的原初卻潛抑的記憶,卻會在父親的全能權力之下重新復活。換言之,母親既是被淡忘卻無法抹滅的生命原型,需要主體不斷地經歷推開與排除,以令自身認同與存在意義清晰;但是,她又是社會律法的第一個替代物,所有進入社會象徵體系的創傷經驗都來自母親的提醒與交換。母親是

36、失去陽具的不再全能父親,母親同時意味著嚴厲、逼迫,溫柔與育養的的男神女身兩面。母親的雙性性質,作者一度在含笑一文裡隱匿地以具有自體生殖力的母親暗喻煢然生長,無憾無懼,讓母體在無雨滋溉的旱地裡獨自繁衍生殖。但可以自體生殖的母親,卻不是迷茫無知的神偶,而是真切的肉身。因而,母親在子葉摧折之際流著人的淚,其母神身份也隨之不在: 第一次,我看見母親的眼淚,像兩行無聲的流水母親抬頭望一眼座上的神明,默默嘆了一句:命啦。 李志薔。含笑甬道。頁110。然而,母神身份不再,並不只因為母親流下了肉身之淚,同時也是母親跨越了自體生殖的界線。這是甬道裡永恆高潮卻又逕然黯啞的一幕: 月光從門縫中滲出來,柔軟如絲絹之河

37、。循著月光往內窺去,我看見兩團精光潔白的肉體。 李志薔。甬道甬道。頁140。柔軟如絲絹之河的一泓月光,不為臨照俯視的光暖,不是母神或父君的高蹈道德秩序引人投入獻身,而是彰顯出黑暗與夜的恐懼。這種恐懼與排除的語言,這種朝向身體清潔系統重新豎立、朝向意識崩毀、朝向界線被逾越、朝向光影與姿勢流動的定格般語言,卻有著一股可怖的、左衝右突的喊叫的動力。這些動力,是朝向他者方向嘗試對話與流動,也正因為主體必須存身在語言之中建立對象關係,這裡的我,被構成之際永遠是破碎與不穩定的。因而,面對記憶井中汲汲打撈,卻不再完整的自己,透過這些我的空隙,作者的主體性才會破碎不穩定地展露。因而,於寫實與流暢情節的文字表義

38、之後,是隱晦的憂傷,以及積極的回憶展演的衝動,令意識語言斷碎、作者的真實語言曲折地出來。關於打狗山麓下曾經力拔山河蓋世、卻逐漸崩毀的不堪父親形象,具有莎樂美般犧牲與背德的母親身影,以及哀告無語之邊緣人的生命殘痛,這些並不美好健康的情節編織,指出道德律法之所以成為禁忌,與渴求逾越的力量,總是相互辯證。而如此的負面書寫中,當中所有的對話對象、原始的對象關係,始終指向的是我之內存有不穩的疆界,這些受苦之處,是語言的裂隙,也是chora的符號書寫動力。這個動力,克麗斯特娃說,是毀壞之處、攻擊性以及死亡,是佛洛依德指出的死亡衝力(death drive),主體因而在反覆衝撞之間,在訴說與沈默間、釋放與停

39、滯中,獲得語言迸出、創造的動力。 Ibid., P.72.從此處,我們可以更清晰地讀到作者的主體性及情感經驗。正是在作者反覆描繪黑闇與失落的一連串書寫裡,在家庭破碎與自我重建的過程裡,作者積極展露生命困境的毅力,貼近與盯視受創記憶的勇氣同時,也是作者在書寫之中的姿態,雖是淚流滿面或是憤滿無已,仍舊是勇敢抓握記憶劍鋒的流血堅持。這些文學的語言,雖於寫實的技巧及清晰的情節裡已暴露作者自身的記憶,像是古物出土,纖毫畢現於文本之中,但檢視全文脈絡,我們卻不能不斷看見文字背後隱忍的創傷痕跡。這種憂傷與記憶的創痕,半是強迫半是反省,用著聲音扯裂字詞的語言力道,控訴又喊叫著出來。通過記憶的甬道、通過墳塚的縫

40、隙、通過窺視而狹長的眼睛,文字的陽光也因而顯得斑駁抖索,不能堂皇也無能燦亮。這種陰暗的滋長,不是秘密本身,而是禁忌遭逾越、烏托邦正在毀棄與離開。然而,也正因為倫常與理想的界線方方模糊灰暗,身體感觸與身體記憶的膨發以及骨殖慘澹的白,才成為作者眼中種種變形夢魘的來源: 夢中,父親的臉腐了一半,露出森然白骨另一半則血漓漓地黏貼著。父親的屍體斜仰在浴室的馬桶上,全身扭絞著,像一根乾癟而僵硬的麻花。那胯下的隆腫在我的意識底層無限膨脹,如刀,如錘。 如刀,如錘,怦怦敲響震裂強自癒合的記憶的盲目,這種撕扯要越過十一年的反芻與自我斬傷、經歷背叛與恐懼、經受禁錮與無語的嘶啞,那些濃縮又稀釋的諸多言語,才能在甬道

41、文末如意識流般地語泉噴湧濺射而出。我推不開,通往廁所的甬道陰暗異常,我推不開,推不開.作者推不開的豈只是自己的夢想之地之死,作者推不開的,或者還是被愛好吮吸與封閉的、好膿血與衰敗體膚的倫常禮教。是大聲的嚎哭、流離的生命情境、暗夜甬道裡文字劃出的一道火光,這類沾染父親氣息卻又帶著旁觀般、為父觀看與重生的注視,不能不帶著強迫與憤怒的執拗,衝破又挑戰著文字格律與人情倫常,並令文字如珠簾暗語,一瞬間委頓滿地。然而,撿拾作者在甬道文末四散不齊的敘述語言,卻為讀者開展另一種語言形味。這種語言形味,指向的是暴露與琢煉的強悍,符號的書寫動力,要將事件揭露、無語之刻重有聲。因而,曾經的記憶與言說強自封閉,一旦透

42、過文字書寫傾洩而出,其斧鑿血痕如新,不能不令人心驚膽戰。閱畢甬道全書,讀者眼中得見、耳中傾聽者,並非只是停留於庶民合唱的聲韻,而是一首家庭安魂曲。剝開層層的底層與邊緣生活、揭露與去除記憶的迷魅之後,讀者往往不僅讀到舊往傷痛的降靈召喚,還讀到透過文字重新設置的愛戀對象、像陰影般反覆吞噬作者:那是父之生死潮動的永恆回歸,像是甬道裡呼哨響徹的尖利回聲,一波波、一陣陣,帶著此去無回的潮浪姿態,默默將死去的記憶屍體們、拍送上岸。於是,在文字裡,父親漂泊與遭棄的遊魂,在底層勞動者中肉身顯聖、在童年與青春正熾的奔跑中寄寓。在家族歷史當中所透露的死亡記事,便是父親的死亡其實已早於死亡本身,然文字不能使父重生,

43、我們唯見作者執迷地翻掘死亡本義的解答。作者在對話一文裡所沈澱的父親之死,是顢頇的國王、一坨早夭的生命。甚而,是優柔寡斷、無能理清現實的哈姆雷特人子。因而,這裡的死亡本義,不是肉體,而是父親形象的崩毀,像是甬道一文裡的黑夜闇影:父不能成父,而焉母無能成母。父親形象何能崩毀?這是家族歷史及遺失的硬幣全卷的追索。然而,關於崩毀與失落,當中的記憶指認與事後追問,卻是並行的線索:是父親無能愛、無能重定失措人生?還是做為父親之子的作者,無能離開受創與被動的人子身份,並寄望父若能為父,我亦能成子?在子父身份中進行游擊與拉扯,我們讀到作者對自身人子身份的迷戀與迷惑。也是這般的感情基調,貫穿全書,就算是以父親的湯味作為歸結,留戀記憶與嘗試原宥的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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