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北斗语文课

1、独与天地精神往来文/薛佩之（中国地质大学）此刻，长夜己逝，晨光熹微，依稀看见窗外几只蝴蝶，相与翩趾而过。记忆里高中时课间私下的闲谈中，邻座向来文艺的女生不止一次地说过： “倘若时光倒转千年，走回诗经的时代，哪怕只是遥遥地一眺那个丰神俊逸的男 子，那便此牛无憾，吾愿足矣。”彼时的众位同窗，依然陶醉在逍遥游所描 摹的广大无穷世界之中，是故多有赞同者，脸上流露的神情分明是与有荣焉。只是现实或许要令我们大失所望，那个乘物以游心的男子并不是藐姑射的神 人，窘迫时要向监河侯借米的他只不过是一介衣褐老农，面庞之上深深的褶皱映 射着田地上的阡陌纵横。他只不过是一个人，立身于苍穹大地之间，犹如一只野龟曳尾于泥淖

2、涂中。风尘模糊了漆园小吏的面容，也黯淡了南华真仙的辉光。穿越两千多年的岁 月，庄子从未这般如此真实地静立在我们身侧。依旧鲜活如斯的逍遥游几乎 还带着上古先民律动的脉搏，磅礴天地之气扑面而来。诚如方东美先生所言：“庄子之形上学，将道投射到无穷之时空范畴，俾其 作用发挥淋漓尽致，成为精神牛命之极诣”，堪称瑰丽的寓言与卮言从开篇始， 便肩负起表达庄子形上学意涵的重任，诗歌与隐喻交替浮现的比兴手法亦是将鲍 鹏展翅屮蕴藏的庄子z精神展现得淋漓尽致。已然挣脱了功名利禄、权势尊位的 束缚，逍遥游乎无限之中，遍历层层生命之境界。这逍遥，早已不是消摇了。鲍鹏般神异的牛灵，唯有渊深广大的北海才能涵养而击，养精蓄锐

3、之余历经形态 变幻，犹且亟需人风培负鼓送方能扶摇而上。“是必深畜厚养，待时而动，方尽 大圣之体用。”大鹏优游自适的姿态与下文聒噪不已的蜩与学鸠相映成趣，由是亦可看出朝 菌蠅虫古与冥灵大春或是荡子与彭祖相提并论时的荒唐滑稽。这样的“小大之辩”在中学的课堂里往往会被着重于一个“辩”字，由此凸 显庄子所谓之“齐大小”、“均异趣”。然而当下反观，不难发现大鹏能适其性, 而小鸟却不能自适自安。能自适其性者，因其徳全，不能自适而私心妄动者，因 其德阙。是故“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此言得之。逍遥游的归旨无外乎一个人参破功名利禄与权势显贵的束缚，而使精神活动 臻于悠游自在，无所挂碍的境地。“心无挂碍，

4、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心经所言亦如是。 不妨将目光再次回转到高中时回忆到的断片，当时的我们仍旧不解逍遥之真 谛，如同五十步笑百步的宋荣子，尽管不再囿于世俗偏见颇有所获，却不曾细想 自己是否又囿于自己内心的成见，因此不能御风而行乃至御六气之辩。世俗之外宋荣子犹然笑之，宋荣子z外列御寇御风而行，列御寇z外尚有至 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那么，至人、神人与圣人之上呢？人之所以不能顺从自然的天性，可以追溯到物我对立。纯粹从自然感情出发 而言，人总是不自觉地以自我为参照物，从而无法逃离自我中心的局限，给万物 以有形的干扰，自己也会同吋受到外物的牵绊。这样的现实使得逍遥游中至人、 神人、

5、圣人的目标势必永远无法达成，即便是庄子自己也不能。逍遥所需秉持者非惟扬弃我执、消除偏见的意愿，个体的独特性势必耍被保 留。这也正是巴拉苏拉姆所推崇的自由。个体独特价值的寄托并不属于“肉身我”、“认知我”的范畴，而是所谓的 “真宰”。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朕。这是宇宙主宰，也是自然之性。缩小到个人，可谓赤子之心。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于是儒道两家在这里交融，孟轲论离娄，老聃讲道德，唯有庄周不语，恍惚 间躯壳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酣然入睡的孩童，而心神早已栩栩然胡蝶也。所以庄子始终并没有产生精神的优越感，我们与他之间

6、并没有一道巨大的鸿 沟，他有血有肉、气息丰盈地站立在我们身侧，几乎触手可及。正是因为拥有了这样纯粹朴素的心灵，方才使得实现在异质观点中交流成为 可能，这是庄子对于今人最大的启发与教诲。从逍遥游的理想出发，欲达到超越 表象的内心醒悟，最终达到存在的木源，获取对于宇宙与人生的宏观认识就依赖 这种沟通异质、互通有无的能力。而庄子首创的所谓“内圣外王”（天下）的人生终极追求，最终也为儒家所接 纳，成为古典时代士大夫的终极理想。“闻在宥天下，不闻治天下也。”将逍遥的理想推广开来，我辈学人当铭诸 座右。纵览庄子中充满塊丽想象的言谈，庄子凭借那些千姿百态的高士仙 人、山精水怪在与论语、孟子乃至苏格拉底语录体

7、形式的对比之中孑然鹤 立。后者中的对话更近于同质性的对话，而唯有在庄子书中，可以看到它不 停地运用异质性的对话来表达人间哲理。在中国异质文化交流的历史上，庄子的思想犹如一条渡船。如陈鼓应先生所 说，佛学进入屮土，道家有接引z功，庄、禅的融合更在隋唐产生了辉煌的文化 成果；北宋儒学明确排斥佛老，却暗中援引庄子，无论在理论的建构和精神境界 的提升上，都产生了巨大的作用。今天，我们遇到了比佛、儒更具有强烈异质色 彩的西方文化，中西对话的工作，需要儒释道共同来承担。而在承担之中，庄子 思想最具关键性，因为他那开阔的心胸和审美的心境是当今世界最为欠缺的，他 所具有的宇审视野最能和全球化视域相对应，而他所倡导的逍遥（自由）精神和 齐物（民主平等）思想则最具现代性的意义。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那么，和光同尘，抑或崖岸自高，谁是谁非呢？行文至此，自觉哂然。此间的我相较于当年初次捧读逍遥游时手头拥有了更 多可供参考的书籍，在咬文嚼字上亦是颇有所获。然而是否也缺少了些什么呢？ 许是赤子之心罢。成长意味着什么，冷暖自知，此之谓失其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