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学与院校研究(下)

1、    中国大学与院校研究(下)    二、中国应当如何开展院校研究当前中国发展院校研究应当坚持四个原则：有用、有效、开放、创新。“有用”指研究必须有明确的目的，要能解决问题；“有效”指要能比现有方式更快更好地解决问题；“开放”指研究中不要拘泥于一己之见，要从调查研究开始，看看校内外和国内外对同一问题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思路和办法，总之思想要开放；“创新”是要意识到，我们处于一个大变革的时代，现有实践很有可能不能解决手头上的问题，因此要用新思路、新方法来解决问题。研究先要做到有用，然后才是有效。思想首先要开放，工作才能有创新。有效以有用为前提，开放、创新以有

2、用、有效为标准，始终把效果和效益放在首位。：这样我们才可以走出一条比较稳健的发展道路。在此基础上，笔者认为，中国开展院校研究可从以下四个方面人手。(一)建立有利的高等教育公共治理环境美国的经验表明，建立健全现代高等教育公共治理制度，强调高等学校的社会公责，不仅是建立现代大学管理体制的必要条件，也是促进院校研究发展的基本前提。如果没有社会对高校的问责制度，高校一般不会自觉主动地进行管理改进。反之，如果有了公共问责制度，高校就必须向政府部门和社会监督机构提交关于学校运行情况的报告及有关统计数据，这样学校就处于社会的监督之下。但是中国目前还没有建立起现代高等教育公共治理制度，高等学校只对其主管政府部

3、门负责，只向其提供学校运行报告。反过来，政府部门则要对学校“负责”，于是它把各个学校提交的统计资料和报告统统变成了“秘密文件”。如果没有政府部门的批准，其他人无法获得这些报告与资料。关于高等学校的运行状况，变成了高校与政府间的二人秘密游戏，公众对高校的监督完全被排除在外。这种状况对中国高等教育发展的危害是巨大的。首先，学校失去了因公共监督而自觉进行改进的动力。由于公众没有知情权，学校不必向公众报告学校运行状况，学生、家长、社会一般公众对高校的公共监督就消失了。既然没有人追问，由于组织惰性，学校也就不会自觉地进行自我改进。其次，由于缺少高等教育的实际运行数据，中国的高等教育研究人员处于“巧妇难为

4、无米之炊”的尴尬局面。他们根本无法深入了解实际问题，当然也就谈不上科学地研究问题，提出合理的解决方案。笔者一直认为，对高校运行情况的“保密制度”，是造成中国高等教育研究界严重脱离实际的主要原因之一。这种状况已对中国高等教育研究界造成很大的危害。它不仅阻断了研究为实践服务的通道，也滞缓了高等教育的发展。例如，由于美国院校研究者手中有大量的统计数据，这使他们不能坐而论道，空发议论，因此不得不大量创造和使用各类定性、定量研究方法，从而大大地推进了研究水平。总之，不赋予公众对高等教育的知情权，不打破高校与政府之间的二人秘密游戏状态，中国就不太可能很好地发展院校研究，也就不能较好地通过院校研究来推进中国

5、高等学校管理的改进。(二)建立有利的高等学校管理制度首先是要在高校，尤其是大型大学中建立专门的院校研究机构。这些机构可以由学校现有高教研究机构和学校发展与政策研究室改变而来。重要的不是它们叫什么名字，而是它们在做什么事情。根据国际经验，院校研究机构有四个基本任务：(1)全面负责学校管理信息的收集，监视与研究学校各方面的变化与发展动向；(2)研究学校发展战略，为学校决策者提供决策咨询；(3)负责向社会有关部门提供学校管理工作的情况报告，公布有关信息，促进学校管理的公共参与；(4)配合其他业务部门研究管理问题。把这四个任务放在一个部门的目的，在于把研究资料收集、研究活动、研究成果使用连成一个整体，

6、提高学校管理研究的有效性和研究水平。目前的三个突出问题是：(1)许多学校没有统一的、经常性的资料收集制度，包括统一的资料收集标准和收集机构。学校运行资料以各种方式分散在校园各处，而且往往半年甚至一年后才上报。因此问题不能及时发现，当然更谈不上及时纠正。这一点对于现代大型高校尤其重要，它需要及时精确的资料为决策服务，而不能主要依赖管理者的记忆和经验。因此学校要建立统一的资料收集制度，通过计算机网络随时汇总学校运行资料。(2)研究资料和研究人员分家。收集学校运行资料的部门不做研究，做研究的部门没有资料。主要原因是这两项工作分属两个不同部门。但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和原因，这种安排都是学校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7、，是人为设置的障碍。(3)研究不是经常性的，持续的，而是偶发性的，不连续的。如果研究人员不能对学校运行数据进行长期观察与研究，他们的研究就很难超越学校管理人员的经验。这是导致院校研究人员不能做出令管理人员信服的研究成果的重要原因之一。事实上，没有人会指望这种不连续的研究会得出什么可靠的结论。因此，要提高中国高等学校的管理研究水平，必须建立经常的、统一的资料收集制度，建立能够把研究资料和研究人员结合起来的体制，改变临时的、突击式的工作方式，建立长期的、经常性的研究体制。只有这样，才有可能通过院校研究，对学校管理提出科学的、中肯的建议。显然，把研究资料收集、研究活动、研究成果使用统一地交给一个专业

8、研究部门，是一个基本的制度建设。一旦各个学校建立了自己的资料收集和研究机构，建立各类校际资料交换和研究协作机构的条件就成熟了。校际院校研究协作最重要的价值是通过校际比较来发现问题，促进彼此学习。美国的经验表明，政府和专业协会在建立校际资料交换网方面可起主导作用，美国的方式非常简单，即凡是不能按规定向政府提交学校运行资料的学校，根据立法，政府不向其提供经费。关于提供资料的类型和标准等技术问题，政府可委托非政府的专门机构研究决定。换言之，可比的校际数据使得政府获得了一个比较科学的宏观高等教育管理方式，也使各高校可以通过这些可比数据发现问题，进行自我改进。(三)建立专业研究人员培养制度目前中国应大批

9、培养专业化的高校管理人员和院校研究人员。应当注意，是管理人员和院校研究人员两者的专业化，而不仅仅是院校研究人员的专业化。如果把学校管理人员看作院校研究成果的消费者，消费者的要求越高，生产者的水平也就会越高；反之，生产者的水平越高，对消费者的要求也越高。两者是相互促进的。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院校研究的发展速度最终取决于中国高校管理水平提高的速度。中国在高等教育管理人员培养方面的差距有多大?这里可以参考一下美国的情况。美国高校管理分三大块：学术管理、事务与财务管理(business and finance)、学生事务管理。这三大功能的管理部门再由一个直线的科层结构统一在一起，经过二战后 50年的发

10、展，美国高校中几乎所有的中高层管理部门，甚至包括科室一级的基层管理部门的岗位都专门化了，只雇佣在相关专业领域中受过研究生教育的人员。管理岗位的专业化促进了高等教育研究生教育的专业化，包括专业和课程的专门化。据1991年的一个调查，美国高等教育专业博士生教育共有 12个专业方向；学术管理、高等学校管理、社区学院管理、学生人事管理、课程与教学、高校财务、院校研究、计划、政策研究、成人教育、高等教育基础、比较教育。专业方向的分化导致专门课程的发展。1960年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已在高等教育方面开出了43门不同的课程，1990年达到了124门，1999年则增加到284门。这表明，高等教育领域的研究生教

11、育已迅速分化。此外，为培养面向实践的管理人员和研究人员，美国建立了教育专业学位制度。1920年哈佛大学教育学院创立了教育专业博士学位(edd)，以区别于以发展知识为基本目的的学术性博士学位(phd)。以后美国又发展了教育专业硕士学位。专业硕士学位不要求做论文，但要求有相应的岗位实习。高校管理专业化的发展还促进了研究生教育规模的扩大。根据阿特巴赫1999年对美国76个研究生学位点的调查，这些研究生学位点共有在册学生6288人，其中硕士生2645人，博士生3478人，其他进修人员165人，而他认为实际授予高等教育方向博士学位的单位应有100多个。据2002年美国高等教育研究会的统计，该会会员单位共

12、有研究生学位点143个，因此估计实际注册学生应在8000人以上，而1999年美国高等教育的规模是1470万人。相比之下，2003年中国高等教育规模是1600万人，但培养高等教育专业研究生的单位只有61个，注册学生约为2000人，其中大部分是硕士生，博士生大概不到500人。在专业与课程方面，全国只有高等教育学和教育经济与管理两个专业方向，不同专业课程约为50门。由于专业方向过于宽泛，专业分化不够，因此在课程和人才培养模式方面的专门化很难发展，当然也就谈不上按岗位定向培养专业研究人员。例如，目前许多高等教育方向的硕土生毕业后到高校从事学生工作，但其中绝大多数既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学生事务的专门知识，也

13、没有在学生管理方面受过专门训练。据笔者所知，没有一所学校设有关于学生管理的专业培养方向和课程体系，就是专业教师也很少。目前高等教育领域只有一种学术性博士学位，面向实践人员的专业博士学位仍在探索之中。高等教育领域专业研究生教育发展缓慢，与高等学校管理专业化薄弱直接相关。如中国高校在任用管理人员时仍是注重学位而非专业，似乎只要有一个学术性博士学位就理所当然地胜任各种行政管理工作。这种不分学术管理与行政管理的作法是19世纪传统小型学院管理模式的结果，不符合现代大型大学的需求。总而言之，人员培养问题包括三个方面：(1)扩大研究生招生规模；(2)加速研究生培养的专门化；(3)改革研究生学位制度，创立高等

14、教育领域研究生学位的双轨制，大力发展专业研究生的培养，培养要强调面向实践，课程和研究论文评审要符合实践工作的需要。只有这样，才能为建立中国现代大学管理制度，发展院校研究提供可靠的人员保障。(四)坚持从实际出发，着手研究解决当前影响高校发展的重大问题上面讲的都是制度建设问题，都不可能在短期内解决，因此有一个现在应从什么地方开始的问题。不应当等到一切条件都成熟之后才开始工作。相反，应从现实条件出发，立即开展对当前高校普遍存在的重大管理问题的研究，帮助学校解决实际困难。说到底，只有通过研究改进工作，让高校体会到其有用和有效，院校研究才能立足。尽管目前的作法并不一定和美国或其他国家院校研究的作法一致，

15、看起来显得有些幼稚，但只要坚持从实际出发，从解决学校实际问题出发，就是站在一个正确的起点上。只要坚持“有用、有效、开放、创新”的原则，院校研究就会不断发展。毋庸置疑，院校研究应当从本校实际出发。但很多学校面临的一些共性问题也特别值得关注。以下分别简要加以说明。1发展战略问题。由于高等学校办学自主权的扩大和学校环境的根本性变化，大多数学校必须重新思考自己的发展目标，制定新的发展战略。好的发展战略可以使学校实现跨越式发展，而不好的发展战略则可能把学校拖人深渊。从这个意义上讲，战略就是生命。战略不同于计划。计划可以是短期的、局部的，不涉及组织的命运和前途，不会引起组织和管理的重大变化。战略则是长期的

16、、事关全局的，涉及组织的命运和前途。为实施新战略，通常要对组织与管理方式进行改造，使之适应新的战略。因此制定总体战略，不仅包括基本战略规划序列，还应包括相应的组织与管理改造计划。由于战略涉及组织的各个方面，因此战略管理是一个系统工程。自凯勒(g keller)1983年发表学术战略：美国高等教育中的管理革命以来，发展战略研究已在美国高等学校长期规划管理中获得了长足发展，研究范围已从单纯的战略规划制定发展到战略规划、战略实施和效果 评估三位一体的战略管理，旨在对组织的战略转变实行全程管理。今天的战略管理已变成了一个相对成熟的管理技术。然而中国大多数高校在进行重大改革时似乎并没有从这个技术中受益，

17、而是在改革的沉浮中不自觉地探索战略管理的法则，在占中国高校80以上的地方一般高校和民办高校中尤其如此。如果这些学校能较好地运用战略管理方法，就可以有力地推进中国高等教育大众化进程，极大地降低改革成本，减少改革风险。如果院校研究人员能够通过推广战略管理来帮助众多地方一般高校和民办高校制定发展战略，协助学校进行战略管理，提高改革成功率，减少改革成本，这将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2学生问题。这也许是目前问题最多，各方意见最大的领域，如招生平等、学生经济负担、学生期望与满足、课程与教学多元化、学生心理咨询服务、另类文化与越轨、毕业生就业、学生利益保护、学生参与管理问题等。中国社会的急剧变化使学生构成和学生

18、价值倾向都发生了巨大变化，而学校规模扩大则使问题迅速聚集。绝大部分学校，尤其是地方一般学校和相当部分的民办学校，不仅无人系统地观察、研究这些问题，也缺少专门管理人员在一线解决这些问题。这使目前中国的情况很像20世纪60年代初的欧美。由于高等教育仍属稀缺资源，学生会尽可能地让自己适应学校目前的工作方式。但当问题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引发学生骚动。如果我们相信特罗的分析，就应当意识到，中国不太可能是个例外，应当立即研究和着手解决这些问题。和学生问题相关的是大学教育改革问题。学生与社会的不满通常与大学教育的内容与方式有关，教学内容和教学方式不能反映社会发展的需要，不能满足学生的要求。院校研究可以通过帮

19、助学校或院系进行调查来促进课程与教学的改革。3教师管理问题。高等教育就其本质来说是一个劳动力密集型行业，其成就主要取决于教师素质及其工作质量。从人力资源管理角度看，高校师资问题的重要性就好理解得多。美国高等教育研究非常重视教师问题，几十年来对教师问题，如聘任、教师生产力、劳动条件、工作满意度、工作评估等方面进行了大量广泛深入的多学科研究，成果汗牛充栋。这些研究，无论是选题、研究角度和研究方法，还是成果应用，都非常值得中国的教师研究和教师管理改革参考。例如教师工作评估，据估计美国这方面的研究著作已多达4000余种。这些研究指出，教师的主要工作应当是教学。教学不是教师简单地把知识传递给学生的过程，

20、而是学生在学习中的自我知识建构过程。这样，教学工作的重心就不是教师，而是学生，要关注学生的学习质量，从而把对教师工作评估的重点转到学生学习效果的评估上来。对教师工作评估主要不是考察教师的教学投入，而是考察学生对学习的满意程度。学生学得越好，对任课教师就越满意。1940年以来的大量研究表明，学生对教师教学效果的评估比同行听课、检查备课笔记等方法更有效和更可靠。研究还发现，专业、课程内容和级别、课堂规模、教师性别、教师评分高低等因素对学生评估结果影响不大。当学生评估呈现异常分布时，应当考虑非教学因素的影响。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北美高校普遍重视学生对教师教学的评估。文献还指出，要注意评估问卷设计的科学性

21、和结果解释的合理性，同时应辅以其他检查方法。这些研究证实了一个平实的说法：学生喜欢的教师就是好教师，同时原则上否定了学生打分不可靠的说法。此外，由于学生评估的基本目的是帮助教师改进教学，因此，统计结果要实行严格保密，并在阅卷后告诉教师评估结果。经常性的、制度化的学生评估将促使教师关心学生的学习，提高教学质量，最终有助于学校招生和提高学校声誉。资源合理配置要求研究各类教师的合理构成，包括不同职称的教师构成与固定教师和临时教师的构成，以及相关的劳动分工和劳动效率问题。这类研究属于学校人力资源管理研究。对教学型高校，人员经费已占学校开支的60以上，因此这类研究实际上是研究学校如何有效使用其最主要资源

22、的问题。例如，教师资源与其他资源，如教辅人员、图书资料、设备等之间的构成问题。没有教辅人员，教师就得做教辅人员的工作，导致资源浪费；没有基本的图书资料和设备，教师工作效率也会下降。从资源合理配置角度重新审视和改进学校资源配置情况，可以大大提高学校资源利用效率。因此，美国高校非常注意这个方面的研究，并很快将结果应用于实践。例如由于临时教师便宜，美国高校临时教师的比例已占40；发现信息技术可以大大提高学校各方面的工作效率，美国高校平均每年用于信息技术和信息资源的费用已占总经费的10；由于发现新型教学设备如计算机化的投影仪会提高教师工作效率，就投资添置新型教学设备。对中国高校而言，教学资源的有效配置

23、显然是个大有潜力可挖的领域。4资源管理问题。 资源管理指学校财务管理与学校资产管理，重点是资源开发、规划和使用效益，如资源环境分析与预测、多种资源开发战略、资源使用效率、学校资产经营、校内资源分配、校产利用与成本核算，校园建设与维护等等。提出资源管理问题，是因为发现中国高校一方面资源严重不足，另一方面存在严重浪费，相比之下，欧美高校在资源管理方面显得更加成熟，更加精明。这里举三个例子。一是最近笔者在好几个贫困地区的高校发现，这些学校花巨资修建形象工程，但同时这些学校有大量的贫困生，图书、教学设备也严重不足。二是近年来许多学校向银行贷款搞校园建设，但不少学校没有周全的还贷计划。结果相当部分的学校

24、收入不得不用于还贷，造成学校经费紧张。情况严重到教育部不得不发出警告，要求学校贷款要充分考虑还贷能力。三是后勤社会化。1992年中国为减少学校管理负担，提出学校后勤社会化。但北美高校更倾向于根据学校目标和经济合理性来确定学校各种后勤服务的去留。有利可图的留给学校自己，无利可图的对外承包，而不是简单地实行“社会化”。如哈佛大学从1974年起就建立了一个投资公司哈佛管理公司(haryard management company)，专门负责经营其捐赠资产的投资业务。该公司使资产从1992年的63亿美元增值到2002年的172亿美元，10年增长近110亿美元。这是校产经营的典型案例。为保住公司的世界一流投资专家，2002年哈佛大学给公司主要负责人的年薪高达1750万美元，而同年哈佛大学校长的收人仅为52万美元。这类校产经营公司在美国大学中相当普遍。再如，近两年来美国经济不景气，银行住房贷款利率下降到6，是近30年来的最低水平。于是美国一些大学抓住这个大好时机大修公寓，租给学校师生。这不仅可以为师生提供低租住房，还可以为学校增加收入。换言之，美国高校后勤没有实行“一刀切”的社会化，而是根据学校目标和效益作不同处理。事实上，相当多的中国高校，尤其是民办高校，已意识到良好的后勤管理不仅不是学校的负担，反而可以成为学校增收的重要渠道，因此采取了后勤“分而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