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湖南南学会藏书考

1、清末湖南南学会藏书考0 引言中国是一个拥有悠久文献历史的文明古国，在数千年的文献发展史中，以图书为主的文献收藏极具特色，并逐渐形成了独特的藏书文化。从早期的官府藏书到后来的官府藏书、私人藏书、寺观藏书、书院藏书，四者相互映衬的藏书体系对中国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晚清以降，四大藏书体系在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之下开始发生变化，从私藏;趋向公藏;，这一转变并非一蹴而就，而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晚清出现的强学会、广学会、南学会、苏学会等创办的藏书楼扮演了过渡者;角色。本文选取其中的南学会作为研究对象，就其相关藏书情况展开论述。1 清末湖南南学会概述甲午战争后，中国面临着被帝国主

2、义瓜分的危险，各地有识之士纷纷要求维新变法以自强，迅速掀起了一场虽然短暂但声势浩大、影响深远的维新运动。维新运动中的一项重要活动便是组建学会;，其名虽然为学会;，但是这类组织在研习学术之余更主要的是宣传维新、救亡图存，大多数学会是政治组织。1897年冬，谭嗣同、唐才常等人筹划在湖南组建学会，得到时任湖南巡抚陈宝箴、湖南按察使黄遵宪等湖南主政者的大力支持。1898年2月21日(光绪二十四年二月初一)南学会正式成立，会址设于长沙湖南巡抚部院孝廉堂，由湖南巡抚选派10位地方士绅担任总会长，再由这10位士绅举荐所知人士入会成为会员，同时延聘今文经学家皮锡瑞为南学会学长。南学会以开浚知识、恢张能力、拓充

3、公益;为宗旨，先后有千余人加入。南学会将会友分为三等：议事会友、讲论会友、通信会友。其中，议事会友主要由会友中人品、学问、声望皆显著者担任，南学会中各项章程的制定、日常事务的管理等均由议事会友负责；讲论会友主要由学问精湛者担任，要求定期到学会进行演讲；通信会友则是针对外地不能参加演讲会的会友以通信方式与学会及其他会友交流【1】。南学会日常最主要的活动是讲演，每月举行4次，讲演的主题广泛，既有传统儒学的阐释，又有西方现代新学的译介；既有对国家政治问题的议论，又有地方社会、经济事务的讨论。讲演形式包括单人演讲、问答、辩难等。当时湖南主政者如陈宝箴、徐仁铸、黄遵宪等常常莅临讲演。得益于主政者的支持，

4、南学会讲演中涉及变法维新的诸多主张在湖南逐渐得以落实。南学会除了在长沙设立总会外，还在湖南其余各府厅州县设分会，通过与湘报及各地分会的相互配合，南学会提倡的相关学说得到广泛宣传。1898年9月21日，慈禧发动戊戌政变，戊戌变法随之破产，半个月后南学会被迫解散。虽然说南学会存在时间不长，但对促进湖南新政、转变湖南社会风气起到了重要作用，可以说湖南新机勃发不可遏，则南学会之以也;【2】。2 清末湖南南学会藏书研究2.1 藏书缘由南学会成立之前，维新派在各地已建立多个学会，如北京强学会、苏州苏学会等，这些学会成立之后广购书籍、建立藏书楼，因为维新派成员通过对西方国家的考察，发现西方国家大多设有大书楼

5、;，大书楼;所藏文献极为丰富，维新派人士逐渐认识到丰富的藏书实为致治之本，富强之由;【3】。南学会成立之初，同样创设了一座藏书楼，并广泛搜购图籍，尤其是西学书籍，以便有志向学者恣观各书;【4】。虽然说藏书直接的目的是提供会友浏览参考，然而根本目标则是为了宣传西学、实现国家富强。具体而言，对一般年轻学子来说，希望其通过阅读西书，开阔视野，提升能力，实现自立自强。由于南学会大多数会员多为湖南各地士绅，因此，南学会组织者希望他们通过阅读西方书籍，了解西方，尤其是西方的政治知识，培养自身的士绅精神(公共精神)，积极参与地方事务，能够兴绅权;，并在此基础上兴民权;【5】，最终推行民主宪政，实现国家富强。

6、2.2 藏书来源南学会所藏图籍的最主要来源是靠他人尤其是士绅的捐赠。早期主要是靠学会创办人如谭嗣同等的捐赠。随着南学会影响不断扩大，捐赠书籍的士绅愈来愈多。当时湘报对捐赠南学会图籍的士绅予以公布，经对该报所公布的捐赠情况统计，为南学会捐赠过图籍的个人/团体(按湘报报道先后为序)约52人(含团体)，详见表1。以上捐赠者名单只是湘报上所登载的，实际也许更多，但已很难查考。通过对以上捐赠者的考察发现，其中有以团体名义捐赠的，如万木草堂、长沙左学会、龙阳致用学会，但确切地说这些并不是捐赠，而是带有交流(增进彼此了解及友谊)性质的赠送或交换，南学会是否有回赠，有待查考。南学会图籍大部分捐赠者是个人，既有

7、政府要员如湖南粮储道但湘良、翰林学士熊希龄，也有著名学者如今文经学家皮锡瑞、地图学家邹代钧等。除长沙地区的士绅捐赠外，浏阳、湘潭、澧州、善化等地士绅也有捐赠之举，由此说明南学会影响所及。从捐赠数量看，有一册、几册者，也有几十册、数百册者，更有上万册者，如但湘良曾捐给南学会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湖南盐务总纂湖南屯政考弟子箴言各1部，其中钦定古今图书集成共计16箱1万卷【6】。除了捐赠之外，南学会也会购买一些文献，而购书经费大多由捐赠所得。2.3 藏书主题南学会虽然为其藏书编制了专门目录，但这一目录已无从查检。鉴于南学会所藏图书大多为他人捐赠，因此通过对湘报上所刊载的捐赠图书的统计，能大概反映南学会所藏

8、文献主题的分布情况。考虑到南学会所藏文献既包含传统的旧籍;，又包括西方的新书;，因此笔者在分类上参考四库全书分类法以及梁启超西学书目表【3】中的分类体系，对基于湘报的南学会文献主题分布进行了统计，具体如表2所示。对表2有几点说明：(1)本表是根据种类;计算的，如谭嗣同捐赠的三柜武英殿丛书;只计1种，但湘良捐赠的1万卷钦定古今图书集成同样只计1种入子部类书;类；有些书如史记汉书光学等有多人捐赠，对这些重复的也只计1种。(2)在对书籍归类时，有些尤其是西学书籍从题名就可以直接判断其内容，而大量的旧籍较难判断，因此笔者参考了国家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等单位的联机目录，根据这些单位所做的分类或内容揭示

9、而进行归类，然而仍有数种图书查检不得，只能凭借其题名大致归类，因此上表可能存在讹误。表2反映了南学会藏书的部分概况。虽然南学会由维新派人士创办，其宗旨之一亦为宣传西学，然而从其藏书来看，传统古籍仍占大多数；西学新书种类虽然只占3成，然而实际数量还是较为可观，因为诸多捐赠者在捐赠西书时都是分别数本数本地捐赠，复本数量远高于传统古籍。在藏书内容上，史部书籍最多，集部次之；而西书中的西学;西政;图书种类超过了经部书籍。可以推测：如果南学会继续发展下去，西书比例很有可能超过传统古籍。2.4 藏书管理南学会对所藏图书制订了一系列管理办法，颁布了南学会藏书处章程二十四条【4】【7】(以下简称章程)。通过对

10、该章程以及湘报上其相关记载的解读，南学会藏书管理大致可概括为如下几点：(1)及时公布捐赠信息。这应该是南学会藏书管理中的创举，对于他人捐赠的图书，不管多寡，南学会都会出具收据1份，并在捐赠图书上钤有专门的捐送戳记，同时还将捐赠人及捐赠图书信息及时刊登于湘报。这种方式既是对捐赠者的感谢，又是对捐赠举动的宣传，还是一种有创新的对新书的宣传，使南学会会员得以及时了解最新的馆藏信息，方便根据需要前来阅览。(2)制定分类登记目录。南学会对他人捐赠及所购买的图书全都登记在册，并制成目录1份，以便核实。除登记目录之外，还制有分类目录，不过南学会藏书的分类是视书之大小长短依类安放;，与常用的主题分类有所区别。

11、在分类目录中注明某朝某地某人所撰、系何处刻本，或每部有数本亦分别注明，并注明此书安放何柜何格;。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南学会分类目录的信息包括图书作者信息、年代信息、版本信息、复本量、馆藏位置等，较为全面。(3)重视藏书的保护。为了能有效保护藏书，南学会要求对藏书尤其是多卷本藏书用香樟极高木板;加以保护，所有图书每季必须晾晒一次，平时如遇到风和日丽的天气须开窗开柜以通风透气。对使用频率较少的图书，藏书楼管理员必须三数日逐一查看;，尤其是在阴湿潮霉天，更要注意。而对会友阅览时也有严格要求，不许吸烟、饮食，会友如污损图书则需要赔偿。(4)设置专员，明确权责。为有效管理藏书，南学会藏书处设置专门的管书人

12、;负责藏书处的日常管理，且明确其职责，如图书登记、清点图书、图书晾晒。南学会董事每个季度会到藏书处检查一次，如发现管书人因懈怠而造成图书损失或破坏，管书人须承担相应的责任。(5)明确读者权限，做好读者服务。南学会藏书主要对会员开放，针对非会员，若经会友官绅推荐及南学会董事核准也能前来阅览，所有读者都须凭证阅读。为便于读者查检目录，南学会藏书处特意将分类目录抄写于较大的木板之上，并悬挂于书堂当眼处；藏书楼实行闭架管理，读者通过分类目录查明所阅之书存于何柜何阁后，请管书人前去提取，每次只能借阅1册，即使是南学会的董事也必须按照该章程执行。随着南学会藏书处逐渐运作，该处后期还为读者提供一些增值服务;

13、，如提供餐点、茶水等。3 清末湖南南学会藏书的价值及其影响1898年10月初，南学会被迫解散，南学会藏书随之解体，但南学会对中国图书馆事业发展史还是起了重要作用，具体表现在三个方面。3.1 拓展传统书院藏书收藏范围中国传统的官府藏书、私人藏书、寺观藏书、书院藏书四大藏书体系中，与南学会藏书最为接近的应属书院藏书，然而南学会藏书较之书院藏书作出了诸多改进，最明显的就是收藏范围的扩大。传统的书院藏书以经史子集为主，且强调儒学正统;，对其他一些所谓的奇技淫巧之学;则不予收藏；而南学会藏书则不限制书籍范围，会友官绅愿捐书者，无论何类及会中已有未有者，均可随时捐入;【4】，收藏一切图书，这一点与现代图书

14、馆保存一切典籍的职能非常符合，而尤其是重视对西学书籍的收藏(与时代原因也有关)，更是传统书院藏书所不具备的。除书籍之外，南学会藏书楼还收藏许多近代报刊。应该说包括南学会在内的晚清诸多学会拓展藏书范围对后世图书馆尤其是学校图书馆的发展，以及中国现代学术体制的建立与发展具有开创意义。特别是在现代学术体制创建这一点上，因为中国的藏书系统和学术系统不但是同时开始的，而且也是同步发展的;，藏书系统与学术系统是互为影响的两个系统，藏书的发展既是顺应学术发展的需要，同时又能推动学术研究的进步，二者循环往复形成了一个良性的系统。西学书籍的收藏是顺应宣传西方学术的需要，同时也使得更多的人去了解研究西学，进而推动

15、了西学在中国的发展。3.2 促进私藏;到公藏;的过渡不管是私家藏书，还是官府藏书、书院藏书，本质上都属于私藏;，因为其服务对象都有特定的范围，属于封闭的系统。综观上文，不难发现南学会的藏书已经具备部分公藏;性质，最典型的表现就是对非会员的社会成员开放(虽然这些非会员也需要会员中的官绅推荐并经南学会董事核准)，这一模式与欧美现代图书馆的前身会员图书馆;极为相似。决定南学会公藏;性质的最主要原因是南学会大部分图书都是由士绅直接捐赠或通过其捐赠资金购买所得，取之于公;必然导致其用之于公;。公藏;是我国传统藏书发展的必然趋势，但是由私藏;走向公藏;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有一个渐进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晚清

16、出现的一系列学会正好顺应这一趋势，在其中扮演了促进者;过渡者;的角色。3.3 促进湖南地区现代图书馆事业的发展南学会成立不久，便因其巨大的影响力而使其模式得到广泛的复制，各地或仿效南学会模式组建学会，或对已有学会根据南学会模式进行改组。比如，刘颂虞在拟改教官章程私议中建议各府州县学署开请章程仿照南学会;；衡阳清泉县士绅上书陈宝箴请求在当地推广南学会：今欲仿办南学会、保卫局，先于府城设立总局，为合办公所，惟学会以讲求各种学问，便人阅书为主，半日读书、半日体操。;得到陈宝箴的批准；衡山县士绅在衡山县士绅请改书院为学会禀中要求生等拟就南学会章程，设立分会，名曰质学;讲求一切有益政教之学，广购书籍仪器等;。就藏书而言，南学会对湖南产生的最主要影响是激发各地士绅捐赠图籍的热情，促进公藏;理念的传播，新式藏书楼因之在湖南各地纷纷建立，提升了湖南民众的图书馆意识;。公藏;理念从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社会民主、公民权利、社会平等现代社会意识，而这些社会意识是公共图书馆产生的重要土壤，这也就可以解释中国第一个省级公共图书馆湖南图书馆(1904年3月成立，其重要推动者之一龙绂瑞就曾给南学会捐赠过大量图籍)诞生于湖南的一个重要原因。而湖南现代图书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