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朱彝尊《静志居琴趣》中爱情词的美学特质-2019年文档

1、论朱彝尊静志居琴趣中爱情词的美学特质自古以来，人们常常借词这种文学形式来表达不能言之事。 故词多华美艳丽， 描写手法也多幽微婉转。 词在经历了两宋的繁 荣之后，到了明代渐渐衰微。清代词人朱彝尊的词作，为词的中 兴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朱彝尊是康熙朝著名学者，著述颇丰，晚年曾自编曝书亭 集，把一生的文学创作收录。 集中收有赋、 古今诗、 词、 杂文、 曲等，创作种类比较全面。身处明清易代之际，遭遇国破家亡之 苦，历经人生坎坷， 特殊的历史时期和坎坷的人生经历成就了这 位文坛大家。 据清史稿 所录：“当时王士禛工诗， 汪婉工文， 毛奇龄工考据，独朱彝尊有众长。”对其评价较咼。静志居琴趣是朱彝尊在康

2、熙六年（ 1667）年结集的一本 爱情词集。 关于这本集子， 自结集以来就倍受争议， 很为人注目， 因为它记录了朱彝尊在青年时期的一段隐秘的恋情， 这在当时的 社会环境中是很不合时宜的。 但恰恰是这本词集， 不仅为朱彝尊 赢得了巨大的声誉， 奠定了他作为浙西词派创始人的地位， 也为 当时不少的文人学者所津津乐道。下面就以静志居琴趣 为例，探讨朱氏爱情词的美学特质。一、真之美朱彝尊静志居琴趣 却为词坛吹来了一股清新的气息。 江 湖载酒集洒落有致，茶烟阁体物集组织甚工，蕃锦集运用成语，别具匠心，然皆无甚大过人处。惟静志居琴趣一 卷，尽扫陈言，独出机杼，艳词有此，匪独晏、欧所不能，即李 后主，牛松卿

3、未尝梦见，真古今绝构也，惜托体未为大雅。静志居琴趣一卷，生香真色，得未曾有！前后次序，略可意会， 不必穿凿求之。”静志居琴趣八十三首，是朱彝尊为其妻妹冯寿常（字静 志）所写。朱彝尊十七岁时，因家贫入赘冯家，冯女才十二岁。 在以后的接触中，两人暗生情愫，但由于思想、家庭、社会、伦 理道德等各种因素的限制， 这一感情却无法公开，于是只能写进 作品中，在自己所创造的文学作品中进行宣泄。冒广生小三吾 亭词话卷三曾指出静志居琴趣与冯氏的一首二百韵的长诗风怀是同一主题之作。而据丁绍仪听秋声馆词话云：朱 氏晚年自订诗集时，对此诗“欲删未忍，至绕几回旋，终夜不 寐”。他在数次徘徊之下，终于做了不删决定，且说了

4、一句话： 宁拼两庑冷猪肉，不删风怀二百韵。宁愿付上一个不遵礼教，文过饰非的罪名，也不愿意删去这 首凝聚着他少年情事的诗。 足见这段爱恋，在他生命和灵魂里的 地位，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甚至因为这个原因，朱彝尊没有被录 入儒林史。一代经学大师，竟落魄至此，却没有一丝怨语。朱氏 自己也曾在静志居琴趣一书中说此诗是“盖感知己之深，不 禁长言之也”。由此可见静志居琴趣倾注了作者全部的感情。 感情真挚是其最大的特点。如菩萨蛮：低鬟十八云初约，春衫剪就轻容薄。弹作墨痕飞，折枝花满 衣。罗裙百子褶，翠似新荷叶。小立敛风才，移时吹又开。全词只是在描绘这位初长成少女的衣着和风姿，作者只是把眼前所见之物写下来而已，

5、没有较多的修饰与赞美，但读者在读 词的时候，却能看到远比姿态、衣着更多的东西，会不自觉第想 象这个女子的风华绝代，会深刻第感受到写下这首词的人对这位 女子所倾注的感情与思念。同时，细节部分的描写，使得诗篇更 加生动而写实，能让人更深刻地体会到词中的情景与心境。又如祝英台近：紫箫停，锦瑟远，寂寞旧歌扇。萍叶空池，卧柳扫还倦。便 令凤频书，芹泥长润，招不到别巢秋燕。露华泫，犹剩插鬓金铃， 残菊四三点。阶面青苔，不雨也生遍。纵余一缕香尘，袜罗曾印， 奈都被、西风吹卷。全词连续描写金铃、残菊、青苔、香尘这些细节，将人去楼 空、往昔不再的这种故地重游的惆怅心情像根柔软的针刺进了读 者的心中，引人唏嘘不已

6、，格外深刻体会到那份痛苦与哀伤。在静志居琴趣叙事性的爱情词中，朱彝尊目睹妻妹冯寿 贞由豆蔻少女出落成妙龄秋娘，由天真无邪成为情窦初闻， 以多方面的描摹，既写出了她的活泼娇俏，天真烂漫，纯美清丽，还 对她的学书、写诗、弹琴等写出的多才多艺，悟性神聪，真可谓 情人眼中出西施，十全十美。他在清平乐齐心耦意写道：齐心耦意，下九同嬉戏，两翅蝉云梳未尽，一十二三年纪。春愁不上眉山，日长慵倚雕栏。走近蔷薇架底，生擒蝴蝶花间。作者以艺术的彩笔，塑造了一个活泼、美丽的少女形象，写 韶年情态，由天真到情窦初开，表现出少女特定时期的心理状态。 几笔轻浅的勾勒，却生动传神天真和灵秀。其写法，与李清照点 绛唇蹴罢秋千一

7、类作品渊源很深，但朱词能表现出一个发展 的过程，仍较为独特。又如鹊桥仙一月八日 写初始恋情：一箱书卷，一盘茶磨，移住早梅花下。全家刚上五湖舟，恰 添了、个人如画。月弦初直，霜花乍紧，兰桨中流徐打。寒威不 到小蓬窗，渐坐近、越罗裙钗。记叙了搬家的情景。其忘妻冯孺人行述云：“予授徒不 给遂南度岭。越二载归。则孺徒西河村舍。是冬，复还梅里。” 此即是记叙了此次搬家，日期亦记得清清楚楚，足见他在朱氏心 里引起的波澜是多么历久弥新，难以忘怀。“一箱书卷，一盘茶 磨”，表明书生之清贫；但作者在意的是“恰添了、 个人如画”。 纯是叙述，却传达出一份惊喜一份甜蜜。因了这如画之人，冬日 的寒威也令人不觉得了，只

8、因近旁坐着“越罗裙钗”， 遂有如沐 春风之感。这是恋爱中人才有的幸福晕眩感受， 作者将自己的情 感变动描绘的很动人。虽是寥寥几笔叙事，但因用回忆的眼光来 叙写，遂包含了浓浓的情意。二、情之美明清朝代更迭，社会环境的恶劣使朱彝尊前半生无法实现兼济天下的抱负，忠君济世之情无从谈起。对 于个人生活而言，如要走隐逸之路却也是走不通的：家境困窘， 竟至要入赘冯家，寄人篱下。这来自外部和内部的双重压抑，仕 隐皆不通达之际，逃至文学世界和情感世界应该是其必然选择。 此外，明末清初，江南一带，诗坛上艳风盛行，朱彝尊处于这样 的环境中，思想上对情感的重视是必然的。 他与生命中所遇到的 女性间柔情似水，温馨如春的

9、情感交往和情爱缠绵， 给暗淡的生 活带来光明，也给无法释放的生命活力一个灿烂的契机。静志居琴趣中所写主人公为作者真心所爱，因此，在感 情的表达上，既不同于那些流连妓席，逢场作戏的文人，更与玩 弄女性者不可同日而语。充满真挚的情感，出于自然不会猥亵。 另外，词中所描摹的场景大多是与冯女的日常生活，不是欢唱做戏，青楼酬唱之作。这使得静志居琴趣看似朴拙，却有无限 情思尽在言外。如芙蓉月：蛮府辍棹时，梅熟处，日日阑风吹雨。无心好梦，早被行云 勾住。难道今番是梦，梦里分明说与。留不得，翠衾凉，珠泪飘 残蜜炬。啼鹃满山树，谢多情小鸟，劝侬归去。秋期过了，夜月 寒生南浦。执手枯荷池上，宛种玉，亭东路。贪梦好

10、，问柔魂， 可曾飞度。这首词，从梦中到梦醒，从梅子熟时到秋期过了，时光流转， 亦真亦幻，似梦非醒，只是相思不改，真情不易，确实动人。如 此重“情”之人，历代词家中，堪称罕见。静志居琴趣成为他一生词成就的高峰巅点，他之所以能跃居词坛领袖地位，应该 说这才是奠基之石。又如摸鱼子：粉墙青、虯檐百尺，一条天色催暮。洛妃偶值无人见，相送 袜尘微步。教且住，携玉手、潜得莫惹冰苔仆。芳心暗诉，认香 雾长鬟边，好风衣上，分付断魂语。双栖燕，岁岁花时飞度，阿 谁花底催去。十年镜里樊川雪，空袅茶烟千缕。离梦苦，浑不省、 锁香金箧归何处。小池枯树，算只有当时，一丸冷月，犹照夜深 路。这是写两个情人幽会以后送别的情景

11、。 深巷暮归，佳期易逝, 相依相偎，恋恋不舍。桃花凋谢，零落了一地的繁华，庭院中， 只有暗香浮动，撩拨着词人的心弦。词中似有种种不安和无奈， 让人感受到朱氏丰富的心灵活动和巨大的心灵矛盾。词云“断 魂”，的确是对那种心态的真是写照。无望的爱情，虽然痛苦，也有甜蜜；虽然折磨，毕竟情愿。词人尽管无法跨过伦理社会和主观心灵的种种阻隔，但他仍痴心不改，一往情深，直到女主人公逝去，心中还保留着那份情感。 如风入松：朝云不改旧时颜，飞下屏山。严城乍报三通鼓，何由得、遮 梦重还。露叶犹闻响屧，风帘莫碍垂鬟。簪花小宇箧中看，别思 回环。穿针纵有他生约，怅迢迢、路断银湾。锦瑟空成追忆，玉 箫定在人间。这首词表达

12、了词人对于其所深爱的女子的逝去的思念与怅 惘。封建社会的文人雅士，其感情的萌动和抒发，受到封建伦理和道德的约束，对男女之间情爱更是十分压抑；然而在词中，种种合乎人情而不合乎礼法的感情却可以尽情的渲泻，从而开拓出了人内在感情世界的新天地。三、人性之美据传朱彝尊与冯氏热恋而难以成愿，冯寿常因之病故。静志居琴趣也是抒写这段苦恋之作。 同时将朱彝尊这个“人”展 现在读者面前。人们能从中获得愉悦的审美体验。 这部诗集之魂 是朱冯的背德之恋和注定的悲剧。背德的爱情是这部诗集灵魂的基础，它是朱彝尊作为一个“人”的生存状态与其“存在”的真实体现。而此后所说的纠结也好、悲剧也罢，都是在词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朱彝尊

13、在迈入青 年门槛时入赘冯家，那时的冯寿常不过是少女，是个少女。某种 程度上说，他是冯寿嫦的监护者之一，再加上冯寿嫦的妻妹身份， 以及两人定情之时，她已嫁作他人妇的事实， 这都决定了两人爱 情的背德。因此两人在饱尝爱情的甜蜜的同时， 一定也沉醉于冲 破道德束缚的解放感、自由感、回归感。静志居琴趣以词的形式记录了两人在爱情与道德间的徘徊，它真实地展现了朱彝尊 和冯寿嫦两个作为人类的个体， 与我们心中压抑的背德愿望产生 共鸣，并且在阅读的过程中得到宣泄和代偿， 使我们内心的扭曲 得以净化，最终达到审美的效果。注定的悲剧则反映在其词中所反映的情感永不被社会认同， 这场恋爱从冯寿嫦嫁人就注定要带上悲剧色

14、彩。他们不会被祝 福，不会被赞美，不会被肯定。他们要躲避，要避嫌，要低调。 当这种感情带入静志居琴趣中去，自然会流露出一种凄然的 悲剧之美。曾经认为是羞怯的避人嫌，实际是恐惧与道德的折磨， 是社会的挤压和爱情的碰撞，原来的轻松愉悦变成深沉的痛苦。 于他们来说，相守的时间短的让人怜惜，相逢的日子如同过节般， 离别的痛苦在他们身上要加强数倍。如金缕曲：枕上闲商略，记全家元夜看灯，小楼帘幕。暗里横梯听点屐， 知是潜回香阁。险把个玉清追着。径仄春衣风渐逼，惹钗横翠凤 都惊落。三里雾，旋迷却。星桥路返填河鹊。算天孙、已嫁经年， 夜情难度。走近合欢床上坐，谁料香含红萼。又两暑三霜分索。 绿叶清阴看总好，也

15、不须频悔当时错。且莫负，晓云约。不过也正是由于这种“注定”的悲剧结局，朱彝尊的静志居琴趣才深得人心。朱氏品格是耿直真诚的，不删风怀与琴趣，正是其 一贯心性所致，非一时兴起之举，从这个角度看来，风怀与情趣应该说是真实的“人生”艺术体现。 是朱彝尊不得已而 缘“情”的作品。这段情缘暗含着与封建伦理道德不相符的地 方，但这种不合不是反抗，而是压抑，朱彝尊并不刻意追求自己 所想得到的爱情，而是以“甘做野鸳鸯”的姿态来换取短暂的欢 愉。这种暂时的欢愉是朱彝尊在动乱社会中的一丝光明。真是基于对“缘情”的认同，朱彝尊的爱情作品在今天看来也具备审美 价值和认识意义。最后，就朱彝尊为何把这一卷爱情词定名为“静志

16、”，作一番考究，从中也能看到静志居琴趣所体现的人性之美。让我 们先看其中两首：洞仙歌和两同心：萧郎归也，又烧灯时节。白马重嘶画桥雪。早青绫幛外，含 笑相迎，花枝好，绣上春衫谁襭。十三行小字，写与临摹，几日 看来便无别。排闷偶题诗，玉镜台前，浑不省，窃香人窃。待和 了，封题寄还伊，怕密驿沉浮，见时低说。认丹鞋响，下画楼迟。犀梳掠倩人犹未，螺黛浅，俟我乎而。看不足，一日 千回，眼转迷离。比肩纵得相随，梦雨难期。密意写折枝朵朵， 柔魂递续命丝丝。洛神赋，小字中央，只有侬知。原来，冯女不仅貌美，而且才慧过人，能为诗，且兼工书法。 根据前面二词中“十三行”及“洛神赋”等等， 可以推测，所习 之书法，则应是王献之所写的“洛神赋十三行”残帖。在词残帖文中，恰好有这样一句“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关 于曹植所写的洛神赋，原本就有与甄宓之爱情的一段传说， 而此处所写的情意，则是曹植和洛神相遇后，虽不免动情，但仍 能静心敛志以礼相待的一种自我节制。 所以我们可以推知冯女取 “静志”为小字，朱彝尊也以“静志”自名其居， 这正是他们彼 此互勉的一种暗记。词集命名为静志居琴趣与朱彝尊爱情词 所表现的品质与美感的关系浑然天成。 这一段恋情足以让朱彝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