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帘幽梦尽是愁.doc

从李清照如梦令中的“卷帘人”说开去 一帘幽梦尽是愁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宋代女词人李清照早期创作了两首脍炙人口的小令，一首是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描绘了一位活波可爱的少女形象，而另外一首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却描绘了一个深闺女子因海棠花的凋零而哀春、惜春的愁苦形象。 据文献记载,此词一出,便立即受到读者的热烈欢迎。同时代人胡仔就很赞赏它,尤其是当中的“绿肥红瘦”一句,说“此语甚奇”。稍后的陈郁对此句更是备加推崇,说“天下称之”。此后,历代的文人、读者对该词也都一直赞赏不绝。自古以来,人们都一致认为“卷帘人”指的是李清照的侍女。万历四十年(1612年)刻印的诗余画谱中,有一张依该词词意而作的绘画。画中即已明确地将卷帘人画成了一个侍女。但近几年也有学者对“卷帘人”的形象提出了新的观点：此处的“卷帘人”为李清照的新婚丈夫赵明诚。虽然我们现在无法回到词人当时写作的真实环境，但我们可以从词中的情感慢慢地寻找“卷帘人”的真实影子。一、“海棠依旧”与“绿肥红瘦”“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初读这两句词的时候，也曾提出质疑，既是“浓睡”，那又如何得知“雨疏风骤”？细看之下才发现“雨疏风骤”在前，“醉酒浓睡”实质在后。“雨疏风骤”为何景？雨因“疏”而“大”，风因“骤”而“急”。这场时疏时急的夜雨不似寻常春雨那般缠绵，它更磨人心智。“浓睡不消残酒”，承上边的昨夜风雨，点明时间已是今朝，作者又将感情推上一个新台阶，设置了一个悬念为何会如此沉醉，浓睡竟不能消解？直至“卷帘人”回曰“海棠依旧”，我们才知道作者醉酒是为了疾风骤雨下的海棠花。作者残酒未消便急切地询问“卷帘人”，但又于“问”之前着一“试”字，可见作者急切之余又担忧海棠花真的在风雨中凋零。这样的情切情怯之问，将作者温婉细腻的心思刻画得淋漓尽致。既然“应是绿肥红瘦”，那么“卷帘人”为什么“却道海棠依旧”呢？对此前人有两种解释，一说是卷帘人懒于出门观看，随口便答；一说是卷帘人粗心大意，马虎回应。但我认为这两说均不妥当，都未解词人之心，未识词之深婉。作者能问“卷帘人”，势必一卷帘便能知晓海棠消息，不存在懒于出门观看的问题；与其说“卷帘人”粗心大意，毋宁说相对于作者对花的深情，“卷帘人”的态度冷淡，并非是知惜花之人。在这样的态度下，“卷帘人“不惟不知今日之海棠，亦不识昨日之海棠，所以在他/她眼中，海棠花之微小变化是难以引起他/她的注意的，故在他/她眼中是“海棠依旧”的。所以说“答以依旧是极淡”。这个“淡”字，是指感情的冷淡，不关乎粗心细心的。从这答语中也衬出作者惜花伤花，感情细腻，内心的寂寞幽独，“无限凄婉”的性格特点。二、何为“卷帘人”？“卷帘人”距离花近，清醒，且是眼见；而作者距离花远，不消残酒，只是心想，多情人便知风雨后绿肥红瘦。这一实一虚，一远一近的颠倒正好衬出作者与海棠仿佛妙合一体，共同感受了风雨之侵。在别人眼中“依旧”，而个中滋味，只有自知。“绿肥红瘦”，好像已不是花之形，而是花之魂了。易安榻上知花之瘦，亦如庄子濠上知鱼之乐矣，直觉的判断包含了情感之本真。面对“卷帘人”的漠视，作者连用两个“知否”来诉说心中的情意。前人说“知否，知否？”叠字之妙，在于语气极其急切、明确、肯定，写出作者对“卷帘人”的深责。而我认为“知否，知否？”的语气应是沉缓的，这样作者的情意更加深妙。妙处在于孤独心理和深婉感情的欲说还休，是作者几近自言自语的悲诉。若视为二者对话，急着否定“卷帘人”，那就太煞风景了。这一问一答一诉，作者的凄婉才显露纸上。再看这“卷帘人”的身份究竟是侍女还是赵明诚。有学者提出李清照在其金石录后序中,有这么一段关于他们夫妻生活情趣的精彩描写:“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叶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从中得出李清照是个很喜欢争强斗胜的才女，而词中的一问一答正是两夫妻之间相互“斗胜”的表现。更有人指出，和同李清照同期的词人李石的生查子（今年花发时,燕子双双语。谁与卷珠帘,人在花间住。明年花发时,燕语人何处。且与寄书来,人往江南去。）亦或是辛弃疾的生查子（去年燕子来,绣户深深处。香径得泥归,都把琴书污。今年燕子来,谁听呢喃语。不见卷帘人,一阵黄昏雨。）中出现的“卷帘人”为男子所钟情的意中人。而早前的李清照更是俏皮可爱将这样的代称反其意而用之，把丈夫称作“卷帘人”，在跟他的问答斗胜中表现出了李清照新婚时的美满生活。但是，我并不赞成这个新的观点。我依旧倾向于将“卷帘人”看成侍女的说法。从先前对整首词的情感探视中，我们可以明确整首词的基调是哀愁的，体现了作者对海棠凋零、人生易逝的感伤。作为丈夫的赵明诚也算得上是位才子，就算再不善于观察世界的风云变幻，也不会愚昧到连雨后花残的常识都不知晓。众所周知，李清照与赵明诚情投意合，心灵相通，作为丈夫又岂会不知夜雨对海棠的摧残会引起妻子内心无尽的愁绪呢？更何况以李清照的人格与艺术修养,是不会将这样的没有价值的斗胜作为夫妻打情骂俏的庸俗之语写入词中,因为如梦令的词意已远远超出了“闺房昵语”的范畴。正如对“知否，知否？”的解读那样，作者不是急切地询问或是责备侍女亦或是跟丈夫的调侃，而是自言自语地感伤着风雨过后“绿肥红瘦”的海棠之色。“帘”随着“卷帘人”的卷起，并没有为词人换来更为辽阔的心境。打开的景色，凋落的残花更加直接地触动了词人敏感的心弦。那真是一帘幽梦皆是愁啊！三、多少幕帘烟雨中“卷帘人”所卷之“帘”在易安所存世的词中时常出现。比如说在李清照少女及新婚时期;有“帘”意象的词有两首: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如梦令小院闲窗春已深,重帘未卷卷影沉沉,依楼无语理瑶琴。浣溪沙婚后离京及在青州和莱州期间,也就是李清照21岁到46岁之间,有7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醉花阴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黄昏。小重山楼上几日春寒,帘垂四面,玉栏干慵倚。念奴娇清昼永,凭栏翠帘低卷。殢人娇篆香烧尽,日影下帘钩。满庭芳小楼寒,夜长帘幕低垂。多丽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凤凰台上忆吹箫晚年时期，也就是南渡之后,有4首:人悄悄,月依依,翠帘垂。诉衷情风定落花深,帘外拥红堆雪。好事近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南歌子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永遇乐四、高卷低垂总相宜词人通过这一张张小小的“帘” 将词中女性温婉多愁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李清照漱玉集中的“帘”总的分为“卷”、“垂”（ “不卷”亦视为“垂”）二态。帘，本为隔绝外界与房内的屏障，营造的是幽深安静、温馨之感。而随着帘之卷起,词人视野变得开阔明亮,人处于开放型姿态，其情绪状态应该是比较愉悦的。但易安词中的“卷帘”并不像传统诗词那样给词人带来比较积极舒展的心态，相反地，是无尽的愁丝。除了先前分析的如梦令由卷帘所拓之境触发了作者惜春伤花的哀愁，在醉花阴中由西风所卷的帘外之景不是明媚的秋光，反而又是满目堆积的黄花。形只影单的帘内佳人在帘外瘦菊及吹帘西风的触动下，映衬传达出一种悲秋伤别、怜花自怜的黯淡心绪。可见卷帘之态虽然开拓了词人的眼界，但同时也带来了更多的伤感。再看看“垂帘”之态。一道道垂帘，虽然营造了朦胧之美的词境，但更加无法掩饰词人那浓浓的哀愁。室外的春光月影、风吟雨泣往往更拨动室内人敏感的心弦，室内人唯有选择垂帘，隐匿丝丝细微的心绪，投射在月光里的垂帘上，若隐若现。这也是词人李清照笔下多垂帘的缘故，不是因为词人想要主动地屏蔽外界而是怕外界的一切触动自己敏锐多愁的心。在李清照词中，垂帘的屏障作用主要表现在阻挡外界侵扰和隐藏自我愁思两个方面。1、阻挡外界的侵扰帘子低垂，主要是为了抵御外界的严寒和喧嚣，给予词人私密的空间。虽然达到了安静的效果，但却带来了无尽的冷清，这使词人愁情不解。李清照于念奴娇中写到：“楼上几日春寒，帘垂四面，玉栏干慵倚。”词人因春寒而放帘，原本想把春寒隔在帘幕之外，但反而让词人慵懒地独倚玉栏干。寒冷肆虐地袭来，冷醒了睡梦中的词人。此时此刻，词人感受到的不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暖情而是春寒料峭下无尽的愁绪，寒愁处处催人起，所以才会“不许愁人不起”。而正是由于垂帘引起的预想与现实的落差和对比，更让人体会到词人的百转千愁，也为整首词营造了凄清的词境。词中的垂帘意象则在营造词境和抒发感情中起了关键作用。2、隐藏自我的愁思南宋灭亡后的张炎说:“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杜鹃。”飞花飘零，杜鹃啼血，我还是关上我的心门，不见不听的好。而南渡后有着同样国破家亡之恨的李清照，就感慨“如今憔悴，风登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元宵词永遇乐）虽然是元宵佳节，可是对国破家亡的我来说，已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