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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荒诞中寻找现实的真谛 论鲁迅故事新编中的现实主义特征 【摘要】鲁迅是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所生活的时代正是中国处于风雨飘摇、民族灾难严重的半殖民地半封建时期，其文学作品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深深的现实主义的烙印。故事新编耗时13年方才写成，几乎贯穿了鲁迅创作的整个时期，其取材于神话传说以及历史，具有浓重的浪漫主义气息。然细细品之，仍可以瞧出现实主义的端倪。就故事新编中的几篇小故事，谈谈其现实主义的美学特征。 【关键词】鲁迅；故事新编；荒诞；现实主义 故事新编是鲁迅先生的最后一本小说集，共收录了八篇故事。鲁迅自己曾说，“是神话、传说及史实的演绎 ”。1其中，补天、奔月改编自中国传统神话故事，理水、起死、铸剑改编自古代传说，剩下的三篇非攻、出关和采薇则源于历史。这是鲁迅仅有的以远古为背景的创作集。此种背景本就虚无缥缈，种种传承都是捕风捉影，难以确定，再加上鲁迅带有影射含义的改编，将神与圣贤还原为凡人，故事中古今杂糅，构筑了一个个具有荒诞色彩的世界。同时，鲁迅对神话传说或历史中人物的描述贴近现实，将飘渺的人物一个个拉进现实的世界，现实主义的特征在此集中也处处可寻。 一、步入世俗的“圣人”与“英雄” 在补天的故事里，女娲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她并不以造人是神圣的使命而是为了打发时间，补天也不是为了所造出的不知所谓的“小东西”，叫乌龟驮着山岛也不是为了照顾“下半截长着雪白的毛毛”的修仙之人而只是顺手为之。一切都只是因为伊“从来没有这样的无聊过”。2很明显的，这里的女娲绝对不是真正意义上受人崇敬的神，她有自己的想法，有慵懒毛病，对着说着奇怪话语的人也会感到不耐烦且无趣。“神”本是人类顺应自己的希望而造出来的，为人们所供奉着，冰冷且完美。而鲁迅追求的是人性的解放，真实的、活生生的人。这样的女娲的塑造符合了他对个性化的追求。他歌颂女娲富有勇气和创造的热情，也描写了她对于各种事情的无所谓甚至于敷衍的态度。并且文中女娲造出的那些趾高气扬、妄自尊大，雍容华贵的贵族，也只是女娲无聊时揉捏出来的“小东西”，同样也遭到了贬低而降格。3这就具有十分明显的现实特征了。在女娲与人类军队对话的过程中，操着一口白话的女娲对满口文言的小人表现得不耐无趣，我想这也反应了鲁迅在新文化运动的文学革命中，倡导白话文、反对文言的立场。 而在奔月中，射日的后羿成了怕妻、为生活的琐事整日奔波的末路英雄。真正的英雄不被人民所认可，花言巧语善于夸大的蓬蒙成了百姓心中的伟岸人物，并且毫不忌惮地对后羿暗箭相向，这不是与黑暗的现实中奸佞当道、有识之士被埋没的情况相符吗？对于羿面对蓬蒙的妥协退让，鲁迅是怒其不争的，并且回家还要看着夫人的眼色，更是对英雄气概的一种背弃。然而正如鲁迅虽然对中国社会抱有十分的不满与痛惜，却一直不曾停止用自己的方式来改变一样，他终对世界存有美好的念想，仍旧有改变的热情与勇气，因此在文末后羿又仿佛有了当年的英姿，并且要重新讨药去了。鲁迅作为一个革命者的坚定，就这样反映到了神话人物的身上。 如果说对于神话中的人物方有陌生之感的话，那么鲁迅对于伯夷叔齐、老子孔子、墨子的描写，定能让我们产生不和谐的荒诞感。在传统教育的熏陶下，我们敬佩伯夷叔齐采薇不食周粟的骨气，知道老子孔子是圣贤，了解墨子的爱民仁行，谁又会想到，伯夷叔齐会成了受困于己活活饿死的可怜虫，孔圣人也会“呆呆的像一截木头”，墨子这个兼爱非攻的贤人会是个穿着破衣烂衫捧水喝吃窝头的农夫形象。鲁迅似乎无视了一切被视为正统不变的东西，他追求主观，摆脱各种程序与俗套。“用新的眼光观察世界，体会一切现存事物的相对性，体会一种完全改观的世界秩序的可能性创造条件。”4这正与五四精神相符，与新文学革命的精神相符，是鲁迅无数次呐喊、向往着的。这种创造可以说通体都是矛盾：所食之薇也属于周、在回去路上被募捐救国队夺了包袱、以及不知所云的讲授，无为或是无不为。正是这种冲突着的荒诞不和谐中，文字的力量才更加强大。才可以触动人心。 二、理水还原现实的民众故事新编中的八篇故事不只有鲜活的有名历史人物，作为故事背景的群众也由现实反映而来。我们知道，鲁迅是走在时代前沿的知识分子，与之前的知识分子不同的是，他不仅关注知识分子，也将注意力投在农民身上，所关注的对象具有广泛性。如理水中的居民和学者就是十分典型的表现。当然，这个故事中鲁迅所描写的“学者们”绝不是先进的知识分子，他们无为却食禄，顽固不开化，缺乏理性与个人意识。而禹，他不仅具有劳动人民的外貌：“黑脸黄须，腿弯微曲”，是个粗手粗脚的大汉，而且有勤劳、朴实等农民的优秀传统。相较文化山上那些自以为是、自大自负的“文化人”和声势烜赫的水利局大员，禹的形象显得如此高大。虽然对农民的形象加以歌颂，鲁迅终究是立足于现实的。于是文中又出现了吃叶子水苔的居民形象，攀附权贵，毫无骨气，这和呐喊、彷徨等中的愚民形象巧妙的重合了，古代版的阿Q仍旧鲜活具有代表性。文中充斥着“OK”等现代的词语，与古代环境不合的荒诞感，更加加深了读者对学者形象的厌恶，又一次充分体现了鲁迅对旧的排斥、对自由人性的追求。值得一提的是，虽然鲁迅反对传统儒学，但是却又在不自觉中接受了儒学的影响。他的精神至上观与儒家文化之间的本质联系就体现出民族传统在他的文化心理上的深刻积淀。5这也可以反应在当时的中国社会，对民众而言，儒家学说的影响是很深的。如今辩证地来看，这种影响有好也有坏，不应该全盘否定，只是当时的中国社会面临严重的危机，想来急于改变的有识知识分子们也只有更多的对传统儒学进行否定了。于是理水中的学者的形象才会如此不伦不类。 三、铸剑中的荒诞与现实 鲁迅对自我的剖析是其作品现实主义的重要特征。鲁迅说: “我的确时时解剖别人,然而更多的是更无情面地解剖自己。”6。 。就在创作铸剑的两年前, 他还说: “ 我总觉得我的灵魂里有毒气和鬼气, 我极憎恶他,想除去它，而不能。”7 如果要说故事新编中荒诞的戏剧效果最浓重的一篇的话，私以为非铸剑莫属。它表现了鲁迅对自我深刻的剖析。虽说它没有奔月中乌鸦肉炸酱面的戏谑或理水中不伦不类的中英杂糅，而是十分严肃悲壮的，但其诡秘的情节、性格鲜明的人物，使得这篇文章具有极强的视觉及精神冲击力。主人公眉间尺的性格十分复杂，懦弱与勇气交杂出现，优柔寡断。在故事的开始，他对水缸里老鼠的态度就值得玩味，时而觉得它该死，时而又觉得它可怜；不杀觉得厌恶，杀了却又“仿佛自己作了大恶似的”。7鲁迅.故事新编铸剑M这样的人物想来是无法完成复仇大任的，于是一个核心人物，黑衣人出现了。他的出现就是荒诞的，开口就要眉间尺的剑和头，更荒诞的是眉间尺就这样选择信任黑衣人，甚至根本不知道他是谁；随后黑衣人口中唱的奇怪的歌也显示出了不和谐感；高潮的人头表演与三个头在水中撕咬更是荒诞至极。那么这样的荒诞戏剧效果是如何体现鲁迅的现实主义精神呢？黑衣人报的不是私仇，而是社会的仇。8 “我一向认识你的父亲, 也如认识你一样, 但我要报仇, 却并不为此。”黑衣人这样告诉眉间尺。从文章看来，黑衣人是一个与中国传统侠士不同的侠士。他不举着冠冕堂皇的义士、同情等等“受了侮辱的名称”，不屑于那些“放鬼债的资本”，只是要报仇而已。9这种行为已经不是中国传统的伦理观念了，是受了西方思想的影响。个人主义的思想在鲁迅心中一定程度取代了中国传统的集体主义，他更在乎个人的人性自由，正如鲁迅在摩罗诗力说中所推崇的“立意在反抗, 旨归在动作”。10鲁迅作为一个革命斗士，反对旧文化，自然是将矛头指向传统儒学而用西方思想武装自己。在我看来，眉间尺这个形象是他对自己的反思，反思懦弱、不敢抗衡的一面，黑衣人这个形象同样是他对自己的反思，或者是对自己以及整个社会期望的缩影这样一种新的自由、人性解放的形象。所以，铸剑塑造的世界，看似是虚幻的，实际却是现实的。它要求我们敢于面对现实的种种的黑暗，像黑衣人一样，只为报仇，不为其它。坚定信念，勇敢前行。 四、故事新编整体现实主义感知 在故事新编中，通篇都使用了一种叫做“反讽”的艺术手法，正是通过这种手法，巧妙地体现了其现实主义特征。在故事新编中，不论是时代背景还是人物形象，都是充满了相悖与对立的。“在语言上，悖论的语言表现着相悖的内容和相对立的人物关系，以及相矛盾的人物行为方式；在结构上，一个个怪诞的故事构成了每篇小说的主体，古今人物同处一台，写实与虚幻集于一体，充满了时空转换与倒置。”11出关中的老子充满矛盾：即使逃出了关，依然无法摆脱世俗的纷扰；起死中的庄子在骷髅面前却舍不得脱下一件遮羞的衣服。这是这种相悖与不和谐，体现了人的个性与精神的重要性，表现了对求精神自由的追求和困难。荒诞写作风格表现的是鲜活的生命力，是现实的感召，是要求有所作为、有所改变。而不是冰冷的空泛创作。 因为不完美，因为有缺陷，才更像一个有个性、主观性的生命体；因为有讽刺、有相悖，才是真实的世界，而这样一个充满不和谐的世界，正是急需要启蒙思想和改变的。同时，因为故事新编中多是历史，我想这也是鲁迅对旧文化的一种否定，也或许是对当时中华文化衰弱不适应世界发展潮流的一种痛惜。而从文中不时显露出的希望与不时出现的优秀品格，是否表明他不曾真的全部放弃传统，而是更希望中国的传统文化也可以跟上世界思想的浪潮呢？正是通过这样一种创作，体现了鲁迅对中国社会的不放弃，不绝望。“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用这样一种荒诞的写作艺术折射出现实主义的光辉，教导我们要脚踏实地而非立于虚妄，鲁迅先生绝对是值得我们敬佩的。 1鲁迅.鲁迅全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2鲁迅.鲁迅全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3孟庆敏.在颠覆中重建现实主义精神C.4唐弢.故事新编的革命现实主义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