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睡在你的影子下

一生睡在你的影子下一生睡在你的影子下 XX 年的春天，杜若穿行在京城的城墙街道间，因为工 作让她焦头烂额。两年前，本来 她可以回到家乡的小城去做中学老师，但是段然要她留下 来，段然说，你留下来，我们 的爱情就可以留下来了。 而她的大学只是一个普通的学校，而且学的是历史。哪个 公司会要一个历史系的学生 呢？除非这个公司想知道敦煌莫高窟是如何修建起来的。 自己也许真生错了年代，快餐 时代的人们，哪里还管得了过去？杜若想。 第 N 次求职后，杜若已快筋疲力尽。京城的初春有着暴戾 的冷冽，零下三度，杜若买了 一张三块钱的地铁票在地铁里来回逛着，心里灰蒙蒙的， 不知要如何把这个春天过去。 所以杜若有时候就对段然发脾气，说自己为爱情两肋全插 满了刀，天天奔波操劳。而段 然说，你别觉得多委屈，你可以回你的小城，这世界谁离 开谁都能活。 杜若的心凉了。有天晚上，她给醉倒在床上的段然脱外套 时，发现了他口袋里的女人照 片。普通的，没有任何出众也没有任何锋茫的可杜若 瞬间被击倒怪不得他告诉 她，离开谁都能活，他原来为自己铺好了后路。 后果并没有想像中的严重。也许两人都累了，无心再战。 杜若说，分手吧，我撑不了 了。段然没反应，愣愣地坐在床上，头也不抬，费力地从 嘴里挤出两个字：真的？杜若 心一酸，眼泪差占掉下来，两人太熟悉，太了解，就让爱 情变得了然无味。杜若的这个 春天，像烟花样散去。留下的痕迹虽然少，但却很深。 敦煌的四月天比任何一段爱情都善于变化，风沙总是毫无 征兆地被刮起，又落下。 本来，杜若是想直接回老家的。可段然说，去吧，你不是 一直想去敦煌吗？找个学历史 的女朋友就要有古曲高雅的欣赏水平。说完哈哈大笑，接 着又补充一句，是曾经的女朋 友啦 态度很明确，这不过是一次分手旅行。杜若想，去吧，自 己一直想去那里，就当身边多 个扛包的，和他，又不是一天两天，分手了也许再也见不 了面。 也就是在敦煌，杜若才能找到一点心理上的优热。她不停 地向旅游团的游伴们讲解各处 的景观历史，什么鸣沙山，月牙泉是大漠戈壁中一对孪生 姐妹，什么莫高窟的艺术特点 主要表现在建筑、塑像和壁画三者的有机结合上精彩 得连导游也自叹不如。段然心 里好笑，这女人，什么时候喜欢张扬起来了？ 两人没再提过爱情，不论嬉笑怒骂，言语中尽是欢喜，在 外人看来，还是一对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的玉娃娃，其实内心早被掏空，榨干，粉碎，剩 下的只是安然无恙的外表罢 了。 在月牙泉，杜若在开满金黄色野花的泉边洗脸。段然坐在 她的后面，看着她的头发在午 后阳光下滴水，心忽然疼了起来。这次旅行，像是蜜月。 可是他，却不得不离开。杜若 一直是外表柔弱，内心坚毅而隐忍的女人。段然知道她的 脾气和自己的背叛，哪怕只有 一粒沙，杜若的眼睛也会流出血来。 其实段然是不喜欢那女人的，只是女人一直在追求自己， 那天杜若加班，酒后乱性。和 她有了第一次于是，就开始第二次，第三次有时 候段然也在想，究竟喜欢那女 人什么？说不得，也许仅仅是身体而已？这样琢磨着，他 就更看不起自己了。因此，杜 若走过来轻轻拍他肩膀的时候，段然竟然反射般地跳了起 来。 想谁呢？杜若低头在他耳边扔下一句冷冷的话，就在敦煌， 你还不属于我。 段然抬头看她，杜若的面目逐渐模糊起来，他知道什么样 的解释也无济于事。 就这样到旅行结束，收拾东西的时候，杜若突然说她想去 楼兰，不参团，一个人去。段 然看着她，沉默了半天，然后扭头就出门了。杜若以为自 己会很难受，可是等了半天这 样的感觉也没涌出来。淡了真的是淡了杜若感觉 有一点轻松，只是，除了轻松 呢？应该还有一点什么的，可她说不出来。 等段然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只是手里多了两大袋子 的水和食品。 我向这里的旅游管理处登记了我们两个人明天自助去楼兰。 早点睡吧，现在没班车去那 了，要一路搭顺风车，会累死你的。这是段然那晚惟一说 的话。 第二天早上，两人一路搭车去了楼兰遗址，直到下午才到。 远方的夕阳如血，风干的石 窟上百孔千疮，诉尽了沧桑。杜若不时被路边胡杨树上旋 起的秃鹫吓得惊叫，紧紧靠在 段然身上，司机笑着告诉他们，别害怕，那些飞禽只吃死 尸。 黄昏快要来临时，他们搭上了返程的顺风车。 只是车到半路突然爆胎了，已经是第二次了，车上再没有 多余的备用胎，段然拿出手 机，一点信号也无。杜若笑了，好，我们可以去探险。 司机警告他们沙漠气候变化大，别胡乱走动，最好等其他 车子路过再想办法。段然也劝 她算了，别鲁莽，可杜若终究是不管的，嘴里逞强道：反 正呆着也是等，走也是等，不 如边走边等，也不会太寂寞，段然看着她，和司机交待了 几句，便大步赶上。 “沿着公路走啊，千万不能走岔了！”远远地，司机做最 后的叮咛。 白天起过风暴，公路的很多地方都被沙子所掩盖，要走很 久才能重新看到路面。杜若望 着渐渐深蓝的天边，在敦煌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下，有 没有埋藏着最珍贵的宝藏呢？ 一定有，而她和段然的这场爱情，因为久了，所以淡了， 忘了，又变了，如古老的楼兰 城堡般脆弱。她想着，当自己的爱情渐渐化解在生活的烦 恼中，是不会有海枯石烂的。 不得已，只好以纪念的方式，来遗忘过去边走边想， 一不小心，脚崴了，她刚想 喊，却被一双手扶了起来，回头，见到段然。瞬间，有种 温暖侵袭了她的身体，是曾经 怀念过的感动。 段然说，以前，我记得答应过要和你一起走，不论什么时 候。 杜若只好张开眼睛盯着他，脑子里空白，无意识地说： “如果你愿意的话，一天就够 了。 ” 段然搀着她，一步步慢慢行。杜若靠在她肩膀上，小声问， 你已经不爱我了，对吗？她 当时想到一个很夸张的问题，如果那个女人也在这里，也 崴了脚，段然会扶谁？ 可是她没有说，她知道关于这个问题，段然绝对不会给她 一个完美的答案。 没想到，段然竟然开口，如果你和她都崴了脚，我一定先 扶你。 杜若彻底傻了，怎么回事？分手了，还这样心有灵犀？难 道命不该绝？ 段然再开口，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声音很大。对着大漠仿佛在 宣布什么誓言，杜若拼命忍住笑，至少，这一刻，他还是 自己的。 大约十几分钟后，段然脚步忽然停了，杜若挣脱幻想，侧 过脸看他，怎么了？ 你没发现吗？我们迷路了。他的语气竟然很轻松。 杜或抬头，前面，剩下起伏的沙丘和空旷的沙漠，后面， 是两串孤零零的脚窝，很深， 旁边，是一个曾经爱过现在也许依然爱的男人，她并不确 定。 我们一定要走回公路上去，段然说，他背起杜若，向着远 方的灯光蹒跚而去。大漠的天 气喜怒无常，转眼间又刮起沙暴，这次更大。段然把她藏 在一处背风处，用脊梁替杜若 遮挡风沙，一切风平浪静后，他又背着她赶路。 杜若有点心疼他，要他歇歇，段然笑了笑，不要紧，舔舔 干燥的嘴唇继续前行。也有点 怀疑，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自己不能原谅？那一刻，她 有点动摇了。 而段然不敢停下来，因为他知道，刚才的沙暴，卷走了他 们放水和食物的背囊。他没有 告诉杜若。 天亮了，远处的灯火逐渐消失。段然还没找到路，热辣辣 的阳光灼得两人双眼酸痛。杜 若发现背囊丢了，顿时惊慌起来，问段然，怎么办？ 段然笑笑，摸着她的长发，说：不要紧，有我呢。 夜幕再次降临，两人筋疲力尽，却又望见远处的灯火。杜 若再也走不动，段然又将她背 起，身后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两人已经不再说话，节 省每一点能量去应付艰难。 第三天，段然也没有了力气。杜若的眼神开始绝望，趴在 他怀里哭，说：都怪我，如果 我不学历史，我们也不会来这里。段然低头，其实，还是 怪我，如果我杜若堵上她 的嘴，谁又能不犯错呢？重要的是知错就改。她的确是这 样想的。 段然一把将杜若揽在怀里，如果能出去，我们立即结婚。 抬头之间，无意看到飞逝的流 星划过夜空，心中一紧，忽然有了答案。段然暗暗计算好 了一切，陪杜若说话，不再着 急赶路。他发现，远方的灯火，只是天边的星光。他和她， 早已经走进绝境，无路可 退。 又一个白天，杜若渴得快要昏迷，肌肤上泛起一层层脱落 的皮，泛着淡淡的红。段然看 着心疼，说，我们不走了，很快会有人来的。没有伞，他 用双手撑地，将她放在自己的 影子中，任凭阳光侵袭着后背。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