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习化生存”到“生存化学习”：终身学习理念的现实折射

摘要：贯穿人一生的学习凝结着人们对于幸福人生、美好社会的无限遐想。回溯社会发展历程，“学习化生存”成为人类物种延续、社会不断迁越的动力源泉。迈入风险丛生的现代社会，学习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急迫，“生存化学习”构成现代人境遇的普遍描述。每时每刻、无处不在的学习并未将人从现代性生存困境中解放出来；相反，困于生存、囿于现实却成为学习的内在目的和限定条件。因此只有重新审视学习之于人的本初意义，将“人是人的最高本质”作为价值原则，才能将终身学习照进现实。关键词：终身学习；生存发展；社会媒介化；现代性学习是生存的基础，生存是学习的前提，“学会学习”与“学会生存”构成人类社会发展的两条主线，二者的互动交织演变为终身学习理念映照在现实世界的“双重折射”：一方面，社会现代性转型催生“学习化生存”需求，学习已超越传统教育体制的局限，成为现代社会的核心能力。个体通过持续学习获取新的知识和技能，以应对充满不确定性和挑战性的现代环境。另一方面，转型期的社会风险滋生出“生存化学习”现象，学习正在丧失其本体性意义，异化为工具理性导向的谋生手段，囿于个体生存需求的狭隘维度。特别是互联网、人工智能等媒介技术创新性和爆发式发展，所营造出自给自足的学习表象更是遮蔽了“人人皆学、处处能学、时时可学”的终身学习理念被技术裹挟的事实以及难以逃逸的现代性生存焦虑。因此重新审视学习与生存的内在关联，探寻建构“学习化社会”的现实路径，既是终身学习理念回归其育人初心的关键之举，也是摆脱技术遮蔽、化解现代性危机的价值意蕴。"一、“学习化生存”的内涵阐释学习既是个体适应环境的必要条件，也是生存发展的必需手段。无论处在追求物质的生存型阶段，还是丰盈自我的发展型阶段，人们总是主动而有目的地拓展自身的知识和技能，以满足生存繁衍所需要的一切，并不断地审视自我、成全自己，追求更美好的生活品质与更深刻的生命体验，以“学习化生存”造就一种自在且自洽的生命状态，达成一种以生存的可能性与超越性为本义的生存理念。（一）“学习化生存”是社会发展的基石在人类进化过程中，学习能力是人类的基本生存能力，人类通过“学习化生存”不断地认识和改造自然以满足生命的存续和社会的演进。“学习化生存”是人类自身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追求。一方面，“学习化生存”是人的自然属性使然。“生存是人类第一要务”，决定着人类作为生物体所具有的维持个体生存与种系繁衍的内在动力。在物竞天择的自然环境中，人类在生存本能的驱使下凭借充分、广泛的学习行为和经验累积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不断适应生存环境的变化。另一方面，作为社会性动物，人类生存需要的满足主要是通过形成一定的社会关系和社会条件来实现，包括以教与学的方式建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属性，实现有组织、有规范地培养人的社会活动，学校教育成为传授世代积累的科学文化知识的最主要形式。“学习化生存”蕴含人的存在是适应性与超越性的统一。为应对不断变化的环境，人类以持续性学习超越现实、实现发展，“既在自己的存在中也在自己的知识中确证并表现自身”［1］。正是在这一历史的过程中，“学到老，活到老”作为朴素且普世的终身学习观念得以生成根基。“学习化生存”是人类在生命活动过程中，基于物种存续和社会演变而表现出的行为反应，凭借卓越的学习能力与智力优势，超越自身固有的生存本能和生存需要的局限，创造出有目的、有预期的生存方式，成为人类物种进化与文明演进历程中最原始、最本质的存在状态。（二）“学习化生存”是终身学习的支柱20世纪中叶，信息技术革命浪潮蓬勃兴起，现代社会在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流动性、开放性的同时，易变性、短暂性、复杂性也不断冲击传统的社会结构。面对生存环境和社会结构的颠覆性改变，法国成人教育家保罗·朗格让在《终身教育导论》中鲜明指出：“对于所有的人来说，生存从来就是意味着一连串的挑战。只有教育才能为影响人类尊严及其生存条件的问题提供有效而持久的解决办法。”［2］法国教育思想家埃德加·富尔在研究报告《学会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中以历史的眼光审视着变革时代的生存危机：“我们再也不能刻苦地一劳永逸地获取知识了，而需要终身学习如何去建立一个不断演进的知识体系——‘学会生存’。”［3］2在众多学者的呼吁下，“学会生存”作为共识概念被正式提出，成为终身学习的重要支柱，初步阐释了终身学习理念的价值追求：一方面破除教育功利和制度刻板，重新审视学习的本质，将“学会生存”作为学习的价值目标，超越单纯的生物意义上的存活、社会意义上的处事，突出人的全面发展与终身成长的价值导向；另一方面，强调学习是生存的首要原则，终身学习应成为贯穿人生始终的价值观念，“引导每个公民把终身学习作为‘生存责任、生存方式’，提升其学习的自觉性和主体性，是终身学习理念的战略首选”［4］。自此，“学习化生存”作为终身学习理念的一种观念显现和实践基础广泛兴起，成为诸多国家制定教育方针政策、建立终身学习体系的现实依据。（三）“学习化生存”是理想社会的阶梯“学习化生存”是不断实现全民终身学习的学习化社会的前进阶梯。《学会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进一步提出并阐释“向学习化社会前进”的目标：“一个社会既然赋予教育这样重要的地位和这样崇高的价值，那么这个社会就应该有一个它应有的名称——我们称之为‘学习化的社会’。”［3］203学习化社会意味着超越“学会生存”层面、打破一切制度性的桎梏和边界，力图通过重塑生存观念、学习制度，去创造全人类休戚与共的和谐未来。为了达成上述愿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不断完善“学会生存”的内涵与外延，提升“学习化生存”的意义与境界，陆续发布《学会关心——21世纪的教育》《学习：内在的财富》《反思教育：向“全球共同利益”的理念转变》《2030年可持续发展教育路线图》《让终身学习成为现实》等研究报告和行动纲领，从教育与社会、自然的互构角度出发，形成“学会生存-学会关心-学会共同生活-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动态价值体系，从侧重观照个体的生存价值，逐渐深入到个体与自我、与他人、与社会、与自然之间共生、共存、共融的关系，破除以学习为单一手段应对竞争挑战的二元博弈思维，将个体终身学习与社会可持续发展结合，逐渐形成以学习化社会为基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路径。二、“生存化学习”的现实流变在现代社会整体性跃迁中，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所带来的风险挑战前所未有，人们不得不以生存需求和安全需求的满足为基础来审视学习，“生存化学习”成为个体应对“本体性安全与存在性焦虑”［5］，确保自我生存延续所表现出来的适应性心理与行为模式。（一）社会变迁驱动继续社会化人的发展具有未完成性，“生存化学习”是个体由“自然人”发展成为“社会人”的持续社会化过程。正如埃德加·富尔所言，人是“非特定化”的存在，“必须从他的环境中不断地学习那些自然和本能所没有赋予他的生存技术”［3］196。“人非生而知之，而是学而知之”，社会化成为贯穿个体一生自始至终的全部过程，只有不断地进行社会化，才能较好地适应社会发展。从强制与自发的关系来看，“生存化学习”是个体继续社会化的集中体现，暗含着从外在强制到自我强制的转化。一方面，人作为社会的存在必然要学习社会所认可的知识经验，受制于所处的社会环境。现代社会变迁日趋加快，催促着人们不得不继续学习以适应社会生活的变化；另一方面，社会总是以不同的方式作用于个体，尤其是以互联网为代表、以数字技术为基础的现代媒介侵入当代生活的各个层面，潜移默化作用于全体社会成员，成为匹敌学校教育的“第二课堂”。从权利与义务的视角看，“生存化学习”是个体在当代话语的训导下，通过从事终身学习成为合格公民、促进社会稳定，其背后隐藏着从学习权利向学习义务的转换。自20世纪90年代起，从“终身教育”到“终身学习”的政策话语转变日益显著起来［6］。个人必须以权利义务相一致为准则从事终身学习活动，“活到老，学到老”作为一种孜孜不倦的学习精神退化为现代公民在强制与自由相互博弈后的单向义务增持。媒介技术革新掀起学习方式变革，赋予个体多样化的学习资源与个性化的学习路径，全民终身学习的社会构想有了进一步发展，国家和政府作为构建终身学习体系的终极义务主体，在立法保障与政策执行中合理性隐退，从而造成教育学习化、学习个体化的趋势愈加显著，加剧“生存化学习”的现实困境。（二）技术狂飙生成流动式学习“流动”已成为现代性的常态化存在。在“技术狂飙”革新浪潮中，人、物、数据、信息、知识等原本被时空阻隔的社会要素因链接效率提升而充分释放出流动形态和价值效能：固定的学习场景日渐颠覆，传统的教学模式逐渐式微，远程学习、数字学习、移动学习等渠道方式渐开，前置学习、补偿学习、拓展学习等发展目标不断实现。媒介技术的更迭使“学习的发生无处不在、学习的需求无处不在、学习的资源无处不在”［7］，流动式学习成为终身学习理念下现代社会整体升维提级进程中的普遍形态。作为知识载体的媒介技术日益深刻影响着学习的对象——知识形态与生产的转向。一方面，数字时代的知识突破语言和书籍载体的限制，以“自由流动的特质”［8］以及“超链接”的形态构建起海量、开放、变化的知识谱系；另一方面，区块链和人工智能等技术兴起，推动知识生产呈现去中心化和智能化。特别是随着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广泛应用，知识生产的边际成本不断递减，自动化与规模化成为趋势。因此当知识生成的无限开放、知识体量的无限扩展、知识形态的无限流动逐步成为现实时，为了对抗被时代淘汰的焦虑，人们不得不将学习从“课堂”中抽离，使其逾越生活的既定边界，以有限的生命去追逐无尽的知识，陷入疲于奔命、自顾不暇、不进则退的流动式学习状态中。随着无线通信技术、移动网络技术、虚拟现实技术以及对话式人工智能技术的快速发展，任何人随时随地畅通无阻地追求知识、发生学习正在实现。媒介技术“无所不连接”的泛在性与“无处不发生”的离身性使流动式学习普遍呈现“制度脱嵌”与“身体脱域”的双重状态：一方面，泛在学习环境加剧教育逐渐脱离传统制度框架，促使师生关系和教育体系发生重构；另一方面，学习突破固定时空限制，甚至脱离身体参与，演变为纯粹的信息处理过程。上述变化也带来显著风险：一是孤立独行面临学习状态的失助，个体化学习缺乏面对面交流带来的情感支持与互动激励；二是身心分离导致学习能力的失衡，脱离实践情境的纯粹信息流动导致深度思考能力与自主学习意识的退化，使个体陷入“信息茧房”“数据牢笼”而不自知，沦为单向度的“知识容器”。（三）媒介社会催生逐浪式生存在每一次标志性的媒介技术迭代中，人类社会都呈现出周期性波浪式发展。正如卡斯特的《网络社会的崛起》、尼葛洛庞帝的《数字化生存》所描述的，当今以电子计算机和互联网为标志的第三次科技革命，正通过“万物互联”“万物皆媒”的形式，构建起深度媒介化的社会场域，带来人的生存方式颠覆性重塑。媒介技术加速向现实世界全面渗透，塑造着人类社会生活的基本方式。一方面，伴随新兴媒介的组织结构、传播体系及其支撑技术不断下沉成为社会发展的核心基础，并不断应用于人的生存实践成为“人的延伸”。个体通过“泛在接入”和“数字囤积”来应对知识焦虑，导致生存对媒介技术的深度依赖；另一方面，媒介技术作为社会的异质性知识，成为影响生活能力、专业技能、社会规范等社会化内容的基本因素。为了适应社会深度媒介化带来的变化，个体必须继续社会化，不断学习媒介技术和提升媒介素养，将媒介文化内化为行为准则以养成媒介使用习惯、媒介生活方式，并按照媒介化社会对不同个体的角色期待和行为规范来塑造媒介形象、转变社会角色、获取社会认同，实现人与媒介、与社会关系的互相调适和重构。媒介技术的迅猛发展使学习超越单纯的认识实践范畴，逐渐成为塑造社会演进形态、决定人类生存方式的关键要素。在技术变革浪潮中，媒介影响力从社会中心向外扩散，通过多层传播和叠加效应渗透至各个群体，使包括老年人在内的边缘群体也不得不卷入其中。为了在迅猛更迭的浪潮中立足栖息，个体必须从“非学习者”转变为“终身学习者”，不断追逐新技术、新知识与新观念。在知识裂变速度不断加快、复利效应持续递减的当下，“每时每刻的沟通，无处不在的学习”已成为生存必需。学习不再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和持续的成长过程，反而日渐从“学习焦虑”演变为“生存焦虑”，从自觉、主动、创造性的主体活动蜕变成为外在、被迫、工具性的谋生方式。"三、从“学习化生存”到“生存化学习”的逻辑生成从“学习化生存”陷入“生存化学习”困境，不仅仅是科技加速的技术使然，其实质是媒介和人之间双向运动失衡的结果：一是作为学习工具——媒介的“客体主体化”，从单纯的对象性存在转向直接参与到主体的建构中；二是作为学习主体——人的“主体客体化”，从具有内在价值和主观能动性的存在转向深陷在被技术支配与控制的危机中，正是上述主客关系的颠倒以及价值尺度的冲突加剧了现代人“生存化学习”的困境。（一）从中介到主体：媒介的社会角色深刻转变媒介从人发明的工具、服务主体的手段，转变为改变人本身、构成主体生命结构的因素。媒介演进中的客体主体化倾向呈现出环环相扣的三层递进：1.媒介作为中介工具成为“人的延伸”，不断向主体渗透和转化。作为信息流通的载体和知识传播的渠道，媒介不仅影响学习的感知、态度和行为，其自身特性也成为学习方式和学习观念的内在组成部分。自传播行为产生以来，人类社会先后经历语言、文字、印刷、电子、网络等媒介演变进程，人类学习形态也基于媒介的根本性变革而发生教育技术革命，整体趋向更加注重感官刺激、更加强调普惠开放、更少受到时空因素阻隔。2.媒介成为当今社会语境的制度性主体力量，从根本上引发“人-媒介-社会”之间的关系重构。其一，媒介作为连接学习活动各要素之间的纽带，在打破旧有机制、激活要素价值的同时，必然导致学习目标、学习资源、学习方式和学习评价等方面不断向媒介平台汇聚。媒介平台在其技术基质构成上，借助于数据与算法获得巨大的数字权利，支配与主宰着个体学习的自主自决。其二，媒介开启对现实世界的重构而形成“拟态环境”，人类的日常生活均展现于其中，这必然导致虚拟社会的“媒介素养”附加在现实社会之上，取代印刷时代的“读写素养”，成为媒介化生存时代人人必需的社会素养、终身必修的生存能力。3.媒介作为具有智能的非生命体，正在成为超越人类主体的全新存在。“新媒介技术持续地将机器、网络的逻辑与有机体人类的逻辑杂糅……制造非有机体的智慧主体，即人工智能”［9］。以ChatGPT为代表的人工智能以空前未有的速度和规模重塑学习范式，向学习者提供多样化的学习内容、定制化的学习路径以及智能化的学习辅助。ChatGPT在基于自然语言生成的对话系统向用户提供资料搜集、文稿撰写、数据分析、语言翻译等知识服务愈加便利和高效的同时，不可避免地严重惰化人的自主学习和创新思维能力。人工智能所具有的海量数据、巨量算力、深度学习等特性正在消弭人类知识的记忆和经验的积累，使人类在人工智能时代学习的价值与根基开始遭受侵蚀。（二）从主导到依附：人类的主体意识悄然遮蔽人是社会的主体，在认识和改造世界的过程中能动地作用于客体世界，使客体主体化。学习作为人的创造性活动，不仅表现为一种掌握知识经验的认知活动，也体现为主观见之于客观，有目的、能动地改造现实世界，创造出满足美好生活诉求的实践活动。从“学习化生存”到“生存化学习”的转向是关于人的主体性不断澄明、思辨的过程。在“学习化生存”阶段，学习者“通过学习创造的物质活动，将自己的本质力量转化为客观对象物”［10］，使客体成为凝结着人的体力与智力的属人存在，并以此不断拓展人的本质力量，成为确证和展现人的主体性的过程。“自我越是专断地把自己提升到存在者之上，就越是不知不觉地把自己变成客体”［11］。人类在享受“人的创造物”带来改变世界的力量的同时，难免深陷在被物的异己力量控制和支配的境地，堕入自我客体化危机中，也必然导致“生存化学习”阶段人的主体性的丧失，人的自我意识被遮蔽，学习沦落为一种非自主的、依附于客体的限定性活动。随着社会数字化、媒介化的深度发展，人类身陷在“数字利维坦”重围中，以致人的主体性不断被客体占有，自主的学习活动逐渐被技术支配。一方面，学习行为不自主。当不可见、不可触的网络媒介构成当今媒介社会普遍现实，意味着包括学习在内的凭借媒介的人类活动已在实质上不接纳身体的进入，呈现出非物质性、去身体性。换言之，作为主体的人在算法转译下被编码为数据化的存在状态，以“要素点”形态回嵌到数字化网络，沦为被数据化采集与分析的客体。另一方面，学习目的不自知。数据的天然流动性加速促成现实虚拟的交融、线上线下的连接，致使一个贯通的学习生活过程纷纷被数据串联和渗透，一个完整的生命状态由外及内被算法控制和塑造。在个体化学习中，算法以迎合人的需求为初衷，通过大数据分析和信息过滤机制提供与其适配的内容，却隐秘地加深对个体精神的操控。（三）从人本到物本：学习的价值尺度颠倒失序学习作为人的有目的、有意识的对象性活动，必然指向客体对于主体需要的满足，使自身成为衡量一切关系的尺度，但随着人的主体客体化和物的客体主体化，作为学习手段的媒介客体不断僭越人的主体地位，主体之于客体的效用凌驾在客体之于主体的需要之上，从“以人为本”的主体尺度颠倒为“以物为本”的客体尺度。从学会生存到如何更好地生存，从“以物为本”迈向“以人为本”是“学习化生存”的历史起点。认识世界的根本目的在于改造世界，学习作为一项积极的实践活动，必将包含创造物质生活资料以维持自身生存和改善生活条件的基本需求。在这一过程中，人们注重实用性和效益性，力求实现物质资源的最大化利用。“以物为本”构成人类社会生存与发展的基础，是人直接地作为有血有肉的自然生命存在的前提。在不懈追求更美好生活的历史向度中，人们通过学习将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有机统一，在“以人为本”的发展理念下，扬弃依赖于物的物化社会，按照人的尺度将学习与人的自然需要、人的生命价值、人的全面发展和人的终身成长紧密关联。现代社会主导的速度和效率重塑了人类的生活方式，工具理性压倒价值理性成为现代性的价值尺度。在知识经济时代，人力资源成为创造社会财富的生产要素，如同自然资源一样，必须通过合理的规划和先进的技术，才能实现资源的有效利用和可持续发展，正因此“终身学习成为人力资源开发方式的选择”［12］。国际劳工组织发布《人力资源开发：教育、培训和终身学习》，世界银行发布《全民学习：投资于人民的知识和技能以促进发展——世界银行2020教育战略》，这些国际组织积极呼吁各国加大对全民终身学习的投资，其根本动机在于提升学习者的价值创造与资本回报能力，以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学习不再以人为出发点，人的价值被替换为物的价值，对知识追求的无限渴望演变为对资本增值的无限欲望，以致“生存化学习”中的人不再是自身的目的，而沦为他人达成目的的手段。"四、从“生存化学习”到“学习化社会”的未来向度针对当代变局，在洞悉社会现代化与媒介智能化的未来走向上，既要重塑终身学习观念，审视去制度化和去中心化，超越技术主义与功利主义，也应重建以人为中心的发展价值体系，将“人是人的最高本质”作为社会发展的根本依据，让人人享有终身学习成为学习化社会建设的现实起点，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与人类为之奋斗的理想社会的双向同构。（一）人有所学：重申学习权利，履行共同责任以学习权益为主导，重申公民的终身学习权，保障人人皆有所学。人生而应有学习权，学习权作为人权的最基本要项，是享有生存权的基础。现代社会应在学习权基础上予以拓展和进阶，确保公民终生享有平等接受学习机会和条件的权利，即终身学习权，包含学习自由权、学习机会权、全面发展权以及上述权利束的保障和救济机制等诸多权益主张。终身学习权不应仅被视为普遍适用于所有人的应然权利，体现在根本法律规定的纲领性原则与条款中，更应以具体的法律体系和政策措施被确证和保护，通过履行尊重、保护和给付三个层次的义务予以保障，成为公民可依法行使的法定权利。建立多元利益联结，重构与治理终身学习公共服务体系，实现人人学有所教。以强化公民权益和公共利益保障为先决条件，由政府承担起终身学习体系建设中首要的主体责任，将教育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作为主线，将基础教育作为终身学习的起点，全面促进基础教育优质均衡发展，夯实全民终身学习基点；健全不同学段、不同年龄段学习者的公平入学与畅通学习机制，完善从“幼有所育”到“老有所学”的终身学习体系。在政府主导下诉求不同社会主体的共有责任，形成社会、学校、企业、社区、家庭、个人之间的多元利益联结与义利协调。从人的全面发展与社会发展的统一性出发，凝聚不同利益主体的共同价值，协同构建一体化全民终身学习服务组织体系以及“家庭-社会-国家”不同主体位阶间多层递进的义务体系。（二）人有所成：培育核心素养，拓展人生宽度核心素养是个体“应具备的适应终身发展和社会发展需要的必备品格和关键能力”［13］。建构以核心素养为中轴的终身学习能力是促进人的终身成长、应对信息时代、知识社会挑战的关键举措。其一，立足全面性，多维度培育和发展人的核心素养。基于知识、能力、情感、心理、价值等个体发展目标，形成将人的全面发展和多样成才作为个体可持续发展学习观的内在追求。其二，坚持全民性，培育个体作为现代社会公民所应当具备的核心素养。着力实现社会各领域各群体全覆盖，培育人人皆应具备的终身学习和终身发展的能力素养。其三，彰显全程性，扩大核心素养培育所涵盖的生命周期。指向个人的终身学习和发展，不仅仅是特定教育阶段的重要目标，更应是贯穿人的生涯全过程。培养终身学习者核心素养的关键能力在于以下三点：一是培养适应力，构筑自给的安全感。在快速迭代和高度竞争的现代社会，个体必须保持积极的学习态度，通过改变自身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行为模式来应对挑战和变革，不断增强适应性，提升自我安全感，是成为终身学习者的前提。二是培养持续力，塑造自得的满足感。身处在纷扰复杂的浮华世界，需要个体不为短促的刺激所迷惑，能持久地专注于某一领域的学习和实践，并从中持续获得愉悦和满足感，是成为终身学习者的保障。三是培养创造力，唤醒自为的价值感。“教育的目的不仅仅是传授知识，更重要的是要把人的创造力诱导出来”［14］。通过发展创造力，激发人的内在潜能，实现自我价值，获得成就和价值感，是成为终身学习者的关键。（三）人有所依：规约数字技术，筑牢精神内核加强数字化监管和治理，从“生成-推送-分析”层面开展“对技术治理的治理”。其一，规范知识生成审核机制，将事先审核与事后追责、机器检测与人工审核、主体自审与用户监督、资质认证与审核认定相结合。强化对大模型、语料数据及算法算力等关键技术的审核把关，从源头实现人工智能技术适用范围和生成内容的风险化解。其二，落实算法安全主体责任，保障用户的知情权、选择权，通过增强算法规则透明度和可解释性，化解“算法黑箱”的负面效应。其三，完善数据伦理和隐私保护机制，以保护个人信息和数据安全为前提，利用大数据算法模型，系统分析学习行为投入、学习资源供给与学习成效之间的相关性，提供个性化、差异化、精细化的智能学习辅助。以“正义、包容、共享”为精神内核，构建多元共生的全民终身学习生态体系。第一，以正义为原则，建立终身学习法律制度体系。“正义是社会制度